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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书籍名:《王夫大人》    作者:环佩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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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厢修王陛下的早膳还没有用完,就有内侍呈上了早报,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写着,“京郊出现不明兽类,偷袭民宅。一户农庄主亲眼目睹了夜中黑云掠过之处,一头小羊凭空消失,而其余家畜皆骚动不安。恐有不详之征,且应提防有人暗中破坏修棠两国交好。”
  “知道。责令越泽调查,五日内捉住元凶。”没了夫君的陪伴,女王大人无精打采的用手巾拭去了嘴角残留的一抹人造血痕,一边蘸着朱砂在早报上批批画画。
  最后一横尚未画完,那个俊朗的身影和近来一天到晚在眼前晃荡的妖媚身影就出现在她眼前。
  昨夜女王王夫吵架,王夫愤而离去,不知夜宿何处,这些窃窃私语,如同牛毛细雨,无孔不入,早成了宫里每个八卦角落的唯一主题。于是修远放下笔,抬起头,娇唇微启时,立刻所有宫女内侍的耳朵高高竖起,却不无失望的就听到了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接着女王和蔼的招了招手,说:“王夫你过来看看。”
  卓清走过去,拿起桌上奏报,细细看了看:“赋部分析的结果,和建议的税率?我看可行。”
  一大早就打叠精神等着彗星撞地球的左右,可怜巴巴的看看女王,又望望王夫,终于惊恐的发现他们是打定主意莫论家事了,全部泄了气,对王室夫妇公事公办的态度极为失望,好在,辉煌灿烂的第三者绯闻主角开了口:“女王……”
  一记扫眼哐的就迎过来:“何事?国师爱卿。”
  “对于棠国的所有货物种类,我认为都可以再提高三个百分点的关税。”国师气定神和的开了口,好像完全把昨夜的事抛到了脑后。
  闻言修远惊讶的微微绽开嘴唇,登时也把夺夫之恨丢去北海:“这可能么,棠王会答应么。”
  “当然可能,完全可能。”国师搓着手,自鸣得意的一哂。棠王?嘿嘿,他管不着,他京郊露天躺着哩。
  此时京郊的悬崖边,却传来了阵窸窸窣窣的长草乱响,黑乎乎的东西攀援而上,终于重重滚在碎石上,呼呼喘气半晌,目光才被地上一堆毛绒绒吸引。焦距定住,黑影终于看清那是只小绵羊,卷卷的柔软羊毛自紧合的眼睛一直绵延到死僵的蹄上。一个白色身影正站在一边,嘴角扬着干净俊俏的笑容,娇态可掬的瞧着自己。那位少女显然已等候多时,见他上来扒在地上狼狈不堪,这才偏过脑袋,似在若有所思般的调侃:“也许我应该建议把您的年度考核评为F,棠王陛下。”
  摇摇晃晃强撑着站起身,面对眼前这个如同轻烟般清澈透明的身姿,棠椐只能报以无奈、但不失迷人的微笑:“真是巧啊,璧司南小姐。”
  于是璧司南装模作样在乱石上踱了几步,说她做作,实在是因为她好似柔风,掀起不了什么波澜,整个人虚虚渺渺,落脚无痕踏地无声:“我在南方这里度假,正巧遇见棠王陛下您。”
  “是这样,”棠椐瞥了一眼地上那只死的四脚朝天的小羊,客套了一句,“这次多谢您了。”
  妖皇的私人顾问璧司南,术法能力有多高,倒是有不少人猜测过,却都没得出什么可信答案。其实她的身世也算得上传奇,据说她个性不羁,五百年前心血一来潮就只身一人跑到北边去灭了一个国,总之至今妖地志上记载的青之古国汜国还是寸草不生。后来她在汜国最后一批术师的拼死抵抗下受了不治的重伤。很多人对她的认识,其中包括史书的记载都仅到此处。她以后的轨迹也在这个时间点和从前永远割裂开。其实仅有少数人知道,当时的妖皇不知为什么极度欣赏她,竟意图救治,而派人把已是半死的她秘密抬到了妖京皇宫中。过了几个月,活蹦乱跳的璧司南就成了妖皇的私人顾问,只是再没有人把这个顾问和汜国毁灭的渊源联系起来。
  说到这段往事,也许棠椐更有发言权。因为他的爷爷——当时的棠王——对医道极为精通,故此御医们对伤势过重的璧司南均摇头叹惋后,妖皇曾把正在妖都供职的棠王招去给璧司南治伤。棠王自然也是束手无策,却提出了个方子,传说吃了神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这主意确实是够馊,够雷,够狗血,传说是一回事,妖总不见得有能力去天界弑神吧,那不是棠王被把自己当最后一条绳索的妖皇逼得没办法了么。更雷更狗血的剧情是,妖皇竟真的派出一队人,不计牺牲,历经千难,冒大不韪猎了个有1/8神族血统的神裔来。那个神裔捉来时,璧司南已是奄奄一息,连把肉炖熟估计都赶不上了,幸亏年轻的卫队长当机立断,用匕首割下一块肉,直接生着丢进了璧司南的嘴里。
  先棠王和孙子拉家常时,总会流露出一丝有意无意的恐惧。那位神裔因为身体被损,灵力迅速消逝,垂死之际骤然戾叫,“我诅咒你!”,盈溢杀意死死瞪着正贪婪吸食自己鲜血的嘴唇,只有苍白的指尖定在璧司南眼前,浑身漫起难以控制的阵阵将死抽搐——那个凄厉景象始终如噩梦,在先棠王心中埋着阴影,越擦拭,越明晰。而多年过去,璧司南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体早已腐烂,她却由于永生,魂体整天跟个风筝样随风飘荡。好在她个人比较乐观,并没有为此懊恼,没了实体,甚至不用担心心宽而造成的体胖。
  然而实体是法术的承载,没有实体的璧司南自然也无法再用术法,只是会偶尔借助别的躯体一用,比如这只无辜的小羊。当然棠椐是不觉得那小羊无辜的,毕竟如果璧司南不借助它的躯体,就无法施术,无法施术,也自然无法把他的魂自镜中释放出来。连自己这个中央太学的全优毕业生也无法脱逃镜子的束缚,可想而知魔镜编织的术网还是值得称道的,那只小羊自然也无法承受强烈的解咒法术,魂归天外了,以至于现在璧司南又少了壳般飘来飘去。
  于是答案就在这里,由于璧司南平素都是敛气低调,临时找躯体借用一用——当然,璧顾问借躯体,那是只借不还——没有人能估计出她的真实实力,进而忽略了她也是一个术士的事实,而只是把她当作每年年终考评各国君主是否称职的和蔼可亲的顾问大人。
  此时的璧司南掠了阵风,澄净的笑容干脆利落:“棠王陛下您实在太客气了。不过,到底是什么法术封住你的?”
  “是言咒。”棠椐正一肚子沮丧懊恼,言简意赅再不愿多话,思绪却自动飞回昨夜,这才猛然一醒,脱口而出,“啊,那个王夫,实在令人讨厌。我本来今天……”
  “修国的新王夫不正是尉迟国的七公子么。”璧司南咯咯轻笑,500+岁老女人的声音偏偏还同百灵一般琳琅婉转,“棠王陛下也是仰慕修王的吧。”
  棠椐被说的颇为尴尬,敛容开口:“说慕是自然的,修棠两国世代通好,我和修王也是自幼相识。这次我本来准备了友好的礼物,无奈王夫对我始终有成见,一天到晚跟在修王身边,我于是想请史官长转致,没料到王夫猜嫉成性,我未加提防,一时不慎,才被锁在镜中。”
  “礼物,”璧司南睫毛一扇,不由露出好奇的表情,“我可以看看么?”
  妖皇私人顾问的面子还是说的过去的,一刻钟后,她就在棠王下榻的鸿殿发出了赞声:“棠王陛下,这真是太绝妙了……”
  然而此时此刻,假棠王在议事厅中,却正欲哭无泪的被小妖精的生花妙舌迷得晕头转向。
  “只要在这里签字就好了。”国师大人巧笑言兮,玉葱般的指尖戳戳厚厚协议的最后一行。
  “可……我还没看完。”
  “放心,两国之交最需要信义,我们不会耍花招的。”国师好言抚慰,娓娓道来,循循善诱。
  可怜的假棠王看看条款繁复的互贸协议书,又如芒在背的望望大门,心中不知把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棠椐骂了多少遍,看的卓清都心生愧疚。好在大厅门解围似的哐一响,一个身影带着四五名侍从几步走了进来,直接在位置上把假棠王滴溜提了起:“可以了。”
  小妖精的眼睛瞪得滚圆,把手揣怀里捏捏镜子,貌似还完好无缺啊,立刻像看见诈尸一般向后避退一步。卓清猝不及防,被她的后退带了一个踉跄,扶住雕金案堪堪站稳,这才整整衣冠,镇定问出话:“你是谁?”
  “他是假的。”棠椐漠然开口,舒舒服服在椅子上落座,眼睛一扫条款中的数字,冷笑一声,再不注目,而转过脸去望着一侧的修远和小妖精悠然说道:“修王,我想关于一些具体事项我们还需要商议一下。国师,有故人在外边等着你。”
  “故人?”小妖精喃喃重复。眼神随之向外飘去,立刻触电般身子一颤,不顾卓清抱桌角抠门框的高声抗议,神情迷蒙的移步出门。
  厅外的等候室里,正站着一位少女,目光被屋中大理石雕塑装饰吸引着。而卓清的目光,反而被这名少女吸引,那皮肤如半透明的白玉,荧荧剔透,秀发如墨,衬得肤色更为纯粹,一双凤目,竟如同冰山一般冰冷,变幻莫测的间或跃出一缕阳色。至上而下,干净纯洁宛如一个婴孩,看的人心中一片净濯。
  卓清不知道,神血能洗净一切罪恶,被神血清洗,进而点燃生命的璧司南自然是这副无辜模样。
  然而,这神血澡洗的着实不够光彩,至少对于妖来说,弑神是最大的罪孽。
  神血是否能清洗弑神之罪,就像问最锋利的矛能否戳穿最坚固的盾一样。
  在王夫得出答案前,我们只能管璧司南现在的状态叫,矛盾统一体。
  璧司南听到脚步声,转过脑袋,一丝讶异飞影般在止水眼瞳的面上掠过,这才嫣然一笑:“师妹。”
  “你竟然没死!”小妖精看清她,却难得失态的脱口而出,连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眼神是悲是愤,在璧司南的目中割划,“你,你竟然还敢来见我,把那么多年的青春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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