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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爱欲城市之将就》    作者:贞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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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那个女人是疯子。」

  在Treasury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史帝夫点了一根雪茄,斩钉截铁的下了评论。

  「……」安杰什么都没回答。心中却很想问史帝夫:阁下和他妈的珠宝公司又算什么?鸵鸟?缩头乌龟?

  当他得知帐户被冻结的消息后,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人开的恶劣玩笑:他的信用记录向来良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追问之后,对方才表示,他和Treasury珠宝公司一起,被S连锁超市总裁以「诈欺从犯」的罪名告发。

  于是安杰二话不说的立刻冲到珠宝公司。

  一见到他,史帝夫客客气气请他到办公室里,「Chef,记不记得婚礼那天新郎的母亲——也就是S连锁超市总裁——掉了一枚八克拉钻戒的事?当时我不是告诉你,在婚礼之后,她那枚『神秘遗失』的钻戒又会好好的在某处出现?」

  安杰点点头,史帝夫又接着说:「真的出现了。不过,是在『你的』红丝绒蛋糕里面找到的。所以……」

  安杰跳了起来,「所以他们怀疑是我偷的?他妈的.那天又是安检又是探测器,还拍了多少张存证照片,有钻戒的话早就被发现了吧!再说,如果真的是我偷的,会蠢到藏在新人的结婚蛋糕里?」

  「冷静点。」史帝夫安抚他,「很显然是有人刻意栽赃的,最有可能的嫌犯是谁,我们心照不宣。」

  安杰点点头,对方的言下之意暗示S连锁超市女总裁自导自演整出闹剧。

  「那个女人当然知道栽赃站不住脚,所以,她不控告偷窃,而是诈欺;不愧是连锁超市总裁,她非常聪明、甚至可以说『狡猾』,连我们公司的律师都相当佩服……Chef,你的律师怎么说?或许应该和我们公司的律师一起研议共同策略,之后反控对方诬告、求偿金额之类?」

  「我根本没找律师!」安杰忿忿的说,现在他的银行户头被冻结,哪有钱请什么私人律师。

  「我建议你找一个。」史帝夫吐了一口烟,「不然,你的银行户头很快就会有问题。」

  「已经有问题了,我的帐户被冻结!」

  「噢……我很遗憾。」史帝夫挑高眉头,双手一摊,「你知道,以我们Treasury的营业规模,为了避免冻结、断头或违约交割的窘境,律师团已经以最快速度反应,把危险控管到最低。」

  「没办法让S连锁超市撤告吗?」

  史帝夫简洁的摇摇头。

  「诈欺是公诉罪,成立了就无法撤销;只能照法律程序走,瞎着急也没有用。运气好的话,大约两、三个月就能解决,运气不好的话,拖个半年、一年也大有人在。」他吸了一口雪茄,「真是见鬼了,为了愚蠢的婆媳战争,竟然陷害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那个女人真的是疯子。」

  走出Treasury,站在大门口,一阵风吹来,扬起被随便丢弃在垃圾桶里的传单和塑料袋,一路飘飞到安杰脚边。

  『末日近了,绝望的人们放弃梦想吧!神无法信任,恶魔才是唯一依靠!』

  原来是某激进教派的宣传广告,安杰瞪着纸上的字句,欲哭无泪。

  回到Rive Gauche,安杰将自己锁在小办公室里仔细的对帐、算帐。非常值得庆幸的,他还没把当月的营业额结算存进银行,让他还有一些现金可以支付进货和薪资。接着,他必须每天精打细算,甚至难逃借钱、负债的命运。

  然而最惨的不只如此。

  户头被冻结,存款提领不出来之外,他也别想贷款,更不可能在月底之前凑出十万美金订新租约;没有新租约、店面会卖给别人、Rive Gauche必须结束营业;而他无法和新的屋主谈判出租的事,因为没钱……好象一连串的陷阱,引领他只能逐步踩进地狱里,无法选择。

  怎么会这样?安杰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生活原本算宽裕、人生原本充满梦想,怎么会在一夕之间,他竟然面临举债甚至破产的危机,他的梦想更一个接着一个幻灭……

  不,还有一个办法。

  安杰的视线望向装现金的保险箱,仿佛看到一个长着两只羊角、尖尾巴、一对蝙蝠翅膀的恶魔坐在上面,以三叉戟邪恶的勾着他的灵魂,告诉他:『拿了现金走人!去他的贷款、去他的租约、去他的Rive Gauche!』

  安杰好象受到催眠似的,真的走到保险箱前、打开。

  『为自己着想!毕利老先生横竖会把店面卖出去、Rive Gauche一定会倒的;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拿着钱,其它的什么都别管了!』

  保险箱里的现金让安杰迟疑。痴痴的呆望许久,心中的道德围墙越来越松动,很快就会像柏林围墙一样倾倒;他逃避似的别开视线,看到一旁的预订簿上写着「定情甜点」、「生日蛋糕」、「金婚纪念蛋糕」,客户都已经预付订金。

  卷款走人很容易,只要伸手就行;但是夺走的价值恐怕不只保险箱里的现金。人们总会在生命中重要或值得记忆的日子以甜点妆点幸福,他的自私,会让许多人期待的甜蜜幸福时刻以悲剧收场。不行,他有责任,男人的肩膀要够硬。

  一咬牙,安杰毅然的将保险箱关上。

  当安杰回到家里已过午夜。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转着数字、债务、钱,他担心隔天会不会又出什么新状况、又有什么狗屁倒灶的新问题,结果整晚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边露出曙光,安杰早早就从床上跳起来、盥洗、出门,到银行前等待开门时间。他向银行办事员说情,希望能给个方便:至少让他能临柜提些现金——几万美金就好。

  先是据理力争然后苦苦哀求,安杰死缠烂打到银行经理也出来关切,然而一听到他的请愿,每个人都瞪大眼睛,认为他疯了;连保全人员也劝不动,最后是找来警察将他强制送回家里看管才告结束。

  求银行不成,翌日一早,安杰火速冲到Treasury。特别秘书表示史帝夫在开会,无法接见,安杰在会客室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最后,他不经意的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身影偷偷摸摸的进入货运电梯离开,安杰哑然:才终于明白对方避不见面。

  整个人死气沉沉回到Rive Gauche,店里人声鼎沸,相当热闹,大概是拜杂志宣传所赐,但安杰笑不出来:咖啡店好不容易爆红了,却只剩下屈指可数的日子可以营业,命运真是讽刺。

  怎么办?安杰烦恼得濒临崩溃边缘。或许他该找个人谈谈……

  「安杰,电话。」

  才这么想着时,安德烈拿着无线电话机探头进厨房对他说。

  「谁?」安杰问道。

  安德烈以嘴形做出无声的「你女友」,接着将电话交给他。

  『怎么都不接电话?家里的电话、手机都找不到人。』话筒另一端的茱莉不客气的抱怨:『你在躲鬼讨债啊?』

  答对了,安杰心想。「我没接电话?」他找出手机一看,的确有近十通未接电话,都是茱莉打的。

  『我昨晚好不容易有空,本来要找你出来吃饭,你却给我搞失踪。』茱莉说:『这个周末公司要帮我开个庆祝会,你得一起来。』

  这一刻他最没心情做的事就是庆祝。「茱莉,那天不行,我另外有……」他找了借口推托。

  『别耍大牌,Chef!』茱莉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的同事和上司都想看看上了《LuxuryLife & Style》杂志的甜点大厨的庐山真面目。』

  「哈。」安杰干笑一声,「可是我那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你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事?』茱莉反诘,『你最近怪怪的……杰,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安杰心中一惊。或许,他应该把一切困难告诉对方。「茱莉,我……」

  『你该不会有了什么新情人?』

  安杰傻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强吻的暧昧片段有如镁光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当然不是!」他觉得心虚更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驳斥,「你别胡思乱想!」

  『这很重要。我喜欢有理想又有成就、担当负责又忠实的男人。』茱莉理所当然的说:『我知道,你和我公司同事和上司不熟,你会不自在。好啦,你就为我牺牲一下?』

  几个字像细针似的刺进安杰心头。如果茱莉知道他的银行被冻结的消息将会怎么想?他突然隐隐有些担忧。「……我真的有事要处理。」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轻描淡写的说:「这样吧,我如果早点办完就赶过去。」

  结束通话后,安杰依旧将沉重的话筒紧握在手上。

  担当、责任、牺牲,他已经扛得非常吃力。他快疯了,遇上无妄之灾,明知是误会,却无计可施。接着,他找出一张名片,按下号码。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FBI特别探员巴威尔。哪位找我?』

  「我是安杰·帕提瑟。」安杰哀求似的说:「巴威尔探员,请救救我:我的银行户头……」

  『等等,帕提瑟先生。』不等他开始诉苦,巴威尔便语气十分不耐烦的打断:『我是特别探员、不是牧师,你要告解的话找错人了。不管你的问题是什么,恕我直言: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是关于店面产权的事,我可以给你承办律师的联络方式,请自己找他谈。』

  「可是……」

  『帕提瑟先生,帮个忙:以后别随便打我的电话。』巴威尔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的说:『我会把律师联络电话传到你的手机,再会。』

  两分钟之后,安杰的手机收到了简讯。安杰立刻冲到小办公室,上网查询了相关信息——知己知彼。

  根据巴威尔的资料,承办律师叫艾萨克·梅尔,来头不小,主持一个相当有规模的事务所,尤其擅长金融、房产方面的法律事务。

  看着官网上发色灰白、带着充满自信笑容的大牌律师,安杰相当紧张。他拿出纸笔,像小学生准备拼字比赛似的,将谈判的关键词句写下,以免遗漏任何重点。

  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张纸,他深吸一口气,像个即将上竞技场搏斗的神鬼战士,按下号码。

  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了。『我是艾萨克,有什么事需要效劳?』

  话筒另一端的人缓缓的说,声音老成内敛,让安杰想起小时候在教区进行主日学的老牧师。

  「梅尔律师您好,我是安杰·帖提瑟……」安杰吞了一口口水,「很冒昧打扰您,那个……我是为了Rive Gauche……曼哈顿的那个店面产权而……」

  听到对方并非熟人,梅尔律师的声音冷了下来,『安杰·帕提瑟?抱歉,我对阁下的名字毫无印象。阁下怎么会有我的私人手号码?』

  「是FBI的巴威尔特别探员给的号码。」安杰解释,并简单扼要的说明原委,「……因为银行出了些状况,我没办法在月底前凑齐十万美金,能不能宽限几天……」

  『帕提瑟先生,我必须声明:所谓「月底之前以十万美金的代价补偿损失、订立新租约」这一点,并非从我或我的当事人口中说出;其法律可信度是零。』梅尔律师耐着性子听完,冷冷的说:『我很同情阁下的立场,但是店面产权转移是既定的计划,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变更。』

  安杰整个人瞬间冻结,「等等……意思是毕利老先生早就决定把店面卖掉,不管我有没有筹到十万美金都一样?这算什么骗局!」

  『帕提瑟先生,说话措词谨慎一些对阁下比较有利。』梅尔律师说:『事实上,当阁下打电话过来的同时,我和我的当事人正在讨论产权转移的相关权益。所以,原谅我无法再多谈……』

  「毕利老先生刚好也在?」安杰的耳朵竖了起来,立刻恳求:「可以让我和他说两句话吗?求求你……」他直觉认为毕利老先生应该是个耳根软的人,直接从那里下手、采取悲情策略,会比和老谋深算的律师对抗有效。

  『帕提瑟先生,非常遗憾……』

  梅尔律师才要拒绝,旁边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打断。片刻之后,他才清清喉咙,以官方宣布的口吻说道:『帕提瑟先生,我的当事人表示愿意给你一个陈述机会,就十分钟,请把握。』

  语毕,安杰听到脚步声渐远,然后是一片寂静。「毕利老先生,您好……」安杰谨慎的打了招呼,等了几秒钟,对方没有回答;安杰又问候一声,话筒彼端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杰迟疑了。这下子,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这极可能是梅尔律师的计谋,只是想甩开一个缠人家伙的伎俩,假装让他说话,但事实上话筒另一端根本没人——或者一堆不相干的人准备听某个准失败者的笑话。

  或者,他该挂上电话?安杰犹豫了两秒艟:就算是个陷阱、就算没有人聆听,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他很肯定,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一定会后悔。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说话。

  安杰原本只想解释Rive Gauche的事、解释他误信强尼·拉德利的话,他也是受害者;接着,他认为也该说明银行的状况、说明他不是一直都有经济问题、户头被冻结完全是池鱼之殃,诸如此类。

  他不认识毕利老先生、从来不曾谋面,在某种定义上,他们是两个陌生人。或许因为如此,反而让他卸下心防:不用在意对方对他的评价、看法。仿佛电话另一端毫无反应的听者以沉默鼓励他,将这段时间的一切磨难遭遇也娓娓道来,他的计划、梦想,充满希望的人生如何在一夕之间改变色彩,变成绝望。

  好象挖了地洞大喊「国王的耳朵是驴耳」的理发师,安杰将满肚子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苦水一桶桶的泼出来,渐渐的,他觉得肩头的压力减轻了,眼前的世界不再是一片灰色的悲观。安杰不断的诉说着,直到梅尔律师的声音再度传来,才结束他的one manshow。

  『时间到。』

  安杰看看表,十分钟竟然过得那么快。「我刚才……」

  『帕提瑟先生,阁下刚才所占用的时间,费用——』

  该死,安杰倒是忘了律师计时收费,金牌律师是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下子金钱问题能否解决还是未知数、却多了一笔债务,「费用多少?」他怯怯的问。

  『费用将会算入我的当事人的律师费内,不会另外收取。』梅尔律师顿了一顿,『听完阁下的意见,我的当事人决定和您见面直接协商,请问您的想法如何?』

  乌云密布中,真的透出了一线灿烂阳光。「当然!」安杰不假思索的同意。只要毕利老先生愿意见面谈,说服他通融的机会就更大。

  『很好。』梅尔律师缓缓的说,声音不带喜怒,『本周六在嘉宝大饭店的lounge bar见面。』

  「没问题,几点?」

  梅尔律师轻蔑的哼笑一声,『帕提瑟先生,阁下的这个问题,以律师的惯用语来说,叫做「得寸进尺」。我的当事人给了一个「机会」,难道您不该付出一些心力抓住机会?再见。』说完,便切断通话。

  安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代表了那天他得从早就到嘉宝饭店的lounge bar守候,就算需要二十四小时站岗,他也得等到对方出现为止。

  被包括《LuxuryLife & style》、《富比士》等杂志列为世界最豪华饭店TOP10之一的嘉宝大饭店,安杰经过那个整排由双柱构成、有如帕德嫩神庙般气派恢弘的门面前好几次,却从来不曾进去过。

  周末早上十一点五十分,安杰已经在饭店二楼的lounge bar等候开门。他仔细推敲梅尔律师的话,发现其中玄机重重:他查了一下营业时间,为了服务住房贵宾,饭店的lounge bar从中午十二点营业到凌晨二点;毕利老先生是个有钱有闲的退休银发族,安杰于是猜测对方会在用餐时间出现。为了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他特别带了一盒精心制作的Madeleine小蛋糕:这种贝壳形状、橘子清香的小蛋糕一向很受小孩和上了年纪的人士喜爱。

  中午十二点,安杰成为lounge bar的第一个客人。问他对顶级豪华饭店的想法,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沙发非常舒服、侍者的服务专业,因为他在同一个座位上仅点一杯咖啡就从中午等到晚上,而「梅尔律师的当事人」却没有出现。

  等了太久,安杰终于还是昏昏入睡。直到他的耳边隐约听到阵阵「轰轰轰」的机器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注意到整个lounge bar只留下他那一区的微弱灯光亮着,其余都已经熄灭,不远处有个女服务生正用大吸尘器清理地毯。

  原来,他还是被耍了一道。

  妈的。

  他躺在沙发上,双脚跷在沙发扶手上,服务生就让他这么睡着,连打烊了都没敢惊动他,果然是「顾客至上」的顶级饭店。抬起手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安杰觉得很呕,满肚子怨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摸模鼻子自认倒霉回家了。

  安杰翻身坐起,不顾形象的打了大哈欠又伸了个大懒腰,接着,他却僵住了。

  在他正对面,一个人瞪大双眼非常吃惊的瞪着他,好象他是罕见的怪禽猛兽。

  他们两个像老默剧电影定格画面似的四目相对好几秒,对方率先说了:「你除了睡觉会流口水之外,起床更恐怖。」

  安杰这才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

  「你是鬼吗?还是跟踪狂?」安杰吼道:「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到哪里都遇到你!威廉·贺林,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在这里打工,下班就跑来看我出洋相?」

  威廉挑高一边眉头,「什么打工?我今天去飞,回来晚了。」

  「你是空少?」安杰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但他不愿面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些无厘头的蠢问题。

  「Private Airplane Club——私人飞机啦!」威廉白了他一眼,「我看在你送我橘子酱的分上,给你一个机会见面谈,还不知感恩?」

  「什么意思?」

  威廉的嘴角扬出贼笑,「梅尔律师的『当事人』就是我。」

  安杰的下巴掉了下来。

  「开玩笑吧?」安杰脸色发青,从沙发上弹起来,惊愕的胡言乱语:「我、我知道,你……你在梅尔律师的事务所打工,奉命过来跑腿的,对吧!」他越说越语无伦次,「一定是这样!小朋友,很晚了,快回家睡觉,别让大人担心!」

  「小朋友?」威廉加强语气重复了这三个字,夸张的拉着自己的耳朵,好象听到极荒谬的话,「老兄,我想,这代表你在电话里的诉苦都是放屁,其实你不在乎Rive Gauche开不开得下去。这样的话——」他站起来,干脆的说:「Adieu!(永别了!)」

  「等等!」见威廉真的要走,情急之下安杰连忙抓住他,「真的是你?我的意思是,那天电话里……买下店面、梅尔律师口中的『当事人』,是你?」

  威廉双手一摊,「你觉得我像个搞笑的喜剧演员吗?」

  他还真希望这个小鬼是喜剧演员、这一切只是个搞笑情境剧、最后会有个人拿看板出来说「对镜头笑一个,你上电视了!」,安杰在心中自言自语。过了几秒钟,他明白必须接受现实,松开手,「抱歉,我……我去上厕所。」

  来到洗手间,安杰用冷水泼洗自己的脸,让自己能更清醒。抬起头,望向镜中自己的影像,他无言的自问:怎么会如此愚蠢无知?最气人的,是他竟然在无意中将满肚子的心事毫不保留的全告诉那个小子。

  该死。

  当安杰回到lounge bar时,威廉正在玩NDSL,随着游戏的进行节奏摇头晃脑,十足小鬼模样,让安杰的脸色更绿了。

  这是什么世界?这种一看就知道人生中不曾付出一天劳力工作的小鬼头,竟然出手阔绰的买下纽约市中心的店面、害得他面临倒店的危机?

  该死该死。

  安杰满肚子埋怨又愤恨的坐下,注意到桌上多了一组茶具,Wedgwood骨瓷杯里的伯爵茶飘着淡淡佛手柑香;旁边,他带来的蛋糕盒已经被打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Madeleine?」威廉关掉NDSL,拿起一个小蛋糕沾了些茶放进嘴里,调侃道:「你偷偷调查我的喜好?还是你会从接吻看个性?」

  再度被踩住痛处,安杰的脸上浮出几条黑线。他清清喉咙,刻意严肃的说:「贺林先生,那天你来Rive Gauche闹场,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调查房产状况?」

  「当然。有人会不先现场检查就买房子吗?」威廉理所当然的说:「然后,你引起我的兴趣、我对你也很好奇。」

  威廉直直的盯着安杰的脸看,让安杰起了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防备,「好奇什么,小朋友?」

  威廉笑了,吊胃口似的说:「我很好奇,一个头脑清楚的『青年』怎么会被这么拙劣的金光党欺骗?你做蛋糕太久,脑子也海绵化了?就像这个鬼Madeleine一样——」他拿起一个小蛋糕丢进安杰的茶杯里,让蛋糕体受茶水浸泡而变得软烂,「任何人灌迷汤你都吸收?」

  安杰火了,忍不住一拍桌子厉声说道:「说话小心点。即使你是店面的产权所有人,也不能诬蔑我的甜点!」

  「因为甜点是你的『梦想』吗?」威廉缓缓的说。

  「对!」安杰双手抱胸,「贺林先生,你让我在这里等到大半夜该不会是为了说些没营养的废话?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告诉我:让我续租店面的条件是什么?」

  「续租?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下最后通牒,让你限期离开,不然就告你非法侵占私有产业、清偿损失?」

  他妈的死小孩!安杰瞪着威廉,恨不得揍对方一拳,「我或许没有金牌大律师,但有法律常识,你别想用这一点唬我。在法律上,承租方受『买卖不破租赁』的保障,依法我可以要求你这个天杀的新屋主重新订租约!」

  威廉夸张的笑了。「好精明!」他虚情假意的称赞:「不过,以上的前提应该是『合法租赁契约』的状态。帕提瑟先生,我有点记不得了,请问你的『旧租约』出了什么事?」

  安杰咬着牙,双手握拳努力控制满腹怒火,「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威廉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我可以让你用同样的价格续租,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的身体。」威廉一字一字缓缓的说:「和我上床,就让你续租。」

  安杰惊愕极了,瞠日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褪成惨白。

  威廉继续惬意的享受Madeleine和伯爵茶,细嚼慢咽,吃相非常优雅。片刻之后,他才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气定神闲的开口。「我对你非常感兴趣、也很好奇——生物性的兴趣、人性的好奇。上次在Rive Gauche就说了:我想上你。」

  在那一刻,安杰终于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一文钱逼死好汉」。要不是户头被冻结,他大可以挥挥衣袖走人,何苦受个死小子侮辱?他差点没顺手拿起Wedgwood茶壶砸烂小子的头。

  「你想……」他的声音干哑,那个「上」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迟疑考虑怎样才能委婉拒绝,「我……我没有性向歧见,不过我是直男……」

  「我知道,这样才更有趣。」威廉双手一摊,「你那天在电话里说得真情流露,非常感人。所以我很好奇:为了『梦想』,你愿意做出多少牺牲?」

  安杰心中一凛,皱起眉头。

  「肉体和梦想,哪个比较重要?」威廉瞪着安杰,眼中闪烁邪恶的光芒,「有的人为了追求梦想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你呢?你的梦想价值多少?你能放弃哪一个?」

  威廉盯视的眼神,让安杰顿时以为自己面对撒旦化身的蛇,对着他魅惑的吐信。这小鬼不是想羞辱或捉弄他,而是一种试练。不,他不能堕入陷阱。「这是交换型性骚扰。」

  「没错。想提告的话请便。」威廉笑着说:「不过建议你解释清楚,要不然,以外型评判……不是讽刺,但恐怕承办检察官会以为我才是受害者。」

  安杰瞪着威廉。

  的确,客观而言,这个年轻俊美的小子当个模特儿绰绰有余,加上财力雄厚的背景,他相信这小子必然花边新闻一堆、下半身不缺伴;除非头脑不正常才会觊觎一个像他这样的平凡甜点师。越想,他越觉得有鬼,「别开玩笑了,贺林先生。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威廉回避问题,露出高深莫测的笑,「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你愿意接受交换的话,下周五午夜十二点以前回饭店找我。只要向柜台接待说『贺林先生的客人』就行了。」接着他起身离开,留下安杰在lounge bar的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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