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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室之王(2)
贡巴说：“可是我献上去那么多贵重的礼物，我可经不起这么挥霍。”马达夫突然说：“快看，国王来了。你看他，长得一脸正气，相貌堂堂。你看他多英俊啊，皮肤又嫩又白。贡巴，你觉得这个是真的吗？”贡巴回答他说：“这个长得不错，我看像真的！”
马达夫说：“他简直就是一副国王的模样，普通人哪里有那么漂亮啊？”
正说话的时候，国王已经走了过来。马达夫高声喊道：“愿繁荣和胜利与您同在，国王！我们一大早就来到这个地方，期待着能见到您的真容。请国王不要忘记恩赐您的百姓。”贡巴说：“国王越来越神秘了。走，我们去叫老爷爷去。”说完，他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一群百姓立刻就把他的空位填了起来，一起涌向了国王。
一个百姓高声大叫：“国王！国王！快点过来，国王要从这里经过了！”另一个百姓也高喊：“国王，不要忘记我。我是库沙里瓦斯图地方的乌达雅达塔的孙子维瓦加达塔。我一听说您要来就早早地赶来了，别人对你的议论我都没放在心上，我心里对您无比忠诚。国王啊，我是带着一片忠心来看您的！”
他身边的一个人说：“你胡说！我比你来得还早，那时候鸡都没打鸣呢！而那时候你连个影子都不见。国王啊！我是维库拉马斯塔里地方的巴都拉斯那。请您不要忘记我！”
国王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对我的忠诚让我很欣慰！”
维瓦加达塔说：“国王啊，我要向您诉苦。我们平时都到不了您的身边，有苦都没地方去说！”国王说：“你们的苦难一定会得到抚慰的！”说完，国王就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个百姓高声喊道：“小伙子们，咱们可不能落后啊！大家都挤成一团，国王怎么会记得我们呢？”他身边的人说：“你看，那个傻瓜那鲁坦，把我们挤到一边，自己倒凑到国王跟前去了，他还给国王殷勤地扇着扇子呢。”
马达夫这时站在人群里说：“这家伙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咱们一定要把他赶走，难道什么人都能站在国王的身边吗？真是的！”
那个高声呼喊的百姓说：“国王又不像我们，他可看不出谁真心、谁违心。这家伙这么殷勤地给国王扇扇子，一定会受到奖赏的。”
这时，贡巴带着老人来到了这里。贡巴对老人说：“我跟您说，国王刚刚从街上走过去了！”老人反问他：“这样就说明他是国王了？”贡巴回答说：“也不是，只是这里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看着，他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过去的。”
老人说：“就因为这样招摇，我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我们的国王什么时候动用过华丽的仪仗来招摇过市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一出门就要惊天动地的人。”
贡巴说：“或许因为这个节日比较隆重吧，需要适当的排场。”老人说：“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们的国王也并不是一个爱幻想和性格古怪的人。”
贡巴说：“老爷爷，我简直都无法形容他。他的皮肤那么嫩白，就像一尊漂亮的蜡像一样。我恨不得去给他遮挡太阳，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他。”老人笑着说：“你这个傻子，真是个活宝。我们的国王是个蜡人吗，需要你去保护？”
贡巴又说：“说实话，老爷爷，他的样子真的如神一般美丽。在所有百姓里找不出能和他相比的人了。”老人说：“如果国王想出门的话，肯定不会让大家知道的。他绝不会在人群里招摇，他喜欢和百姓们打成一片。”
贡巴说：“我亲眼看到国王的旗子了！”老人问他：“他的旗子上有什么图案？”贡巴回答：“是一朵红锦绒花。”老人说：“国王旗子上的图案应该是一朵莲花，上面还有一只乌贼。”贡巴还是不肯相信：“可是人们都说国王会在庆祝聚会时出现，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老人说：“国王当然已经出现在聚会上了。只是他没有带着礼官、士兵或者仆人，甚至没有乐队和仪仗。”
“那人们怎么能认得出他呢？”贡巴有些不解。
“那样就不会有人缠着国王要赏赐了！”老人说，“一个乞丐怎么会认得出国王呢？在乞丐的眼里，施主就好像是国王。傻瓜，一个穿着华丽的人在大街上招摇，并收取人们的礼物，你就把他当成国王了？哈，你看，那个疯子又来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或者听别人胡说了，还不如跟那个疯子一样自由自在呢。”
只见远处走过来一个疯子，他嘴里唱着：“金鹿呀，那是一直逃避我的幻象！它像闪电一般转瞬即逝。这个充满野性的流浪者，你走近他的时候，它却跑开了，只留下一道烟尘。
“我继续流浪着去寻找金鹿，尽管我抓不到它。我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流浪过森林和未知的土地，从不回头。
“你们都到市场上去买你们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满载而归，我却总是风餐露宿。我抛弃了一切，去追求那并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哭泣，并不是为我所失去的东西。
“我的心里只有一丝笑容和一首歌，让我可以彻底抛弃忧愁。我就像一个穿过森林和未知土地的浪子，永不回头”
当街上的人群在议论国王相貌的时候，皇宫里的王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国王太神秘了，哪怕是美丽动人的王后，也没有清楚地看见过他，因为国王住在皇宫里一间非常漆黑的暗室里。
王后苏达沙那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喊着：“光明在哪里呢？这间屋子难道从来不点灯吗？”宫女苏任加玛回答她说：“王后，别的房间里您都点着灯，难道您从来没想过在这间黑屋子里点灯吗？”
王后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间屋子要长期保持黑暗呢，苏任加玛？”宫女苏任加玛说：“如果没有黑暗，怎么知道光明是什么滋味呢？”王后更觉得诧异了：“你是不是因为在这间黑屋子里住得太久了，连说话都变得怪怪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苏任加玛，你告诉我，这间屋子在皇宫的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从哪儿进来又从哪儿出去呢？”
宫女说：“这屋子就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这是国王专门为您准备的。”王后说：“皇宫里又不缺屋子，他准备这间暗室做什么？”
苏任加玛回答说：“您要是会见别的人，在有光的屋子里就可以了；可是您要是想见到国王，就得在这间暗室里。”王后连忙说：“不行，那怎么行呢？没有光明我活不下去，在这个又冷又闷的地方，我心里感到特别烦躁。苏任加玛，你要是能给我拿一盏灯来，我就把我的这串项链赏给你。”
王后的项链虽然十分珍贵，可是宫女却不敢接受：“王后，这个我做不到。我怎么敢把灯带到这个国王需要保持黑暗的地方呢？”王后对她说：“你对国王如此忠诚，让我感到很奇怪。你的父亲不是受到了国王的惩罚吗？”
宫女说：“是的，确实有过，可那是因为我的父亲赌博。以前总是有很多人到我父亲的家里酗酒和聚赌。”王后问她：“可是你的父亲最后被判充军，你难道不替他感到冤枉吗？”
宫女说：“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十分生气。我差点儿就因此自甘堕落而毁灭自己。可是我却连这一点都没做到，我感觉自己无依无靠，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我想扑出来把外面的人全部撕碎，可是我却只能发怒而无可奈何。”
王后又说：“那你为什么还对国王那么忠诚呢？”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国王的冷酷无情，才让我觉得他可以依靠和服从。”宫女说。
王后继续追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宫女回答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有一天，我觉得自己的所有反叛都是徒劳的，所以我的本性使我谦卑地服从了他。从此以后，我渐渐看清了他，他在美丽和恐怖这两个方面都达到了极致。我可以说是得救了，被他拯救了！”
王后又转向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告诉我，苏任加玛，算我请求你，国王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每次他都是在黑暗中来，最后又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暗里。我曾经问过许多人这个问题，可是他们都回答得含糊其词，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说实话，”宫女说，“国王是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好，总之他的相貌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漂亮。”王后有些吃惊：“真的吗？他不漂亮？”
“是的，王后，他不漂亮。他的外表并不美丽，但是他十分奇特，非常高明，让人觉得不可捉摸！”宫女想了想后说。
王后说：“我还是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喜欢听你说到他。但是我无论如何都要看到他的样子，我都不记得我们结婚那天是什么情形了。我结婚以前，一个圣人告诉我母亲，说我会嫁给一个非常出众的人！我还问我的母亲，他到底长什么样？可是我的母亲也说不清楚，因为她是戴着面纱看他的。如果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出众的男子，我却看不到，那叫人怎么能不焦急呢？”
宫女突然说：“您有没有感到有一阵微风吹过？”王后问她：“有风？哪儿有？”宫女又提示她说：“那您有没有闻到一阵香味儿？”王后停了一下，对她说：“我闻不到！”
宫女对她说：“王后，这种感觉我无法形容。但是在我的心里，我仿佛听到了他走来的脚步声。自从在暗室里当宫女以来，我对他的到来总会产生预感。”王后说：“苏任加玛，我希望自己也有这种预感。”
“您总有一天会有的，王后。这种感觉会从你的心底生出来。您急于见到国王，为此感到烦躁不安，因此您的心思被扭曲了。您的这种烦躁状态过去以后，就可以产生预感了。”宫女说。
王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对于你这个宫女来说那么简单的事，而对于我这个王后却这么难？”宫女如实说：“正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宫女，没有许多要考虑的困难。当初国王让我负责这间暗室的时候，他说：‘苏任加玛，你的全部工作就是收拾好这间屋子。’我听到他的话，根本就没有想别的什么。我就一门心思地做好我这项工作。渐渐地，我心里就有了力量，让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国王来了，他就在门外，主人来了！”
这时，从门外传来国王的声音：“把门打开，我等候在门外。我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现在天已经黑了。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花朵，收拾好了头发，穿上了睡衣，准备休息了？”
王后对着门外说：“国王啊，还有谁能关上门阻挡您呢？这扇门根本就没有锁，您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进来。您怎么连碰都不碰？如果我不去开门，您难道不进来吗？如果我睡下了，听不到您的声音，您难道就一直等到我醒来吗？”
宫女说：“王后，您去开门吧，否则国王是不会进来的。”王后对她说：“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我连门都看不到。苏任加玛，对于这里你比我熟悉，你去开门吧！”
于是，宫女苏任加玛打开了门，向站在门外的国王行了一个礼。可是她根本就看不清国王的样子。国王走进来以后，王后就问他：“为什么我不能在明亮的地方见到您呢？”
国王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在明亮的地方看到我。可是为什么你不可以在黑暗中感受我呢？”王后回答说：“我一定要看到您，我希望可以看清您的相貌。”
国王对她说：“你会无法接受我的相貌的，那会给你带来痛苦的。”可是王后却不放弃：“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在此刻的黑暗中已经感觉到您是个美丽的人。如果我在亮处见到您，怎么会痛苦呢？那么请您告诉我，您能看清我吗？”
“是的，我可以看清你！”
“那您看到什么了？”
国王说：“我看到在无边的黑暗中，你的形象如鲜活的生命一样真实，像天上的繁星一样闪亮。在这真实的爱的形象里，包含着你的想法和努力，还有那伟大的愿望和永远的奉献。”
王后感动地说：“我真的有您说的那么美丽吗？您这么说，真让我兴奋得快要骄傲起来了。可是您说的这些，我自己怎么感觉不到呢？”
“你自己当然感受不到了，因为你已经把它消灭了、压抑了，因此让自己显得很平凡。但是如果你能看到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你就知道你有多么美丽！你在我心中不是一个普通的形象，而是相当于我的第二生命。”国王说。
“那么请您教会我怎么像您一样用心去观察吧！您的眼睛难道不受黑暗的限制吗？”王后说，“我怎么对此感到十分恐惧呢？这无边的黑暗让我感觉那么真实和压抑，可是对您来说却如同光明一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您一样呢？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中间还有一道隔阂。我其实并不想在这里见到您，我想在光明的地方，在万物都生长的地方见到您！”
国王对她说：“你可以试着在光明的地方认出我，但是没有人会指点你。就算你觉得那个人是我，又或者有人指给你看，可你怎么能确定是真是假呢？”
“我会知道的！我一定可以认出您的！就算您身处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我也会分毫不差地认出您！”王后激动地说。
国王说：“那好吧，在今天晚上月圆节的庆祝会上，你就站在皇宫的高楼上，在人群里寻找我吧。”王后又追问道：“您一定会出现在人群里吗？”
“我一定会多次出现的。”说完，国王又喊了一声，“苏任加玛！”
宫女立刻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