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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醉戏之醉酣陈酿》    作者: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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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幽道:“我说云馨今日不能陪你跳。”
  我大惊。
  猛地抓住寻幽的衣襟:“孔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云馨他…… ……”
  寻幽一脸困惑:“小落儿,难道你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碰巧活着的?夕落崖又名断魂崖,别说你,就是我跳下去都很难确保一定能活着看到岸边。”
  晴空一声惊雷。
  今天值得惊讶的事情太多,一个个接连不断地砸下来,砸得我透不过气。
  夕落崖,寒风凛冽。
  我捂住嘴,仍然抑制不住地咳嗽。
  身体外层像是已被冰封,但内里却犹如生长出一棵繁茂的春树,幼嫩的枝叶穿过内脏、将血管经脉搅在一起,慢慢的撕扯、撕裂,一点点的穿透过去。
  痛彻心扉。
  “噗——”得一口鲜血喷出,一地星星点点的斑迹。
  我想如往常一样说笑几句,在这种临近零度的天气下,喷出的血珠儿都有种凝固的僵硬,确实值得调侃。
  只可惜,方开口,星星点点的就不仅是土地,还有寻幽华丽的衣袍。
  呼吸变得紊乱,感觉整个世界翻了个方向,而我,直挺挺地朝寻幽砸了下去。
  “放开他!寻幽,不许你碰他!”就在寻幽接住我的同时,一狠厉的惊叫声响起。
  那声音游走在少年的青涩与青年的沉稳之间,开口极为仓促,竟然是鼓足内力喊得,震得人耳膜生疼。
  寻幽表示挑衅不需要借助冷嗤、篾笑等等表情,他只是那么站着,稍稍扯动嘴角。
  同样的,残疏表示愤怒也不需借助呼喊、谩骂等等负累,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手中的冰玉萧扔了出去。
  寻幽侧身避过,左手倏出,手中隐隐闪烁的冰丝挡住了回环来的玉萧。
  这会儿功夫,残疏已然纵身跃起,逼近。他抓住空中的萧柄,稍加施力,只听“噌”的一声,暗藏其间的利刃向寻幽劈头击下。
  寻幽侧身再挡,但这次用的俨然不再是冰丝,而是腰间的软剑。
  砰一声响,响声猛恶之极,火星四溅。
  残疏提萧向后急跃,身形不稳,跟着一个踉跄。
  方才那玉萧一半在残疏手中,另一半却向上疾飞,遇到障碍后再次回环。
  寻幽反应不及,险险避过要害,却被挑了发带,然后直插入院中地里。
  这番争斗过后,我那停滞的大脑终于稍稍缓解,而后莫名其妙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残疏和寻幽?
  这二人之前虽不怎么对盘儿,但如何也不会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寻幽长发已被打散,迎风飘拂,很像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图。
  他毫不介意地扬了扬下巴:“小残疏,这一年长进不小啊。”
  残疏黑着脸不鸟他,眼前一花,人赫然已在身前。
  那瞬移可谓不遗余力,速度堪比云馨。
  我感觉他的手按在我胸口,似乎想用力按下去却又不忍心,思来想去却只是保持原状的僵在那里。可即便如此,对我来说依然不啻为一种折磨。这种疼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说的直白一点,类似心脏周围箍着密密匝匝的尖针,若轻轻碰触,无数锋利就会刺入皮肉,若用力按压,就会…… ……
  “包率参,白冻。”
  鲜血窝在嗓子眼儿里打转,开口就如同含着一汪水,咕噜咕噜的。
  这时别说是残疏,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出口的究竟是不是“暴力残,别动”。
  所以下一时刻,我无意外的看到万里河山一片红。
  如果此时是一部电影的某一镜头,那么偌大的荧幕中必定是鲜血涔涔,音响中扩放的必定是若有若无的脉动。
  唯一的区别是,彼为艺术的夸张,我却在真实的经历着。
  真的很疼,很冷,很闷…… ……
  我感觉寻幽紧贴着的身躯瞬间僵直,而残疏的手却是不断地颤抖。
  在我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似乎听见残疏暴怒的低吼:“寻幽,你真的……没有人性。”
  第八章 风闻言事(下)
  火,地狱升腾的的涅火,凤凰涅磐的烈火。
  不知这是第几次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熊熊的燃烧。
  似乎从光明到黑暗,从远古到未来。
  然后又一次次地由黑暗回到黑暗,由永恒回到永恒,
  直到腥红的大幕升起,遮住了整个儿天际。
  烈焰中似有一个人在起誓:上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而后,似乎又在叹息:
  我等得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当千百年之后,当我的灵魂终于找到你的灵魂,才能得到永远的安宁。
  …… ……
  话至此,我艰难的抬手去触摸他的脸颊,纵使肢体有千斤重。
  挣扎间,听见有人大声地吵嚷着。很是聒噪,又似混杂着担忧和惊喜。
  我睁开一丝缝隙,缓了缓又闭上:“…… ……残疏,别吵。”
  当我再次睁眼时,看到了本世纪最令人磕掉下巴的景象。
  眼前的竖满了各式各样的针,即使我能忽略它们皆插于我身上的事实,也无法忽略层层叠叠间残疏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面容上明显挂着干涸的泪痕,睫毛开阖间还有颗颗晶莹在颤动。
  他一遍遍抚摸我的左手,反复的念叨:“还好你醒了,还好还好。”
  我讶异:“你…… ……怎么哭了?”
  残疏说:“没。”
  我玩笑道:“残小子,我还活着你哭什么?”
  残疏扁嘴:“没。”
  同样的答案,这次却有些哽咽。
  我闭了闭眼,缓了好一阵儿才再次开口。我说的是:“没有就没有,我累了想睡会儿。”
  残疏几乎同时开口,可他说的是:“苏和,我有事要离开这里。不过这次,我要带你一起走。”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
  残疏道:“苏和,这里太复杂不适合你。”
  我道:“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残疏道:“别说你搞不明白,现在连我都是糊涂的。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发展早已脱离原先的计划,没有人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完全答非所问状态,我更加一头雾水。
  残疏见我不反映,更加愤愤,他继续大吵大嚷:“苏和!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可我不能让你死,你明不明白?”继而循循善诱:“跟我走!我带你去西域。那里有草原有大漠,山峦是一胍一胍紫色的,羊群是一片一片缓缓的,还有无尽奔腾的马群…… ……反正你看到一定会喜欢。而且我是大夫,跟着我你就不会有事。”
  这孩子想一茬是一茬,边说边拔我身上的银针,那架势仿佛要立刻动身似的。
  “残疏,这些事情毕竟不是逃走就能解决的。”我轻轻扯住他的衣袖,问道:“我问你,在我晕倒之前寻幽说云馨曾随我跳崖,可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残疏怒极,这次不仅是眼睛,脸庞都涨得通红:“你还敢提那件事?!你说!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竟需要你去跳崖?师父狠心,把话说得那么绝其实是为了逼你走;可你更狠,二话不说直接去死!你知道你在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你惩一时之快,可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我被吼得愣愣得。
  残疏一拳击在床头的圆木上,继续吼:“你总是觉得委屈,觉得其他人都对不起你,那是因为其他人为你做的你都不知道!退一步讲,就算大家都对不起你,你也不该想到死。那天之前我们还在一起喝酒,可你怎么能一转眼就投崖自尽?你怎么能…… ……你这个混蛋!”
  我被他异常激动的神情震住,支吾着辩解:“我没想死好不好?明明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残某人冷哼:“就你?那也叫准备?你确定不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边说边凶狠地瞪了我俩眼,瞪着瞪着又不知哪里犯抽,态度软了下来:“算了算了,师父不跟着你跳,我也会跳的。本来打算好等你回来揍你一顿出气,可是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算了,遇到你是我倒霉。”
  我问:“可是残疏,他这是为什么?”
  他不理睬,径自说下去:“别以为这样就算我原谅你了,要不是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让我狠不下心,我才不会手下留情。”
  我道:“我是问他为什么?”
  残疏道:“什么为什么?”
  我叹气:“残疏…… ……”
  残疏再次燃烧:“行了!行了!你想听什么?因为他不想让你死?因为他不想让你在那个时候死?因为他想让你死的更有价值?哼,你觉得哪一种说法比较好接受!”
  我皱紧眉头,不言语。
  残疏长叹一口气:“苏和啊,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确实,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你不能理解他蛰伏数年又谋划数年的目的到底为了什么?只是你这么单纯的为他牺牲,不值得。”
  我试探道:“按寻幽的意思,他是摄政王,对吗?”
  残疏讶然,张大嘴巴:“寻幽他…… ……他竟然…… ……”
  我反问:“竟然?”
  残疏呆愣着沉吟:“我猜不透寻幽这个人。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造访。毕竟在如此敏感的时期,不管是作为溯阳王还是侠士暮寻,他都不该出现在此。总之你离他远一点,我怀疑他有所图谋…… ……不过,尚不能确认。”
  话至此顿了顿,又道:“至于师父,苏和,他的秘密太多,如果他想让你知道自然会说,你没有必要从其他人那里旁敲侧击得到些风闻。我跟着他这么多年,只能说这人是天上的星宿,璀璨得让人不得不仰望,却永远无法接近。”
  此时的残疏异常严肃,严肃到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到残疏真得长大了,不再是个只会吵嚷的孩子,而是凡事颇有见地的人。
  他说:“苏和,师父是个值得托付生命的主上,却不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爱人。当年幽太子至死无法理解这点,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愚蠢。”
  我闭了闭眼,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残疏,我们不提这个。我有个疑问,今天你为什么不叫我苏小落了?”
  残疏反口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就是你。”
  身上的银针多数去除,我翻了翻身道:“记得一来就被叫做璧落,当时觉得这名字太娘娘腔,可是说来也奇怪,刚刚我梦见了这个名字。”
  残疏原本急躁地收拾东西,听到此动作骤停,讷讷地问道:“你…… ……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什么呢?
  我似乎看见一座三楹正殿,正门上悬着一块硕大的泥金黑匾。
  匾上的题字我并不喜欢,因为那并不代表我,或者说并非全部代表我。
  它更多得是代表另一个已过世的女人。
  所以我擅自改了,便叫作“碧落”。 可是其他人都劝我,说这名字犯了忌讳。
  既如此,我便按照《周礼》所言:以璧礼天,以黄琮礼地,改用“璧”字。
  从此以后,那座宫殿就叫做“璧落宫”。
  说到这里,我问道:“残疏,你知道那座宫殿原来叫做什么吗?”
  残疏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可置信状:“这不可能!”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点一滴的异动,慢慢地开口:“它叫做幽—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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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疏依旧保持定格的状态:“梦不过是梦,忘了便是。”
  我语气平淡地继续道:“我还记得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
  残疏抿紧嘴唇,眼神飘忽。
  我说:“因为有人对我说,上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残疏别开脸:“他骗你的。”
  我反问:“原来真有其人?”
  残疏不情不愿,忿忿然道:“苏和你什么意思?你…… ……你何苦再来问我?那个人是我师父,我不能不尊;他又是天朝的王上,我不能犯上。可是他总有一天会害死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白痴!笨蛋!”
  我声音尚弱,不能与残疏对着叫嚷,只能等他发泄一通之后缓缓道:“残疏,你说得我都明白。但是你可知道凡人都爱仰望星宿,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变成星宿。因为高高在上固然艳羡,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忍受与此相伴的孤独、清冷、甚至无可预知的恐慌?”
  因为对于人来说,活着最深的痛苦便是无人理解。
  这种不理解或许是不被理解,或许是怕被理解。
  之于云馨,我觉得两者皆有。
  只是在这个久远的年代,尚无人关注于此。
  所以残疏的愤怒就很好解释,他骂道:“苏和,你这只自以为是的蠢猪!你以为你做出一副宽容理解的样子,别人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你以为他会感激涕零:呜…… ……这里没人理解我,只有你是我的知己?!别开玩笑了!”
  我不解:“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残疏继续讽刺:“行了,别TM惺惺作态。苏和,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是先太子的转世。哈,难道你以为就凭这点儿就能说明你是幽太子吗?”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然不是。”
  人贵有自知之明,好在我有许多。
  如果像我这样的能做太子,那岂不是要“满城尽是太上皇”?
  所以,我仅仅是抱着求证的态度:“残疏,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我不是幽太子,可是为什么会有他的记忆?如果只是看戏倒罢了,可是从头至尾我几乎经历了他的一生。他的快乐、悲伤、不被理解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残疏愣了愣,然后背过身去,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继续道:“开始的时候很模糊,慢慢持续到我有些分辨不清哪些是我的感觉,哪些是他的。直至现在,我可以确信他已经影响到我。譬如,我想念一个人,可是见到了又有一种抵触的敌对的情绪,想反抗想逃脱。一旦离开,却又会止不住地思念。如果在从前,我会很鄙视这种不干不脆,患得患失的人。可是现在…… ……所以,我很鄙视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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