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了。万籁俱静。
身体的疲惫让我睡得很沉，半夜的时候，身边突然好像好些冷，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商祺胜不在床上。
我披衣下床，看到阳台上，有微红的火光一闪。
商大总裁居然在抽烟！我目瞪口呆，他不是一向自诩无任何不良癖好的吗？
我悄悄向前，经过客厅沙发之时，故意碰落一个抱枕，就见阳台上的那点红光突然消失。
「简、简俞？」商大总裁会急急掐灭，明显是做贼心虚！
「哼哼……」我大摇大摆走出，故作疑惑地闻闻四周，「我好像闻到烟味？」
「……是吗？」商祺胜笑了一下，「有吗？」
哇，居然死不承认！
真后悔刚才给他面子，没有人赃俱获！
「为什么不开灯呢？」阳台上风微大，我胡乱地拉了拉睡衣，商祺胜突然伸过手来。帮我拉拢领口，我懒洋洋地靠在阳台上，转过头，欣赏自己的同居人。
夜色笼罩下的商大总裁的五官显得格外深邃，风拂动他额前的髪，他和我一起望向阳台外面的风景，不知为何，这样的商祺胜有一种忧郁的感觉，是夜色的原因？
「怎么了？」我忍耐不住，问。
坊间有种说法，男人深夜抽烟，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公司里不如意；二，外面有女人。
但是商大总裁？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觉得他会是在公司里混得不如意之人，那么，就是外面有女人了？程可人小姐！
「在第一轮投标中，对方拿出的设计方案和皇爵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六十，虽然很奇怪，可是也并非没有撞车的可能，但如果下一轮的方案依然如此，对皇爵来讲说，很没有优势。」商大总裁突然开口。咦咦？是公事？
商祺突然转过头凝望我，黑夜中他的眸中微微闪着温润的光，「我怀疑集团中有人被鼎风利用，将设计方案透露给对方，可是没有明确证据，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彻底清查。」
「……是，是吗？」我疑惑地大量商大总裁，他刚才望向我的时候，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是……试探？
是我多想了吗？
「简俞，你说……公司里，会有人背叛我吗？」商大总裁忧心忡忡。
「……」我哑口无言。喂喂，商祺胜，后宫嫔妃向来不可干涉国家大事，我对你公司的事一窍不通，你居然问我？
难不成……商大总裁真的是忧虑过头了？
「有没有……行踪诡异的新进员工？」我照常理分析。
「公司里我的团队自创立开始便与我并肩前行，便是再短的，也有五、六年时间。」商祺胜叹一口气，「我真的难以想象，他们之中，会有人叛离我……」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
商祺胜突然拥住我，「俞俞……我信任他们，就像信任你一样。」商祺胜将我的手拉下来轻吻，「俞俞，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若你想伤我，商祺胜毫无防备。」
「……」夜风微冷，望着拥住我的这个男人，我的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商祺胜真正忧虑的东西是不是这个，但我知道的是，商大总裁欲打倒鼎风集团，还是艰难险阻多多，此次便是极好的证明。
鼎风集团扎根在欧洲，在前几年重心才向亚洲转移，可想而知，这里将是他们未来发展的重点。皇爵集团在发展的时候，他们也在不停吞并其他弱小，而今，一山两虎，且不说会不会斗到两败俱伤，就算没有冲突，他们会坐视皇爵一统天下？
我的心里有些不安，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外衣口袋，在那里，商父给我的金钮扣还在，小小的圆圆的，握在手心，冰凉的硬梆梆的，我的脑中不由想起商父中午的话。
「两个月内不用掉它的话，商祺胜就要与鸿基集团的程可人小姐正式结婚。」
我突然有些害怕，怕眼前的人就此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冲动，突然袭上我的心头，我微哑着开口，「祺……祺胜，如果……如果这么困难的话，为什么不取消呢？」
商祺胜倏地转过头来望向我，「俞俞。」他的目光中有惊讶。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上商祺胜的目光，我不由得有些退缩。我不知道在祺胜眼中，此刻的我是怎样的。他会惊讶于我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还是讨厌我横加干涉？还是……会失望我不与他站在同一战线？
毕竟……同居四年来，在商业上，我对商祺胜的决定从未说过一句话，更何况，简俞也没有资格，不是吗？
「的确，希顿到厘岛这段路并不是皇爵集团今年的首要目标，也并非必争之地。」正当我惴惴不安的时候，商祺胜突然开口了，他竟是向我一一解释，「可是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凡响。俞俞，自从我接手皇爵以来，就阻难重重。别看外表上，皇爵这几年进展很快，一切如我所愿，可是实际上，在皇爵集团内部，反对我的人仍是不少。他们从一开始便不信任我，认为我太过年轻莽撞，每一次我的决策，他们都横加干涉。」
「是……是吗？」我有些感动，感动于商大总裁如此体贴，他明知我对房产界的事情一窍不通，对于我说的话，他完全可以说一声，简俞，你不懂的，就此将我打发。可是他却没有。商大总裁仔细地向我解释，「而此次，可以说分歧是最大的。在我眼中，这件案子能成功，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反击。永远受他们束缚，永远在董事会上与他们争辩，虽然赢了，可是却也筋疲力尽，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样只会旷费时日、殆误时机。我希望今年结束之后，我在皇爵的地位，将是说一不二的，几乎完全独裁的。」商祺胜道。
「……」对上面前的人如此坦白的野心，我该说什么？那一刻我反倒是想微笑，是啊，商大总裁向来霸气。他怎么会容许有人对他束手束脚呢？他希望漂亮地打垮他们，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踩在脚底，而我，竟让他退缩，呵。
只是因为我那小小的不安？
别傻了，简俞。你不要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不像我。
骄傲如商祺胜，他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我的境地。
商大总裁不是简俞，除却商祺胜，简俞一无所有。
而离开我，商祺胜还有他的事业，那才是他的一切。
简俞，你有何能耐，竟痴心妄想，与它争夺地位，真是可笑。
我向我第二天上班必是萎靡不振的模样，段其凯一见我进门，本是如见狼虎，一把跳开，与我保持距离，后来发现我的脸色，竟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最后又坐回到我的桌上。
「……」难道昨日还没有吓着他？
可惜今日简俞闷闷不乐，没有精力与他斗智斗勇。
我把计算机屏幕左转十五度，继续埋头工作。段大公子，对不住，要让您失望了。
段其凯将我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俞，你……心情不好？」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段其凯居然吓了一大跳？为什么这种反应？心理学上称人的情绪是呈现周期性变化，总有低落之时，简俞心情不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段大公子不愧为段大公子，他很快振作，开始试探着下手，「那……我可否趁虚而入？」
「如果你愿意乖乖躺我身下的话。」我一边工作，一边有气无力地应道。
闻言，段其凯的脸色又白了一下，真奇怪他为何震惊到现在？让他被人做，这么难以忍受吗？连想象一下都会俊容抽搐吗？可是这会儿我也没心思探究段大公子的内心，「你怎样趁虚而入？」
「请你大吃一顿？」段其凯观察我，小心提议。
「好啊。」我想我的确需要大吃一顿了，也许暴饮暴食能让我心情好转。
「……私下的哦？只有两个人的哦？晚餐哦？要喝酒的哦？」段其凯怕是没想到我如此爽快答应，反而有些不相信，「我有可能在酒里做手脚的哦？」
「……」本以为答应他能得一日安宁，却没想到段大公子如此啰嗦，我关闭窗口，转过头对上他，「那你是要我反悔吗？我很乐意。」
「不！」段其凯当机立断，「不用了！就定在今天晚上！」
「……」
到晚上六点多，坐在那家法式餐厅里，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这是一家装修得非常有格调的店，空气中飘着淡而幽雅的芳香，灯光很美，背景音乐是一首抒情的爵士乐，一如它的气氛。
而面前的段大公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怡然自得，彷佛天生就该如此尊贵优雅，享受这一切似的。
这让我感觉有些不爽。
想象一下，当你心情非常不好，而另一个人却在你面前悠闲自在，相信我，如果是你，你也会不爽的。
于是我将不爽发泄在食物上。
开胃菜其中有一道是香煎鹅肝，肥而不腻，简俞毫不客气，一扫而光。奶油龙虾汤鲜美无比，回味无穷，喝两口，我擦擦嘴，挑剔道，味道不好，给我换了！还有一款鲔鱼沙虫，吃它一口便立刻换另一盘。因为点的菜实在太多，每道菜不吃它一口我实在不忍心。
其实我真的很想豪迈吼一声，「给我打包！」问题是带回去家里那只一定怒火熊熊，呜，好悲哀！
每一道菜后，立在一旁的侍者都会送上一杯相应的酒，颇有情调，也与菜配合得恰到好处，使入口的味道更加鲜美。
段其凯笑语盈盈，灯光之下眉眼风流，如果放松下来，这样看看他，真是一个优雅又性感的男子。
若是情人的话，单论虚荣心，便是极大的满足了吧。
想起另一个同样优雅的男人，我的情绪不由得又开始低落起来，昨晚陪着商大总裁在阳台上站了半个多小时，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他与程可人小姐两个月后即将结婚的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他很有把握，可以让此事像以前那样结束呢？
同居这么多年，除去几次订婚带来的一种「会失去这个人」的失落感外，平常的日子，不能不说是稳定安逸得像是沉静的湖水一般，我不知道商祺胜是怎么想的，这样的生活，对于像他那种在商场上厮杀的人来说，也许很乏味吧，又或许，正好适合他？
可是，就像商父所说的，时间永远不会停顿，总有改变的那一天。那么，到了那一天，商祺胜真的想结婚了，那我又该如何？
如果商祺胜要结婚，简俞，你呢？你该怎么办？我扪心自问，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敢想象这样的结局，一想到，心就会揪结起来，不能想象自己被这个男人遗弃。
这种事，像段公子这样的人，应该会先撒手走人吧。
目光无意识地投向段其凯，段大公子正低下头吃东西，视线掠过他的肩膀，落到不远处一张桌上，我倏地怔住。在那儿，赫然是商大总裁与程可人小姐，其中商大总裁目光恶狠狠，正一刀一刀，将我千刀万剐。
呃……
不……不会吧……
我顿感凄怆，抒情的背景音乐好像突然变成苦情音乐，我嘴角抽搐，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第一次小小出墙就被抓奸正着。
「俞，怎么了？」段大公子招手又点了一瓶红酒，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眉一挑，「真巧，那不是皇爵集团的商总吗？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段其凯建议。
「不……不用了……」我害怕。为……为什么会这么巧？难道是段其凯事先就知道商大总裁会到这家餐厅？「你……之前就认识他？」
「房产界的君子狐，商祺胜商大总裁，大名鼎鼎，商场上何人不晓。怎么，简俞，你认识他？」段其凯啜一口杯中香醇的酒液。
「君、君子狐？」我怎么没听说过大总裁这个称呼？
「传言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堪比君子，然而狐性狡诈，正如商大总裁多谋善变，被他盯上，很难逃脱，所以坊间受过他苦头的人奉送给他这样一个绰号。」段公子慢条斯理解释道，有意无意地朝那边投去一眼，又悠闲自在地收回，望着我，微微惊疑道，「俞，你额上冒汗了，是不是太热了？」
「不不不，没事，没事……」我急忙避开他要拭汗的亲昵动作，有些心惊肉跳地端起杯子，不，不会吧……
段其凯居然认识商大总裁，而且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居然还在他面前狂妄压倒商大总裁，万一……万一被他知道与我同居的人便是商大总裁的话，皇爵集团大总裁一世英明，岂非毁于一旦？
商大总裁啊商大总裁，事发突然，简俞来不及弥补你的损失，为保你男性雄风，请……千万不要过来！
我在心里敲着小边鼓，这种场合，商大总裁应该……不会爆发吧，他向来很有风度。
风度翩翩的商大总裁在进餐途中只用目光杀人，并没有一丝不当举动。还好还好！我的心微微放下肚。我匆匆进食完毕，打算溜之大吉，然而段公子却似乎雅兴极佳，还叫了咖啡……这岂非凌迟？
我战战兢兢坐立难安，他段大公子自得其乐，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啊啊！来，来了！就见用餐告一段落的商大总裁站起来，俯身在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程小姐的视线往我们这边投过来，而后回过去对着商祺胜点点头，商大总裁大步朝我们走过来。
完了！完了！我手冷脚冷地瘫在座位上迎接商大总裁。
「段公子，好久不见。」商大总裁声音悦耳一如天籁，妖魔小鬼听不得，只觉如雷声轰隆隆，「不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朋友吗？」
「哪里哪里，公司新任总监特助，」段其凯伸手按住起身想逃的我，「我的朋友。」
「朋友？」商褀胜一挑眉，似笑非笑，「还是新欢？」
段其凯挑挑眉，「商总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朋友和新欢，需要分得这么清吗？」
啊啊！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段其凯居然在这种时候插我一刀！呜！呜！
商大总裁于是微笑了，「段公子果然一如传言所说的风流不羁，对所谓的舆论不屑一顾。」
商大总裁的声音疏而有礼，虽然我低着头，但若是感觉不出大总裁那沉稳的声音蕴藏着的怒气，我这四年就白活了！
「所谓舆论，不过是愚弄他人之论罢了，而有些人，却偏偏要将那种东西奉为金科玉律，最后落得个连婚姻都不能自主，连生气都不敢怒吼，那种人，岂不是太可笑？你说呢？」段其凯果然是存心挑起战火。
「自然是比不上段公子洒脱自在。」大总裁被挑衅，只是一笑置之，当真是好涵养，「只是这一位看着眼熟，好像是我故交，不知可否向段公子借人近一步说话？」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商总是否会当众抢人？」段其凯好整以暇地摊手微笑。
不错不错，强抢民女乃土霸王所为，商大总裁自然不会做。商大总裁只是优雅一笑，朝着我的方向俯下身来，「这位先生……」
「请问您是……」大庭广众之下，我睁眼说瞎话。
可是商大总裁我这都是为了您啊，简俞良苦用心，你还不知吗？呜呜，您快回去用餐吧，且让时间平息您的怒火，我们晚上再谈，详谈，好吗？
我用期待的目光望向他，万分指望他能理解。问题是商大总裁似乎并不想读懂我眼中的话，只见他眉头微蹙，往前一步，只听得皮鞋轻微地「咔答」一声，我倏地冷汗直冒，桌布遮挡之下，商大总裁的皮鞋不偏不倚正踩中我的脚。
商大总裁朝着我微微笑，「我和您身边这位--鼎风集团大少爷段大公子有很久的交情。」
我的心咯登一下，鼎、鼎风集团？我回过头望向段其凯，他对我微微笑。
不、不妙！鼎风集团不就是和皇爵对立的那一家吗？我居然和他的人牵扯在一起？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不敢看向商大总裁的脸。
商大总裁友好地伸出手来与我相握，「不认识一下吗？您好，我叫商褀胜。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皇爵效劳的话，尽管和我联系，随时欢迎。」
骗子！虚伪！我在心里大叫。这个在桌底下狠狠踩我的脚，在桌面上却装君子的家伙是谁？商褀胜，我从未见过你在外面时的模样，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阴险毒辣！
然而台面上，于情于理，我都只有委屈地应了一声，「……您好。」
呜……这个世界真是没天理啊……
简俞只有在桌底下，悄悄地，以尽量不影响桌面到杯盘的动作，像拔萝卜一样使劲拔自己的脚。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商大总裁微微笑，体贴又温柔，「段公子，您的这位朋友身体似乎有些不舒服？」
「还、还好……」我强忍住痛还想死撑，就怕商大总裁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被段其凯发现。
「是吗？」商祺胜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不过……」桌布下商大总裁的脚在微微用力，啊，快拔快拔--拔不出来。太凄惨了！这个时候，就听得商褀胜亲切体贴道，「如果真的是身体不适的话，不用太勉强哦。」
「哇！」我大叫跳起，痛痛痛痛痛！好痛！我从没像这一刻那样讨厌商大总裁的皮鞋。
全餐厅的目光都投在这一桌，我心惊胆颤，胡乱抛下一句，「我，我有点不舒服，是，很、很不舒服。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你们继续！」
而后，落荒而逃。
简俞好心好意要保商大总裁清白，结果他却不领情，还狠狠踩我，呜--做人情夫，真是难啊。
奉劝天下女子，切勿做人情妇；若不幸做了，切勿出入他人地盘；若不幸狭路相逢，切勿不识大体。相信我，无论是装傻充愣还是咄咄逼人，都只会令对方不爽。最正确的做法，应是脚底抹油，戏未开场便自行溜走为上！
嗯？你说如此太过难堪，一如丧家之鼠？
叹叹叹。切切记住，为人要谨记本分。你要知晓，你的身分，让你见不得光，而简俞身为一男子，更是见不得人。
呜呼！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此畏畏缩缩，躲躲藏藏，一如过街老鼠。而过街老鼠尚有吱吱一声的权利，然简俞竟是连坐在那儿听一听的权利都没有。
回到家，我不由大嚎一声，一头栽倒在床，抱着枕头翻来滚去，痛苦万状。我不敢想象商大总裁说漏了嘴，被段大公子用诡异目光相待的模样；更不敢想象段其凯一个多嘴，被商大总裁知晓我在外面作威作福，毁他一世英明，回来之后他怒火攻心，对我大刑伺候的情景。
说到回来……
我从枕头里抬头，望望时间，啊啊啊，为何现在才只是晚上八点。
商大总裁何时回来？我要如何向商大总裁解释？
我头大如牛，在房内团团转。
半个小时之后商大总裁仍未回家，我打开电视，突然看到直播的一个慈善募捐上出现了商大总裁，「……」我想起来了，商大总裁在今早离开的时候说过，他在今晚八点半还要出席这个慈善募捐，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
也是哦，公事与简俞，当然是简俞被踢到一边。
瞪着屏幕上微笑着的商大总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不过，这样说来，我是逃过……一劫？
我无聊地切换频道，突然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男人。停住--
咦？这个小胡子……不就是之前拦住我自称是导演的人吗？
我还记得那一日他的模样就像个即将被炒鱿鱼的苦闷推销员，但今日在屏幕上，他却气势非凡，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艺术家气质，看起来自信无比。那是转播的一个报导，大导演正从法国载誉归来，大谈特谈他筹备中的下一部作品。
片名很熟悉，《天国一三一之恋》，我猛然想起那天他对我的邀请，去自己的小房间翻翻，那张名片还在，原来小胡子姓江。
江小胡子在屏幕上滔滔不绝，目前男主角已经确定由谁谁主演，女主角则是由刚在某知名奖项上获得最佳女主角奖的某某出演，一号女配角由某某出演，并且得意过头，还说：「至于最受人关注的一号男配角，我的想法是这个角色将由新人出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新人并不是传说中环天筹备一年要推出的那一位歌手。」
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那个新人……不会就是指我吧？
但是，我还没有答应他啊！
瞪着那个号码，我的心里开始发虚。
或者……打个电话向他正式回绝？
「……」二十分钟之后，商大总裁仍未回来，无聊到顶点的我站在电话前，不知道是第几次犹豫之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话筒那一端就传来超高分贝的大叫，「简俞！」
「……」我吓了一大跳。
「是简俞吗？你是简俞吗？」我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兴奋，「你好你好，我是江孝成。」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怀疑地问道。
「因为那是我的私人名片，上面的号码除了熟悉的人，我只给过你！」小胡子在另一端好像很兴奋？「所以一看到陌生号码，我就知道是你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我都要疯掉了！我真后悔那一天没有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我应该当机立断，给你配备一支手机！现在赶快过来吧！」
「现在？」我被吓到了，瞄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过……过去你那边？」这听起来更让人怀疑了。尤其在我还是一个同性恋的基础上，这有点……像一夜情的邀约？
「那你现在在干嘛？」对方很不满。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事实上，根本就是无所事事……
「那为什么还不过来？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你讲！这部戏投资商之一的曼琴集团把广告时间提前了，本来选定的代言人出现一些问题，对方对他很不满，一定要换人重拍，我这边正头大！」小胡子突然警觉，「你打过来……不会是要拒绝我？」
「是，是啊……」
「你开什么玩笑！」电话那一端暴跳如雷，「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是要你和家里人说一声，不是让你考虑回绝的！」
「……」我听到电话彼端小胡子在诅咒，我明智地保持沉默。发泄一通之后，小胡子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喂……简俞，你还在？」
「在。」
「我很有名的哦。」小胡子认为我不仅他的身分与地位，于是耐下性子开始劝诱，
「只要是我的戏，就算只在里面露一个脸，大家也是争先恐后的哦。你有没有看过《失恋的左手》？当期收视率突破百分之五十。那部戏就是我拍的。」小胡子开始罗列他生平所拍电影及所得奖项，以及捧红多少人马，同时毫不客气地盘问我的收入及目前状况，最后，他怒气冲冲，「你是说你的女朋友不让？」
「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汗如雨下。
「难道你想一辈子靠女人养着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吃软饭吗？」小胡子义正辞严，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简俞，不要再堕落了！作为一个男人你当个小白脸就已经很不象样了，你居然还甘之如饴，变得连一点骨气都没有！你赶紧给我过来！」
「……」我哑然，为、为什么小胡子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好吧，好吧……」小胡子像是极度忍耐地劝诱，「就算你不想出演，那么，过来让对方看看如何？就当是救急好不好？简俞！我是真的没法子了！哪哪，只是拍一张照片而已，说不定对方还看不上你呢，反正你现在也无所事事。如何？你不是说你的女朋友有事出去，十一点前回不来吗？」
「……」我看了看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就当是出来走走，如何？这也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好呀。你不想来看看吗？」小胡子循循善诱，「我们现在在成寿路上，哪，你说你住在成寿路附近，那么很近呀，开车不到十分钟。只是过来让对方看一眼。或者，我派人去接你？」
「不，不用。」我被说动了。「我自己去吧。」
将我的老爷车开出车库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后悔，抬起头，望了望一片漆黑的家，想着万一商大总裁提前回家，看到家里一片漆黑的情景，我突然有些不忍。
不过……一想到让我坐在那儿耗上两个多小时就为了等他回来承受他的怒吼再向他解释，我的头皮不由得一麻，迅速驾车逃逸。
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我对自己说道。慈善募捐十一点结束，商大总裁再快也得十一点半回来，那么，我只要赶在十一点前回到家，商大总裁不会知道我出门过，不是吗？
这样想着我有些安心。
成寿路二十三号是一幢高达二百层的大楼，每日从公司开车回家我都会路过，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从三十层到五十六层是知名摄影师的工作地点。
塞车又花去了我十分钟的时间，在等电梯的时候还有一位穿着今年香奈儿最新款夏装的女子，在她身后跟着几位助理模样的人，看到我按了五十层的按钮时，她摘下墨镜看了我一眼，我惊得要跳起来。她、她不是那位知名的女演员吗？
「你也是江导叫过来的人吗？」没有想到她居然先向我搭话，我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是，是啊。」
不知为何，当我说完的时候，那几个助理模样的人的视线突然齐刷刷向我射过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有着鄙夷、不屑、玩味、或者是研究的视线。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那位知名女演员在说完之后就再没说第二句话，只是望着电梯上升的楼层指示灯。
当电梯到达三十层的时候，女演员率先从电梯里出去，紧跟着她的是那几位助理模样的人。接着电梯门阖上，到达五十层之后，我在电梯里站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小胡子江孝成又变得像苦闷的推销员了，完全没有电视采访中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头发被抓得一团乱，有的还竖了起来，他一见到我就大叫，「简俞，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过来！」他遗憾的模样就像段大公子，「简直惨不忍睹！」他大叫，围着我转了一圈，几乎要抓狂了，「你的发型！你的衣服！还有，你的黑眼圈！你的皮肤！你昨晚有没有睡觉？」
我不由得汗颜，「的、的确没睡好。」事实上是昨晚陪商大总裁站在阳台上吹了一夜风，根本没睡上几个小时。
「哎，算了算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快换衣服！」小胡子将我拉进化妆室，几个在化妆室的人吓了一跳的样子，小胡子一边招呼他们快点开始工作，一边忙不迭地拉下我的眼镜，又开始拉我的衣服，我大叫，「等等--」
这这这这，虽然我听说过一些知名导演或制片总会不拘小节或有一些怪癖，可是这种诡异的感觉--
「来不及啦！曼琴集团的人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他又开始脱我的裤子，一边扯一边还对人大叫，「赶快把衣服拿过来！」
「等、等一下！让我自己来！」我大叫着抓住被扒到膝盖的牛仔裤，T恤也被脱到一半，因为我的手不合作，结果卡在头上，露出一大截身体来。我慌忙地将衣服拉下来，裤子迅速被人褪到脚上，「等等--」
回应我的是丢给我的黑色西装裤。我急忙套上它，还没来得及套到大腿上，衣服又被人扒光，这种手忙脚乱的「高效率」令我简直哭笑不得，只有抓着从天而降的雪白衬衫穿上，两只手伸进袖子，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的时候，就听得门「唰--」的一声突然被人打开了。
「好了没？再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就决定重新考虑合作方案了！」一位看上去一脸不耐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
你作过梦吗？
有没有梦到过自己一丝不挂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现在就是如此的感觉，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中会有如此尴尬的一刻。身边围着几个打扮奇怪的人，脚边还有一个小胡子正整理裤脚，而那条黑色西装裤则松垮垮地挂在大腿上，拉链大开，露出白色的内裤及一截大腿，衬衫前襟大开，露出胸前两点及肚跻……
好吧，虽然我是男人，不应该介意这个，被个男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的他也有，他有的我也有。只不过是衣衫不整嘛……
但问题是，正对着我的那个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位精英人士，个个西装革履、一脸严肃。
我愣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保持着一只手拉着裤子，另一只手抓着领结、燕尾服的姿势，与那位年轻男子面面相觑。
小胡子恐怕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闯进来，一时间也愣在那儿。
那些人可能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慌乱的一幕。
于是--化妆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而后，我看到那位年轻男子的脸上慢慢地现出了一抹……绯红？而后，绯红色渐渐蔓延，从脸上到耳朵、到脖子……
我好像看到那位年轻男子的头上开始冒出蒸气。
他居然就这样满面通红地、直直地盯着我，然后，他突然点点头，「很、很好。」
「……？」这是什么反应？我不解。
「就、就是他了。」那位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说完，突然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带领那十几位精英人士离开，「砰--」的一声，他撞到墙了。那十几个精英人士处变不惊，保持沉默地看着他们的主子向右迈出一步，向前跨出一步，出门，然后跟着他排队离开，最后一人好涵养，还记得把门关上。
「……」我愣愣地望着被关上的门，身后，突然传来小胡子的大叫，「Yeah！」
据小胡子说，《天国一三一之恋》是发生在音乐学院的故事，所以曼琴作为《天国一三一之恋》的最大投资商之一，与环天另行签署了广告合同，其中有一条便是，由剧中的演员之一作为他们公可的广告代言人，拍摄一系列广告。本来是在电视剧开播之后的，结果因对方公司计划提前，于是广告的拍摄也跟着提前了。
一开始商定是由男主角，结果因为男主角形象太过匪徒气息，导致出来的样片令对方高层不满，之后还发生男主角去酒店招妓被人偷拍的不良绯闻，对方认为他破坏公司形象，很不满意，导致其与男主角解约，广告重拍，并且还有撤走投资的意向。而一旦失去他们的投资，《天国一三一之恋》初定的开机时间便要再次延期，几个知名演员的档期又要重新敲定，所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于是小胡子就像拉皮条一般，将里面几个戏分重的演员数据和人选都拿过去给对方看，希冀对方能者中其中一个，却没想到，对方再三挑剔。正在他要疯掉的时候，我撞上门来了。
这真是天意啊。这是小胡子说的。
然而对我来说，我却觉得……我好像撞上不好的时机了……
这真是天大的不幸。
今天晚上在三十层是为《天国一三一之恋》的几位演员定妆，而五十层则由曼琴确定新的代言人选，本来以为让对方看一下就可以走人了，却没想到，穿好燕尾服、被要求坐在一架崭新的钢琴前摆几个POSE，接受对方的评论与意见之后，还要不停地更换造型修饰细节？
「喂喂，你不是说，只要露个面就可以走人的吗？」头发被人弄来弄去，发型换过好几个，虽然他们的动作很轻柔，然而不停地改来改去总有被拉扯到的时候，头皮都被扯痛了，眼看着时钟迈向十一点，而那些人却才刚开始进入工作状况的样子，我有不祥的预感，「你不是说，就算被选上，也只是帮忙拍一张照片吗？」
「目前的确是一张海报。」小胡子摸摸他的下巴，对我笑瞇瞇，「但是如果海报满意的话，紧接着的还有三支在各大电视台广告黄金时段播放的视频广告。所以一开始就确定好造型很重要呀。」
「……」这么说，我是被拉下水了？「你们的工作不会刚开始吧？」
「宾果。」
「……」
望见我不悦的表情，小胡子又开始软缠硬缠，「拜托拜托，俞俞，帮我这个忙嘛。你知不知道曼琴对我有多重要啊，如果他们走人了，那我的那笔资金就要泡汤了。」
「多少？」我有点好奇。
「开拍资金就是八百万。」小胡子点点头，「后期绝对会有追加，所以八百万是最少的。」
八百万！
小市民如我，立刻被钱砸死！
「……」我还能说什么呢？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用小胡子的手机往家里拨了通电话，没有人接。商大总裁好像还没回家。十一点半，我还在被折腾中，小胡子派人为我买的手机已经到位，我又往家里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奇怪，商大总裁还没回家吗？
我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拍一张照片，结果摄影师不停地按下快门，次数之多令我怀疑他要给我出一本写真集了。就这样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到了凌晨两点，因为睡眠不足，以及又是忧虑又是繁忙，我终于挂掉了。
就这样趴在钢琴上呼呼大睡。
半醒半睡的时候还感觉到小胡子在指挥人这样那样，化妆师在我脸上补妆，有人在拨弄我的头发，虽然灯光很刺眼，但是作息时间与那群夜猫子完全不同的我还是睡得昏天黑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睁开双眼，望见那架价值不菲的钢琴键盘上被我流了一滩口水，那位据说是曼琴集团副董事长的年轻男子与他的一队西装革履下属已经打道回府，小胡子也不知跑到哪儿睡觉去了，摄影棚里只剩下几位助理在收拾着满室狼籍。我不好意思地擦掉口水，换好衣服悄悄走出的时候，从暗房里探出摄影师的脑袋，「俞，这么快就醒了？」
「嗯……」我望望手表，早上七点半了。
我竟是一夜未归！天哪！
我有预感我要完蛋了！
「看你睡得那么沉，我就没有叫醒你。还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呢。」摄影师道，「江导还在五十层工作，我帮你和他打个招呼？」
「不，不用了。」我连忙回绝，「我自己再和他联系吧。」那个小胡子真的还在工作吗？我有点不相信。说不定对方正呼呼大睡，我还是不要扰人清梦的好。
再说，他不是在我的手机里存了他的号码吗？下午等他醒了之后再和他说一声吧。
「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摄影师很客气。
「不用了。」不敢想象商大总裁会是什么模样，我急忙回绝他，匆匆下楼，迅速开着我的老爷车回家。
在开车的时候我又用手机往家里拨了电话，还是没人接。奇怪，商大总裁没回家吗？
还是……他睡着了？
可是，以往这个时间，商祺胜不是都起床准备早餐了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厨房里没人，客厅里也没早餐的痕迹，一片冷冷清清的样子。我疑惑地走进卧室，被我滚乱的被子有些乱七八糟，但还是能看出折迭好的模样。商大总裁根本没回来？
「……」坐在餐桌前，我有些不满。简俞一夜未归，商大总裁居然也是一夜未归？
好吧！我承认我们是半斤八两。可是商褀胜你是什么人啊？你是皇爵集团的大总裁，生活起居严格按照计划进行，七点钟起床沐浴，七点十五分准备早餐，七点三十分开始早餐，七点五十分开始穿衣服打领带，八点穿好衣服出门，一丝不苟，你居然给我彻夜狂欢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愤怒地用叉子戳着盘子，浑然忘记自己昨天是多么害怕商大总裁回来，恨不得他回来得越晚越好。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快九点了，商大总裁还没回来，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郁闷地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开车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