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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情途末路大结局上

书籍名:《艳汤》    作者:周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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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前一日,菖蒲宫——
“你会杀了他麽?”男人逆光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凛冽气势,威武如神邸。青年的身体像一根弦绷的笔直,额头上豆大的汗粒簌簌滑落,苍白的脸,煞白的唇,双眼布满茫然。
会杀了他麽。思无邪,朝廷潜藏在菖蒲宫多年的细作,他与他几乎同食同饮,陪在艳殇身边,或者一道出席每一个任务,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甚至对对方浪荡不羁的态度无比厌恶,可是,可是。可是,真的已经到了要动手杀他的地步吗?
世人谣传菖蒲宫叶左使与思右使关系不睦,虽同侍一主,却因二人反差极大的性格致使其关系寒如坚冰,更有甚者,据说思右使一开始便极其恋慕叶左使美貌,不被其冰冻三尺的态度所折服,反而屡次出言暧昧挑衅。往事一幕幕,除却菖蒲宫内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宫人,江湖中人对于叶思二使暧昧的关系早已传说的甚为不堪,不怪菖蒲宫恶名在前,单是思无邪在人前一次次有意无意的引诱与挑衅,就足够让叶溢清分寸打乱……
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清楚过。
青年默然垂眸,半晌,轻轻撩袍“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石阶上。入秋后天气寒凉,宫殿那台阶又都是用了天然大理石筑造,夜间寒冷刺骨。青年笔直跪地,艳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一抹寒光掠过。
“恳请宫主给属下一个机会,让属下像他问个清楚明白,倘若果真是他一直在离间我宫,属下必定亲自取其性命以谢罪。”青年微有些清薄的嗓音尚算平实,勉强掩盖的住话音的颤抖,区区两句话说完,只觉头顶上方恼人的气压逼迫感空前,令人头痛欲裂,青年的手指搅紧了衣袂,终究没吭一声。
良久,上头的压力骤减,青年不由微微放松双肩,却听那人话音冷沉,淡淡的说了句:“好,本宫就准你所求,倘若明日后我仍能见他安然无恙,你便不用再回来了……”
青年浑身一僵,愕然抬头,眼中复杂的情绪缭绕在一起,艳殇却已转身拂袖而去,夜风骤起,浮动的暗香徐徐萦绕进空中,低柔哀伤的,像一首无声的歌。
宫主。
有些话,别人说了不算,要自己亲耳听到他说,就好比利刃染血,一切都需自己亲身验证才知感觉如何,旁的任谁来说,都无法感同身受。有些事,别人做了是错,横竖都脱不掉的死罪,可是到了那人身上,天兆日月都不算什么,世间能令自己动容忤逆的人事更不多,偏生因为他,坏了平静,乱了分寸,动了欲魔。到最后,平生第一次荒唐的求情,却是为了一个应当罪无可恕的他……
叶溢清相信自己是着了魔,那个人恶劣的品行和言辞处处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明明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甚至于恨不能他就死在自己手里,碎尸万段,正正好堵住那一张总叫自己心跳加速,羞恼不堪的嘴。偏生到了,自己却还要为他破例,恳请宫主给自己一个机会,却只是为了要找到他亲眼看着,亲耳听见他亲口说,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足以让他死一千遍还有余的事。可怕的事,所有所有他所做的一切,自己明明早有不详预感,甚至于早就察觉出了异样,却因为莫名的原因而视之不见,到头来被宫主拆穿,那样的难堪他可以忍,内心唯一不能忍受的,却是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他那么想他死,却在最后一刻仍想拉他一把!是他不够可恶,还是自己不够狠心,越到关键时刻,就越无可避免的记起那人嘴角轻佻的笑,恶毒下流的言语,以及眼睛里星辰般璀璨明媚的深情……
叶溢清跪在石阶上的双肩微微一抖,良久,突然弓起身子,难过的将脸埋进双手里,哭不出来,甚至不知道为何要哭,可是心口那里很痛,比从前看着季太初一点点沦陷要痛,比亲眼听见季太初与宫主燕欢还要痛,痛的他的心脏,几乎要分崩离析。
思无邪……
他想起这名字,良久,默默的,缓缓握紧了腰侧的佩剑,骨节青白必露。
决战日是个艳阳天。
一身红衣的男人负手立于山巅,平静的看着山脚下逐渐撑包围状的人马。凤阳门果真与武林盟联手,先行骑已到,武林盟的后续队伍也有密保说前后夹攻,这场战事几乎已经平摊于青天白日下,他们似乎都迫不及待要上演一出“瓮中捉鳖”。
那么,太初呢。
掐指一算,这几日必是他成魔的关键,菖蒲录前八阶嗜性极强,若没有内功深厚之人为他护脉,依着那一股杀戮血腥之气,凤阳门绝不可能平静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唯一的答案,是他的魔化推迟了,有能力逆天而行之人并不多,艳殊,就算是一个。他之所以不担心太初的安危,是因为他知道,艳殊必定会护他周全,直至他见到季墨白为止……
“启禀宫主,后山发现有华山、峨眉、以及嵩山派人马,意图背袭!”
“哦?”艳殇慵懒的半靠在窗口,漫不经心道,“数量可多?”
宫人一怔,旋即又道:“回宫主,人数并不多,大约是先行的探子。”
“……你去,取我手谕从七殿调一路人马出来,引他们上来,莫要过于明显,只教他们半信半疑便可,记住,引来的人越多越好,去吧!”
“属下遵命!”
艳殇淡一挥手,站了片刻,复又道:“来人。”黑暗处一道人影闪现,跪地答:“刺青在。”艳殇背对他问:“叶左使何时出发的?”“秉宫主,今晨破晓,除佩剑外不曾再带任何兵器……”刺青迟疑道,“恕属下直言,叶左使武功大不如从前,令他前去诛杀朝廷余孽似乎有些……”
“本宫做事,何时需要别人来指点了。”艳殇静静的瞥了他一眼,口气冷淡,却如利剑般直入骨髓,令人血液凝冰。他自是晓得而今的叶溢清早已非当日骄傲冷静之人,他的手脚筋重新接过以后只勉强恢复两成功力护身,与从前并不能同日而语。这样的情况下,还令他前去诛杀无论武功还是心机手段都比他强上百倍的思无邪,几乎胜算全无,当然,如果思无邪爱他爱到肯乖乖伸头给他抹脖子,那便另当别论。
问题是,艳殇这一步棋走的究竟意欲为何?若是要除掉思无邪大可不必等到他逃跑,更何况他早已猜出他的身份,论手段,他足以让姬止水看着思无邪在自己手里死去活来一千遍。然而他没有任何作为,是不是就代表,此一役,他并未想过与朝廷为敌?世人皆知朝廷与江湖素来泾渭分明,却不是因为朝廷没有能力渗透,而是两方历来都有所忌讳,不到万不得已,必定不会打破这表面的平静。而若严格来看,当今局势下的绿林执意对战朝廷,几乎是半个主动求死的姿态。姬止水登基不过区区数十年,却已踏平四海疆土,这份心机城府和能力,根本不是那些绿林草莽所能比及。为王者,善用人而非善做人,或许单独来看他不若艳殇霸气凛冽,气势惊人,亦不像西亭越那般阴险狡诈,但能坐上这帝位的皇储,又有哪一个不是在皇朝的血雨腥风中厮杀而来的……
姬止水不是最出色的一个,却是最聪明的,天生凌驾于人的高贵,以及善于审时度势,驾驭贤人,这使得他的江山固若金汤,边境无人敢犯。如此心机深沉内敛之人,怎会容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江湖乱成一锅粥,又怎么可能容许诸如艳殇、艳殊这类的威胁存在??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定能赢的天下的时机。
这是艳殇和他,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还有一个人,在这场征战中他充当了二人的“使者”,背负着错综复杂的情事,以及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他率先打破这僵局,也是他再也无人容忍江湖所谓的正邪两立,邪本出自于人内心深处,并无关于地位高低,身份尊贵,绮念之初,原本就是求而不得的一种执狂而已。
日头偏西,山脚下的战事一触即发。艳殇坐在空旷的大殿内,轻轻抚摸那一张巨大的象牙床,曾经就是在这里,他渡过人生中最冷漠无情的岁月,却也是在这张床上,他狠狠的侵犯着季太初的脆弱,逼得他一点点强势起来,而自己的强势,却在随后的时光里逐步瓦解。
若真心爱一个人,那么阴谋权利荣华富贵,乃至天下第一,其实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他的心,并且每时每刻,一想到那颗蓬勃跳跃的心脏里满满抒写着彼此纠缠的爱情,那比巅峰处的荣耀更加令人满足喜悦。因为人会老,岁月无情,生命的轮轴总在不断展开,任何的天下第一都只会不断被打破,不断成为过去,任何的荣耀与光辉,百年后都不过埋藏于尘埃中的一堆枯骨,一把山灰。唯独那个能够与你契合的灵魂,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他指尖滑过流水般柔软的绸缎,停在一片斑驳发黄的血渍上,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异常温柔。
暮色降临,半山腰处逐渐亮起一片跳跃火光,映着即将堕入黑夜的天空分外妩媚艳丽,像一块纯黑幕布上撕扯出的裂缝,裂缝里生长出崭新的颜色与光彩。
远方的人静静坐在轿内,安然的关注着对面尧山上星火燎原之景。隐约传来的杀伐声,呻吟与嘶喊,仿佛还能听到血肉被利刃刺破时骨骼分裂的脆响,熟悉的,如同多年前在战场上君临天下的挞伐。
“战况如何?”轿内传出男人微微低沉的声音,有一丝柔润,也有掩不住的冷淡。立在轿旁的男人五官写意风流,狭长凤眸带着天生的邪魅之气,微笑望着那一片热烈厮杀的场景道:“不出主上所料,武林盟与凤阳门正面主攻,六大门派负责深入敌后,属下按照主上吩咐唤醒了潜入各门派的信鸟,届时时候一到,六大门派便会内讧倒戈……”
“瓦解六大门派无关紧要,关键时凤阳门与武林盟的。”那声音淡淡的说,听不出喜怒,思无邪却十分明白对方话音的重点,的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这场战役内也指挥占据无关紧要的地位,关键的,是最后能立于巅峰处的人的生死。
“听闻他已遣了杀手来取你性命?”轿子里的人又说。思无邪一愣,眼神闪烁一下,低笑:“这,属下连日来只一心为主上奔波,并不曾留意这些……”“你可知他遣来杀你之人是谁。”“属下不知。”思无邪微微眯起眼,表情有些复杂,骄子里的人仿佛能料到他神情一般轻轻哼了一声,颀长白皙的手臂悠悠挑起幔帘一隅,黑暗中不能看到那人容貌,只听的更清那话音冷然:“你与朕打小一起长大,这里又没外人,你这做小伏低的样子是装给谁看?生怕那人不心疼你,还是卯足了劲儿非得让他看清楚你这细作的嘴脸?”
思无邪一时被噎住,嘴角滑出一缕苦笑,微一躬身:“既如此,姬九去去就来。陛下保重。”
“朕有十八轻骑不劳你费心,尽快解决了你那烂事为上!”那人轻哼一声,幔帘又垂下来,思无邪嘴角笑意更深,转身紧走几步飞身而去。他方一离开,空缺的位置立刻有人填补上,无声无息如影子一般,却将那轿子左右围堵的密不透风,唯恐苍蝇都不能飞过。
轿内,姬止水慵懒支颐微微扬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竟是难得的温和,唤轿外:“姬七。”
“属下在。”
“……朕行事是否过于严苛?”姬止水的话音里竟然有几分郁卒,姬七一怔,却又听见那人语带不屑:“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还卖这样大一个人情过来,生怕人不知他为主贤达……不过朕也不差,他送个弱不禁风的杀手过来,朕不是也立马赶走一个去配对了?哼……”
姬七在轿外满脸黑线的听着那朝堂上不苟言笑之人,难得孩子气似得自言自语瞎嘟囔,倏然,只见远方火光攀岩而上,一路直逼向尧山之巅的华美宫殿。
姬七心一紧,低声朝轿子里的人回报:“主上,武林盟的人攻上山了。”
“凤淮恙和西亭越呢?”轿子里姬止水表情蓦然一肃。
“探子回报说不曾见到凤淮恙本人,西亭越倒是已登上山了。”
“攻上山的绝大部分是自己人,到时自有反击之地,倒是凤淮恙,到现在都不见动静,唯恐是想等艳殇的人手被分割的差不多了,好坐收渔翁之利。”姬止水冷笑一声,“传朕手谕,再过一个时辰,倘若仍不见凤淮恙等人现身,便立即开始反噬!”
“属下遵命!”
远方,大片大片火光团聚在菖蒲宫正殿前,乌压压的人马一路横冲直撞杀红了眼,虽少不得挂彩,但攻上尧山却比他们想象中容易了许多,不由生出些飘然情绪。然而西亭越却清楚,这纯粹是以为之前凤淮恙已将尧山的地形图一清二楚的画给了他,乃至现在他们所处的九曲十八盘,明明只要通过就能顺利攻入菖蒲宫正殿,然而他们面前的大理石地面,每一块都是按照阵法所布,又每隔七日一变,每变一次,解法都不同。不懂解法之人一脚踏错必定尸骨无存,西亭越当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实现他已然从凤淮恙那里得到的口诀步法,但保险期间,他仍随手揪出一小厮,命他照着自己所说的去做……
小厮战战兢兢的立在那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此时月华初现,清辉徐徐洒落在宫殿前那一大片开阔的大理石上,平坦无垠宛如一块明透的湖泊,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寒气。那小厮每前行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胆战心惊,浑身僵硬不堪,去不得不按照西亭越的话照办,还好那凤淮恙给他的口诀倒是真的,他一步步踩着方砖走来,并未出现枪林弹雨或者飞沙走石的恐怖景象。
西亭越看着小厮平安无恙的到达宫殿前时,眼睛一亮,一挥手喝道:“诸位且跟着我的步走吧,不会有错,我等直杀入艳殇老巢!”
“盟主雄伟震天下!”
“盟主英明!”
……
声声高呼掩盖了之前的心悸,从前巍峨森然的菖蒲宫在这一刻仿佛化成了他们眼底再小不能的角色,像是一根手指就能摧毁的沙堡,令人蔑视。
——他们逼近宫殿!
“今日是个艳阳天。”面如阴柔的男子低声呢喃着,怀中抱着的青年表情空洞,狭长的眼尾勾着一丝茫然,像具失去生机的人偶般窝在他怀里,任由他附耳低语。
“我记得生你那日,也是这般好的天气……”他抱着青年轻笑,表情温柔,“小初儿,我的小初儿,娘好疼你的,你可知道?”
无人回应,他又吃吃的笑,绮丽的指尖轻轻摩挲青年瓷白的面颊,口中念念有词:“娘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你成魔这一日。娘等了一辈子,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天。”所以,从早晨到入暮,乃至而今华灯初上,他都一动不动的搂着青年坐在山阴里,等待着。
“娘要亲眼看着你成魔,看着你除掉你的亲哥哥,艳殇若爱你,必不能免于死在你手的结局。小初儿,你值得娘倾尽一生的希望,你拥有成魔者不可获取的冷硬之心,你足够自私与聪慧,更重要的,你恨娘……”
不像艳殇,他从出生起就沐浴在一片血光中,那样冷酷残忍的嗜血生活他习以为常,我不能激发起他过多的恨意,而你,你却不同,当我将你分筋错骨重新塑造,当我告诉你是我杀了你真实的“身份”,杀掉你曾经的家人,抹煞所有关于你的真实存在的过去,令你成为如今的季太初……你是多么的恨我,你眼中因仇恨而燃起的绝望烈焰,熊熊炙热,漆黑的像一个深渊。
我便知道,终有一日,你能杀了我。杀了我,杀了艳殇,杀了季墨白,杀了凤淮恙,杀掉所有能动摇你心神,霍乱你意志的人,杀掉所有跟你有关,或者试图与你有所关联之人,杀掉他们,全部。你便是魔,天上地下,无人能左右你。
“到那时,小初儿,天地万物都能为你所有,你便永远不会寂寞,永远不会失去什么……”
凤淮恙站在艳殊背后,听着那男人喃喃自语,时而眉心微蹙看似忧伤,时而有言笑晏晏温暖异常。他早已知道心魔根深蒂固的扎在艳殊身体里,却不知为何他对于所爱会生出固执的摧毁欲,是因为爱到极致害怕他们会因自己的爱而癫狂,还是因为太爱,才会害怕某一天自己不会再爱……
像一条循环的套索,爱与恨分裂在两端,遥遥相望,可是却又无休无止的循环上演。
抬头,寂静的山顶突然窜上一缕激烈的烟火,凤淮恙眼角一跳,他自是认得那是武林盟的求救信号,但是这一切都按照计划在上演,此刻他们应当已攻入大殿才是,难道会生出意外?
事实是,的确有意外。大批人马中早已混杂入朝廷将士,甚至当朝天子的暗影,越是到关键时刻,却越是显得这场内讧打乱人心。西亭越情急中仍不见凤淮恙本人,终究耐不住自相残杀的惶恐,咬牙豁出颜面,放出了求救的烟花。菖蒲宫大殿前一片混乱,好容易熬过那九曲十八盘,万想不到等待他们的,确实一出自相残杀的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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