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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无题(4)

书籍名:《萧红散文》    作者: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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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很多的话,都可以懂了,即是找找房子,与房东办办交涉也差不多行了。大概这因为东亚学校钟点太多,先生在课堂上多半也是说日本话的。现在想起初来日本的时候,华走了以后的时候,那真是困难到极点了。几乎是熬不住。

  珂,既然家有信来,还是要好好替他打算一下,把利害说给他,取决当然在于他自己了,我离得这样远,关于他的情形,我总不能十分知道,上次你的信是问我的意见,当时我也不知为什么他来到了上海。他已经有信来,大半是为了找我们,固然他有他的痛苦,可是找到了我们,能知道他接着就不又有新的痛苦吗?虽然他给我的信上说着“我并不忧于流浪”,而且又说,他将来要找一点事做,以维持生活,我是知道的,上海找事,那里找去。我是总怕他的生活成问题,又年轻,精神方面又敏感,若一下子挣扎不好,就要失掉了永久的力量。我看既然与家庭没有断掉关系,可以到北平去读书,若不愿意重来这里的话。

  这里短时间住住则可,把日语学学,长了是熬不住的,若留学,这里我也不赞成,日本比我们中国还病态,还干苦(枯),这里没有健康的灵魂,不是生活。中国人的灵魂在全世(界)中说起来,就是病态的灵魂,到了日本,日本比我们更病态,既是中国人,就更不应该来到日本留学,他们人民的生活,一点自由也没有,一天到晚,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所有的住宅都像空着,而且没有住人的样子。一天到晚歌声是没有的,哭笑声也都没有。夜里从窗子往外看去,家屋就都黑了,灯光也都被关于板窗里面。日本人民的生活,真是可怜,只有工作,工作得和鬼一样,所以他们的生活完全是阴森的。中国人有一种民族的病态,我们想改正它还来不及,再到这个地方和日本人学习,这是一种病态上再加上病态。我说的不是日本没有可学的,所差的只是他的不健康处也正是我们的不健康处,为着健康起见,好处也只得丢开了。

  再说另一件事,明年春天,你可以自己再到自己所愿的地方去消(逍)遥一趟。我就只消(逍)遥在这里了。

  礼拜六夜(即十二日)我是住在沈女士住所的,早晨天还未明,就读到了报纸,这样的大变动使我们惊慌了一天,上海究竟怎么样,只有等着你的来信。

  新年好。

  荣子十二月十五日

  “日本东京町区”只要如此写,不必加标点。第三十三信日本东京——上海(1936年12月18日发)

  三郎:

  今日东京大风而奇暖。

  很有新年的气味了,在街上走走反倒不舒服起来了,人家欢欢乐乐,但是与我无关,所谓趣味,则就必有我,倘若无我,那就一切无所谓了。

  我想今天该有信了,可是还没有。失望失望。

  学校只有四天课了,完了就要休息十天,而后再说,或是另外寻先生,或是仍在那个学校读下去。

  我很想看看奇和珂,但也不能因此就回来,也就算了。

  一月里要出的刊物,这回怕是不能成功了吧?你们忙一些什么?离着远了,而还要时时想着你们这方面,真是不舒服,莫如索性问也不问,连听也不听。

  三代这回可真得搬家了,开开玩笑的事情,这回可成了真的。

  新年了,没有别的所要的,只是希望寄几本小说来,不要挂号,丢不了。《复活》,《骑马而去的妇人》,还有别的我也想不出来,总之在这期中,那怕有多少书也要读空的。可惜要读的时候,书反而没有了。我不知你寄书有什么不方便处没有?若不便,那就不敢劳驾了。祝好。

  荣子十八日夜

  三匹小猫是给奇的。

  奇的住址,是“巴里”,是什么里,她写得不清,上一封信,不知道她接到不接到,我是寄到“巴里”的。第三十四信日本东京——上海(1936年12月末日发)

  军:

  你亦人也,吾亦人也,你则健康,我则多病,常兴健牛与病驴之感,故每暗中惭愧。

  现在头亦不痛,脚亦不痛,勿劳念念耳。

  专此

  年禧

  莹十二月末日第三十五信日本东京——上海(1937年1月4日发,1月12日到)

  军:

  新年都没有什么乐事可告,只是邻居着了一场大火。我却没有受惊,因在沈女士处过夜。

  二号接到你的一封信,也接到珂的信。这是他关于你鉴赏。今寄上。

  祝好。

  荣子一月四日

  附:张秀珂给萧红关于萧军印泉的信:

  有一件事我高兴说给你:军,虽然以前我们没见过面,然而我从像片和书中看到他的豪爽和正义感,不过待到这几天的相处以来,更加证实、更加逼真,昨天我们一同吃西餐,在席上略微饮点酒,出来时,我看他脸很红,好像为一件感情所激动,我虽然不明白,然而我了解他,我觉得喜欢且可爱!第三十六信北京——上海(1936年4月25日发,4月29日到)

  军:

  现在是下午两点,火车摇得很厉害,几乎写不成字。

  火车已经过了黄河桥,但我的心好像仍然在悬空着,一路上看些被砍折的秃树,白色的鸭鹅和一些从西安回来的东北军。马匹就在铁道旁吃草,也有的成排的站在运货的车厢里边,马的背脊成了一条线,好像鱼的背脊一样。而车厢上则写着津浦。

  我带的苹果吃了一个,纸烟只吃了三两棵。一切欲望好像都不怎样大,只觉得厌烦,厌烦。

  这是第三天的上午九时,车停在一个小站,这时候我坐在会客室里,窗外平地上尽是些坟墓,远处并且飞着乌鸦和别的大鸟。从昨夜已经是来在了北方。今晨起得很早,因为天晴太阳好,贪看一些野景。

  不知你正在思索一些什么?

  方才经过了两片梨树地,很好看的,在朝雾里边它们隐隐约约的发着白色。

  东北军从并行的一条铁道上被运过去那么许多,不仅是一两辆车,我看见的就有三四次了。他们都弄得和泥猴一样,它们和马匹一样在冒着小雨,它们的欢喜不知是从那里得来,还闹着笑着。

  车一开起来,字就写不好了。

  唐官一带的土地,还保持着土地原来的颜色。有的正在下种,有的黑牛或白马在上面拉着犁杖。

  这信本想昨天就寄,但没找到邮筒,写着看吧!

  刚一到来,我就到了迎贤公寓,不好。于是就到了中央饭店住下,一天两块钱。

  立刻我就去找周的家,这真是怪事,那里有?洋车跑到宣外,问了警察也说太平桥只在宣内,宣外另有个别的桥,究竟是个什么桥,我也不知道。于是跑到宣内的太平桥,二十五号是找到了,但没有姓周的,无论姓什么的也没有,只是一家粮米铺。于是我游了我的旧居,那已经改成一家公寓了。我又找了姓胡的旧同学,门房说是胡小姐已经不在,那意思大概是出嫁了。

  北平的尘土几乎是把我的眼睛迷住,使我真是恼丧,那种破落的滋味立刻浮上心头。

  于是我跑到李镜之七年前他在那里做事的学校去,真是七年间相同一日,他仍在那里做事,听差告诉我,他的家就住在学校的旁边,当时实在使我难以相信。我跑到他家里去,看到了儿女一大群。于是又知道了李洁吾,他也有一个小孩了,晚饭就吃在他家里,他太太烧的面条。饭后谈了一些时候,关于我的消息,知道得不少,有的是从文章上得知,有的是从传言。九时许他送出胡同来,替我叫了洋车我自归来就寝。总算不错。到底有个熟人。

  明天他们替我看房子,旅馆不能多住的,明天就有了决定。

  并且我还要到宣外去找那个什么桥,一定是你把地址弄错,不然绝不会找不到的。

  祝你饮食和起居一切平安。

  珂同此。

  荣子四月二十五日夜一时第三十七信北京——上海(1937年4月27日发)

  均:

  前天下午搬到洁吾家来住,我自己占据了一间房。二、三日内我就搬到北辰宫去住下,这里一个人找房子很难,而且一时不容易找到。北辰宫是个公寓,比较阔气,房租每月二十四也或者三十元,因为一间空房没有,所以暂且等待两天。前天为了房子的事,我很着急。思索了半天才下了决心,住吧!或者能够做点事,有点代价就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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