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场海啸
伊诺的反应太奇怪了，不只我，撒履和米娜都也能明显地看出来。
本来嘛，对于一条鱼来说，主动要离开大海这个要求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而且这条特殊的鱼甚至不敢被海风吹到。可如果说伊诺不喜欢水却又不是，看他在泳池里嬉戏的样子，再加上水对他身体的修复作用，这家伙分明就是根本离不开水的。
我坐在餐厅的桌边，隔着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娱乐室里的伊诺和杜娜。刚刚的玩笑对他来说似乎很不寻常，即使被杜娜扶着回到水中，伊诺的脸依然找不回刚才的开心感觉。杜娜显然看出了伊诺的变化，这会儿正脱了鞋子蹲在水池边逗着伊诺玩，不顾自己的裙子被浸湿她还不断向伊诺撩起水。
“殿下，这是港口留下的人传来的消息。”图塔说着提上手中的信件，“那么属下继续出去巡视了。”
我点头同意，边喝着温热的咖啡边打开了信，可就在我看到内容的那一刻，心沉了下去。
“港口发生海啸，码头和所有船只被摧毁，伤亡情况尚不明确。”
信件很短，我反复地看了四五遍却还是不敢相信。
“殿下？”估计是看到了我脸色变得凝重，撒履和米娜向我靠了过来。我摇摇头，把信件扔到桌子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拿起来看到信上的字后也惊呆了。
“梵斯尔特的历史上自从平定大陆后就再没发生过海啸，况且如果伤亡人数在发信时还不能确定的话，就足以说明这场灾难的严重。”撒履皱起了眉，看看米娜又看看我，看样子找不到什么头绪。
我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开始回忆这几天的海上航行。如果海啸是针对我而来的，那么之前几天完全远离大陆的时候无疑才是最好的时机，挑选皇船停在港口时袭击绝对是愚蠢的。而那里在无名的小港口存在之前也并没有过海啸的记录，从气候和位置来看都不是可以发生海啸的地带。
只能说明，海啸不是冲着我或港口而来的……难道真的是个偶然？
“我不能在外面！不行！快离开！……”
我猛地睁开眼睛。
嘶哑的喉咙，拼命挣扎的动作……伊诺在甲板上的反常表现突然浮在我的眼前。这人鱼身上不同于所有生物的味道即便是作为人类的我也能轻松分辨出，如果……如果伊诺当时怕的不是海洋或者海风，而是能够借着海风嗅到他味道的什么东西呢？
从我的表情上看，撒履和米娜肯定知道我已经想到些什么了，正待发问，却被冲进来的图塔打断了。
“殿、殿下……”图塔的脸色很难看，完全没有行礼也没有顾及闯进来的失礼，他整个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身边。
“出了什么事？”那种很不好的预感又冒出来了，我急忙转头看向玻璃的那边。伊诺在杜娜的带动下已经恢复了些情绪，又开始在游泳池里游玩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的情况。
图塔咽了咽喉咙，颤着声音说道：“港、港口刚发来消息……几乎全被水冲毁了……人员……船只……”
“你说什么？！”我揪住图塔的衣领猛拽过来，用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低吼：“再说一遍！”
“殿下，我们的人尝试了好几次想联系上港口留下的亲卫，可是……可是始终……第二个消息传来后……就、就再也没有回音了……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
我狠狠地推开图塔，他半跪的姿势致使重心不稳倒向后面，我愕然地和他对视着。
那么平静祥和的小镇，朴实又勤奋的人，虽然破旧却流淌着对生活的满足的氛围……享受那个普通的港口给我的清晨仿佛只是眨眼之前的事，准备出海小渔船和那些人的脸甚至还能浮在我脑中。
可现在，都已经被淹没在巨浪之下了。
“咚！”我的手下意识地砸到桌子上，杯里的咖啡溅湿了半边桌布。“能得到的消息就这些？”
图塔忙摇头，边说边伸向怀里取出一颗魔法球呈递给我：“还有一些话是在最后几秒传过来的，他们合几人之力把声音发过来，但是周围的水声太响，我们无法识别魔法音符。”
我接过鸡蛋大小的魔法球，薄薄的透明球壁里闪着乳白色的光。储藏和传递声音或画面的魔法是梵斯尔特王族特有的能力，我把这个能力教给混入各个城镇的亲卫，以便他们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能把情报传出来。只不过这项魔法需要巨大的魔源，以普通魔法师的能力必须要集合四五个人才能做到。
我把手附上光球，将里面储存的魔法吸入身体，仔细阅读里面的讯息。
海水中有魔力能源的存在，无法分辨强弱，却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黑暗、绝望……
“海上……似乎有诡异的漩涡。”我睁开眼睛，根据最后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声音推测着。
米娜小心地用手帕擦着我手上的热咖啡，眼睛瞄了瞄伊诺问：“殿下，这事和人鱼有关么？”
“也许，不，很可能。”
“要不要属下去试一试？”米娜收起手帕，眼睛里发出森冷的光。
“不，我有办法。”再次靠回椅背上，我的表情平静了一大半，虽然想起港口的惨况还是会让我压抑不住被挑衅的怒火，可现在首要的是查出主谋并且把这件事压下来。被那些贵族白痴知道倒没什么，可他们如果也进来插一手就只会给我越添越乱了。“去吩咐最近的城镇派人查探，封锁消息。”
“是。”米娜应声准备离开。
“米娜，这事让杜娜去办，现在就让她去发信。”
米娜转过身看我，而我只是淡淡地看着玻璃那边戏耍着的一人一鱼。
“殿下您……要在这里对人鱼……”
“告诉杜娜，如果她不离开，就连她一起攻击。”话音刚落，我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米娜，她紧咬了下唇，脸色逐渐惨白，最后什么也没说退下了。
撒履始终没说话，只是看着米娜出了门又转头看和伊诺在一起的杜娜，低垂的眼睛掩盖了他的心思。
“觉得我残忍了？”
“不。”撒履摇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属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总要用那种明显的谎言去吓米娜。您明明就不会做任何对杜娜不利的事……”
我笑得很勉强：“也许……米娜并不觉得那是在吓她……”
撒履悄悄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那边米娜已走到杜娜身后，不知她对杜娜说了什么，杜娜的脸色猛变，惊恐地看看我又看看水中的人鱼。即使隔着这个距离，我还是能看清她越攥越紧的手几乎没了血色。
最后杜娜是被米娜硬拖走的，离开时的杜娜眼睛里全是气愤，而她姐姐却尽是恐惧。我松了口气，如果杜娜坚持不走的话我还真的没办法对人鱼动手。杜娜一向讨厌我用激烈的手段做什么事，不少次我都是因为这个丫头而选择了更为麻烦但温和的方法处理事情。包括撒履在内都觉得我太过宠溺杜娜，可只有米娜不这么认为，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看得出，我对她妹妹的一切宠爱都被她当成了毒药的糖衣。既无法抗拒它的甜，又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甜味过后的致命之毒。
伊诺还在水中傻傻地玩，那个足够十几个贵族玩乐的游泳池现在根本不够他一条鱼扑腾。水和杜娜很有效地平复了伊诺刚才的慌乱，注意到两个侍女的离开，伊诺自然看向玻璃这边的我。我拿起一片面包咬着，示意他我正在享受早餐。伊诺很开心地回我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又再次在水面跃起来，发出欢呼一般的奇怪叫声。
杜娜不知被米娜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两个人都没有回到餐厅。撒履和图塔打起精神站到我身后，看着游泳池里自己窜来窜去玩得兴奋的人鱼，撒履开口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做？”
我转了转身正对着伊诺的方向，他这会儿又开始玩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抬起左手，从我掌心的位置缓缓升起一颗苹果般大小的魔法球，金色和银白色的光在透明的球壁里快速旋转碰撞着，仿佛有着随时都能冲破球壁的力量。
“您这是？”
“港口传来的魔法球里隐约带着些海水中怪异的魔力，我用那里面的散碎记忆复制了这个。”我说着向上抬了抬手，光球随着我的动作缓慢向游泳池的方向飞过去，穿过玻璃笔直地进入水中，而伊诺并没有发觉。“撒履，盯好他。”
“是。”无需我的提醒，撒履早已在眼睛上集中了许多魔力，这样即便有自然因素的阻碍他也能看清楚水池中发生的一切。
“如果那场海啸真的是针对他而来，他的反应一定会给我们好好解释的。”我说完，轻轻打了个响指，水中的魔法球应声碎裂，里面压缩的魔力迅速旋转着膨胀开来，整个水池里的水也跟着猛烈旋转起来，以水池为中心，游乐室已经接近台风的风眼状态了。
“呜哇！——”伊诺的惨叫声很快就被水声淹没，游乐室里的摆设都被强劲的风力甩到半空中，伊诺只是在水中被水流带动得不停转圈。
我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一面玻璃隔着的两个房间就像分属在不同的世界一样，一边静态的安宁，一边狂风暴雨。
“殿下，他的头撞到池壁上晕过去了。”还不到一分钟，撒履弯下腰凑到我跟前淡淡地汇报。
我把视线转向游乐室，里面的狂风渐渐平息，桌椅盘具等等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散布在房间地上，飞起的水沉下去时我看到了水中的人鱼。
伊诺背朝上浮在水面，显然失去知觉，手臂垂着，飘散在水面上的金发中隐约能看到点点腥红。
“让米娜把他带回房间，杜娜就给我在外舱守着港口派去的人的回信。”我看向图塔吩咐着，拿起冷了的面包片吃起来，撒履换了杯子给我倒了红茶。
“茶冷了，殿下要不要找米娜来换新的？”撒履低着头轻声问，自从那边的风浪平静后他便再没有看伊诺一眼。
我摇摇头：“你去给我看着杜娜，不许她进入里舱一步。”如果伊诺这样子被她看见，少不了又要和我闹上许久。撒履离开前正准备给我关上门的时候，我没抬头，吃着东西补充说：“告诉米娜，我不要一条死鱼。”
“是。”
作者有话要说：传一张飞艇的图片，雪雪我扒出来的是电影里的！嘎嘎~
黄金罗盘的飞艇，大家都看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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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鱼的迷（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