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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双喜鬼煞

书籍名:《鬼话连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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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这个时候即使天气再阴冷,中国人也都会风风火火地准备过新年,乐呵的劲头逼退了三九寒冬,很多人都把喜事赶在这个日子办。我们办公室里的女老师就有好几个准备这时候结婚,前段日子她们天天像得了相思病一样守着那本台历,希望大喜日子快些到。
但也真奇怪,这个时候除了喜事特别多之外,丧事也很频繁。估计是天气太冷了,好多体弱多病、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熬不过年底这道坎,出门看到好多人的袖子上都戴着黑色的布,脸色苍白,一点儿也没有过年的喜气。
过去的人都说人生来有两大喜事,一是结婚,可以组成家庭,开枝散叶,另外就是死亡,两者并称红白双喜。我一直不明白死人了还能叫喜事,难道是恭喜他早生极乐?终于可以摆脱人世苦难?
我盯着屏幕,无聊地刷着游戏,脑子却在漫无边际地思考乱七八杂的事情,好像这都已经成习惯了。去过千目湖之后,我休息了好多天,本来应该回家过年,却因为这一身的伤而作罢,否则回去让父母看到,还以为我去阿富汗打仗了。
白翌也没回家,照他的说法是现在过年已经没有过去的年味了,过不过都无所谓,而且留我一个人在宿舍他也不放心。于是我们两个大光棍还得在一起过年,也够尴尬冷清的。
就在我游戏即将完成任务,准备领装备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匆匆地把画面最小化,然后趿拉着拖鞋就去开门。
我以为是白翌忘记拿钱包,他说要去买些年货回来,虽然只有两个人过年,但该有的东西还是需要的。我对这些不讲究,也懒得大冬天出门,就独自一个人猫在家里折腾自己的网络游戏。
搔着有些长了的头发,我边拉门边说:“你烦不烦啊,我这里正关键呢……”然而开了门才发现,那里站得根本不是白翌,而是一个清瘦的女孩子。一头齐肩的长发,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看着挺秀气,就是脸色苍白了些,没什么生气。
我一看是个陌生女孩子,连忙改口道:“哎哟,不好意思!这不,我以为是我朋友,你找谁?”
我很确定她不是来找我的,因为长那么大,还没有哪个姑娘主动来找过我。果然,她开口说:“我是来找白翌的,听说他就住这里……”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但一听是找白翌的,我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我把这个归结为眼红,不过人家都找上门了总归要答应下,于是我笑了笑说:“白翌他出门买东西去了,现在不在。”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为难。刚才就说这姑娘很秀气,眉头一皱,感觉有一种病态的美,好比那林妹妹。我心头一软,立马接着说道:“要不你进来等等他?他估计快回来了。”
她微微踮起脚,往屋子里看了看说:“好的,我叫赵芸芸,是越剧学院的学生,听说白翌对一些……一些怪东西特别在行,所以来找他帮忙。”她看了我一眼,细声细气地解释,眉头倒是渐渐松开了。
又是学唱戏的!难怪声音软绵绵的。怎么白翌就认识那么多学戏剧的女孩子呢?这小子,不是成心气我么!我哦了一声,侧过身子,示意她先进来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个姑娘家冷得直呵气,不能让她一直待在门口。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叫安踪,是白翌的同事和室友,你先进来坐坐,他很快就回来了。”
赵芸芸抿了抿嘴,也没怎么推脱就进了屋子。屋子里开了空调,她进屋后脱下围巾和大衣放在一边。我在后面觉得纳闷,这姑娘看着也没什么奇怪的,怎么又是为了那档子莫名其妙的事找过来呢?
不过她的围巾解开时,我一眼看过去,发现她的脖子上隐约有条红色的东西,想再仔细看的时候高高的毛衣领子把脖子给遮住了。我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脖子看,非得被人骂流氓不可。也许那是人家挂的玉佩穿线,是我疑神疑鬼也说不定。
她看了看屋子,笑着开口说道:“没想到男生的房间其实也挺整洁的。”
我给她泡了一杯茶,尴尬地摸摸脑袋道:“其实全是白翌整理的,他有些洁癖。”敢情您心中的男生屋子就该和狗窝一样,袜子挂在门梁上的?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把茶递过去,她伸手来接时,我又发现她的手腕上也有红色的东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她已经把手腕缩进了黑色毛衣中。奇怪了,这姑娘本命年么?挂那么多红绳。
赵芸芸秀气地抿了一口茶,感觉少许暖和之后又开口说:“我是经我们的老师白月灵介绍,她是白翌的姑姑,听说白翌对一些……”她压低声音,握杯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听说他能够驱鬼辟邪,正好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如果不来求他的话,我怕……我……”
就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女孩子突然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恐惧地回头看着门,直到白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她才舒了一口气。我倒是没有被吓到,猜到了多半是他。
白翌拎着很多东西,头也不抬就对我喊道:“过来搭把手,重死我了!叫你一起去,你就顾着玩游戏。”
我走过去,接过两个袋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靠,你看见过俩男人一起逛街买年货的么?人家都是媳妇挽着老公,女儿挽着父亲,哪有两个大男人走一起的?”
白翌瞥了我一眼,冷笑两声:“你要是我媳妇,我也算是八字倒霉到家了!”
我想要继续回嘴,坐在里面的赵芸芸咳嗽几声,估计是听到了我们这种无厘头的对话。白翌探着脑袋问我:“屋里的是谁啊?怎么听声音像是个女的。”
这个时候赵芸芸才走出来,对着白翌低头小声说:“我叫赵芸芸,是白月灵老师介绍来的,希望白先生能帮帮我。”
白翌挑了下眉毛,然后立马就恢复了他那张扑克脸,只有我在他旁边听到他低声地嘀咕:“又来了,上次那个周铃还不够我背的,她就那么想给我找麻烦么?”然后就见他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只管先去卸手上的年货。我白了他一眼,赶忙招呼赵芸芸回去坐着,心下却暗道:白翌你小子摆谱给谁看啊?
过了一会儿,白翌才过来坐到位子上,我们这里地方小,我只能靠着台子挨着白翌站在边上。赵芸芸看了我们俩一眼,喝了口茶,我们都在等她说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过了足足有两分多钟,赵芸芸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很害怕,我怀疑我要死了!求求你,你能帮帮我么,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年!”
我们都被她那么一说给弄懵了,啥,快要死了,不是看上去挺正常的么?我和白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白翌咳嗽了两声说:“赵同学对么,那个……你能不能说具体点,你怎么就要死了呢?”
赵芸芸皱着眉头,眼神中蔓延开一种绝望的神色,她嘴唇略微有些颤抖,但依然倔强地抿着。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猛地喝了好几口水,呛得直咳嗽。
我看着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
她握着茶杯低头说:“我有一个男朋友,但是就在前段日子,他出车祸死了。”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我们整整好了三年,本来打算我毕业后就去登记结婚,双方父母也都见过面了,但是……” 赵芸芸低着头,声音很低很缓,亏得屋子里静才听得清。她顿了顿,抽了下鼻子继续说:“后来我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来的人很多,大家都一直哭,听得我撕心裂肺地疼,可是他听不到,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透明玻璃的棺材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了。我想最后仔细看看他的脸,心想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他的脸已经完全走形,肿得比生前大了两圈,脸色不是苍白的那种,而是一种青红的颜色,蜡黄的尸水从耳朵里流出来沾在他的头发上,黑色的西装包裹在他身体上,就像是裹着巨大的蜡像,因为他整个人都肿了起来。大红大绿的织锦缎子棉被就盖在他胸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我甚至想象不出躺着的那个人就是他。当时我只有一种反胃的冲动,但毕竟那是我最爱的人的遗体,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干呕几下,就不敢再看他了。他的家人围着棺材哭得像是要把他叫活过来一样,却没有几个真正看着他的人,大家都有意把目光避开尸体。整个灵堂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花香,那种糜烂的味道让我仿佛看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躺在里面,所有人都围着我的尸体哭天喊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正面看我。”
赵芸芸身体有些颤抖,她双手抱着身体,闭着眼睛继续说:“我慢慢往回退,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了。他的照片被摆放在棺材前,笑得那么熟悉,又异常陌生,感觉看着照片,就像是看着他的灵魂,隐约透着一丝鬼气。他在笑,却好似在嘲笑,嘲笑为什么我还活着一样。
我慢慢地靠在墙壁上,没有哭,虽然我同他们一样伤心,但眼泪就是流不出。他妈妈喊得撕心裂肺,我听着浑身就像浸在冰水里一样。那时我很迫切地希望快点结束,离开这里,离开他。我回头想要偷偷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表情很愉快,分明是在微笑,她穿着火红的旗袍,红色的绣花鞋,梳着一个光洁的发髻,她对灵堂里他的照片微笑着,我仿佛可以听见她的笑声。
这个时候我居然又意识到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我无法容忍一个女人穿成这样,如此不尊重我的男朋友。我告诉了身边的一个朋友,他是我男朋友生前的同学,我指着门外的那个女人给他看。
他看到了那个女人也很生气,就冲过去准备赶她走。女人看着我们走过来,我们这才发现她的脸苍白得就像是石膏涂上去的,嘴巴和脸颊两旁的腮红就像是三点红点,她穿得是老式的短袖袄,下面是旗袍的裙子,完全一副民国时期新娘子的打扮,她无视我们的存在依然在那里笑着,像是即将要结婚的女人一般幸福微笑。
我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我没有继续靠近,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对劲。但是我朋友径直过去,很不客气地赶人。
女人突然不笑了,她僵硬地转过脸来,把眼珠子往上翻,裂开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她又笑了出来,但是一改前面的微笑,那样的笑容太诡异了,从她嘴巴中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臭味,我和我朋友撇开了头,再回头看的时候女人已经消失了。我看着我朋友,他也十分骇然。后来我们两人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女人的事。”
白翌托了托眼镜,他的脸色明显比先前要严肃许多,看来这个女孩子遇上得不是普通的麻烦。赵芸芸整理下情绪,继续说:“本来我们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当男朋友的骨灰盒安葬下去后,我准备调整心态,一个人面对今后的人生,但是……但是这只是一切地开端!”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我心里暗暗地想,她这样红着眼出门不会让人觉得我们怎么她了吧?为了平复她的心态,我只能安慰着说:“没关系,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说下去,白翌一定会帮你忙的。”话刚说完,我的背后就被白翌那小子捶了一拳头,他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当做没看见,继续等赵芸芸说下去。
她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嗯,在那之后我和我朋友都出现了些奇怪的事儿,比如我们身上出现莫名的红色痕迹,有时候可以听到耳边有女人在哭泣的声音之类的。我本来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可能是我伤心过度了,直到我朋友把我约出来后,我才发现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么简单!那个时候我看见我朋友真的吓了一跳,他本来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但现在瘦得皮包骨头,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完全就像一副会走路的骨头架子,他眼神很惊恐,而且充满了绝望。他看到我,只能颤抖地向我招招手,我发现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一坐下,他就抓住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冰冷得要命,他说我们都要完了,都要死了!葬礼上的那个女人一直在他身边,他感到自己活不长了。他一边说一边连嘴唇都在抖,我当时还安慰他,说这没什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鬼,叫他不要大惊小怪,但是他甩开我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说什么她一直在看,什么他睡觉的时候看到她就坐在他的床边,喝水的时候可以看见她在杯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直到我们死为止!”
说完赵芸芸就撩起袖子,她的手上有一道道红色的勒痕,而且勒得很深,周围都已经青筋暴起了,我看着皱了皱眉头。赵芸芸继续说:“最后他说很快的,那个女人也会来找我,如果他死了,接下去就轮到我了。他还责怪我为什么要指给他看那个女人,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餐厅。我一个人留在里头,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他的身边的确跟着一个人影,红色的衣服……没过多久我的朋友果真就死了,医生说他死于呼吸衰弱,但我知道他是被活活勒死的!我这下害怕极了,因为他说过下一个就是我,在那之后,我也随时都感觉身边还有一个人,她无时无刻都在跟着我,她就在那里!”
说完她颤抖地指着窗户外面,我们侧脸一看,只见一个红影子瞬间飘了过去。我咽了下口水,浑身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样,然后心虚地对她说:“你怎么确定自己也会像你朋友一样地死去呢?”
她颤抖地说:“连我身上都布满了这种红色勒痕,一天比一天多!我好怕最后也会死得和他一样惨!”说完就捂着脸哭起来。
白翌皱皱眉头,看着我说:“你看怎么办?”
我心想你怎么就问我了,我怎么会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白翌摇头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叹口气说:“这事很麻烦,赵同学你先回去,这几天都不要洗澡,尽量让自己保持干燥。还有如果可以,也不要再去其他人家里,安静地待在自己家,我会尽快想办法的。”他走到自己的柜子那里翻出一捆香,对赵芸芸说,“到了晚上这香就点上,然后睡觉,虽然不能治本,但是可以缓解下你目前的状况。”
赵芸芸接过香,就像是接过救命稻草一样,她激动地感谢白翌,然后就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给我们鞠躬,请我们一定要救救她,我完全可以感到这个女孩子有多么害怕。
把赵芸芸送出去,关上了门,还没等我开口,白翌就先发难道:“你小子以后别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答应下来,你哪里来的本事帮她啊?”
我心想,一个姑娘家哭哭啼啼地来找你帮忙,你还推说自己无能为力,那还是个男人么?不过因为确实是我鲁莽了,所以只能愤愤地哼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白翌见我没话说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那女孩惹到的是什么?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帮助她,也许她死是注定的。”
我心头一冷,白翌很少说那么没把握的事情,难道这件事情真有那么危险?想到这里我口气也弱了起来,观察着他的脸色心虚道:“老白,难道真有那么邪门?你不是很有能耐么?”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她遇上的东西是喜鬼,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她被那鬼给害死。”
我一听急了,连忙追问道:“真的没救了?看着她等死?”
白翌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对我说:“既然答应下来也只能帮忙了,否则她死了,下一个估计就是咱们。这种鬼其实是一种煞,死的时候正好是它们大婚之日,因为怨气太重无法消散,所以就形成了这种厉鬼。其实它们不常见,只有在大喜和大悲的场合下才会出现,见到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所以,我们需要个很特殊的方法。”
我缩了缩头,继续问道:“什么方法?”
白翌撩起衣角蹲下去,爬到床底下翻出一个大箱子,然后皱着眉头对我说:“查资料。”
听他那么一说,我整个人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最后无奈地爬到他面前,翻出另一个箱子说:“那就查呗……”
其实自古以来,鬼怪大多都是有方法克制的。万物不越五行,难超六道,所以按照白翌的说法就是,只要你敢犯事害人,就有法子收你!但是喜鬼不一样,它的存在是一股怨气,一份由最幸福转为最凄凉的怨念,所以它们徘徊在婚丧两大典礼上,重复着自己最快乐也最悲伤的情景。至于丧鬼,情况也十分类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丧鬼是死在别人的婚礼上的人,别人最快乐的时候,却是它们最悲哀的时候。因为它们的怨气十分强大,所以看到它们的人几乎不可能避开这股煞气,它们算是恶鬼之中最为凶险的煞鬼之一,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它们就是无差别杀人,逮到一个是一个。
越查资料,我越是替赵芸芸担心,这姑娘的命还真苦,自己谈了三年的男朋友死了,还在他的葬礼上撞到那么一个煞鬼,现在只能每天待在家里,随时可能被这煞鬼弄死。而我们这方面,白翌看来也很为难,他说他对这个鬼怪了解得不多,因为它们很少出现,所以人们对他们的认识和记载也十分有限。
白翌嘴上虽然喊着麻烦,但还是非常认真地调查资料。本来已经整理干净的房间,没过多久又被摊得到处都是的书和奇怪图卷,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他那些比卷筒纸还要薄得卷轴给踩烂了。我对此并不了解,帮不上忙,于是乖乖地靠边翻着一些书解乏,当中看到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记载得是明清时期一些奇闻异事的文集,叫做《黄粱诡事集》。这里面的故事性很强,我就拿它当做小说读,虽然年代久远,但里头的文字倒也比较白话,一来二去居然给我看下了大半本。
突然,我被其中的一个小故事给吸引了。这个故事是说一个秀才赶夜路去京城考试,因为没钱交付路税,只能走一条荒僻的小道,他在那里遇见了一户大户人家,他们要嫁女儿,便客气地请他入宴喝杯喜酒。那个穷秀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便高兴地去白蹭那大户人家的一顿水酒,当他入座后,却发现那大户人家的婚礼很奇怪,根本没有客人,只有新娘和新郎坐在高座上,新郎感觉不像一个真人,反而像一个纸扎的人像,新娘也不盖红盖头,露着脸看着前方,淡漠得就好像不是她在结婚一样。秀才心里奇怪归奇怪,但因为实在太饿了,看着满桌的酒菜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忽然他在厅堂的角落里看见一个一身白衣,清瘦娟秀的美人,哀怨地看着结婚的厅堂,秀才顿生爱慕之心,想要去搭识此女子,便走过去愣头愣脑地作了一个揖,当秀才一抬头,那清秀的美人却不见了。后来喜宴结束,秀才向那户人家打听有没有这么个一身白衣打扮的姑娘,大户人家摇头说不认识。后来秀才在心中念念不忘,不久之后就得相思病死了。
我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因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就那么挂了,这真是不值得啊!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窜过我的脑海:婚礼,白衣女子,最后秀才死了!我立刻走到白翌身边,指着那段故事给他看,他拿过书,越看眼睛越亮。其实我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这事情和赵芸芸的那件有那么点相似,只是里面的人物反了而已,其它的完全一模一样,可惜故事里面没有记载破除的办法。
而白翌却亮着眼睛拍我的肩膀,兴奋地说:“好小子,没想到线索让你给找到了!这件事有眉目了,还有些细节的地方,等我弄清楚了再一起去找赵芸芸。”
我被他那么一说更加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拉着他的手就问:“慢点慢点,老白,你说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眉目啊?我只是觉得那秀才遇见的事和赵芸芸有点类似。”
白翌飞快地从我身边的书堆里抽出两本来,然后把书翻得哗哗作响,头也不抬地说:“没错,那倒霉蛋秀才遇见的就是红白双煞中的丧鬼,他看到的那个美女,就是最后要了他命的女鬼,而且这个故事内在的含义已经告诉了我们如何破除这鬼煞的办法了。”说完他敲了下台子,抬头对我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办法找到了,安小哥,又要劳烦你帮忙了。”
我看着那笑容心里一抖,心道糟糕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这事还用得到我?”
白翌漫不经心地继续微笑:“放心,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你不是答应要帮助人家了么,怎么现在要你出力,你就蔫了?”
我一听这话,立马瞪了他一眼,抬高声音道:“我怕什么,有什么事尽管说,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否则我‘安’字倒着写。”
白翌看着我摇头笑了笑说:“兄弟,这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否则你名字以后写起来就复杂了。”
我看也不看他那副嘴脸,这人就喜欢耍嘴皮子,在别人那里装深沉、有内涵,在我面前就一毒嘴小人!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说吧,这次是要我去拿什么东西,还是要我去见什么人?我安踪皱下眉头,就不是爷们!”
白翌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点头说道:“好样的,就看你表现了。我算了下日子,再过两天就是下弦月,那个时候就是咱们解决问题之时,我去给赵芸芸打电话。”说完他又饶有深意地看了我几眼,我感觉他的眼神闪烁着一种邪恶的光芒,“奸诈”仿佛就是为他而造的词,我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倒退好几步,他嘿嘿地笑出声说:“就看你表现了。”
我过了几天忐忑不安的日子后,终于到了再一次和赵芸芸碰面的时候。此时她比以前更加瘦了,感觉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等死的人,但她的眼中还闪烁着对活的渴望。大多数人对生的渴望无论到了何时都不会有任何减少,即使在闭眼的前一刻,许多人仍然盼着能活下去。所以赵芸芸一看到我们,马上就靠过来,然后激动地说:“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你们找到办法救我了么?这几天如果没有白先生你的香,我现在一定已经死了。”
我完全不怀疑她说的,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手背上全都是红色的痕迹,看来即使是焚香也没能完全控制住怨气的扩散。
白翌点点头说:“没错,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躲过去的办法,我们也只有赌一把了!”
赵芸芸呼了一口气,点头道:“赌一把,我愿意,横竖是个死,我什么都愿意尝试下!”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们,显得非常激动。
我也被他们说得激动起来,点着头说:“就是!不管那个红白双煞有多么险恶,我们也要来个死里求生!对吧,老白!”
白翌这斯大概就爱泼我冷水,我话刚出口,他就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开口说:“这事先别那么确定,我这法子也是由你给我看的那则故事演变而来,准不准我不打包票,如果失败了,我们三个人的命也全得交代给那鬼。”赵芸芸乖乖点头,我也没说什么,只等着看白翌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摆脱这最凶煞的恶鬼。
没想到白翌居然带我们来到一间老式屋子里,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下来,周围的气温比白天又低了不少,一阵阵穿堂风从门口吹进来,冷得我忍不住哆嗦一下。这里看来已经好多年没人住了,蜘蛛网就像棉花罩子一样到处都是,还有一些老旧的家具在,那些东西老旧得估计连我奶奶都不会用。白翌带了很多东西,然后招呼我们说:“来帮忙弄下,声音别太大,被人发现了我们就得被赶走。”
我接过包,纳闷地四处看看:“这什么地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翌尴尬地笑了笑说:“这里是一个待拆迁的老房子,以前我来过这里。发现门没锁,今天就借用一下了,所以别惊动拆迁组的人过来。”
我不得不鄙视他,但经他那么一说,也压低了声音问:“你干嘛带我们来这里?”
他谨慎地看着门外,然后对我说:“我们需要一个举办仪式的地方,而且不能太新,一定要老房子,这里的条件很符合。”
他居然带了红布头,还有一包一包的花生桂圆,我发现那些是他前几天买的年货。我和赵芸芸越看越糊涂,但还是按白翌的吩咐手脚麻利地帮忙。到最后我们差不多把一个老房子布置成了一个婚堂,红布头堵住了窗户,既起到装饰的作用,又起到遮盖的效用,白翌把炒货和水果放在盘子里,然后给酒壶里倒上他买的二锅头。他转过头来笑了笑,从另一个包里掏出一套大红袍子对我说:“去,换上再出来。”我拿着那衣服怎么看都像是新娘的嫁衣,于是立马把衣服推还给他说:“你搞什么?这个是女人穿的!你给我干嘛,要穿也是找赵芸芸啊!”
我声音一下子提高,吓得赵芸芸马上走过来一脸责备地看着我说:“干嘛呀,别吵啊!万一被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我黑着脸看她一眼,指了指那身衣服,说:“这小子居然要我穿女人结婚的衣服,我们这里有个女人,为什么非要我穿?”
白翌摊开手,看上去很无奈地说:“没办法,因为她有她的工作,我必须要主持这个仪式,唯一能做新娘的只有你,这衣服你别扯坏了,是问我姑姑借的戏服,弄坏了你赔。”
我朝他冷笑一声,心道:笑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穿这个,不会被人笑死啊!于是坚决地摇头道:“不行!要不,你告诉我仪式的过程,我来主持,衣服你去穿,我是绝对不穿女人衣服的!”
白翌见我这样决绝,脸色一变,严肃地说:“安踪同志,你如果不想帮这个忙,现在可以就回去,不过如果赵芸芸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因为你一时拘泥于小节给害的,当初拍着胸脯保证帮忙的是谁?现在只不过让你穿一次红衣服,你就那么小气了。” 我看着他的脸真的好似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我绝对不会忽略他强忍下去的笑意。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无话反驳,再看看赵芸芸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一下子我体会到了什么叫进退两难,咬牙切齿地看着那红艳艳的袍子,我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白翌朝赵芸芸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说:“这衣服其实是戏服,无所谓男女,在戏剧中也有男性反串的,难道你认为梅兰芳大师就不是男人了?”
赵芸芸见机立马帮腔道:“是啊,是啊,其实无所谓的,这只不过是戏服,我们那里也有男生反串演出旦角的,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我见她说完又是一脸委屈地看着我,只得咬了咬牙齿,壮士就义般点点头说:“成,我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但是如果你们敢把这事说出去,别怪我安踪不客气!”这话的后半句主要是对白翌说得,那小子虽然一脸严肃的表情,但他眼神中奸计得逞的狡猾阴笑明明又多了几分。
白翌指了指后面说:“去那里换,换好出来,我还有话要交代。”
我本来想再回敬几句,但话憋到嘴边还是没吐出去,于是只能摇着头往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走去。说句实话,我虽然算不上魁梧,但好歹是个男人的正常身材,把这衣服套上去十分费力,而且它看上去又不结实,我真怕给撑破了,只能吸着气死命往里缩,硬是在那么冷的房间里折腾出一身汗,怎么都感觉像是猪八戒套珍珠包衣。
经过一番折腾,我把那根本不合身的衣服穿好了,发现它真的是一套戏服,衣服红得刺眼,像血染成的颜色。一阵冷风吹过,把那红色的袍角吹了起来,似乎有一抹诡异的红色从我眼前飘过。我一惊,当下撩着裙角,快速走到白翌他们那里。
他们看到我愣了半会,白翌那张扑克脸居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没把眼泪挤出来,赵芸芸捂着嘴,也在那里强忍着喷笑。
白翌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安啊!你是我见过最滑稽的新娘,居然有人把嫁衣穿得像雨润牌红肠,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我烦躁地弹开他的手,脸红得像是猪肝一样地说:“你别给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就那么套怎么样!你管得着?”
赵芸芸一边笑一边走过来打圆场:“没什么,安踪还是……不错的!呵呵,其实你可以去试试反串唱戏,现在男旦越来越少了。”
我瞪了他们一眼,看看周围,发现他们全都布置好了,但感觉好像处处透着股诡异的味道。白翌在屋子中央放了两个椅子,上面盖着红色的布,椅子背对门口,面对的地方却有着一面镜子,椅子前面放着个破旧的四方桌子,上面摆放着红烛和瓜果,血红的囍字贴在桌布上。屋子的四个角落烧着四柱香,我看出来那是白翌给赵芸芸的香,清冷的空气中烟雾弥漫,更让我吃惊的是白翌这次居然带来了借寿婆的碗,我一看他把宝贝都拿出来了,不禁开始好奇起来这东西能有什么帮助?
白翌把碗给我,然后指了指两个位置中的一个对我说:“坐过去,记住在我没说结束之前别离开位子,还有绝对不能回头看!明白了么?”
我点点头,笨拙地拖着衣服坐到椅子上去,那椅子太老旧了,坐上去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白翌和赵芸芸在我的背后,通过镜子可以看见后面的情景。白翌对赵芸芸说:“我前面大概和你说了你遇见的是什么东西,这个法子就是以煞克煞,我们需要借助丧鬼的煞气来抵消你身上的煞气。”白翌朝我这里看了看又继续说,“但是普通的婚礼很少可以看见它们,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招它们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招魂啊,这次不会太夸张吧……白翌推了推眼镜没怎么停顿:“我和安踪都没有看见过喜鬼,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也就是说等会儿亲眼见鬼的人只能是你一个。”
赵芸芸脸色苍白得好似死人一样,脸颊上已经能隐约看见条条红色痕迹,她点了点头,然后坚定地问:“我需要做什么?”
我心里暗叹,这个女孩子还算是蛮坚强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够如此镇定。白翌也点点头,脸上多了些赞赏的表情:“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招鬼者,你站在东北角,只要门口一出现那鬼,你就马上过去,记住一定要和她的眼睛正视,绝对不要避讳,到时候你就亲自请她回地府去,不要纠缠在阳间了。”
赵芸芸身体有些颤抖,她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向屋子的东北角,回头看了眼白翌,又问道:“我真的能够活下去么?”
白翌安抚似的对她微笑着说:“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但是我会尽力保你平安。如果真的无力回天,我希望你也不要成为这样的煞鬼,让这世上平白多出那么多冤死的孤魂。”
赵芸芸含着眼泪笑了笑,爽然道:“放心,即使我死了,也无怨无悔,绝对不会去害人。”
我老实坐在那里没有插话,只是不停地呵着气,寒冷的空气早把我的手冻得通红,刚才为了能够套上衣服,我脱掉件毛衣,现在几乎是冻得直打颤抖。
白翌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忽然回头朝我笑了笑说:“你如果害怕就握住我的手好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的镜子,那里照着我和白翌,感觉十分微妙——我一身大红袍子,而他的衣服虽然是正常的,但怎么都感觉像在……结婚?一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立马落了满脸黑线,心说这是一种特殊的仪式,需要这样的安排,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下来,那无论如何也要硬着头皮撑到最后。
怎么想心里都感觉不爽,明显是那小子自己不愿意当新娘,非得要我穿套这衣服。我朝镜子里的白翌瞪了一眼,捧着寿碗的那只手紧了紧,其实我现在心里很紧张,通过镜子我可以看到门口是开着的,外面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呼呼地穿堂风直往屋里灌,房间里除了烛火可以照明外,其他的角落一片昏暗。
我有点忍不住了,颤抖着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我……我真的冷得受不了了。”
白翌看了看我说:“再等等,那个鬼是不会错过这样的仪式的。”然后他把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要比我暖和许多,让我感觉了少许暖意。
我点点头,继续看着镜子,从镜子里看这屋子更加诡异,我和白翌脸色都是煞白的,四周的香把屋子弄得烟雾袅绕,使得气氛变得诡异而迷幻。在东北角的赵芸芸缩成一团,看来她也很冷,不停地打哆嗦。两只红色的蜡烛因为冷风不停地摇曳,滴下来的红蜡沾在水果和炒货上,让这一切都犹如供品一样。
我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白翌的手握紧了,我再盯着镜子时居然真的从门外的黑暗中隐约看见一点白影子,我心头一冷,知道那鬼煞已经来了。渐渐白影子形成一个白色的人影,当白色人影飘到门口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头发遮住了脸,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一点点靠近了房间。
我的妈呀!以后白衣长发的美女再也不敢多看了,太凄厉了!我想赵芸芸该上去呀!但是显然她被吓住了,半点不敢动,颤抖地缩在角落里。
女鬼发出了咯咯咯地声音,慢慢靠近我和白翌的背后。白翌握着我,对着镜子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先别动。女鬼这时已经走到了我们背后,我终于看清楚她的脸,那是一张犹如白纸糊出来的死人脸,上面红色的胭脂完全是两块红圆,一点也没有晕开,嘴唇上同样点了那种鲜艳到刺目的红色,而眼的周围却是一圈黑乎乎的黑紫色眼圈,她几乎没有眼白,只有非常大的眼珠子,而眼珠里全都布满了血丝。
女鬼伸出枯黄的手就来摸我的衣服,一脸羡慕的表情,我身体僵硬得仿佛血液停止了流动,心里暗骂道:我靠!你喜欢我送你,别瞎摸啊!我告你性骚扰!
我看了看角落里的赵芸芸,显然她还在踌躇着。那女鬼摸完了我,就准备去摸白翌,眼神更是一阵迷离,白翌脸色大变,我突然有一种想笑地冲动,心想老白你不是挺拽得么!看看人家美妞女鬼都看上了你,哈哈。
白翌手上的力道加重,我一吃疼,抖了一下,女鬼马上注意到我的动作,两只手很快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吓得魂都被抽走了,开始哆嗦起来。女鬼摸了摸衣服,捏了捏我头发,她的手就像是一根枯树枝一样,硬邦邦的,然后她一脸悲伤和羡慕,就像在说:“为什么坐这帅哥旁边的不是我,穿这身衣服的不是我。”
我给它吓出满头冷汗,更恐怖地是这个女鬼对我怀有着嫉妒怨恨的心态,她伸手掐我的脖子,那冰冷的手放在脖子上,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突然她加重了力气,我这下慌了,难道这女鬼要掐死我?
白翌拉拉我的手,指了指寿碗,我马上把碗抬高些,女鬼看见碗居然不掐我了,眼神中充满畏惧,她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白翌,慢慢地就要离开。我和白翌都急了!它这一走,要再找到就难啦,赵芸芸铁定会没命!我们不能回头,只能干瞪眼,赵芸芸也意识到女鬼要跑了,突然大声叫喊着冲出来,一下子抱住女鬼,她看着女鬼的眼睛,女鬼那巨大的眼球也看着她,她颤抖地抓住女鬼,声音抖得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只能模糊地听到她在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不要再害人了,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尘归尘,土归土。”
女鬼看着她的眼睛,赵芸芸抓着它的衣服,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回去吧,不要再游荡了,不要再游荡了……”女鬼慢慢离开了赵芸芸,而赵芸芸就这样跪在地上,盯着女鬼的眼睛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女鬼退出了房子,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就在这个时候,蜡烛也灭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门口那清冷的月光打进老屋来,周围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
过了一会,白翌放开我的手,回过头说:“结束了!赵芸芸,你看看身上还有红色勒痕么?”
她颤抖着撩起袖子,我们也屏住了气息,当她发现一只手臂上的红痕不见了,立刻激动地撩起另外一只袖子,结果也没有了痕迹,她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我们也能理解,这是死里逃生的喜悦。任由她哭喊着,但不妙地是,她的哭喊声居然引来了周围的人,白翌一下子慌了起来,低声喊道:“不好,有人来了,快跑!”
我看了看我的样子,指着这身袍子苦笑道:“我怎么跑啊!好歹让我换套正常的衣服吧。”白翌居然理也不理我,拿了东西,一个箭步冲出去就往外跑,赵芸芸是又喜又惊又怕,也哆嗦着拿了东西跟着白翌跑出去。我大骂白翌你个没人性的,不过还是当机立断,抱着我的衣服,手里拽着碗也跟了上去。
我们三个人就那么奔了出来,我是最傻的一个,大男人穿着戏服奔跑,引来许多目光和爆笑声,因为裙子的缘故居然还没赵芸芸跑得快,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终于到了转角处,这里非常僻静,没有路人,白翌停了下来,我跟在最后抱着衣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给我赶上了。
白翌也喘着气说:“就这里吧,他们追不到。”
赵芸芸又哭又笑地点点头说:“这次太感谢你们了。”
我心里想:我才是最惨的人,这一路上千万别有熟人,否则我也不用做人了,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白翌朝赵芸芸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我一眼,伸手指着前面的树丛道:“你去那里把衣服换下来吧。”
我还用他说,马上就冲了过去,却又被白翌拦下来,他理所当然地伸出手道:“先把碗给我。”
我只想着换衣服,马上把碗交给他,抱着衣服迅速冲向树丛,却隐约听到他低声说:“瞧,我这媳妇不是挺乖巧么。”
我一愣,马上回头问:“你前面说什么?”
他一脸无辜地冲我挥挥手说:“我说还好这戏服没破,否则你一个月的工资就得交代进去了!快点去换下来吧。”
我怀疑地看着他,先不管,换衣服去,不能再让人看到我这样!
终于穿回正常的衣服,我把戏服丢给白翌,拍了拍身上的枯树叶道:“好了,这事总算搞定了。”
白翌点了点头:“赵同学,麻烦你把衣服交给我姑姑,就说感谢她帮忙。”
赵芸芸接过衣服,小声答应,显然她还非常激动,身体依然有些抖。
我有些担心,毕竟那个鬼触碰到了我们,于是拿胳膊肘撞了撞白翌说:“老白,我们不会有危险吧?赵芸芸是安全了,不要我们也被撞上了。”
白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们没有真正看见它,而是通过镜子,所以不会撞煞,即使被碰到,我们手上也有那鬼婆子的碗,可以抵消掉相当一部分的晦气。”
我这才安下心来。突然想起那个女鬼纠缠白翌的样子很搞笑,于是嘲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赵芸芸笑着说道:“赵同学,你不知道吧,我们这位白大帅哥的魅力连女鬼都抵挡不住!那女鬼看他的样子,啧啧!那个哀怨啊!”
白翌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赵芸芸抱着衣服,轻声说:“我抱着那个鬼的时候,发现它没有胸部……好像是个男鬼……”
我们全都沉默下去,半夜三更的夜里,突然就听见我一声爆笑,笑得我差点被自己呛死。而白翌扭头就往回走,赵芸芸看了看白翌,有些心虚地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我心情大好,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他这是面子挂不住了,呵呵!那么我们先回去了,哈哈!你也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赵芸芸歪着头,看我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挥手和我道别。
我立刻追上白翌,笑着对他说:“老白啊,这次终于让我抓到把柄了吧,哈哈。”
白翌冷哼一声,转过脸来笑了笑对我说:“我家的习惯是,做丈夫的一定要让着自己的媳妇,你要笑就笑个够吧,你老公我不会介意的!”
我脸一拉,这是什么意思!媳妇?谁是谁的媳妇?我马上追了上去,白翌自顾自地走,丝毫没有理睬我的意思,我越问火气越大,年底的街道上,只有我暴躁的质问声。
然而黑暗的小道上仿佛可以看见有那么两个人,一红一白,徘徊在人间的丧喜事之间,它们大爱大恨,无情无心地夺走人类宝贵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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