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事件十：相处相依
快乐也许是有形有质的东西，而且想要变得快乐起来真的很简单。从圣诞节到新年的这段时间，汤姆时刻都处在一种可以算得上是踩在云端行走的轻快飘忽感觉之中，几乎下一秒就会唱出歌来。导致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对这个被幸福与满足感冲击到头脑的年轻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汤姆极少在语言上表露自己究竟有多喜欢哈利，他喜欢更加直接的身体接触。
哈利对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感到别扭，这是他多年单身生活养成的习惯。但是汤姆却很快就习惯了哈利总喜欢把自己蜷缩起来的难受睡姿和几乎每晚都会出现的噩梦。每当汤姆发现哈利又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时候，就会把他揽到自己怀里抚摸他的背部来安抚他的情绪。这种做法很有效，哈利会安稳地度过剩下的大半个夜晚。当哈利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汤姆臂弯里醒来的时候尴尬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也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汤姆轻笑着用一个早安吻打消了哈利打算把自己藏在什么东西后面的举动。这不能怪他，哈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熟睡中是一副何等惹人怜爱的模样，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会是平时那个沉稳的男人，而是如同婴儿般脆弱。
汤姆知道哈利被那个诅咒折腾得有多惨。
两人开始尝试换一种关系和对方在一起的生活。就像适应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样，汤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但是哈利却始终觉得有些违和。汤姆没有苛求哈利为他立刻做出改变，两人的生活似乎和之前并没有改变多少。虽然哈利不会把情绪明显地写在脸上，但是汤姆会敏锐地注意到哈利心绪的变化，然后很有分寸地不让他感到难堪或者怪异。
汤姆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哈利不再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或者直接无视自己，他就很满足了。不过短短两天之后，这种满足感上升到了哈利不再对汤姆突然抱住自己不松手时提出抗议时才会出现。汤姆大可放心地把自己的脑袋贴在哈利的脖子上蹭来蹭去，不必理会哈利无奈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哈利正在努力适应两人新的关系。汤姆心里觉得感动，但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和汤姆像平时那样相处的时候哈利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他的违和感始终停留在“他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上。但是每当看到汤姆从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幸福的脸，哈利就会不自觉的把这点违和感扔到脑后。就像汤姆对他一样，哈利也是真心实意地喜爱这个男孩。汤姆很擅长察言观色，他会从很多很细微的地方察觉哈利的情绪，然后化解他的负面情绪。不过哈利还是不习惯汤姆对自己的亲昵举动，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汤姆喜欢把脸贴在自己的面颊或者肩膀上入睡，虽然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是汤姆很喜欢。只是每每哈利醒来后都会发现自己被汤姆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在怀中，这是他便知道，自己前一晚又做梦了。
噩梦比之出现得更加频繁，但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持续一整晚，也没有那么恐怖了。哈利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的缘故。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去布拉格最有口碑的餐馆庆祝汤姆的十九岁生日。汤姆高兴极了，喝了不少酒，比平时健谈得多。哈利微笑地听汤姆滔滔不绝地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偶尔与他就某个问题深入浅出地探讨一番。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下交谈过，直到结账走出餐馆后还在讨论刚才的话题。汤姆提议一起去广场上走走，哈利同意了。有厚厚的围巾和保暖咒，就算是在布拉格寒冷的广场上呆到天明，也不会觉得冷。
两人在安静的街道上并肩而行。前一天下过一场雪，加之又是晚上，湿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汤姆十分自然地抓住哈利的手握紧，哈利看看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青年，后者对他弯弯嘴角，笑得十分开心。
哈利摇了摇头，轻轻握住汤姆的手后继续向前走。
“小时候我总是羡慕别的小孩。”汤姆说，“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向父亲撒娇，我就特别羡慕。你那个时候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弄得我老担心是担心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你丢掉。”
哈利有些内疚，微微叹了口气：“以前我的确对你不够好，我不想为此找任何借口。我很抱歉，汤姆。”
“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汤姆捏了捏哈利的手，“当时那种状况，带着我这么一个小东西在麻瓜世界里讨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哈利回忆起汤姆小时候的样子，表情和声音都变得很柔和：“的确不容易，不过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汤姆摇了摇哈利的手，两人继续向前走。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你以这种方式一起生活。”汤姆过了一会儿说，“你总是把我拒绝在外，不喜欢我踏进你的圈子。”
“难道说你还没有达到你的目的？”哈利问。
汤姆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哈利轻声说，“你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你完全可以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而不是一直跟着我。你因为我放弃了什么你并不是不知道，汤姆。”
汤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回答：“我选择你，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
父亲、兄长、导师、朋友、搭档、情人……汤姆无法想象还有谁能像哈利这样把些本不可能叠加在一起的身份如此完美地统一起来，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我不擅长处理感情。”汤姆诚实地坦白，“但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爱你，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曾经你的一切都是我效仿的对象，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的全部。然而你却把我丢下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的崇拜全部烟消云散。”哈利再次愧疚起来，汤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是我发现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不承认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在我没有发觉的时候变得越来越重要、无法取代，直至被你吸引。事实上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使我爱上你而根本不去考虑别人。你说得不错，我有很多选择，但是我总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一大堆缺点。我会不自觉地把他们拿来跟你比较，然后我发现没有谁能比得上你，虽然有时候你也会让我恨得牙痒。”汤姆笑了笑，“但是我不介意。你就是你，你不会因为我的强求而做出改变，我爱的哈利就是这样的人。你早已不是我幼年时像崇拜神明一样敬畏而热爱的教父。你跟我一样有缺陷，但是这些缺陷让你变得更加完美。”
哈利注视着那双黑眸，内心是无法言喻的震动，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后被重新铸成，一直以来垒在自己和汤姆之间的那道厚实的墙出现了裂缝，难以说明的感情像初春时节的细流终于冲破寒冬的坚冰，绵长而不可阻挡。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汤姆。”哈利偏过头去低声说，“我不是你口中那个完美的人，你的赞美让我无地自容。”
“别这么说，你不该否定我对你的评价。”汤姆柔声说，松开手揽住哈利的腰，“没有谁比我更有资格评价你的一切。你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吗？哈利沉默地凝视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如果你知道我打算带进坟墓的那些秘密，你还会这样坚定地对我说这些话吗？哈利不敢想象当汤姆知道一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的汤姆，我的男孩，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你看不清我们面前的那条路。
“你真的认为我就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哈利很慢地问。
“我不想去想其他人。”那是对你的侮辱。
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汤姆说，“我知道这几天的改变对你来说有些难以适应，你在努力进入角色，但是没有成功，因为你并没有真正接受跟我在一起的事实。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哈利。”
汤姆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如果自己不能接受他，那么他们必然会分开。哈利心里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不是诅咒，也不是自己很快就会走到尽头的生命，而是一些别的东西，无法描绘。这种感觉很不祥，哈利正是因此而犹豫不决。
可是从感情上说，自己也是无法忍受汤姆不在身边的折磨。汤姆对自己的意义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开汤姆生活会平静得多，但会变成难以忍受的煎熬。
汤姆等待着，目光平静，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他确信自己在这个时候提问没有错，但是哈利会如何回答，却是他无法控制的。
“我不想离开你。”哈利沉默片刻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不接受你，汤姆，我只是……有些担忧。”
“为什么？”汤姆迷惑了。
哈利摇摇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也许是我想多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哈利对汤姆笑笑，“我总觉得你还是在霍格沃茨里上学的那个男孩，这让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罪恶感？”汤姆坏笑一声，“如果是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我帮你丢掉它。”
汤姆把头低下来，哈利有些无奈，可是不待他观察四周，汤姆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因为在外面走得久了，唇比平时要冷一些，但依然很柔软。
并不算长的一吻，汤姆很快就放开了怀里的人。他不敢太过深入，在接触到哈利双唇的那一刻，混在血液里的酒精毫无觉察地被点燃了，并且迅速燃遍全身，让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燥热不已。汤姆已经很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他的初衷只是想替哈利清除他的罪恶感，并没想多做什么。
哈利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以后别这么干，我还不太适应。”绿眸的男人抬了抬眼镜，面颊微红，不知是不是因为空气太过寒冷。
“我知道了。”汤姆因为哈利的动作轻轻笑了起来，重新握住哈利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还要继续走走吗？”
“不，我们应该回去了。”哈利拿出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你该上床睡觉了，小男孩。”
汤姆挑挑眉毛：“你确定晚上需要人搂着才能安然入睡的人不是你？”
哈利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升了上来，汤姆调皮地摇了摇他的手，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这儿离我们住的地方可不近，我们最好还是走快一点。”
哈利不由地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上汤姆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