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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无题(5)

书籍名:《萧红散文》    作者: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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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奇这两天来没有来?你的精神怎么样?珂的事情决定了没有?我本想寄航空信给你,但邮政总局离得太远,你一定等信等得很急。

  “八月”和“生”这地方老早就已买不到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至于翻版更不得见。请各寄两本来,送送朋友。洁吾关于我们的生活从文字上知道的。差不多我们的文章他全读过,就连“大连丸”他也读过,他长长(常常)想着你的长像如何?等看到了照像看了好多时候。他说你是很厉害的人物,并且有派(魄)力。我听了很替你高兴,他说从《第三代》上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来到了四、五天,还没有安心,等搬了一定的住处就好了。

  你喝酒多少?

  我很想念我的小屋,花盆浇水了没有?

  昨天夜里就搬到北辰宫来,房间不算好,每月二十四元。

  住着看,也许住上五天六天的,在这期间我自己出去观看民房。

  到今天已是一个礼拜了,还是安不下心来,人这动物,真不是好动物。

  周家我暂时不去了,等你来信再说。

  写信请寄到北平东城北池子头条七号李家即可。

  你的那篇东西做出去没有?

  荣子四月廿七日第三十八信北京——上海(1937年5月3日发)

  军:

  昨天看的电影:茶花女,还好。今天到东安市场吃完饭回来,睡了一觉,现在是下午六点,在我未开笔写这信的之前,是在读《海上述林》。很好,读得很有趣味。

  但心情又和在日本差不多,虽然有两个熟人,也还是差不多。

  我一定应该工作的,工作起来,就一切充实了。

  你不要喝酒了,听人说,酒能够伤肝,若有了肝病,那是不好治的。就所谓肝气病。

  北平虽然吃的好,但一个人吃起来不是滋味。于是也就马马虎虎了。

  我想你应该有信来了,不见你的信,好像总有一件事,我希望快来信!

  珂好!

  奇好!

  你也好!

  荣子五月三日

  通讯:北平东城北池子头条七号李家转第三十九信北京——上海(1937年5月4日发)

  军:

  昨天又寄了一信,我总觉得我的信都寄得那么慢,不然为什么已经这些天了还没能知道一点你的消息?其实是我个人性急而不推想一下邮便所必须费去的日子。

  连这封信,是第四封了。我想那时候我真是为别离所慌乱了,不然为什么写错了一个号数?就连昨天寄的这信,也写的是那个错的号数,不知可能不丢么?

  我虽写信并不写什么痛苦的字眼,说话也尽是欢乐的话语。但我的心就像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浸得久了,或者我的心会被淹死的,我知道这是不对,我时时在批判着自己,但这是情感,我批判不了,我知道炎暑是并不长久的,过了炎暑大概就可以来了秋凉。但明明是知道,明明又作不到。正在口渴的那一刹,觉得口渴那个真理,就是世界上顶高的真理。

  既然那样我看你还是搬个家的好。

  关于珂,我主张既然能够去江西,还是去江西的好,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一定,他也跟着跑来跑去,还不如让他去安定一个时期,或者上冬,我们有一定了,再让他来,年轻人吃点苦好,总比有苦留着后来吃强。

  昨天我又去找周家一次,这次是宣武门外的那个桥,达智桥,二十五号也找封了,巧得很,也是个粮米店,并没有任何住户。

  这几天我又恢复了夜里骇怕的毛病,并且在梦中常常生起死的那个观念。

  痛苦的人生啊!服毒的人生啊!

  我常常怀疑自己或者我怕是忍耐不住了吧?我的神经或者比丝线还细了吧?

  我是多么替自己避免着这种想头,但还有比正在经验着的还更真切的吗?我现在就正在经验着。

  我哭,我也是不能哭。不允许我哭,失掉了哭的自由了,我不知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连精神都给自己上了枷锁了。

  这回的心情还不比去日本的心情,什么能救了我呀!上帝!什么能救了我呀!我一定要用那只曾经把我建设起来的那只手把自己来打碎吗?祝好!

  荣子五月四日

  所有我们的书

  若有精装请各寄一本来。第四十信北京——上海(1937年5月9日发,5月12日到)

  军:

  我今天接到你的信就跑回来写信的,但没有寄,心情不好,我想你读了也不好,因为我是哭着写的,接你两封信,哭了两回。

  这几天也还是天天到李家去,不过待不多久。

  我在东安市场吃饭,每顿不到两毛,味极佳。羊肉面一毛钱一碗。再加两个花卷,或者再来个炒素菜。一共才是两角。或惜我对着这样的好饭菜,没能喝上一盅,抱歉。

  六号那天也是写了一信,也是没寄。你的饮食我想还是照旧,饼干买了没有?多吃点水果。

  你来信说每天看天一小时会变成美人,这个是办不到的,说起来很伤心,我自幼就喜欢看天,一直看到现在还是喜欢看,但我并没变成美人,若是真也,我又何能东西奔波呢?可见美人自有美人在。(这个话开玩笑也)

  奇是不可靠的,黑人来李家找我。这是她之所嘱。和李太太、我,三个人逛了北海。我已经是离开上海半月多了,心绪仍是乱绞,我想我这是走的败路。但我不愿意多说。

  《海上述林》读毕,并请把《安娜卡林娜》寄来一读。还有《冰岛渔夫》,还有《猎人日记》。这书寄来给洁吾读。不必挂号。若有什么可读的书,就请随(时)寄来,存在李家不会丢失,等离上海时也方便。

  我的长篇并没有计划,但此时我并不过于自责“为了恋爱,而忘掉了人民,女人的性格啊!自私啊!”从前,我也这样想,可是现在我不了,因为我看见男子为了并不值得爱的女子,不但忘了人民,而且忘了性命。何况我还没有忘了性命,就是忘性命也是值得呀!在人生的路上,总算有一个时期在我的脚迹旁边,也踏着他的脚迹。(总算两个灵魂和两根琴弦似的互相调谐过)(这几句话在原信上写了又用笔划了,但还看得出来,所以我仍把它照录在这里——萧军附注一九七八、九、十七日)(这一句似乎有点特别高攀,故涂去。)(这是萧红原来的附注——萧军)

  笔墨都买了,要写大字。但房子有是有,和人家就二个院不方便。至于立合同,等你来时再说吧!

  祝你好!上帝给你健康!

  荣子五月九日第四十一信北京——上海(1937年5月11日发)

  军:

  今晨写了一信,又未寄。

  精神不甚好,写了一张大字,写得也不好,等写好时寄给你一张当作字画。

  卢骚的《忏悔录》快读完了,尽是些与女人的故事。

  洁吾家我也不愿多坐,那是个沉闷的家庭。

  我现住的方(房)子太贵,想租民房,又讨厌麻烦。

  我看你还是搬一搬家好,常住一个很熟的地方不大好。

  昨天下午,无聊之甚,跑到北海去坐了两个钟头,女人真是倒霉,即是进进公园也要让人家左一眼右一眼的看来看去,看得不自在。

  今天很热,睡了一觉。

  送(从)饭馆子出来几乎没有跌倒,不知为什么像是服毒那么个滋味。睡了一觉好了。

  你要多吃水果,因为菜类一定吃得很少。

  祝好!

  荣子五月十一日第四十二信北京——上海(1937年5月15日发,5月17日到)

  军:

  前天去逛了长城,是同黑人一块去的。真伟大,那些山比海洋更能震惊人的灵魂。到日暮的时候起了大风,那风声好像海声一样,《吊古战场》文上所说:风悲日曛。群山纠纷。这就正是这种景况。

  夜十一时归来,疲乏得很,因为去长城的前夜,和黑人一同去看戏,因为他的公寓关门太早的缘故,就住在我的地板上。因为过惯了有纪律的生活,觉得很窘,所以通夜失眠。

  你寄来的书,昨天接到了。前后接到两次,第一次四本,第二次六本。

  你来的信也都接到的,最后这回规劝的信也接到的。

  我很赞成,你说的是道理,我应该去照做。

  祝好!

  荣子五月十五日

  奇不另写了,这里有在长城上得的小花,请你分给她几棵。致黄源日本东京——上海(1936年10月17日发)

  河清即黄源兄:

  老三指萧军还没有回来?

  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住下去了。

  每日花费在日语上要六七个钟头,这样读下来简直不得了,一年以后真是可以,但我并不用功,若用起功来,时间差不多就没有了。可是《十年》的文章并没因此而写出。

  华姐忙得不得了吧?

  《译文》还要请您寄给我,多谢谢。

  祝好。

  吟十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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