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飞艇上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条在海中长大的小人鱼身上并没有普通鱼虾的那股腥咸味，甚至海水中盐的淡淡咸味都没有。他从头到脚只有一股水汽浓郁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与否，只是和任何生物都有种强烈的差异，而且这种味道并不让我讨厌。
飞艇飞抵王宫还需要大半天的时间，预计会在下午茶的时候抵达。我坐在沙发椅的一边看杜娜搜集到的关于人鱼的记载，美丽、天籁之音、单纯善良的心思以及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除了魔法一项之外，记载上描述的对于人鱼这一种族已知的所有特征伊诺都具备了。还有许多记载上没有的东西，我想是之前从未有人鱼登陆过所以才没人见过吧。
看来伊诺这条人鱼真是够本呢，种族里不少第一次的尝试他都占了。
关于人鱼现有的记载并不多，没过两个小时我就已经都看完了，时间已经将近上午九点，忙碌了一早上我的肚子也开始要准备抗议了。可就在我转头要把倒在身上补充睡眠的伊诺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醒了，而且绝对是醒了很久。
伊诺不在水中时那双眸子的颜色显得比变成人鱼要浅一些，清亮的蓝色透着股纯真。现在他那双眼睛正精神十足地睁着，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儿睡意。虽然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家伙睡醒后必定要朦胧好一会我是知道的，而这个情况也就是说他醒来至少有半小时了。
“你看完了？”发现到我的视线后，伊诺扭动了下脑袋把眼睛转向我，手里还攥着一缕我散开垂下的发丝，银白色的头发被他缠在手指间绕动着似乎和那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
我努力回忆仍是想不起他什么时候有醒来的迹象的，毕竟这条鱼的气息和小动物实在太像了，而我在看书的时候又总是容易忽略到周围的事物。我把书合起来扔到桌子上，低头拂开他额头的碎发问：“醒来多久了？”
伊诺撅起嘴巴，好像在努力回想的样子，半天才说：“我只记得听到外面的人走过三次。”
守卫每隔五分钟会在我门口巡视过一圈，三次的话他至少已经醒了十五分钟了。不过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听力，守卫都是经过我亲自训练的，走路的声音尤其在我休息时已经轻到连我都很难察觉了，可这条鱼看起来却是很轻松地听到的。
“你在称赞我吗？”伊诺突然撑起身体，把脸靠近我，兴奋地眨着大眼睛，就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一直盯着我的耳鳍看啊！”
“耳鳍？”我愣了愣，撩起伊诺的长发露出他耳朵的位置，果然那里是和普通人有巨大差别的一对东西，蓝色的很小的鱼鳍，形状有些像耳朵可颜色却和他的尾巴相同，要不是这小家伙的头发够长够厚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
“很棒吧！”伊诺说着还收缩了下他的“耳朵”，鳍收起了没有骨头的肉蹼垂了下来，直到贴紧着头的侧面低垂着，像被收起的折扇一般。
“告诉你哦，我的耳鳍听声波很厉害很厉害的！而且这里的房间声波听起来比海里还要清晰，所以他们走路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呢！”
呵，看来我真的是小看这条鱼了，他总是能别出心裁地让我一次次惊讶。我腾出手指触摸了下他收起来的耳鳍，小家伙叫着好痒笑出声来，耳鳍再一次张开。
放开他的头发，微翘的金发很轻松地把小耳鳍盖在下面。我靠近伊诺的脸低声说：“这个东西绝对不能给我之外的人看到，就像你的尾巴一样，懂么？”
“啊……啊？”伊诺似乎一时接受不了我突然的变化，眼睛呆愣愣地瞪着，嘴巴微微张开。
现在还不能把他吓到，下一秒我就换回温柔的笑脸继续说道：“这样才不会被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就不用再回到海里了。”
伊诺反应了有一会，然后才突然理解一般很开心地重重点头说：“知道知道！只要不让我再回海里，什么我都听你的！”
“很好。”我摸摸他的头说，然后手伸到他的胳膊底下用力把他举起来又放到地上。“那么现在我去带你活动活动筋骨吧。”
“哎？！去哪里？”
“去能让你游泳的地方。”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伊诺听到“游泳”两个字后顿时无比兴奋，几乎蹦起来，用还不熟练的步伐有些踉跄地跟着我。
“真的真的？你真是好人！”
好人么？转过身背对着他时，我无奈地轻轻笑了。
飞艇的舱与上面的气囊相比较着看的话显得特别小，可是如果真正进来看的话，这里比刚才那艘船的甲板只大不小，而且这东西的速度也算是整个赫阑大陆最快的了。
舱的下层都是供我们休息的房间区，接近气囊的上层大部分是飞艇的工作区，另一小部分放置的是支持飞艇飞行的机器。
我们乘坐的这艘飞艇并不是我平时惯用的，而是为了隐藏行踪特意准备的贵族们的娱乐用艇，也正因此，我知道这艘船除了稳、安全以及速度可快可慢之外，最引人注意的也就是床和游泳池了——所有能和淫/靡生活挂钩的设施。
我的房间在本层的最前端，正面的舱墙被玻璃取代，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脚下的一切。伊诺对这个高度的风景十分喜欢，不过在听到可以游泳之后就完全没有留恋地跟着我出了房间。
游泳池的房间和餐厅相邻，中间就隔着一面玻璃，而且都在我房间的对面，出门没走几步就到了。撒履和图塔的效率很高，泳池里已经放好了满满的水，不知道撒履是用了什么借口，能把船长开飞艇用的循环蒸汽水弄来这么多。
伊诺见到水后撒欢似的就要往里面跳，可泳池外都是用大理石铺成的，上面洒了水后就会非常滑，加之伊诺又极不习惯穿鞋和走路，踩在上面的效果可想而知。
“唔哇啊啊啊！——”
震耳的惨叫声回荡在我的脑袋里，还好我的反应够快及时接住了这条笨鱼，不然直接摔下去的话很难说他的头会不会被坚硬的地面撞得更笨。
“呃……”大概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伊诺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然后是另一只。姿势是绝对的暧昧，伊诺的脸颊上泛起一点红晕，那双蓝眼睛里一瞬间好像闪过什么，我刻意去捕捉时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嗯，谢、谢谢……”小家伙眨眨眼睛说得很别扭。
我眯起眼睛笑，手指划过他湿润的唇瓣：“你那原本的感谢方式呢？”
“你不是说过用说的就够了嘛！”
“哦，”我挑挑眉，恍然大悟似的样子又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用说的来感谢是对我之外的人，对我，还是要保留你自己的方式，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伊诺吞了吞口水，每次我要求他做什么的时候他似乎都是这么紧张，不知道究竟是我说的话还是我的表情让他动物性的直觉感到害怕。
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侧过脸靠近他：“这次就放过你吧，脸就可以。”
伊诺顿了一下后凑了上来，唇贴着我的脸颊又两秒钟后离开，那带着一点儿温热的感觉和他身体的冰冷有很大差别。
这感觉……其实也不错。
我转头冲着水池的方向努努嘴：“走过去爬过去都好，只是不准再滑倒。”
“好哎！”伊诺欢呼一声，完全不顾形象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到了池边，还没站稳整个人就已经扎进了水池里。
“嗤嚓——”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布匹撕裂的声音，撒履平静地走到我身后弯下身汇报：“殿下，已经检查过了。”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一层已经成了我们六人的专属领地，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的存在了。
我转过来对他点点头，撒履依旧面色平淡地退了下去站在游乐地的范围之外。我心里不禁撇嘴，这家伙面对从人变鱼的伊诺似乎比我还要淡定得多。
正想着，那边一条蓝色的鱼尾在水面上摆一下，拍着水把尾巴的主人送出了水面。伊诺手里拿着和上次那条浴裤形状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布片，无辜又可怜地看着我。
“对、对不起……”看着他一副胆颤的样子，我料想人鱼族里对于道歉还没有什么夸张的方式，否则伊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出来。
我走到池边蹲下，拿过他手里的裤子残片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要怎么罚你好？”
伊诺直觉地往后缩了点儿距离，抬起脸用整个眼梢都挑起来的戒备模样看我，然后突然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还幸存的上衣扒了下来，宝贝一般地捧着送到我面前，并且附带一张傻笑的脸。
我接过衣服扔在池边，扬扬下巴说：“去玩吧。”
伊诺小小地欢呼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水下的尾巴用力直起来，他的身体就被撑起在水面之上。瘦小的身躯笔直向后仰去，伊诺海蓝色的尾巴支撑着身体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坠入水中。
倚坐在池边的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伊诺戏水时的样子震撼了。虽然伊诺的美是有目共睹的，但那种皮相的华丽即使再好也很难震动人的心。
在水池中嬉戏的伊诺，整个人几乎能散发出诱人的光芒，那光看不见，却着实能射入人心。此时变成人鱼进入水中的伊诺好像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水永远都是他最好的安神剂，在水中的他是那么自由，那么自在，就好像他整个身体和水融在了一起，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说不出的协调和自然。
我不由得看出了神，等到发现时，已经由于近距离的欣赏而被溅了全身的水。
“殿下。”米娜果然已经捧着浴巾走过来，脸上的温度感觉更低了些。我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只要是像这种对我无益的事情都会受到她的排斥。
“有什么吃的吧？”我站起身，由于身高的差距米娜自然移开了手，我抓着浴巾在头上揉着，眼睛依旧看着水池里的鱼儿。“你去准备些，这里让杜娜和撒履守着，图塔去外面巡视吧。”
游乐室的左侧是一面完全由玻璃制成的“墙”，玻璃那边就是豪华的餐厅。对于玩乐方面的事，那些贵族总是想得比什么都周到。折腾了一早上，我的胃也终于不堪虐待向我提出抗议了。米娜和图塔按照我的吩咐先后离开，我也抬脚正准备绕去餐厅，就听到身后响起极大地水声。
“你去哪里？！”伊诺慌乱的声音甚至有些变调，借着游水的冲力尾巴向下猛拍，他整个人从水上跃起上了岸。
“喂！笨……”
“啊啊！”应该是没有考虑到池沿都是坚硬的大理石，伊诺重重地跌在地上，从他和水池间两米多的距离来看，这条鱼绝对用了几乎全部的力气，当然，摔得也不可能轻得了。
“疼……疼疼……”含混的闷哼声从趴着的人鱼那里发出来。
我走过去扳过伊诺。他那张脸疼得惨白扭曲，双眼紧闭嘴巴咧着，全身唯一能动的手臂不停揉着自己的胸口和鼻子。
“看来刚才不应该接住你，让你直接摔倒的话就知道这地要比你的骨头硬得多。”我一手揽着伊诺，一手去揉他撞红了的额头。
我的话让伊诺立刻抛开疼痛，他挂着收不起来的难看表情，伸手死命揪住我衣服嚷道：“你去哪里？要去哪里？！”
这条笨鱼，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改为他这种执着的依赖高兴好，还是为以后多了条尾巴而担心好。
我搂紧他，按着那脑袋使劲揉了揉，无视掉伊诺奋力的挣扎和嘴里的痛呼，直到我把莫名的烦躁发泄得差不多才收了手。
“不要忘了我可还没吃早餐。”我指了指自己饿憋了的胃，突然笑得很邪恶地歪起脑袋打量他：“难不成你想做我的早餐？”
小家伙听我这么一说，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湿淋淋的鱼尾，尾鳍好像回应他自己的视线一样打开又收缩着。惨白的小脸顿时青了一层，他转过头表情极其复杂地看着我。
我也玩心大起，跟着瞄了瞄他的尾巴，回忆着说：“蒙特纳船长确实告诉过我，迈瑟睿海的鱼味道都十分独特而香甜。”
“不……那是……我……其实……”伊诺的神经线即便再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瞪圆了眼睛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扭曲的表情从痛苦转向恐惧。
论力气他自然远不及我，被我固定住的肩膀拼命想往后缩。我腾出手勾起伊诺的下巴，眯起眼睛说：“不然，我换一种‘吃法’如何呢？”
伊诺绝对是吓傻了，整张脸的表情完全凝固，死命瞪着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笨。”一瞬间，我脸上阴森森的笑消失不见，我撇撇嘴拍了下他的额头骂道。小人鱼没有跟上我思维的速度，表情依旧呆愣着。
“殿下您真是的！”伊诺对于我的玩笑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杜娜却已按耐不住了。杜娜漂亮的脸蛋气得有些泛红，双手掐着腰向我嚷：“殿下您的玩笑开得太过火啦！看把他吓得！您快去吃饭吧，吃饭！”
“玩、玩笑？”伊诺的嘴干巴巴地动了几下，对着我眨了眨眼睛问：“你、你是在骗我的？……”
我用手指弹他额头，笑了笑说：“当然是在骗你，像你这样的‘鱼’，吃掉不是太浪费了？”
“殿下！”
“是是是……”我举着双手投降一般点着头，杜娜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被她划到喜欢的范围以内的事物都会受到她的绝对保护，而这丫头偏偏对这种漂亮可爱到几近完美的东西没抵抗力，我又对她没辙。
“您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杜娜一面瞪着我，一面走过来扶住呆坐的伊诺，开口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外面进来的图塔打断了。
图塔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只是亮了亮手中的信件，应该是从刚才离开的港口发来的密信吧。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水之后把浴巾扔到伊诺的身上，浴巾正好落在他腰腹的位置。
“扶他去水里吧，你在这陪他。”我对杜娜吩咐过后，转身看了眼撒履，两个人便跟着我一齐往餐厅走过去。那边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米娜精心准备的餐点，不过还真不知道这个早餐能不能吃得安稳呢。
虽然没有看到那封信，但我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头绪的烦躁总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前兆。况且……刚才伊诺的反应有些不太寻常，如此简单的玩笑被他信以为真我并不奇怪，而让我在意的是在杜娜说了那只是哄骗他的谎话后，伊诺的表情太过僵硬的不自然了。
他一定……还在隐瞒着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全章情节——8.11
再更一章~连更三天~哈哈
大家就别BW啦！~
第十三章 两场海啸（大修）
更新全章情节——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