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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荒冢

书籍名:《鬼话连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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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目入龟寻荒冢,
四龙入水截阴魄。
八方聚气魂不散,
北尊龙鼋镇珗璜。
冬夜的天空暗得就像是水墨画一般,看不太清楚远处的景象,只有淡淡一个轮廓。我抬起头,歪歪酸疼的脖子,看着窗户外面点点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融入黑暗之中,由白化黑,由实化虚。看着看着就有些迷糊,我眨了眨眼睛,又立马埋头在下一本地理书中。
白翌正在我对面飞快地翻书,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地图。各种地图被我们摊满了整张桌子,角落里放着好几个方便面盒子,我们这几天就只吃了这些东西。
突然白翌敲了下桌子,我猛地抬头,快速走过去,朝他手上的地图看。他兴奋地搭着我的肩膀说:“找到了!就是这里!”然后用力敲着地图上的一个角落。
我揉了揉充血的眼睛,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也兴奋地拍下桌子,激动地说:“老白,有你的呀,居然找到了!”
白翌朝我笑了笑,抓起边上那张借寿婆给我们的纸片晃晃:“老太婆真够狠的,居然最关键的地方只用一笔带过,害得我们这几天绕了多少弯子才查到这鬼地方。”
我点点头,完全同意他的说法。前阵子去鬼市真是把八辈子的胆都给吓没了,现在看到穿黑棉袄的老太太就莫名地恐惧,虽然说我们安全地走出了鬼市,但是那鬼老太却给了我们这么一个难题,要我们去找那个不知名的坟墓,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脆弱得犹如煎饼一般的纸片,上面也就歪歪扭扭画着个湖,当中是一个乌龟形状的岛屿,四周有山脉围绕,感觉是个内陆的淡水湖,但更进一步的东西完全没有,只有一首意义含糊的诗——“千目入龟寻荒冢,四龙入水截阴魄。八方聚气魂不散,北尊龙鼋镇珗璜”。
这两天我们不眠不休地找,但是怎么找都没有这样一个龟型岛屿,直到今天才让白翌海量搜索给挖了出来。
我摸摸脸,看着地图有些不放心,于是凑过去对白翌问道:“老白,你怎么就确定那地方一定是这个湖?”
白翌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看上去非常疲倦,这几天够他累的。他闭着眼随手点了点道:“轮廓很相似,而且这湖叫芊慕湖,芊慕、千目,八九不离十了。”
我拿起地图,照着纸条仔细比对,当中那个不显眼的岛屿形同乌龟一般,一头探入水中,的确符合了诗中千目入龟的含义,而我们要去找的就是那座荒废的坟墓。
我点了点头,把纸片和地图放在一起,然后对白翌说:“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兵贵神速啊!”
白翌看了看天说:“这几天都在下大雪,路不方便,我看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近几年气候十分反常,本来很少下雪的南方居然连年大雪。今年更绝,前几日还近二十度的天,前天竟然就强冷空气来袭,突然下起雪来,这一下就断断续续下到了今天。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天,心里虽然十万火急,生怕去晚了那鬼老太又回来转悠,但看着窗户外面那层厚厚的积雪也无可奈何。
我摇摇头,沮丧地坐回位置,白翌走到窗口说:“其实那湖也不远,估计过去也就几天时间,现在又是寒假,我们都闲着没事,但是……”他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抬起头看着他说:“老白,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郑重地拍了拍我肩膀说:“估计你舍不得那特快火车票啊。”
我一时无语,指着他半天没憋出句话,干脆跳起来厌恶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看死老子舍不得花钱!不就是特快么!去就去,比起钱,命重要多了!”
所谓长志气不长财气,我心里想着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被白翌这小子看死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咳嗽两声对我说:“小安,我这不是想开个玩笑么,让我们都放松下心态,别往心里去。咱们现在就准备准备,我去定车票,既然老太太那么着急,这事看来的确有些玄乎。”
我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白翌说:“你看我们这次需要带什么东西去?那老太太说的地方肯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说不定那荒坟根本就是个鬼冢!”
白翌低头思索片刻,摇头否定了我这种推测,他肯定地说:“她虽然是鬼婆子,但是好歹是接近半神的存在,不会让我们平白无故去送死。而且那个地方并非是了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就算玄乎一点应该也不至于威胁到我们的生命。”
我依然不死心道:“那么好歹要带些防身的东西啊,否则这心里太不踏实了。”
他看了我半天,最后笑着叹气说:“小安啊,就算给你一把刀或者是抢,遇见那些物理攻击无效的东西,和废铜烂铁有什么区别?”
我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张着嘴巴想要反驳,但他说得也确实在理。如果真的遇见鬼,给我一把沙漠之鹰估计也是浪费子弹,而且我压根不会用枪……我闭上嘴巴,瞪了他一眼,自己默默去收拾准备旅行用的装备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就搭上了去芊慕湖的特快列车。刚刚下完雪,路边是堆得厚厚的积雪,还有的地方有薄冰,路很不好走。因为正好赶上春运前期,已经有人大包小包地准备回家过年了,车站里人不算少,我和白翌好不容易找到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车上的位置坐得满满当当,再加上回家的好心情,人人都有高谈阔论的兴致,各种地方方言混杂在一起,喧闹非常。
白翌仍然在研究地图和那张纸片,他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不会放过任何的小细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遇见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却从来不见他带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每次都能够化解危机,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他那么放心和信任,这样的人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安心。
我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外头风景单调得很,一排排掉光叶子的树木和电线杆子快速地往后退去,外面温度很低,而车子里又有暖气,窗户早就蒙上层朦胧的雾气,看不清楚再远些的风景了。
无聊地打个呵欠,我索性裹了裹衣服,把头埋在羽绒服中,低头打起瞌睡来。迷糊中似乎梦到一个山洞,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那里有一个铜盒子,落了层厚厚的灰,看不出年代。我慢慢走到铜盒子的面前,盒子的缝隙中却开始流出血来,周围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那个诡异的盒子和红得让人晕眩的血液。我害怕地想要转身就走,身后站着的白翌却对我露出了诡异的笑脸,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血从他的眼角和嘴角流出来。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睁眼依旧是在列车上,白翌在我对面。他估计也累了,正低着头打瞌睡,一瞬间他的脸和我梦中的脸重叠,脑子顿时一阵刺痛。我挪了挪身体,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列车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沾到脸上略微有些刺痛,但头脑倒也清醒了几分。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袋有些浮肿,带着淡青的眼圈,估计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居然做恶梦了。我自嘲地冲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梦中那种晕眩地不安感觉到现在仍让我浑身发麻。
我混乱地晃着脑袋随手抹了把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翌这时已经醒了,看了看我说:“你脸色不怎么好,不会是感冒了吧。”我皱了皱眉头向他摆摆手说:“没事,估计是车给颠的,下车吹下风就好了。”
芊慕湖离我们那里不是非常远,这趟车没过三个小时就到了。我们一跳下车,就被吹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一个颤。虽说南方的气候比北方要暖和,但是到了冬天,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远要比气温低更加熬人,那种仿佛刀划般的寒风直往你衣领子里面钻,无论你穿得多么厚实身体依然冻得要命。
白翌皱眉看着这天气,指着出口对我说:“先去落脚的宾馆,明天我们再去芊慕湖。”
我点点头,哈出一口白雾,真是太冷了。
这里是个古镇,周围的旅游业十分发达,所以找个小宾馆并不难,走出火车站就可以看到许多旅馆招牌。我们去了一家离湖比较近的小旅社,老板是当地人,干活很利索,很快就给我们安排好了住房。
安顿好以后正赶上晚饭,我们下楼随便点了几个菜,看到老板一个人坐在柜台边的一张桌子上吃饭,索性过去搭了个桌子和他聊天,顺便也能问问芊慕湖的事。
老板很好客,说了许多这里有名的景点,白翌夹了一筷子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刚才看到附近有个湖,中间还有岛,看起来景色也不错。”
老板喝着自己泡的药酒,一嘴酒气地对我们说:“这个季节不是游湖的好日子,因为天冷,而且湖水的暗流多,很多船家都只肯绕着岸带你们转一圈,那岛上不是旅游开发的景点,也没人去看。”顿了顿抿了口酒,他略微压低嗓音说,“而且据说那岛上闹鬼,可邪乎了,一般连船家都不去那里打渔。”
我和白翌对看一眼,只见他皱了皱眉头,转头又像是好奇地问:“哦,这话又怎么说?”
老板缩缩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后才开口:“据说那里一直翻船,前些时候还死过人,也许是暗流特别多,现在大伙主要靠旅游业,也不怎么去打渔了,我还听说看到淹死了的人出没在那附近呢。”
白翌看了我一眼,略微点点头,也不再问什么,之后只随便扯些闲话。饭后我们回到自己房间,白翌没多说什么,只是整理明天出发要用的行李。我在旁边帮忙,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老板所说的话,然后对白翌说:“老白,这次去到底有多危险?看来那地方真的很邪乎啊。”
白翌抬头微微一笑:“怕了?我不介意你躲在我怀里。”
我见他又开始胡扯,便没好气地对他说:“我呸!你以为我是女人么?我觉得这事越来越怪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白翌知道我担心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说:“别多想了,见机行事。”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直奔湖边。说实在的,大冬天来湖边闲逛的人很少,租船的生意大都十分清淡,船家看见我们两个一身旅者打扮立马就上来搭话,但是我们一说要去湖中央的小岛时,所有的船夫都是一个劲地摇头。
就这样我们逛了一上午,腿都走哆嗦了,还是没有人肯载我们过去,我们望着湖中央那个模糊的小岛只有摇头兴叹。
我们渐渐走出了旅游景点区域,走进一块浅滩,这里没有什么人造风景,就连树也没一颗,只有光秃秃几块石头。今天雪总算停了,天色却依然阴霾,铅灰色的天空里云层很厚,怎么看怎么萧瑟,湖水泛着天色也一并灰蒙蒙的,绝对和波光粼粼、美好精致这些词八竿子打不上关系,湖边的风特别大,卷着地上的碎雪末子,我压着头发防止被这狂风吹成草窝。我眯着眼不经意地往左边一瞟,看到不远处的石头后面居然有一条乌篷。我拉着白翌,急忙朝那里走过去,短短一段路倒是被覆着雪的乱石滩滑了好几个踉跄。白翌一边拽着我,一边使劲地喊:“慢点慢点,别还没出发就给摔着了!”
我点头答应,却速度不减,总算一路有惊无险走到乌篷跟前。那里果然是艘船,虽然非常旧,但是很结实,船舱里还有块板横在那里给人当桌子用,看样子是一条旅游用的观光小船。
我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船夫,一时发急搓了搓手对白翌说:“老白,不然这样,咱们借用下,划过去吧,写张条子留这儿?”
正当白翌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们背后传来了声音,一个船夫模样打扮的人领着三个游客走过来。我心想,这倒是来得巧了,白翌于是开口问道:“师傅,你看能不能带我们去湖中央的那座小岛?”
船夫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皮肤是那种常年日晒后产生的红黑色,方正的脸看上去很朴实,相貌普通得很,只是额头左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伤疤,这人一看就是常年在湖上打渔为生的渔民。他看了我们俩一眼,然后憨厚地笑了笑:“成,正好你们给我开张。”
跟在他身后游客打扮的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冲我和白翌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就先进了船舱。我看了白翌一眼,心想还有其他人要去那里?但是都已经下午了,那个地方应该不算旅游景点吧。我心里嘀咕着,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了,否则天一黑,今天又得耽搁掉。白翌或许是没有我那么多顾虑,见船夫肯送我们过去,就和他商量起价钱来,船夫是个实在人,没多久就谈妥了,于是我和白翌也上了船。
船很快离了岸,船夫是个老手,虽然湖面上风很大,但船仍然十分稳当。与我和白翌隔着桌子对坐着的三个年轻人非常安静,只看着船外的景色不说话,我也不好冒然开口说些什么,转头看看身边的白翌,发现他大概也被他们感染了,从一开始就在张望着湖面周围的景色。
我暗自嘀咕:“我们也不是来旅游的,你倒真悠闲。”他们不说话,弄得我也不自在,只好跟着看船外的景色。到了湖中心这才察觉,这里风光确实不错,周围山峦成叠,即使是冬季,也有一种萧瑟的美感,那是江南山水独特的秀丽和风骨,想象地出来若是风和日丽的天气,这里的景色定是美不胜收。只是风景好归好,船舱里却是太安静了,水声摇曳间只有那个船夫一个劲地介绍这里的风景。
“四龙入水拦阴魄,八方聚气魂不散……”白翌这时突然低声念起了纸上的那两句诗,我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有些诧异,于是便靠近些凑过去说:“老白,你怎么了?”
白翌回头看着我低声说道:“我明白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了!”他指了指湖周围的山说,“你看这湖四面环山,就像四条巨龙,包围住这湖一般,这样在风水学中就形成了一种聚阴的形态,阴气散不出去,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里早该出事了,为什么还能如此安稳呢?实在是太奇怪了。”我点了点头。的确,这里山的形式就像诗中四龙入水之局,如果真是如此险恶的风水局,就不会单单岛的附近有问题,整个湖周围都是阴气积聚之地啊。
就在这个时候,船明显地摇晃起来,我紧张地问船夫怎么回事,船夫却神态轻松地说:“没什么,只不过是遇到个小暗流,这里的暗流很多,我在这里掌了大半辈子的舵,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看着船夫熟练地撑着浆,放心地点点头。船又平稳地往前行了些,船夫说道:“这里以前叫千目湖,因为越是靠近湖中央的地方暗流越多,后来改革开放了,要搞旅游业,觉得叫那个名字不够吉利,所以才改了名字。”
那三个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恐慌,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着四周,一点也不担心暗流的事。我这才发现,他们衣服穿得很单薄,感觉像是秋天的衣服,而且在他们的脚下有一滩水,大概是在雪地里走,衣裤上沾了雪的关系,现在船舱里温度略高,雪都化了开来,不冷么?我皱着眉头打了个哆嗦。
当中的那个女人注意到我在打量他们,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脸并不怎么好看,显得有些臃肿,或者说这几个人明显都比较肥胖。女人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我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女人又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越来越近的湖心小岛。船夫对着我们喊道:“要到哩,我会在太阳下山前来接你们。”我们点了点头,那三个人先下了船,然后白翌和我也都跳了下去。
我们和船夫挥了挥手,后者摇着桨没多久就行出很远。阴霾的天能见度自然不好,很快就看不到小船了。于是我们回头边走边细看这岛,出乎意料得是,岛上十分荒凉,像是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雪堆得很厚,树木上没有多少树叶,风一吹带下许多雪沫。
我咽了下口水,这个地方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好像这个岛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引过来,它的不安完全来自这样的吸引力。白翌打开地图合着纸片一起对照,周围除了水波的声音,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另外三个人就走在我们前面,他们不是并排而行,而是一个接着一个,低着头,走得非常缓慢,像是诡异的朝圣者,如果不是我们需要走走停停地查看位置,早就超过他们了。白翌看看山顶,又看看地图,对我说:“快到了,估计坟就在山顶,我们加把劲爬上去。”
我望向山顶,那里静得出奇,就连鸟叫声也没有,那三个怪人缓慢地向山顶爬去,即使被石头树根绊倒也浑然不觉。我看得有些发怵,这样的三个还能叫活人么,于是拉了拉白翌的袖子小声说:“你看那三个人太奇怪了。”白翌茫然地回过头,怪异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顿时脑袋炸了,什么?没有其他人,那么那三个是什么?我颤抖地指着前面爬动地三个人说:“前面那三个人……你……你看不见?”
白翌皱着眉头说:“不,这里只有我们。”
我突然感觉四周冷得降至冰点,血液也像被凝固了一样,只有我呼吸的声音和心跳的声音。倒退了几步,我抬头看向那三个人,发现其中那个女人回头看着我动了动嘴唇,这次我看得很仔细,那是在说:“我们中的一个人是鬼……”
我们中的一个人是鬼?难道说,我们在暗流中遇难,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四周安静得诡异,那三个人依然在爬,但他们怎么都没有爬到山顶,就像在不停地原地踏步。白翌看不到他们?
一堆念头混在一起,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起白翌原来说过,有些人因为一瞬间死亡,所以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难道是我死了?不对,刚才船明显只是晃了晃,根本没有翻,船夫和白翌明明都看得到我,那么难道死得是白翌?不可能……我飞快地把这个念头甩出去,人家说鬼话连篇,走在我们前面的三个人,如此单薄的秋装,潮湿的衣服,现在想来他们也不像是人,或者是原来落水死的鬼,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的话?可即使是鬼,白翌不是也看得到么?为什么这次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白翌许是发现我脸色不好,伸手想要来拉我,我发现他的裤脚上也是湿的,车上做得那个梦不期然撞进脑子里,诡异感让我心头一凉。我下意识地向边上避了避,嘴唇哆嗦地说:“这里不只有我们,还有三个人,他们和我们一起坐船来了这里!”
白翌的手停下来,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沉默一会儿后才缓慢地开口:“你说除了我们外,这里有其他三个人?”
我点了点头,正当我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发现白翌的身后伸出一双手,一双肥胖臃肿的手,指甲都是紫黑色的,皮肤白得好像透明一般,白翌的背后探出那个女人的脑袋,我想他们不是还在半山腰么?抬眼一瞥,突然发现半山腰根本没有人,我一转身,发现另外两个男人就站在我的背后,他们头发上都是水,脑袋大得出奇,好像是被水泡得时间太长了的……尸体!
我连忙倒退,碰到了白翌,本能地拉着他往山顶奔去。我握住他的手,都是湿的,似乎略微有些肿……我颤抖地抓着白翌,回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幸好他和往常一样,只是眉头皱得很紧,一直盯着山顶看,眼中闪着奇怪的光,嘴里念叨什么。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怀疑白翌,只是咬着嘴唇拼命地爬。后面那三个东西跟了上来,那女人的头发就像水草一样耷拉在肩膀上,两个男人完全是靠四肢在爬行,身上都在滴水。我的耳朵仿佛一直听到女人凄厉的像是排风机声似的喊声,她不停地叫道:“你们其中一个是鬼,你们其中一个是死人……”
我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样,慢慢放慢了脚步,身后那三个湿嗒嗒的人马上就出现在我们身后。女人在微笑,她的脸又白又胖,几乎透明的皮肤可以看见底下点点的尸斑,紫黑色的嘴巴张开,对着我们大喊,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我看着她口型明白了她在说:“我身边的男人是鬼。”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像是蛤蟆一样趴在山壁上,从他们身上滴下许多水。
渐渐地我放慢了速度,手上都是汗水,我已经握不住白翌的手了,只能低着头不停地喘着粗气。此时白翌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他反拉住我往山的北面奔去,我闭着眼睛,张大嘴巴被拽着跑。跑了很久,白翌也停了下来,他喘着气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抬头看着前面,原来前面已经没路了,下面就是湖水。我累得整个人滑下去,蹲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刚才跑地我出了一身汗,我咽了口唾沫擦擦额头,对白翌说:“你真的没看见他们?”
白翌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被镜片的反光挡住,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又说道:“刚才那女人说我们中一个是鬼……呸,他们三个才是!”这时白翌却幽幽地开口说:“你怎么确定我们就不是呢?”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像风中幽明不定的烛火,我突然觉得身体坠入黑洞之中,恐怖的感觉充满身体,近乎绝望。
下意识摸了摸心脏,有心跳,我还活着。我看着白翌,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看他是否也有心跳,忽然我的手被他大力地抓住,我倒吸了口气,疼得龇牙咧嘴,白翌抓着我的手拉近了些,因为几番折腾,我看东西都已经有了重影,看不清楚白翌的脸,只觉得他脸色苍白异常,阴冷刺骨的感觉一瞬间就在我周围弥漫开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有很多事要说却说不出来。他眉头紧皱,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问:“你相信我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
我飞快地摇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当然没有!如果我连你都怀疑,那我还能相信谁!他妈的还能依靠谁!” 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或许晕过去还比较好,反正说不定我们都是死人,都是鬼了!怀疑不怀疑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我连自己也一并怀疑进去,只是这话不知怎么地就说出去了。他慢慢放松力道,忽然淡淡地笑了,那是一种被承认地笑容,他呵呵地自言自语道:“原来你那么依赖我。”
我靠!依赖?这个时候一个人比两个人恐怖多了!一个人对付四个鬼么?我怎么看也不像是钟馗转世,所以二比三怎么都强过一比四不是么?我几乎站不住,用手捂着眼睛,眼眶周围疼得要命,根本不能确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而在这种什么都不能确定,连自己都怀疑的环境下,我居然还下意识地想去相信白翌,想来也是莫名其妙。
他扶住我,然后开口说:“那三个应该是水魅,水怪中最恐怖的,是溺死的人所化的恶鬼,能够制造幻觉,然后拖人下水当自己的替死鬼,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可以上岸,不过他们一时半刻无法走到这里,北方属金水,这水鬼无法走北,不过我们也等于被困住了。”
我看这里根本就是个断崖,下山的路被那三个玩意给堵死了。眼看时间已经不早,再不走就要错过船家的时间了,估计撑不到我们饿死,那三个水魅就上来了。
我把手从白翌的拳头里抽出来,指着下面说:“那现在该怎么办?走也走不得,难道要我们和下面那三个东西赤膊对战?”风还在疯狂地刮着,前面逃跑的时候行李早被我丢路上了,现在连喝口水都难,可谓是弹尽粮绝啊!
白翌看了看四周的山峦,然后又看了看山顶,轻轻点头道:“也许还有办法!”他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借寿婆的纸片,指着那首诗的最后一句说,“这里根本就不适合葬人,那么或许鬼婆让我们祭得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东西!”说完他找了块石头,略掸了掸积雪就坐下来,反复地念着诗句。
我不便打扰他,只好四处看看,目及之处一片荒凉,下面的那三个东西还在反复爬山,但就像有一堵隐形的墙把他们挡住一样。女人突然抬头,阴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将要被杀的死刑犯,那种怨毒的视线,看得人遍体生寒。我暗自咒骂道:“这儿已经够冷了,别来添乱行不!”回头又看看白翌,他还在那里思考。我摇头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个乌龟岛怎么那么邪门!早知道宁可不答应鬼婆的话,不就是少活几年么,好过现在朝不保夕啊!”
白翌抬起头来,眼神似乎一亮,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有些心虚,不是故意打扰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早知道就……”
白翌摆了摆手说:“第一句!”
我回想了下说:“这个乌龟岛怎么那么邪门……”
他说:“对了!就是这个,我知道那上面埋得是什么了!走,爬也要爬上去,只要上去了就有一线希望!”
我们俩就往山壁上爬,虽说这山壁不算陡峭,看着还有些小灌木能让我们借力搭手,但要这样没有防护地爬到山顶,实在太疯狂了,掉下去估计连渣也找不到。
白翌伸出手对我说:“相信我就跟我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回头看了看下面的三个东西,它们居然一点点地蹭了上来,看来这北水克鬼的方法,对它们来说也不是绝对的。我心一横,想就算摔死也不能被它们活活弄死,于是抓住白翌的手用力踏了第一步上去。
现在那三个东西正和我们形成诡异的拉距战,庆幸的是由于朝北的关系,他们的速度无法像先前那么快速,所以距离还是在逐渐拉大。我定定神,手脚并用继续往上爬,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白翌在我上面不远的地方,爬得也很吃力。
本来一上岛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座岛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现在更明显了一些,似乎越是往上,引力越强大,也越来越阴寒。那种阴寒透着股死气,周围的树木因为这种古怪的阴寒之气都往下长,像是在给山顶做膜拜一样,越到上面,草木越少,我们也就越难爬,白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在下面跟着难免心急起来。
后面那三个东西明显顾忌这股阴寒的引力,它们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爬,只是徘徊在山壁上,像是在等我们掉下来一样。它们这样的水魅居然也恐惧山顶的东西,那么山顶上的究竟是什么?我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白翌,他正咬着牙拼命往上爬,然而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发青了,浑身在颤抖,看来他也受到这股引力的影响。
我正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到山顶的时候,他抓的那块石头突然松动了,一个落空,他的身体就往下滑,我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处在一只手拉着树枝一只手拉住他的局面。白翌的眼镜掉到山下,下面那些东西看到白翌的眼镜掉了下来,都迫不及待地等着我们何时也掉下去,聚拢起来徒劳地向上伸着手抓我们。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分量原来是如此沉重,龇着牙,手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悬崖山壁上的灌木枝大多纤细柔软却强韧异常,我抓着树枝的那只手因为太用力,居然被勒出了一道大口子,血小股小股往外渗出来,染红了大半个袖口,剧烈的疼痛让我的身体也慢慢地往下滑。
白翌看着我,冷着张脸很狗血地说了两个字:“放手!”
我不想浪费力气来和他说什么更狗血的死也不放,只是咬牙抓着藤枝翻转手腕往上多绕了几圈,身体总算是停止滑落了,本来还想让身体贴在山腰上的空挡,但是因为挂着个白翌,怎么都无法贴近。白翌看我没有放手的意思,就自己松开了手,我完全处于单方面的抓力,白翌的手几乎要从我手里滑下去,我见状对他大喊:“你小子要是死了,就他妈的是我害的,我这一辈子也别做人了!你掉下去的话,我也跳下去,要死大家一起死!这下你满意了吧!”话一出口,就暗啐自己一声:妈的!还真成了八点档的肥皂剧,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就该轮到断树枝了?
白翌看了看我,抿着嘴没有说话。我急得双眼通红,谁说爷们儿就不能哭?这个时候老子真的想扯开嗓子大声哭,大声喊救命!他突然笑了起来,又重新抓住我的手,我一看,心说你不想死啦?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拽起来一点。白翌脚下似乎蹬住了什么着力点,手里的分量轻了不少,我呼地松口气,这灌木总算没让我们俩的分量给连根拔了……谢天谢地,事情总算跳出狗血剧的圈子了。
抓住树枝的手被藤枝深深地勒进手腕里血流不止,把我几层袖子都给染红了。白翌大概终于站稳了,抓着我的手,探着身子伸长另一条胳膊勾住了不远处一颗较粗的树干,然后看了我一眼说:“小心点,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看看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叹了口气,然后稳住身体,再握着白翌的那只手做固定点,绕开藤枝往他那里挪了几寸过去。这时我才发现,那只手颤抖得要死,根本一丝力气也使不上了,手上的血滴到下面,那些水魅像是鲨鱼闻见血腥一样,立刻一阵骚动。看来血使得他们不顾山顶的威胁,迫不及待地也要开始往上爬了。
这只手现在基本算是废了,我估摸自己是没办法继续爬了,心灰意冷地长叹一口气,心想活了二十几年,最后就交代在这里了!我闭上眼睛忍着疼,反正差不多也到头了,刚才强打的精神一下子散了,整个人也瞬间疲软下来。
白翌看了看我的手,眼角一跳,又抬头看了看不算很远的山顶,拉起我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坚定地甩出一句:“我背你上去。”
我睁开眼睛,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看东西很模糊,摇了摇头沙哑地说:“你爬上去吧,背着我,你根本上不去。”
白翌不再多说,松开我那只完好的手,探过身子又一把抓过那只皮开肉绽的手。我疼得一个机灵,下意识拉住了他,骂道:“靠!你要抓也别抓我受伤的手啊!”然后他看了看我说:“你没抛下我,认为我就会么?要么两个人一起掉下去,要么两个人一起上去。”
我没有说话,也说不动了,只有认命地点点头,把那只手也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经意间往下看了看,那些东西有了我的血后,发疯一样地爬,哪里还像是人,完全像是三头巨大的白色壁虎已经疯狂了,眼睛发出红光,嘴巴里吐出了绿黑色的液体,恶心得要命。
白翌见我扶稳了,一手托着我,只靠另一只手往上爬,一点点爬。说实话,我已经到了意识快要涣散的地步,只是撑着最后的力气放在抓着白翌的手上,如果手一放,不用说摔死,也得被下面那些东西给啃了。
风吹在耳畔,听起来已经变得朦胧了。我看不清楚白翌的脸,感觉血差不多快流干了,浑身都冰冷得要命,只有白翌身上的热量让我感觉自己还有口气,还没有死。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眼泪涌了出来。估计我撑不了多久了,白翌侧过脸看了看我,他皱皱眉头,快没有力气的他艰难地开口说了句:“撑住!”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撑下去。最后一点路,白翌几乎是挪上去的,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奇迹,水魅因为山顶的东西,无法靠近,即使他们发疯一样地往上爬,但依然比我们还要缓慢。
上了山顶,我终于有一种着地的感觉,白翌躺在我身边,两只手也磨破了皮。他一有力气便马上扯下围巾,帮我把流血的手包住。
白翌拍拍我的脸:“小安,我们到山顶了,你撑下去啊。”
此时因为失血过多,我口渴得要命,无意识地念叨着要喝水。
过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贴上了我干裂的唇,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东西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一股微温的水缓缓注入我的口中,真是救命的水啊,我本能的吞下去一口。
随后又有水不停地送到嘴里。有了水入喉,我慢慢恢复了意识,但睁开眼时却傻眼了,我还想这水怎么来的,原来是白翌把雪放在嘴里融化了再渡给我喝……妈的,怎么就狗血到这份上了,敢情我们真是来演八点档的?
当他又一次碰到我嘴巴的时候,我马上推开他,还没咽下去的一口水立马呛进气管里,我边咳边用手颤抖地指着白翌,又看了看地上的雪。
他见我活了过来,也恢复成平时的神态,满不正经地说:“放心,我上面的雪没用,用了中间的,干净得很,还有我好心喂你,你怎么咬我舌头啊?”
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沙哑地回他道:“真是对不住了!”心里却说这个不是重点!不过想想,重点说了大家都尴尬,还是当没这回事吧。我晕头晕脑地想站起来,忘记了手上受伤,一撑地,马上疼得倒吸口冷气,晃了晃又坐下,这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下面还有三个东西在,而我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脱身。
白翌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询问地抬头看他,他也没说什么,只示意我看看四周。我四下里看看,发现这里是山的最高点,空荡荡的一小片平地,但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土坟一样拱起的石块,上面摆放一个盒子,铜质的盒子,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风刮得像镰刀一样,卷起地上细碎的雪沫,迷了人的眼,我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确是和梦里一样的盒子。
白翌一身狼狈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我,慢慢地向盒子靠近,我虚弱地问他:“这个是什么东西?”他没看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这就是可以救我们命的东西——珗璜璧,也是我们要祭祀的。”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这里要放这个东西,你认识这玩意?”
白翌这次回了头,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说:“你忘记我和你说过这里是聚阴地么?这样的地方的确也养得出下面那三个怪物,但也能困住它们。这是为什么?肯定是这里有镇得住的东西,借寿婆给的诗中最后一句就是‘北尊龙鼋镇珗璜’。”
看得出他也很累了,说了这些话后就有些颤抖,吸了几口气他才继续说:“《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以赤璋礼南,以白琥礼西,以璜璧礼北。它们其实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属性,天为日,地为月,东为苍龙,南为朱雀,西为白虎,北为玄武。北方正是万鬼之归宿,所以代表北方的玄武便有镇魂引归的责任,而代表它的礼器珗璜自然就成了镇万鬼魂魄之玉。”
我听得似是而非,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把这东西拿走当护身符?”然后诧异地看着那个听起来很了不起的盒子。
他看了看铜盒子说:“这个东西放这里估计不下百年,如果动了,那些阴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而且这个东西不能拿走,否则这里就完蛋了,但是可以对付下面那三个怪物。”
我一听,敢情还是要冒险?咬牙看了看盒子说:“我来取玉吧!反正我现在没力气逃了,横竖是个死,我来拿!”
白翌看着我,说实话我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不过想想刚才那种情况,大概也只有那个办法才能取水救人,我咬了咬嘴唇不再去想那些,往前跨一步就准备去开盒子。
白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淡淡地笑道:“还是我来吧。”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对我有一种极强的吸引力,而且现在不是你推我就的时候,难道今天狗血得还不够么?我一挣推开他的手,身体本来就站不稳,往前一扑就压在了盒子上。
此时山腰的那些东西居然也爬上了山顶,看得出他们的确成精了。先探出脑袋的是那个女鬼,她浑身都是黑绿色的液体,臭不可闻,肿得像块儿发过头的年糕,慢慢蠕动着爬上来,然后我看见她背后居然长出了两个男人的脑袋,或许这个女鬼是吸收了她的两个同伴才爬到了山顶,她显得极其暴躁,眼睛通红,张开的嘴里是两排密密麻麻细小尖利的牙齿,完全可以把我们的骨头咬断。
我看到此景,顿时浑身一凛,我知道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于是根本不等白翌阻止,迅速从身下掏出盒子,盒子上的锁早就锈掉了,我用手臂夹紧盒子,然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硬掰盖子,怪物看到我要开盒子,马上狂叫着冲向我,白翌这时也看得见那女鬼了,或许有珗璜璧在这里,她施不了幻术。他迅速挡住女鬼,从衣领里拉出个我从没见过的锦囊,然后一把将它拽了下来,倾倒出一小撮粉末,扬手就朝女鬼撒过去,女鬼似乎彻底被激怒了,但是粉末使得她身上起了很多水泡,她疼得咬牙切齿,浑身散发出死鱼腐烂的味道。
我没时间看这现场版的下水道美人鱼,咬牙一使力,盒子总算开了,我颤抖地拿住那块玉璧,一股阴寒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玉璧本身是乳白混合着黄绿色,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圆环玉璧,那玉冷得要命,和它比起来,冰雪和四周的气温根本算不了什么。接触的一瞬间,我的灵魂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腿似乎和这雪地连在一起,所有的东西都要凝固了,就像窒息在冰冷的冰水中,或许就是我正在把所有的阴气都吸到自己身体里。
此时我已经无法正常呼吸,那个女鬼看到玉璧,鬼哭狼嚎地大叫,她身上的另外两个脑袋也在喊叫。我双手捧着玉璧,跪倒在地,手的颜色都变了,皮肤慢慢变成了玉的颜色,四周感觉充斥着一种仿佛万物都要被石化的气息,而女鬼在痛苦地扭曲,似乎在缓慢地融化,一点点瘫软下去,最后在她肥大的躯体中出现了三具骸骨,两男一女,穿着秋天的衣服。
白翌看着我的样子,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刻叫我把玉放下,但我已经没办法放下它了,它像是吸在我手上一样,不!它在把我同化,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接近玉质了。
白翌见状奔过来,我马上大叫:“别过来!这,这东西会把人同化!”
不过他没搭理我,非但没停下来,速度反而还快了一点,然后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嘴里念叨着那句纸片上的诗文:“千目入龟寻荒冢,四龙入水拦阴魄。八方聚气魂不散,北尊龙鼋镇珗璜。万物之灵皆为玉存,今日祭祀,以谢北尊。”
反复念了几遍,我渐渐感觉能动了,手上的玉璧滑落在雪地上,但身体里那股阴寒的气息让我浑身发抖,我咬紧牙齿,防止它们没出息地磕磕碰碰。
白翌搂着我,轻拍我的背低声安抚道:“没事了,已经结束了,我们完成了诺言,一切都结束了。”
我抬头看着白翌,勉强向他点了点头。白翌于是松开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居然被冻僵了,连弯曲也做不到,这几百年的阴气居然能聚集到这个程度。
白翌看着我滑稽的样子,轻轻笑了,他抓着我的胳膊塞进袖子里,满意地点点头。我被他抱在怀里,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又让我舍不得离开。我看着天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虽然是阴天,但太阳淡淡的余晖把湖面渲染得极其迷人,就在湖中央,有那么一叶小舟荡漾在湖面上。
白翌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该回去了,这事算完成了。”
我哆嗦着念叨:“回去,回去咱们吃火锅……我要喝那肉汤……”
他笑着说好,然后扶着我顺着南边的山路下去。因为有台阶,和前面爬岩壁完全不能比,但我却因为僵冻和受伤走得十分吃力。到了渡口,那船夫早就等在那里抽烟了,他看我们像是逃难一样,连忙过来扶我们,然后问出了什么事?
我们摆摆手说是不小心滑下山了,并没有告诉船夫我们遇见的事。他眼神有些异样,沉默地点点头,最后感叹我们命大,于是让我们上船,快速地往回划。
回来的时候湖面十分平静,没遇上那些暗流,船夫也没多说什么,很快我们就到了岸边,付了钱和船夫告别,他撑起桨,消失在浩渺的湖水之中。
我们回到旅游景点的安全室中,工作人员看我们一身的伤,马上给我们进行了包扎,还打电话给当地医院。我们简单地说下去了湖心岛,在那里不小心滑下山,跌坏的。
安全室的工作人员里有一个大爷,他一听我们打湖心岛回来,立刻惊讶地张着嘴说:“你们怎么能去那里!哎,哪个王八蛋破例了!我们这里都下了死规定!不许带人上岛!”
我和白翌对望一眼,我开口说:“是么?就是一个中年船夫,皮肤有点红,块儿头很大,额头左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伤疤……”
大爷手里的杯盖子哐啷掉在地上,他惊恐地说道:“怎么可能?他早在去年秋天就因为带着三个大学生去岛上,遇到暗流淹死了呀!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我脖子一麻,颤抖地问道:“那三个大学生,是不是两男一女?”
大爷看着我们没有再说话。此时我透过安全室的窗户,仿佛看见在湖中央,有那么一叶小舟,飘荡在广阔的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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