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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情势生变

书籍名:《醒未迟》    作者:水岸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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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位有著甜美笑容的少女,声音柔和中带著温暖,他并不厌恶。为了避开那些异样的目光,他偶然发现御花园角落的小亭子,也发现了亭中坐著的她。而後,接连数日,他们都在此处不期而遇。他裹得严严实实、面无表情地发呆,她轻言浅笑,说著她听说过的趣事、她在教馆时的生活、她读的书。就这样,也能一同过上两三个时辰。有一天,她提著一个小食盒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给他瞧。那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甜羹,香浓诱人。
  “殿下,这宫里,也只有您会听我说话。托您的福,我每天也都开怀许多。这是我自己做的谢礼,请尝尝罢。”
  她笑著说,态度仍旧自然,声音却不似往常那般温柔。
  他盯著那碗甜羹,平素总是吃许多非常苦的药,饭食也是清淡的,还从未吃过这等食物。何况这甜羹看起来便是香软柔滑,又是这个他并不厌恶的人特地做的……於是,他伸出了手。
  “小巽,你不能喝味道重的羹,太医不是说过麽?”
  亭外忽然传来少年悠扬的声音,他捧著那碗甜羹望过去,少年微笑著优雅地走近了,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少女轻轻笑起来,紧紧地攥著手中的丝帕:“一口两口也无妨。我也听说三殿下不能喝这些,特地稍稍做得清淡了些,就试试罢。”
  “是麽?”少年俯下身来,目光在甜羹上略作停留,“小巽,先喂二哥一口,若不是太甜,你便尝尝罢。”
  他听了,立即踮起脚,将甜羹推到少年面前。
  少年无奈地笑道:“要用调羹才好。”
  他迟疑地看了看碗中的调羹,笨拙地拿起来。
  “你看,要这样用才是。”少年失笑,接过调羹,亲自示范。
  他盯住他的动作,双眼一瞬不瞬。
  就在少年即将入口的时候,少女忽然上前两步:“二殿下不是不喜欢甜食麽?”
  “确实并不怎麽喜欢。不过,夙嫔娘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这燕窝羹看起来便很不错,连我都想试试了。”
  少年笑著,抿了一口,试试味道:“果然──”
  话还未说完,少女倏然猛地将甜羹夺了过去,抛入旁边的小池中。
  少年的脸渐渐地冷下来:“夙嫔娘娘,这是何意?”
  “这甜羹,还是有些欠火候。”少女急急地道,飞快地瞥了瞥怔怔地望著小池中浮起的锦鲤的他,“改日,改日再给殿下们尝。”
  说罢,她便匆匆地走了。
  少年低低地喃喃道:“没有‘改日’了……应该……”
  他听不懂这话中的涵义,只是仍盯著那些翻上水面、一动不动的锦鲤。
  “小巽。”少年将他抱起来,慢慢地往前走,“别看了。”
  怎麽能不看?如果他吃了这燕窝甜羹,是不是也会与那些鱼一样死了?他依然固执地回首凝望著已经看不见的小池子。
  “小巽也长大了,二哥常常找不著你,也很担心你。”
  少年自顾自地说,忽然停了下来,越发用力地抱紧了他。
  他回过神,就见一群侍从远远地冲了过来。
  “小巽,记住。在外头时,二哥没尝过的东西,你不能吃;二哥没有用过的东西,你不能碰;二哥没让你去的地方,你不要去。”
  少年说罢,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他小心地将自己放在身旁,然後微笑著应付那些著急的侍从,随後,便昏倒在地。
  此後,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叫“夙嫔娘娘”的少女。
  但是,没有“夙嫔娘娘”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娘娘”、“公子”给他送点心、衣物与饰品。只是,他再也没有尝过、试过,也再也没有让少年碰过。就算如此,那些“娘娘”、“公子”也在不久之後,便销声匿迹了。
  
  有多少回?那个温柔微笑的人,一身承担了所有的恶意,以至於幕後之人疼惜无比再也不能起任何心思。
  若是一次,便是他的一条性命,那麽,他明里、暗里的照拂,怎麽也不可能算得清楚,他应该已欠了他无数条性命。
  天巽下了一颗棋子,凝视著形势险恶的棋面。
  “三殿下,在犹豫吗?”
  奔站在他身後,低声问道,银色的面具反射著烛光,透出几分寒意与锐气。
  天巽抚摩著刚下的玉质棋子:“何来此问?我看起来,是在犹豫麽?”
  “殿下是在权衡。”奔毫不迟疑地回道。
  “我无时无刻不在权衡。”天巽勾起嘴唇,“只是,这权衡与二哥无关。既已许诺,我便不会反悔。”
  “殿下要如何做?倘若太过明显,被人发觉,只会反遭人诬陷而已。”
  “谏风、陈珞,都不能行动。我的暗卫,恐怕也只能监视对方的行踪而已。云旗还得接手绯的事情,最近也抽不出太多人……”
  “既然想让惊鸿内殿出手,还是早些说得好。”
  天巽默然,好一会,才道:“他最近与秦放走得太近,去了五六回花市,意兴甚浓。”
  奔坐了下来,也望向棋盘:“秦放近年似乎不问事,但毕竟也曾是析王殿下的伴读之一,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惊鸿内殿自有分寸,殿下也不必太担心。”
  这他自然明白,只是──
  天巽按住轻轻晃动的棋子,轻皱起眉。此事凶险非常,他不想让他冒险,但却又不得不用他。然而,他在此绞尽脑汁,矛盾无比,他却镇日与危险人物来来往往,不亦乐乎……
  “狐……殿下。”
  正想著,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巽抬起首,便见洛自省笑呵呵地端著一小盆草走进来,好奇地瞟了奔几眼。
  “奔也许久没过来了罢。”
  “是,惊鸿内殿,也正是多事的时候。”
  “是麽?我怎麽觉得挺闲的。”找了个角落放了盆,洛自省道:“这是秦放选的,说是最不容易死的花草。四哥提过草离不开日光,所以我放在这里试试。若是这草死了,我可得好好嘲笑他。”
  这般悠闲的光景,确实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巽望著他的背影,道:“自省,上回我答应二哥的事,得靠你了。”
  正试著拔草叶促它快些死的洛自省回过首,抱怨道:“早说也就罢了,我现下好奇心也都淡了。”
  天巽微哂:“此事险恶得很,我原不想牵涉你。”
  洛自省自然听不出其中意味,当即皱起眉头:“怎麽?信不过我麽?多少险恶的事情,我没经历过?”
  天巽望了奔一眼,解释道:“若是伤了你,我是极不忍的。也是我顾虑太多了,最终还是得让你去。”
  他贬损自己的话,令洛自省大悦,於是理所当然又忽略了某些微妙的意涵:“说罢。不过,你对和王的称呼,从那日起便变了。”
  天巽本来并未注意到,此时一想,似乎也是确实:“以前便是这麽称呼的。倒不如说,是变回来了。”
  “看得出来,你与和王殿下倒真是对兄弟。”洛自省颔首,想起当日的相处,“我可对皇族改观了不少。”
  “万物皆有情,妖怪自然也不能例外。虽然也有存亡之争,不过‘情’才是天性罢。”天巽浅浅笑起来,别有所指地道。
  “总有无情的。”洛自省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但你不是。”
  天巽抬了抬眉,垂下眼:“我原以为,我能够成为……”原以为,与其做似有情却无情之人,倒不如做个真正无情之人。但,不可能。因为,他始终都无法忘记过去,也便无法斩断所有的情感。何况,又有如今,在眼前的这个人。
  “那种人有什麽好?”洛自省不以为然,“不信任才无情,无情又加剧了不信任。时时猜忌,刻刻防备,处处疑虑──这并非唯一的帝王之道。”
  “内殿说得是。”奔本是在一旁静听,此时也点头同意,笑了起来,“殿下不必烦扰。虽然此事可能会让殿下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天巽神情丝毫不动,“或许罢。奔,与云旗联系,布置下去,挑出百名精锐,一部分随时在商瑶南面的余州待命,一部分安排到国境附近。”
  “是。”奔肃然应道,随即便消失了。
  “自省,你能出面与四公子、重霂联系麽?让重霂放心,这不是干涉皇族之事,只是救几条性命而已。”
  洛自省沈吟道:“我不想将我四哥卷进来,他武艺灵力都不高。”
  天巽温和一笑:“我明白。但是,若不请四公子相助,想必重霂也不会愿意帮忙。此事非他们二人不能成。”
  “你……是想让和王走吗?靠著我四哥与齐王殿下的关系,去溪豫……”
  “二哥非走不可。不走,便定会死。”
  洛自省很少见他如此沈重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低声道:“再没有人比洛家更清楚兄弟之情了。好罢,我会找到四哥的。”
  说著,他便也向外走,几步之後,忽然转过身,满脸疑惑:“话说回来,到底会发生什麽事?你根本一字未提!”
  天巽神情顿时一变,强忍住笑,道:“你不是不好奇了麽?”
  “就算我不好奇,你也得说明白。”
  “好罢。你且过来。”
  洛自省嘴角抽搐,快步走到他身侧坐下来。
  天巽随手拿起一颗棋子,端详著棋面,叹道:“或许,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了。”
  
  六月,宫中传来喜讯,和王玉荣内殿已有四个月身孕,益明帝与皇後大喜,群臣纷纷恭贺。析王派的优势丧失,皇後和王派声势鹊起,昭王派与睿王派依旧毫无声息。此事带来的冲击与震动,也愈来愈深,愈来愈走势不明。




(0.98鲜币)醒未迟 第二十三章(下)

  自从玉荣内殿有喜的消息传开,诸位皇室与大臣便立即前往和王府道喜。但和王殿下却比往常更加谨慎,不仅送的重礼一律退还,臣工们更是连来访的时间都限制在半个时辰之内。虽然此举只是为了避免结党营私之嫌,但诸位客人不免觉得受了冷落。於是,原本门庭若市的和王府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直到此时,天巽才选了件白玉玛瑙长生锁为礼,与洛自省一同去探访天艮与玉荣内殿。
  两人到时,天艮与玉荣内殿却都不在,倒是由田骋来招待他们,将他们引到书房小坐。
  “两位稍候片刻,殿下很快便回来了。”
  “没事。二哥是不是去宫中探玉荣内殿了?”
  田骋颔首,神情有些微妙:“自从得知玉荣内殿有孕,皇後陛下又喜又忧,所以将她留在身边亲自照料。”
  看来是担心有人会铤而走险、痛下杀手了,这倒也不意外。天巽轻轻笑起来:“二哥也一同留在宫里不是更好麽?”
  “其实,玉荣内殿身在何处,连我都不知道。殿下也只能每日去探视一次……”田骋无奈地回道,“就算殿下想照顾内殿,恐怕陛下也不会让他插手。”
  “这也太过小心了罢。”洛自省接道,“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与软禁有何分别?”
  “分别可大了。”天巽摇首,“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世子和玉荣内殿的安全。”
  心意归心意,事实归事实,若是被如此禁锢著,倒不如随自己的意愿处在危险中得好。洛自省暗暗想著,却也没再多言。皇後为何要如此紧张,已是再明白不过了。想必昔年德妃也是万般防范,她和析王却都找到了空子,使狐狸落得一身咒毒,不得安宁。而今要躲避所有可能的恶意,让世子健健康康的出生,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如此一来,二哥与玉荣内殿一时也脱不开身了。”
  “巽,这些时日都没来看望我,原来是在忙著布置麽?”便听门外响起一阵笑意浓浓的声音,正是和王天艮。
  “二哥回来了。”天巽与洛自省都起来行礼。
  “殿下。”田骋也起身作礼。
  “好好地坐著。一边尝尝我从宫里带回来的果酒,一边说说此事的进展罢。”天艮接过亲卫抱来的酒坛,亲自斟酒。
  “果酒?”天巽抬起眉。
  “如你所想,正是十五年前我们在书堂庭院里埋下的。今日正好从那附近经过,忽然想起这坛酒,便带回来了。巽,骋,自己做的,可得好好品尝。”天艮端起酒樽,闭上眼闻了闻香味,喟叹道,“果然是好酒……可惜,离不在。”
  “派人送一壶给他便是。”田骋笑应道。
  “也是。”天艮点了点头,满含企盼地看著天巽浅啜了一口,“如何?”
  “浓郁爽口,滑而不涩,而且满口留香。二哥,这酒可称得上绝品了。”天巽说毕,又再饮了一口,细细品味。
  “从未喝过如此香浓沈郁的果酒。”洛自省也赞道,“用什麽做的?”
  天艮、田骋与天巽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千年结一次果的极等贡品灵蛇果,当年正好丰收送进宫里。我们四人悄悄去了御膳房库房,拿了一半。此事泄露之後,又向父皇赔罪说是全都贪嘴吃掉了。”天艮一面笑,一面解释道。
  想不到这位殿下也曾做过这种事,洛自省看他们仿佛从回忆中找回了意会与默契,在为天巽高兴的同时,突然也有些不快。虽然这不快的情绪极淡,但他却清楚地意识到了,而且似乎还有逐渐加深的趋势。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而且再度与狐狸有关。最近他是怎麽了?
  他并未表现出内心的震荡,天巽也没有注意到他有何异状,又给他斟了酒。
  “话说回来,二哥,嫂嫂好麽?”
  “虽然有些闷,不过她宁愿待在那里。”天艮轻描淡写道,“应该是被母後说动了。”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母後一手操办了她的生活起居,信不过御医,自行找了大夫。看来,她若不看著孩子出世,是绝不会放心的。”
  田骋轻叹道:“虽然理解皇後陛下的担忧,但我身为兄长却不能前去照料妹妹,实在……而且,连我爹也不能去探望。”
  天艮无奈地道:“母後甚至希望我也克制一些,隔几日去一回,以免带去什麽威胁。”
  “析王那边暂时没什麽动静罢。”洛自省认真道,“皇後陛下看得这麽紧,又在宫里,应该不会有事。”
  “我也觉得母後是太过小心了。”天艮沈吟道,“但大皇兄目前态度很是暧昧,没多久便会送来一些补品。敏仪内殿还准备了些孩子的用具,我也都收下了。”
  天巽微微笑了笑:“说到这个,我找著件白玉玛瑙长生锁,曾在圣宫供奉千年,驱毒辟邪,给侄儿带著护身罢。”
  “这可是难得的宝贝,你有心了。”天艮欣然接下了。
  “以皇後陛下的态度,至少半年之内是动不得了。”洛自省又道。
  “此时要动也难。不止皇後陛下,析王殿下也盯著呢。”田骋接道。
  天艮点了点头:“巽不是有对策了麽?”
  天巽低声道:“我们已请得洛四公子和重霂先生相助,送二哥二嫂去溪豫,百名精锐暗地里随行保护。溪豫齐王殿下手段了得,四公子与他交情极好,可以为二哥引见。这些,洛四公子也都答应了。有他们相护,二哥二嫂便能在溪豫彻底隐藏行踪。这之後,二哥再作打算。”
  “你考虑得很周到。”天艮温和地道,“能结识齐王殿下,也是我素来的想望。不过,依你之见,我们该何时动身?”
  “待侄儿出世,便随时做好准备。嫂嫂在宫中将养些日子,二哥想法子将她与孩子都接回来。之後,寻个空隙,自省与自悟会护送你们从南面走山路,与洛四公子、重霂先生会合。”
  “南面?秦家军营附近麽?的确,走险境反而安全。如此,大皇兄的军营便不能有任何异动,追击的人也能少一些。巽,你真是愈来愈思虑周详了。自省,也烦劳你、自悟和洛四公子了。”
  洛自省笑得爽快之极:“我早想与殿下您结交,苦无机会,而今正是好时候。”
  天艮不由得也笑起来:“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客气,与巽一同唤我二哥便是。”
  “好!二哥。”
  “呵呵,自省可真是直率。”
  天巽与田骋笑而不语。
  笑了一阵,对酌了一阵,天艮忽然道:“不过,巽,我不需要後路。”
  天巽脸色微沈下来,放下酒樽,皱起眉:“二哥……”
  天艮打断了他,神情自若,语气平常:“我必死不可。若不如此,即使到天涯海角,大哥也不会放过我们,母後也将一直抱著不实的野心与幻想。那时候,又有何安宁与自在可言?所以,我必须死,断了他们的念头。”
  天巽凝视著他,低声道:“已经决意了麽?即使,再也不能踏上昊光一步?”
  天艮弯起嘴角:“只要你能掌握这国土,我自然便能回来。”
  洛自省料不到天艮竟可绝情断念,行事激烈至此,望了望田骋,却见他丝毫不惊讶,显是早已知道内情。到时候,想必也得由他来面对皇後与天歆的悲哀与怒火了罢。
  天巽默然,良久,方道:“好,我会让二哥在昊光彻底消失。”
  天艮微微笑起来,眼中透出几分宽慰,从怀里取出一块纹饰古朴、流光溢彩的白玉璧:“这是我号令亲信的信物,见物如见人,多数人都会听从於你──就算是那些老顽固,也至少不会与你作对。要彻底收服他们,就得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天巽淡淡地道:“二哥,我不需要你的回报。”
  “这不是回报。我很清楚,你答应帮我,便从未想过这些。大概,你们都觉得我太过心软,是被母後左右的傀儡罢。大抵也如此。不过,母後固然势力庞杂,但只有我才是他们要奉忠之人。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暗里收伏了一些人,能与母後的亲信分庭抗礼。我之前做的许多事,也都是借由他们的力量。他们手中掌握的势力与秘密,对你有极大的助益。”
  天巽摇了摇首:“二哥──”
  “而且,我给你这个,是有条件的。”略停了停,天艮轻声道,“第一,放离一回。一回就好。你欠了他,这样便两清了。往後他若再偏执下去,你便随意罢。第二,放母後一回。也算看在我与父皇的份上。我若‘死’了,她想必也得到了惩罚,由她去罢。第三,速战速决,别将这件祸事再拖下去。”
  天巽听了,神情渐渐变了又变,好一阵,方苦笑道:“二哥,若说我不想要,却是虚伪了。”
  “那便答应我,拿著罢。这不是什麽回报,只是我给弟弟的心意而已。”天艮将玉璧放在他手中,恳切道,“我心软,做不得帝皇,何况又要走了,要这些人有何益?但我相信,你能够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皇帝。所以,巽,早些让我能再度回到这里罢。”
  天巽动容,回握住他的手:“是,二哥。”
  “骋,往後你就帮衬著他罢。巽的为人处事,你也很清楚。”
  田骋沈默著,忽然立起来,躬身行了大礼,双膝直直地跪在地上。
  洛自省、天艮一怔,天巽垂下眸。
  “骋,怎麽?你反对麽?”
  “不,殿下所做的决定,微臣不会有任何异议。”
  “那你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又称什麽臣下、主上?”
  田骋伏在地上,沈声道:“殿下向来待臣赤诚,微臣却欺瞒殿下多年,不忠不义,实在愧对殿下,所以要向殿下请罪。”
  天艮微惊,垂首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抿著嘴唇、双目之中流露出几分歉意的天巽。洛自省也大惊,只觉得好似又是狐狸做出来的好事。他还是低估了这只狐狸收伏人心的能力麽?
  “我明白了。”很快便恢复平常的天艮长叹一声,“你是否有罪,我一时也辨不清楚。不过,要让荣儿知道了,定会忿怒非常罢。”说到此,他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在我想清楚之前,骋,你说说,你平生所愿是什麽?”
  田骋抬起首,低低道:“微臣平生两愿。一则殿下可以逍遥度日、自由自在,二则昭王殿下君临天下。”
  “不愧是我的挚友,这分明就是我此生之愿。你不仅了解我所想,还一直在实现我所愿,何罪之有?”
  “殿下……”
  “起来罢。”
  田骋怔了怔,复又起身坐下了,只是神色之间依然带著几分自责。
  洛自省旁观了这一段,越发觉得天艮为人心胸开阔,待人处事也高明之极,不仅狐狸,连他自己也落了下乘,不由得万分佩服。不过,这种性子,也确实做不得帝皇。但做帝皇有什麽好?倒不如成为游侠,仗剑遍游天下,那才是真正惬意舒畅!
  “如此我便能彻底放心了。”
  “二哥,我──”天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是好。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时刻,想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唯恐这人伤了心,却又觉得每一个字都是伤害,根本无法避免。
  天艮浅笑著摇首道:“巽,骋主动选择你,是你太过出色的缘故,这并非什麽过错。何况,骋下定决心,必定还在你小的时候罢。”
  田骋略颔首。
  “你将要做的,都是我不忍心做的。骋若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再高兴不过了。”
  天巽默然。
  “不过,巽,你可得仔细想想,除那个位置之外,你还想要什麽。它与其说是福祉,倒不如说是祸端。人一生,不会因为有了它,便能幸福。”
  “是。”
  他,已经找到了。
  
  是夜。
  昭王府书房暗室。
  天巽环视一周,淡淡地道:“除了绯,人都齐了。”
  高谏风、陈珞、高维慎、云旗的目光都落在端坐在他後头的田骋身上,显是有些疑惑。
  “奔?”云旗试探著问。
  田骋点头:“长久以来向各位隐瞒了身份,实在对不住。”
  “果然是你?!”
  “殿下,何时……”陈珞惊讶之极,又看向洛自省。
  洛自省以传音入密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详细还得问他们自己。”
  高谏风拊掌大笑:“殿下,我真是料想不到,你只是与田骋多见了几回面,就将他收伏了麽?”
  “是他下的决定,这也算是收伏麽?”天巽挑眉回道。
  “这可是最高境界。”高维慎叹道,“当年,我亦是如此。”
  洛自悟依旧不语,仿佛似有预料,密语自家五哥:“既然在天离处有维慎,和王殿下处自然也会有人。不过,我却想不到,竟是和王派的支柱人物。如今长乐公主殿下去了析王一派,恐怕便不会那麽容易了。”
  “确实如此。狐狸这是什麽时候布下的网?还是无心插柳之故?无论如何,我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天巽瞥了这两兄弟一眼,缓声道:“今日,二哥将他所有的势力、财物都交给我了。往後即使局势生变,也会有应对的余力。现在,你们便相互了解一下各自负责的事情与手中的势力罢。”
  众人闻言,无不正色。
  “高谏风,高氏一族人脉、物资,户部上下之力。正继续扩大人脉。”
  “陈珞,正在分化收复长公主人脉、物力、势力,离可用之日不远──至少也不会有阻碍。”
  “高维慎,亲兵一万,必要之时可调动右将军高氏军五万众。时刻关注睿王一派动向。”
  “洛自悟,亲兵五万,在兵部专职鸿威军粮草调动事宜。”
  “云旗,江湖大小庄园百座,精锐暗访者五百,暂时代管公主殿下底下的一百人与经营的酒楼食坊。正在调查析王、皇後、睿王三派与江湖、献辰以及逆贼的联系。”
  “洛自省,鸿威军五十万,新近归入我方的大小官员数十人。目前在持续练兵,并考查这些官员的背景与能力。”
  “田骋,田氏军二十万,和王殿下亲兵一万,精锐侍卫百人。可动用和王殿下的人脉、物力、势力。观察、掌握皇後一派形势,监视析王势力。”
  天巽笑了,胸有成竹,带著睥睨天下的气概与威势。
  众人皆一怔,不约而同地俯身叩首。
  
  五个月之後,在酷寒飞雪的冬日,和王玉荣内殿生产,一举得子。今上与皇後大悦,连开筵席,向诸位王爷、公主、大臣广征小世子的名字。最终,昭王殿下和惊鸿内殿的建议得到青睐,上赐和王世子名为“乐”,小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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