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 狼奔豕突
救护车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汽锤撞击了一样，猛的颠簸了一下。第二发子弹射来的时候，鲜血在驾驶舱里炸开，溅满了整个驾驶舱。子弹打中了司机的上半身，在胸口左侧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尸体猛的倒在了方向盘上，救护车立即失去了控制，向左转了半圈，接着就侧向翻倒。巨大的惯性推动着救护车在大桥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猛的震了一下，肚皮朝上的倒在了桥面上。
“天翔……”连豫泯在驾驶舱里叫了起来。
“我们没事，妈的，急救员死了！”
“司机也死了！”
“你没事？”
“我没事，受了点轻伤，大概断了两根肋骨。”
“赶紧下车……”
话还没有说完，救护车又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接着沉闷的枪声传了过来。
“西北方向上，妈的，是重型狙击步枪！”这次凌天翔听得很清楚，“从左侧下车，别抬头，动作快点！”
连豫泯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顺手摘掉了有点碍事的头盔。凌天翔也抱着袁德良爬了出来。
“到护栏那边去！”凌天翔把袁德良交给了连豫泯，“快爬过去，妈的，狙击手离我们至少有一公里！”
在凌天翔伸头去观察狙击手的位置时，枪声第四次响起，子弹贯穿了车厢，从凌天翔的左手旁边飞过，落在了旁边的地面上。
“快走！”
趁着狙击手装填第二发子弹，重新瞄准的机会，连豫泯拖着袁德良爬到了大桥的护栏后面。凌天翔已经拔出了手枪，可是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50米，就算在200米等距离上.40口径的弹头仍然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是狙击手在大桥中央的桥墩顶部，距离在1200米左右，用的是M82这类重型狙击步枪，就算凌天翔现在有一把普通的狙击步枪，也无法威胁到敌人。
“天翔，快过来！”
凌天翔挪了下位置，第五发子弹就飞了过来，打中了他开始藏身的地方，接着他迅速冲了出去。如果那名隐蔽在桥墩上的狙击手没有提前给枪膛装上一发子弹的话，那么就只有5发子弹，M82换弹匣比较麻烦，需要好几秒钟的时间。凌天翔也只能赌一把了，如果等到对方反应过来，直接射击救护车的油箱的话，那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翻身越过护栏后，凌天翔知道自己赌对了，那名狙击手也许抱着猫玩耗子的心态吧。
“现在怎么办？”连豫泯有点慌了。
凌天翔没有多说，拖着袁德良爬了几米，连豫泯立即跟了上来。
“趴在地上，别暴露！”
话刚说出来，第六发子弹就打在了连豫泯开始藏身的地方，.50口径的子弹射穿了近10厘米后的水泥护栏，如果连豫泯还呆在那里的话，肯定完蛋了。连豫泯也长出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凌天翔这个狙击手才知道该怎么应付敌人狙击手的威胁。
“妈的，我们的枪都留在大楼里了。”
“现在怎么办？”连豫泯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凌天翔更是焦急，如果是在野外战场上的话，他会与敌人拼耐心，等到天黑后再转移，可是现在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一个崭新的白天正在展开面纱，城里的警察，FBI的特工，还有CIA的那些人，在十几分钟之内就将赶到。
河道上空，三架直升机飞了过来，是三架涂有CIA标准的直升机，而且机舱两侧的踏板上站着全副武装的特工。
“妈的，躲在桥上那个狙击手肯定是‘毒蟒’部队的，他要把我们留下来。”凌天翔朝四周看了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桥外的大河上，决心一定，他就把袁德良拖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连豫泯一把抓住了袁德良的右脚。
“跳河，跳下去是唯一逃跑的办法。”
“你准备带着阿良跳下去？”连豫泯抓得更紧了，“我们能够憋气，可以潜泳，可是，阿良现在行吗？”
凌天翔一愣，立即松开了抓着袁德良的手。现在袁德良还处于昏迷之中，而且身上的伤还没有做完全处理，如果带着他跳河的话，那么就会害死袁德良。
“让他留下！”
“你说什么？”凌天翔惊讶地看了连豫泯一眼。
“让他留下。”连豫泯咬了咬牙，“CIA肯定是想抓活口，不然那个狙击手早就打爆了救护车的油箱。”
“不行，我不会抛下他，我不会抛弃战友，我……”
“你他妈的清醒点！”如果不是够不着的话，连豫泯真想给凌天翔两耳光。“带着他，我们都逃不掉，我们都得完蛋。活下去，我们才有机会救回阿良，如果我们也被抓了，那谁来救我们，谁来救阿良……”
“不，我不能，我不能……”
“你他妈的！”连豫泯突然掏出了枪来，瞄准了袁德良的脑袋，“我不怕死，我知道你也不怕死，如果我们不逃，那么现在就得死在这里，我会先送阿良一程，然后我们再冲出去送死！”
“不……”凌天翔猛地惊醒了过来。
“留下他，CIA会让他活下来，只要我们逃出去，就有机会回来救他！”
凌天翔的牙齿都差点被咬碎了，他长吸了口气，用手擦掉了袁德良脸上的烟尘。
“快点做出决定，直升机就要到了，再不走，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凌天翔浑身颤抖着，直升机越飞越近了，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空气，一下子被机翼扰动得更加焦躁不安。连豫泯已经拔下了别在防弹衣上的一枚烟雾弹。直升机距离大桥大概还有一公里的时候，连豫泯拉开了烟雾弹上的保险栓，接着将烟雾弹投到了救护车旁边。
“快走！”
凌天翔仍然没有爬起来，连豫泯立即一把抓住了他，在烟雾散开的时候，朝着桥边的栏杆跑了过去。
“阿良，兄弟，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活下来，我会来救你的，我发誓，我会回来救你的！”
被连豫泯推下去的时候，凌天翔仍然在回望着躺在地上的袁德良，身体急速下落，仿佛正有一双大手，不容他挣扎，不容他反抗，将他拉向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
在警察与FBI的特别行动部队到达之前，CIA的人员已经清理了现场，袁德良被送上了一架直升机，所有的FBI人员也都撤退了，连埋伏在桥墩顶部的那名狙击手也溜了下来，上了一辆越野车，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水警，以及海岸警卫队的潜水员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到达，而那个时候，凌天翔与连豫泯已经爬上了一艘正在朝着河道上游航行的驳船。这艘驳船只有三名船员，都在船首的驾驶舱里，船上运载着一台大型工程挖掘车。两人靠在了车辆后面。
脱下了湿漉漉的外套后，连豫泯把已经被完全浸湿的烟盒拿了出来，然后失望的丢到了一边去。
“不行，我要回去！”凌天翔爬了起来。
“你他妈的疯了！”连豫泯没有去抓他，“你真他妈的是个疯子！”
“我不能丢下阿良，我们绝不能丢下他！”
“你给老子坐下！”连豫泯一把将凌天翔拉了回来，“回去，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
凌天翔抱住了脑袋，低声的抽泣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难受，说实话，我不比你好过。”连豫泯这番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阿良也是我的兄弟，我也不想抛下他，可是，现在我们回去有什么用？”
凌天翔仍然抱着脑袋，身体在微微颤抖，哭泣声很小。
连豫泯把住他的肩膀。“天翔，伤心过了，你也该清醒了。CIA的人不是笨蛋，他们抓住了袁德良之后，就会用他做诱饵，引诱我们回去，如果我们现在回去的话，那就是主动去送死。”
“可是……”凌天翔抬起了头来，擦掉了泪水。
“我答应你，我会跟你一起把袁德良救回来，但不是现在。”连豫泯咬了咬牙，“我们必须要先活下去，我们只有活下去，才有能力救阿良，也才能够救出阿良。”
凌天翔微微点了点头，他也在逐渐恢复平静。
“如果我们现在完蛋了，甚至不会有人知道阿良落入了CIA的手里，我们还得把消息发回去。”连豫泯长出了口气，“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把阿良救出来。”
凌天翔又点了点头，他也长出了口气。“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先找个地方下船。”连豫泯站了起来，“然后设法获得一些消息，最后追捕我们的是CIA的人，而不是FBI以及地方警察，CIA应该不会公布消息，那么美国的警察就不会追捕我们。”
凌天翔没有再问什么，就如同连豫泯所说的，他们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把袁德良救出来。
两个小时后，驳船到达了三岔河口的时候，两人下了穿，泅渡上河岸之后，钻入了树林里。弗吉尼亚州的七百多万居民主要都集中沿海地区的城市里，在詹姆斯河中游地区是茂密的森林，并没有大城市。
在树林里一直呆到了晚上后，两人进了夏洛茨维尔，这是一座只有大概3万居民的小城市。找到了一家诊所后，凌天翔把门撬开了。
“急救箱应该在后面的房子里面，找找看，多带点消炎药。”
凌天翔很快就找到了急救箱，帮连豫泯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弹片卡得不深，而且伤口也不是很大。
“我们先去找几件衣服，然后找辆车，争取天亮前离开美国东海岸地区。”
离开诊所后，两人砸了一家成衣店的橱窗，找到了两套衣服。偷了一辆别克车之后，迅速离开了夏洛茨维尔，一路向西行驶。天亮的时候，别克车已经翻过了阿巴拉契亚山脉，穿过了西弗吉尼亚州进入了俄亥俄州境内。大概七点左右，凌天翔将车停在了一家路边快餐店的旁边，下去买了两份快餐。
“现在，我们需要证件、现金和必要的通信工具。”一路上，连豫泯一直在考虑该怎么隐蔽。“当然，更需要睡一觉。”
凌天翔吃着汉堡包，没有开口。现金、证件这些都丢在了里士满。
“在哥伦布市有一个物资存放点，那里有几万美元的现金，然后我想办法去搞到证件。”
“我们还要及时与后方联系，需要一台电脑。”
连豫泯点了点头。“这个好解决，在美国哪里都有卖笔记本电脑的。”
“那就快点吃吧，争取下午能够到达哥伦布市。”
两人吃完东西后就上路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公路巡警，凌天翔也小心地控制着车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两人就到达了哥伦布市。连豫泯去市区的一个地铁站的储物柜里取出了那笔现金。随即，又就找了一家不太显眼的计算机商店购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无线上网的设备，因为用的是现金，老板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可以用50个小时的上网账号。
处理好之后，两人离开了市区，将轿车抛在了路边的树林里，两人步行走了大概5公里，在郊区的二手车市场用1500美元购买了一辆有20多年历史的福特牌轿车。这辆车最多值500美元，多赚了1000美元的老板还额外为车加满了汽油。
“我们在郊区过夜，晚上轮流睡觉。”连豫泯把车开上了城区西南山坡上的一条小路，“CIA也许正在审问阿良……”
“阿良”，这个词语使得凌天翔浑身微微颤抖，鼓足气定神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豫泯后面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我说……”连豫泯转过了头来，看到凌天翔已经将笔记本电脑联上了网络，并且打开了个人邮箱。“这是你跟李明翰联系的办法？”
凌天翔点了点头，用暗语编好了一封电子邮件，然后摁下了回车发送键。
“不错嘛，还用暗语。”
凌天翔没有回答，合上电脑屏幕后，他点上了烟，朝山坡下的城市看了过去。夜幕已经落了下来，落在CIA手里的阿良现在正在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凌天翔夹着烟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着，就像某种感应，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阿良正在遭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