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事件五十六：疑惑与焦虑
哈利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人刚刚在他的耳边大喊了一声。他习惯性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几下找到眼镜戴上，撑着床坐起来。
病房里很安静，悬浮在气泡里的蜡烛微弱地亮着，勉强让人看得清周围的东西，像是点点萤火。天还黑着，哈利就着蜡烛的微光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三分。亚历克斯不在病房里，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哈利想起头天晚上好友在自己背上发现的那个印记，不安像是潮水一样瞬间涌了上来。他强压着涌上喉头的恐惧，打了一个响指。家养小精灵立刻在空气中现了形。
“请问波特教授有什么吩咐？”小精灵向他鞠了一躬，蜡烛在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亚伦去哪儿了？”哈利问。
“帕兰佩恩教授四十分钟前去了帕兰佩恩庄园。”小精灵回答，“他说他将在五点之前回来。”
“他有没有说去干什么了？”哈利又问。
“帕兰佩恩教授说他要去图书馆查一些资料。需要我通知他吗？”
“不必了。”哈利摇了摇头。他知道亚历克斯一定是去查他背上的那个东西了，帕兰佩恩的图书馆里有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书，与黑魔法相关的书籍也不在少数。这么说离亚历克斯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哈利完全可以再睡一会儿，然而他根本就不想睡。
“我想喝一杯热咖啡。”哈利对小精灵说，“不要加糖。”
小精灵鞠了一躬退下了，两秒之后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哈利面前。
“谢谢你，卡卡。”哈利温和地对小精灵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需要时我会召唤你。”
“是，卡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小精灵激动地向哈利深深鞠躬，然后消失了。
哈利用咖啡杯暖着手指，注视着杯中深色的液体。他原本应该在五点的时候才醒来，但是不知为何提前了半个小时。也许是因为背上的那个印记，哈利一想到那个诡异的形象就觉得像是有块冰滑进了胃里，让他从心底生出丝丝寒意。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标记了，只是和伤疤不一样，没有人知道他背上的印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那毫无疑问是个黑魔法诅咒的印记，但来源究竟是哪里，没有人说得清。
等待的滋味是煎熬的，哈利慢慢地喝着咖啡，看着窗外似乎没有丝毫变化的夜空。亚历克斯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尤其是昨天，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哈利觉得自己可能会崩溃掉。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只有亚历克斯跟他最为亲密。他们互相信任彼此，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方。他的秘密太多，不能够轻易相信谁，信任更是需要多年的观察与交往。哈利不信任邓布利多，因为邓布利多会为了大局牺牲很多东西，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任汤姆，他的性格里始终有他祖先留下来的那份暴躁和偏执，更何况他原本是会成为伏地魔的那个人。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亚历克斯，但他不能给他带去太多麻烦。亚历克斯是帕兰佩恩家唯一的继承人，虽然他一直不肯正式接手家族事务成为新的家主，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被蔷薇烘托着的独角兽徽章的家族，为了帕兰佩恩这个姓氏。
杯子很快就空了，但亚历克斯依然没有回来。很焦躁，哈利下了床，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烟斗填上烟丝，然后点燃烟斗用魔杖熄天花板上的蜡烛，在窗前站定。从这里能看到医院外面的麻瓜街道，但是麻瓜却看不见他们。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哈利想象着白天看到的车水马龙的情形，来分散自己稍不留神就会溜向后背的注意力。一个要在半个世纪后才会出生的人正在回忆五十年前街道上的情景，想起曾经跟着唐克斯和穆迪一起穿过那层凉水一样的玻璃来到圣芒戈看望罗恩的父亲。记忆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留下的黑白电影，不过哈利还记得那时候大家在怀疑自己被伏地魔附身，那种恶心厌恶还带着恐惧的感觉，和现在自己的心情何其相似。
只是现在的自己就算是心中惶恐，也不会再把那些情绪明显地写在脸上了。黑魔法的诅咒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哈利非常清楚，但不可能比死亡更糟糕。他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绿眸的男人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亚历克斯进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但他的视线没有像平时一样一进门就落在哈利的病床上，而是被窗边明灭不定的红色火光吸引了。哈利半隐在窗边的阴影里，只有侧脸被窗外淡淡的光线照出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回来了。”哈利转过头来，房间内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哈利，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亚历克斯关上门，抬手看了看表。
“半个小时前。”哈利温和地说，亚历克斯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霍格沃茨好友的办公室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好友现在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只正在燃烧的烟斗。
亚历克斯绕过病床，把怀中抱着的一摞书放在桌上走到哈利身边。哈利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在窗边磕了磕里面的灰烬。亚历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哈利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亚伦。”哈利说。
“你……还好吧？”亚历克斯想也不想地张开了嘴。
“不好。”哈利摇摇头，轻松地说，“背上那玩意弄得我睡不着，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在我身上爬起来。”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提前醒过来。”亚历克斯说，“之前家养小精灵拿来的书一点用都没有，我只好亲自回去一趟。”
哈利摇摇头：“你整晚都在查资料吗？”
亚历克斯耸了耸肩膀：“反正睡不着，就干点有用的事好了。怎么，有没有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哈利笑了起来：“谢谢你，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愣了一下，然后向哈利伸出手去。思维在这个时候拐了一个弯，亚历克斯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哈利肩上。
“你不用跟我道谢，哈利。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亚历克斯顿了一下后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看上去很弱不禁风嘛？”哈利挑起一根眉毛，“虽然不能说一点事都没有，但是我能对付得了。”
亚历克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捏了捏好友的肩膀，露出自己平日里略略有些懒散的笑容：“伙计，在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觉得应该依靠我一下吗？”
“你已经给过了，亲爱的亚伦。”哈利温和地说，“我很感激。”
亚历克斯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咳了一声把手收了回去：“我的荣幸。”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个病房看不到日出。”哈利有点遗憾地摊了摊手，“要现在就吃早饭吗？”
“好。”亚历克斯点点头，“我确实也饿了。”
哈利叫来卡卡为两人送上早餐，然后亚历克斯开始翻看他带来的那些黑魔法书籍。
“这些书上都被施了血缘魔法，不是帕兰佩恩的后裔是没法打开的。”亚历克斯解释，“我的一个祖先本想给图书馆里所有的藏书都施上这种魔法，幸好他并没有这么做。”
哈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亚历克斯翻动那些似乎是人皮做成的书页。魔法无疑是有效的，哈利完全看不到书上的任何内容。
自从哈利身上的印记被发现后，邓布利多每天都会来圣芒戈和亚历克斯交换各自的进度。桌上的书换了一叠又一叠，但始终没有跟那个印记相关的半点信息。邓布利多驳回了哈利帮忙一起翻查霍格沃茨禁书区藏书的提议，他认为哈利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别碰任何跟黑魔法有关的东西，以免再发生什么状况。
邓布利多详细询问了哈利在欧洲大陆那三年里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想从哈利过去的经历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哈利把自己在那三年里的所有经历都装在一个长颈瓶里交给邓布利多，但是险而又险的情况太多，邓布利多也查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哈利背上的印记并没有消失，但也没有起任何变化；亚历克斯查完了所有他认为有可能的帕兰佩恩藏书，一无所获；邓布利多一边忙碌着各种事务一边在图书馆里查找资料，一边给有名的学者写信询问这个罕见的标记。假期已经过了大半，哈利有点担心在开学前自己能不能出院。虽然他的身体没再出过任何不良状况（在亚历克斯的监督下哈利长胖了一圈），但治疗师坚持要他在圣芒戈住满一个月。
八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亚历克斯决定去伦敦的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他去了翻倒巷。
亚历克斯并不喜欢翻倒巷狭窄阴暗的街道，他平时极少来这里，不过他认识巷子里一个专门卖魔法书籍的老板。那个老人看上去十分阴险并且脾气相当糟糕，但是他有极其丰富的黑魔法知识。
亚历克斯在那家不大的书店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软磨硬泡地借走了其中一本他只翻了几页的书后离开了书店。出门时亚历克斯看了看时间，然后意识到自己超过了和哈利约定的时间。
亚历克斯立刻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走去，他需要找一个幻影移形的地方。站在街边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这令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然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向另一个街角一闪而过。
汤姆？亚历克斯眯起了眼睛，略略考虑片刻后快步向少年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亚历克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确是汤姆·里德尔。他穿着一身完全属于翻倒巷特色的衣服，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但亚历克斯还是从那个背影上认出了他。这孩子假期里又长高了不少，越发显得身形修长。亚历克斯知道迪佩特校长已经把男学生会主席的徽章和书目一起寄给了这个年轻人，那么他急急匆匆地在翻倒巷里打算做些什么？
汤姆在一扇黑乎乎的门前停了下来，亚历克斯急忙藏进最近的一个墙角。汤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伸手在门上敲了七下。亚历克斯给自己的耳朵施了一个咒语，然后冒险向那边看了一眼。
“汤姆？”门里伸出一个巨大的鹰钩鼻子，“你这个混小子又想对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做些什么？”
“你可不是什么可怜的老人。”汤姆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想让我诅咒你就闭上你的丑嘴好好听着，我今天只是替博金跑腿而已。”
“你还在为那个混蛋做事？”另一个人说，“进来吧，别指望我会请你喝一杯茶或者别的东西。”
“哼。”汤姆冷笑一声走了进去，鹰钩鼻的家伙重重关上了门。
亚历克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知道博金-博克是翻倒巷最大的黑魔法用品商店，里面并不缺乏某些违禁物品，亚历克斯只进去过一次。听上去汤姆似乎为那个博金做事，并且有一段时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亚历克斯观察着四周，正在考虑要不要到那扇门前去查看一番，门突然就开了。
“别想让我上你的当，阴损的混小子！”鹰钩鼻恶狠狠地吼道。
“我也不会再来跟你谈生意，你这肮脏的老鬼！”汤姆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鹰钩鼻气得抽出了魔杖，汤姆鄙夷地扫了那根粗短的魔杖一眼，然后对他比了一个十分下流的手势转身而去，看也没多看一眼。鹰钩鼻浑身颤抖着，最终还是忿忿地收起魔杖关上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亚历克斯看着汤姆铁青着脸走进博金-博克，没过多久便出来了。他看到黑眸的年轻人对手里一枚金加隆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把那枚金币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亚历克斯一直跟着他回到对角巷，看着汤姆在一家店铺里买了一些食物，然后才在破釜酒吧的后院里幻影移形了。
亚历克斯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哈利还等着他回去一起吃晚饭，于是也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