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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暗算之一

书籍名:《花朝奇事》    作者: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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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暗算了,死的那年刚满三十二岁,暗算我的是我的亲哥哥,大蜀王卫无殇,他是我最心爱最仰慕的人,死在他的手上是不是上天的一种恩赏?
我想问他为何要杀了我,却已喊不出声,仓惶间只看到他双眼中绝望的泪光,我自幼就喜欢看他笑,那笑意直达眼底,灿烂而明亮,而此时,他却在哭,因为恨我的缘故。
全世界的人好像都恨我,欲杀死我而后快,我的亲哥哥也恨我,而我,我爱他,被他杀死总好过死在张三或是李四的手上。我活了三十二年,已经非常疲倦,像只困兽,被猎人围剿。
传说世上有一种怪物,从出生之日起就被诅咒,那就是我,卫恒!
在阴森黑暗的废殿中,阿妈背着我来回踱步转圈,她轻轻跺着脚,不时将双手交握放在嘴边呵气,我的身上包裹着阿妈能找到的所有衣物,非常破烂,但却非常暖和,只有两只露在外面的小手上长满冻疮,和阿妈一样。
我们盼望春天,又害怕春天,春天来了,手脚上的冻疮奇痒难耐,又痛楚不堪,常令我们夜不能寐。但在春天的晚上,阿妈会唱好听的歌谣,曲调婉转旖旎,好像情人的呢喃。她会反复诉说,说我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温暖清香的春夜,说我的父王一见到我琥珀色的双眼就欣喜地赞叹。
一直等到很多年之后,我才得知:当蜀幽王看到我琥珀色的双眼,立即怪叫,好像襁褓中的我是妖魔鬼怪。是我连累了阿妈,令她一直到死,都生活在废殿之中。
我还连累了我的阿公(外公)。那一年我三岁了,还不太会说话,只和阿妈学着咕哝几句苗语,但我已学会抓老鼠,挖野菜,分辨雨后钻出泥土的那些蘑菇。有时会有人给我们送来一点吃的东西,他们从不进殿,只将竹筐扔在殿外,偶尔看到我就会喊‘老鼠’!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夏语词汇,——老鼠。
我宁可他们叫我毒蘑菇而不是老鼠,毒蘑菇长着艳丽的外表,会被谨慎的采食者小心地避开,而老鼠,老鼠终将被消灭。
我从不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样,我们没有镜子,但阿妈长得很好看,她有秀丽的眉眼儿,柔软的胸怀,声音尤其动听,虽然她并不常说话。阿妈总是将我搂在怀中仔细端瞧,用长着薄茧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一边轻声呢喃:“恒儿……恒儿……你不是老鼠……咱们不是老鼠……等你再长大些……等你父王看到你的模样……就会明白一切……”
就在那年的春天,我的父王就见到了我。那天天气晴和,小风儿从废殿的破窗中勃勃涌入,不冷不热,冻疮结了痂也不很疼,我蹲在殿门旁晒太阳,一边琢磨怎么能捉到一只雀儿,同时拼命盼望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桃树能快点开花结果。阿妈靠在我身边缝补一件衣裳,我们就快要衣不遮体了。
就在这时,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大队人,他们穿着银光灿灿的盔甲,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有点愣怔,但并不惧怕,只兴奋地瞪着他们瞧,阿妈一把将我扯到身后,死死地挡在我的身前,但她单薄瘦弱的身子又怎么能抵挡孔武蛮横的兵士,我们母子俩被揪扯着来到一个恢弘瑰丽的殿堂。
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父亲,大蜀幽王。当然,他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儿子,虽然长大后我和他有着同样高挺的身姿,同样英俊得可怕的脸庞,但在那一年,我三岁,还没有长大,所以蜀幽王什么也不明白。在我死前的某一天,我终于想通了,蜀幽王心里清楚,明镜儿似的,他一直都知道我是他的亲子,他只是单纯的抛弃了我!不然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已将我杀死了。所以,我的降生,就是一个暗算的结果。
阿妈见到他,脸上蓦地露出恍惚的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很多年之后,我在鸾哥儿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笑颜,灿若春晓。
我的父王没有笑,我看到他猛地退后半步,举起袍袖挡住脸,好像被阳光晃了眼。阿妈很快就被一群女侍挟持而去,她喊叫着要来拉我,但却办不到。有人端来几个盘子放在我面前的地上,好像在喂一条狗,我的父王站在殿堂深处,远远地看着,也像在看一条狗,盘子上是我从所未见的点心和肉脯,香味冲进鼻孔,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紧紧阖上了双眼,咬着牙,我不是老鼠,也不是狗,就像很多年后的天宝,那孩子身上的傲气令我心折。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银铃叮当,猛地睁开双眼,看到阿妈被簇拥着走了出来,她身着苗疆盛装,头戴璀璨的银饰,就像夏夜华美的月亮,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站起身向她跑过去,却做不到,因为我的双脚已被牛皮粗绳牢牢捆扎,阿妈见了这光景也要扑过来,这时殿堂深处忽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连这声音也与我长大后一模一样,不知他和阿妈说了什么,那是又急又快的蜀地方言,我一句也没听懂,却见阿妈如遭雷击般猛地摔倒在地,她身后的粗壮女侍一拥而上将她扯了起来,牢牢架住。
不等我尖叫出声,一块布帕已经塞进我的嘴里,同时我的身体忽悠一下被悬空提起,头下脚上,这时那个低沉的声音重又响起,如魅似惑,又像赤裸裸的威胁,而抓着我双脚的兵士陡然将我高高拎起,又猛地向地上掼去,我紧紧闭上双眼,等着脑浆迸裂,随着阿妈撕心裂肺的狂喊,我又被骤然接住,须臾间在死神殿前转了一个大圈儿。
之后就是长久的等待,也许并不很长,孩子们的时间概念都很混乱,我只记得那大殿的四扇殿门全部敞开,阿妈站在殿前的高台上,由粗壮的女侍架拥着,我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倒提着我的兵士隐身在大殿的阴影中,但我能看到阿妈的双腿,一直在瑟瑟颤抖,还有她的脊背,那原本挺秀的脊背此时已快被无形的重压折断了。
风,无数的风吹涌而入,带着春天特别清甜的香氛,霍地,我看到阿妈的腰背猛地一挺,似乎是要挣脱女人们的挟持,然后我听到风中传来了嗖嗖嗖的怪声,密集而尖利,好像死神的号角,伴随着可怕的飞羽破空之声,我隐隐地听到殿前大院中响起人们痛楚的呼喊,还有……还有阿妈心碎的声音,一片片地碎成齑粉。清香的风里迅速地混杂了浓重的血腥味,这个味道我很熟悉,每次饥饿难耐捕食野鼠时,我都能闻到这种气味,但今天这味道浓重得令我想要呕吐,于是我猜,殿前的院子里一定死了很多很多很多老鼠,它们一定流了很多很多很多血。
后来我的义父噬骨仙告诉我,被乱箭射杀的不是老鼠,而是我的阿公和他的侍从,他是苗王,来探望他的独生女儿和外孙。
自那天之后,阿妈就疯了,我们被扔回废殿后她就不停地发抖,打摆子似的,双眼时而瞪大时而紧闭,常常在深夜里呆坐着等待天明,在天明时分又昏昏然沉睡不醒,有很多次,我都以为阿妈已经死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了,倒是不时的会有人来查看,查看我们是否还活在人间。我拼命找寻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包括树皮和嫩叶,夏天草木葱茏,废殿周围的荒地里总能找到一些食物,浆果草籽和野鼠,阿妈不怎么吃东西,渐渐瘦成一个骷髅,我也吃得很少,却像野草似的蓬勃生长,但别管我如何努力,寒冷的冬天还是来临了。
我还不足四岁,却已经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冬天,我和阿妈都会被冻死或是饿死,我不知道哪种死法儿会容易一些,我只担心自己会死在阿妈之前,那就没有人在废殿中陪伴她了。
但是,那个冬天并没有将我们置于死地,大自然虽然残酷,但和人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在那年冬天,我的义父终于出现了,他是比严冬还要严酷的人,但他给我们带来了食物,还有一些遮体的衣袍,食物不算多,衣物也很破旧,但足够我们母子度过寒冬。
他常常在深宵时潜入废殿,教我炼盅之法和武功,阿妈偶尔看到他便惊惧地躲进稻草堆中,并尖叫:“走,你走,快走……”
“你阿妈怕我也被蜀王射杀,她一直爱着我。”义父黧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阿恒,你才是我的儿子,知道吗?就因为如此,你们母子才被蜀王关进废殿。”
我年纪太小,不是很明白,但我却多次多次地问他:“为何不将我们母子接走?”
——他功夫高超,来去废殿如入无人之境,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将我们母子接走,如果他真的是我的阿爸,如果他真的爱我的阿妈。
他没有回答过我的追问,仿佛那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只是反复地告诫我有关蜀王的一切罪行,其实这些事情早已融入我的血液,根本就不用他来提醒。有时趁着阿妈熟睡,他会愣怔地凝视她的睡颜,继而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自语:“你不让我炼盅,说是会毁容,有一天还会被盅毒反噬,如今我已毁容,却不知何时才是死期,我总要等到你们都死了才能放心的死!”义父的声音不高,但却令人不寒而栗。
在我十岁的那年秋天,蜀幽王暴病而亡,死前一天,他派了无数兵士来到废殿抓走了阿妈,兵士们只说阿妈最大的荣光即将来临了,那一瞬,阿妈好像恢复了清醒,她轻轻点头,说:“我到地下去和他算算这笔帐。”
临走时,阿妈回头看看我,没有说话,眼神却深入骨髓,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解脱,我猜那也是我死前我的哥哥在我眼中看到的神情。
冬天再次来临,我已经长得很高,瘦得皮包骨头,却很强壮,一株野草也能在巨岩的罅隙间生存,真是奇迹。然后,有一天,滴水成冰,我在废殿的廊檐下见到了他,我的义父反复向我提及的新蜀王,卫无殇!
义父说:“恒儿,他是太阳,你是阴沟里的野鼠,但在彝山苗疆,你也是王!”
我不想当王,从来就没想过,在看到无殇的那一瞬间,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我只想能永远守在他的身边,他比我略高,微微俯身看着我,星眸湛亮,像看着一个人,而不是一只老鼠,他蓦地笑了,笑容一下子照亮了阴霾的天色。
“你便是无殇哥哥吗?真的亮得像太阳呢!”我仰头望着他,小心地伸手捞住他银红色的斗篷衣襟贴在脸上,——唔,真暖和!
这时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竟俯身抱起我将我裹进缎尼斗篷,“你是弟弟——卫恒?”他问,声音明净。
我拼命点头,生平第一次想哭,身不由己地探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叫我阿恒。”
“阿恒,随我回宫吧。”无殇柔声问着,像对待一个稚弱的孩童,而我为艰辛所迫,早已长成丛林中的一头猛兽。
“哥哥,我就叫你阿锦吧,只有阿锦才配住在这锦宫之中呢。”我着迷地说着,却不知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锦宫中并无阿锦。
爱上一个人很难吗?也许吧。有许多人相处了十年,还如陌生人一般;我和无殇,只相视了一眼,就已彼此深爱,这是来自灵魂的一种渴念,一种最深切的吸引和向往,好像被天神下了盅,已毒如骨髓,还不自知,也无法自解。
四年后的一个春日,在锦瀑边,无殇第一次想杀了我,或是说想杀死他对我的爱恋,对,他爱我,就如我爱他一般,但他不肯承认,更无法正视,他是大蜀的太阳王,医术高超,政清仁和,万民敬仰,他是大蜀的表率,不是我的禁脔,我从未指望能够独享他的爱宠,但我也无法容忍他如此蔑视我们之间神秘的感觉。这是禁恋,我知道,也是我唯一能给予他的珍宝,我自幼贫贱,身无长物,即使现在锦衣绣袍,也全都是仰仗哥哥的爱护,我能付出的只有我的心,还有,我的誓言,在和无殇回宫的那一夜,被他揽着同榻而眠,黑暗中,我曾发誓,要守护他一生一世!
盛夏来临,哥哥无殇还是启程去南楚临州迎娶了南楚的一位郡主明真颜,从那一刻起,锦宫就已变为我的坟墓,我尽量流连在外,以各种公事私事为借口,有时就在锦山边的宫墙上呆坐一夜,喝上几坛桂花酿,却越喝越清醒,启明星就在天边,昭昭遥遥,也许就是我阿妈在天上注视着我的双眼。
在我借酒消愁之时,我的义父,彝王噬骨仙常常站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默默注视,偶尔回眸,我总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恍惚的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笑竟如此残忍,带着一丝满足,好像一只恶兽盯着他的猎物。
七月中的一天,我又借故跑到澧县,那里有一氏族豪门侵占了蜀王陵园,去了我才知道原来那竟是无殇的外祖陈氏,是大蜀数一数二的豪族,至今仍以无殇年少而把持着朝政不放,我连陈家府门也没有进去就剪羽而归,正憋闷烦恶,就收到义父的急招。
夜已深沉,锦宫的角楼上,我俯瞰着在蒸腾的暑气中扭曲变形的宫殿,耳边听到义父沙哑的嗓音:“恒儿,成败就在今夜了。”
我心中一紧,立刻冲起不详的预感:“可是,义父,我……”我的喉咙里像着了火,我知道义父的仇恨已经快要将他烧熔。
“别叫我义父,我原本就是你的生身之父!”义父高瘦的身影剧烈颤抖着,这时,我奇异地在月光下看到一只大鸟儿的剪影,不知为何我竟踏前半步,挡住了它绮丽的倒影,耳边继续传来义父愤恨的声音:“记住了,恒儿,你是苗彝之王,你阿妈是苗王之女,而我是彝山之王,此时,蜀王的位子就近在眼前,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走过去,坐下,这大蜀就是你的了。”他声音嘶嘶啦啦如毒蛇吐信。
“可我只要无殇,他才是蜀王。”我从未想过要取代无殇,我对政事一窍不通,更无法忍受那些世家大族子弟轻蔑的目光。
“呵呵呵……”黑暗中,义父忽地爆发出啾啾笑声,我瞄到大鸟儿的倒影微微抖动,它一定是被吓住了。
“——着呀!你只有当了蜀王才能永远拥有无殇!”
我想堵住耳朵,但双手又如何能抵挡仇恨和狂想,义父的声音无孔不入,“卫无殇前些天娶了南楚的郡主,他们万般恩爱,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吧?你……心如刀割吧?很快他就会忘了你,夏人(汉人)都是这么没心肝!”
我腾地转过身,面向穹宇宫阙,面向寂寂广寒,我从未想过能独占无殇,但,人心叵测,就像我的父王,也许有一天无殇也会将我扔进废殿,任我自生自灭。
义父站在暗影中,他的声音也沾染了夜的黑暗,笼罩着我,须臾不肯放松,“他如今还当你是兄弟,呵呵呵……以后连这点可怜他也不会再施舍,那个南楚女人会教会他仇恨,你再也不能与他把臂同游,你再也不能进出他的寝殿,他会把你逐出锦宫,他……”
“别说了——”我倏地扭头,盯着黑暗的角落,那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怎么?你怕了?你在夏人中活了十四年也变得像他们一样软弱了吗?你阿妈至死都还是一个苗女,你呢?你难道真成了夏人的细伢子?呵呵呵……那你也不配肖想卫无殇,他可是太阳王,你呢,当了十年的阴沟老鼠!”
——啊!这话就像一枚钢弩直刺我的前胸!我唰地扯下外袍,可也无法缓解心中的剧痛。
“你想要,就去抢!不然就会被丢弃!卫无殇的爹蜀幽王当年是怎么对待你阿妈的?又是怎么对待你阿公和我的?”黑暗中义父沙哑的声音如附骨之蛆,紧紧纠缠着我,“当年他假意向苗王示好,骗取了你阿公的信任,将独生女儿送入锦宫,结果……”阴暗处传出了呼呼的喘息之声,仿佛一个濒临窒息的垂危之人,“结果他对西娅始乱终弃,又将前去探望西娅的苗王刺杀,并嫁祸于我,使苗彝纷争不断,川西南从此陷入混乱,最后在他临死之际竟然……竟然命你阿妈陪葬……活人陪葬!恒儿,如今,是你报仇雪恨之时了,为你阿妈,为你阿公,也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
我的心跳随着他的声音渐渐凝固,那些个年年岁岁已雕凿进我的灵魂,阿妈临走前解脱的目光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现,我已长大,可阿妈,和那个父王,都没有见到。我一步步走入暗算,却无法自救,我的全部人生就是一个暗算,早在我出生前就已埋下了祸根。
“恒儿,你快去他的寝殿吧。”恍惚间,义父粘腻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唰地转过身面对着他,看着他枯败的嘴唇开阖着,“我已经替你给卫无殇下了药,就是恒春,我为你们特制的春药,你若不去救他,他就只能人尽可夫了,哈哈哈……而这锦宫之中,除了你就只剩太监了,哈哈哈……卫无殇只能去宫外找野男人解渴……哈哈哈……”
“啊——”我狂喊着骤然飞身而起扑下角楼,心底里早已燃起熊熊大火,将我煅烧为魔,义父在江湖上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名‘噬骨仙’,他是真正的盅王,以身炼盅,在苗疆彝山再无人能出其右!无殇若是着了他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在我的身后有一只大鸟儿在天空中遥遥飞翔,月光下,它的翅膀闪烁着锦光,但我早已顾不上,只一路疾奔,烈焰似的烧向无殇的寝宫。
寝宫中,灯火煌煌,被灯烛照得明晃晃的广榻上,那榻上……躺着一个半裸的人儿,正如蛇儿般缓缓地扭摆着身体,嘴里溢出情热难耐的呻吟,那低婉迷乱的吟叫令我情难自禁,灵魂深处埋藏的情焰好像熔岩,喷薄而出……!
——不知已有多少个夜晚,我曾梦到这一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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