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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南山记》    作者: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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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道:“有恃无恐是不见得。只是我若是不来,你们恐怕今夜就要去凤凰湾找我沈某人寻仇。沈某人不愿意带累了手下弟兄性命,干脆上门来把话说个明白。想来金乌堡的高徒不是那等见事不明的糊涂之辈,定能将此事原委查明,不至于平白冤枉了好人。”
  慧刀门诸人又是大哗,叫道:“甚么冤枉好人?你杀害掌门人,这里人清清楚楚看得明白,你道是狡辩两句便能揭过去么?”
  沈泽冷笑道:“敢问是哪一位看见我沈某人杀害宋掌门了?”
  宋志武大声道:“是我和两位师叔亲眼所见,你还想赖么!”
  沈泽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是宋小哥儿。你且说说,那是什么时辰,沈某当时又是怎么个打扮?”
  宋志武怒道:“是昨天傍晚,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你便也穿了这身黑衣,腰里缠了流星锤,却戴了个大斗篷,你道是遮住了半张脸,别人就认不出你不成?”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一只手牢牢攥着刀柄,恨不得便扑上去跟这杀父仇人拼了。
  沈泽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昨日下午直到天黑,沈某都在凤凰湾白虎堂议事喝酒,有二三十位兄弟所见,难道沈某当真会分 身术不成!”
  宋志武骂道:“你手下那些狗崽子们又怎做得见证!”此言一出,独浪帮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卢覃忽然插口道:“宋公子,唐师兄,谢师兄,你们昨日同沈掌门说过话,想必认得出他的声音。”
  宋志武一愣,道:“说话?昨天他好像没有说话。”努力回想当时情形,道:“他上门来带了两个从人,是那两人通报了沈泽姓名,说是要见爹爹。”
  卢覃与程子墨听了这句话,彼此看了一眼。程子墨道:“那两个从人,你们可是认识?”
  宋志武和唐仲杰、谢冠英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卢覃道:“日暮之后尚未掌灯,室内未免昏暗……”
  谢冠英摇头道:“咱们瞧的清楚,那人虽然拉起斗篷遮住了下巴,却明明便是沈泽。况且他出手使的便是凤凰拳,那是明明白白的。”
  卢覃点了点头,向沈泽道:“如此,请沈帮主指教。”
  沈泽一怔,随即冷笑道:“原来金乌堡的人也惯听一面之词……”
  卢覃淡淡道:“不敢。在下只想同沈帮主切磋一下凤凰拳法,大家点到为止罢了。”说了这句话,猱身而上。
  沈泽在他说话之时,便已暗自防备,不料他来势如此迅速,两人原是隔了七八尺远,“罢了”两个字刚刚出口,卢覃便已攻到身前。他大惊之下,不假思索,左腿斜斜踢出,右掌一欠一勾,正是一招“凤点头”。
  卢覃右手探出,抓他脚踝,左掌斜切,攻他腰侧。沈泽这一招便使不下去,百忙中身子急缩,向后仰去,却是变了一招“凤梳翎”。孰料卢覃比他更快,身形一幌,便抢到他左侧,左手变掌为勾,直取他小腹。沈泽无法可想,只得又是一招“凤点头”使出,卢覃侧身避过。
  三招一过,厅中众人都看出卢覃武功远在沈泽之上,只是不知怎的手下颇留余地,似是容情,又似是有意要试试沈泽功夫。片刻之间,卢覃出手如风,已经攻了十余招,沈泽步步后退,后背已堪堪贴上厅墙。独浪帮众人见帮主势危,七八人当下散开,将沈泽和卢覃围在中央,便欲伺机相救,只是两人过招实在太快,竟插不下手去。唐仲杰见状,拔出刀来一声呼喝,慧刀门众人四下团团一站,又将独浪帮的人围住了。
  眼看卢覃一掌拍出,沈泽避无可避之际,卢覃突然收手,向后飘出数尺,向沈泽作了一揖,道:“得罪。”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沈泽心下更是糊里糊涂,顺手还了一礼。
  卢覃转过身来,向唐仲杰道:“唐师兄方才言道,昨日沈泽同宋掌门一见之下,便使了一招‘凤点头’,将宋掌门打伤,是不是?”
  唐仲杰不知其意,点头道:“是。”
  卢覃道:“宋掌门并未与之正面相斗,便胸前中掌?”
  唐仲杰叹道:“掌门师兄是猝不及防,才中了这奸贼毒手。唉,当时在场之人,又有哪一个想到,这厮会见面一言不发、便突施偷袭?”
  卢覃道:“好。”向程子墨使了个眼色。程子墨在他与沈泽相斗,迫得对方接连使了五次“凤点头”之时,对他的用意便已了然。这时见卢覃面向唐仲杰,身形微动,一招递出,便一个欺身上前,一招“凤点头”,向一旁的谢冠英攻去。
  
17 南箕北斗
  卢程二人同时出手,使的都是一招“凤点头”,分别攻向唐仲杰、谢冠英两人。这两人师出同门,大吃一惊之余,反应亦是一模一样,身子左倾,两掌一前一后,右掌挡格,左掌进击。但听得“啪啪”两声,却是唐仲杰和卢覃,谢冠英和程子墨,各自对了一掌。
  卢覃一击便退,抱拳道:“在下无礼冒犯,唐师兄莫怪。”程子墨也即收手,向着谢冠英一笑,道:“得罪。”唐谢两人一时惊愕莫解,但适才对掌,对方的内力一触即收,显然并无恶意。
  卢覃道:“唐师兄和谢师兄适才接下这招‘凤点头’,用的招数想是贵门的‘左右逢源’?”见两人点头,接着道:“两位和宋掌门同门,却不知两位的功夫,同宋掌门相比如何?”
  谢冠英道:“自是掌门师兄更高。”一语出口,斗然间明白了对方用意。原来卢覃和程子墨两人出手,所用“凤点头”招数,力量速度,便同适才沈泽使的一模一样。卢覃之所以同沈泽过招,逼得对方连使了几次“凤点头”,便是要迫出对方的功夫底细。自己在猝不及防下,仍然能接得住这一招,宋义便不会接不住。纵使内力不如对方,也只会在对掌间被对方震伤,而不是一来便胸前中掌。
  他想明白此节,由不得心中狐疑丛生。向唐仲杰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彷徨,料来也是想到了这点。
  一旁的沈泽这时也明白过来,拊掌大笑道:“着啊,沈某人倘若武功这般高法,一招‘凤点头’就能打死了宋老儿,则早十年就把你们这群慧刀门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了,还用得着磨叽到现在?”
  唐仲杰和谢冠英同时哼了一声,脸色甚是难看,一时却不打话。
  宋志武却犹自未解,急道:“我爹爹分明是这恶贼打死的。这人奸诈多端,你们怎么能信了他的话?我亲眼看到,他手腕这么一转,就打在了爹爹胸口。”唐仲杰眼睛一亮,叫道:“不错!昨天沈泽出手的时候,前面固然一式一样,但是右掌推出之后,末了手腕微微一转,绕过了掌门师兄的手掌,便按到了他心口。”
  程子墨奇道:“手腕一转?不可能啊?”心中存想 “凤点头”的招式去路,右掌一欠一勾再推出,到得对方门面时位势已定,倘若不与对方对掌,变招撤掌还可以做到,但说甚么也不能绕过对方的手掌,再打中他左胸。那边沈泽已经大叫起来:“活见了鬼啦,使‘凤点头’右掌一推出去,哪里还能打弯?你怎么不说老子的胳膊能反拧过来?你倒是使出来我瞧瞧!”
  卢覃略一沉吟,道:“唐师兄,咱们再来试试这一招。”说着仍是一招“凤点头”攻向唐仲杰。这次唐仲杰已有防备,便仍是用“左右逢源”挡架。却见卢覃右手轻扬,微微一转,不知怎的竟从他两掌之间穿了过去,轻轻按上了他胸口。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掌并未用力,唐仲杰一怔之间,卢覃已然撤掌,道:“当时情形,可是如此?”唐宋两人思索片刻,一齐点头。
  卢覃道:“此关节甚是要紧,你们确乎瞧清楚了?”
  宋志武道:“那人出手,确实是这样,与卢师叔你……分毫不差。”唐仲杰叹道:“卢贤弟果然好身手。”
  卢覃摇了摇头,道:“惭愧。以我功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却不能再出内力震伤对手心脉。昨日那人的武功,可比区区在下高明得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卢覃方才与沈泽相斗大占上风,武功之高,远胜在场诸人。欲待不信,又不能不信。
  厅中沉默得片刻,唐仲杰开口道:“卢师弟的意思,昨天来的不是沈泽,杀我掌门师兄的凶手是另有其人?”
  卢覃道:“此事甚是蹊跷,在下一时也不能道清端详。只是以沈帮主的功夫,似乎并不能在一招之间,便取了宋掌门的性命。方才宋公子和谢师兄都曾言道,昨日那人上门来时,戴一顶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倘若他真是沈泽,既然上门来便自报姓名,又何必要遮遮掩掩?难不成是他的脸型其实和沈帮主并不相像,纵使易容改妆,也难以尽掩?”
  
18 临深履冰
  独浪帮众人去后,唐仲杰便请卢覃三人去备下的客房休息。三人进得房内,云嘉问道:“师哥,你说昨天的那个人比你武功还高,是不是真的?”
  卢覃道:“自然是真的。”向程子墨道:“实不相瞒,昨日那人出手,最后那手腕一转,用的是金乌派的‘玄晖炁’内功心法。”程子墨和云嘉都“啊”了一声,甚是惊讶。
  卢覃道:“这一套心法用来转换内息,在一招力道去势俱尽时仍能有回转变通之余地。此法极是艰深,我派弟子入门之后,至少要到第七年上,将‘阳关三叠’、‘阳春白雪’和‘阳煦山立’三套剑法都练得全了,才能得授。我自上年秋天开始习练,至今也不过有二三成的工夫。那人能在转换之间一掌将宋义打死,则少说也有了六七成火候。”
  云嘉道:“难道那人竟是咱们门中的人?咱们门里现下在江夏的……是五师兄,还是大师兄?”程子墨前日听卢覃说起金乌门下纷争,心中便也想到了此节。
  卢覃摇了摇头,道:“五师哥向来同我交情不错,知道是我接了这趟差使,应该不会插手让我为难。况且他的功夫比我高得有限,使那一招或许能伤得了宋义,却决不能一击之下便取了他的性命。以大师兄的武功倒是够了,只是我也想不出他为甚么要亲自跑到这里来,把师父的远房侄儿打死。若说是为了慧刀门在这一方的势力,大师兄的赤焱坛本来就掌管江夏六路,慧刀门虽然不在我派制内,有宋义这层关系在,也好算得是金乌堡的从属。杀了宋义,便等于是断了这个臂助,对他赤焱坛可有什么好处?”说着皱起眉头,百思不解。
  程子墨道:“昨日那人假扮了沈泽前来,分明是要挑动慧刀、独浪两派相争,又或是要借慧刀门和金乌派的手灭了独浪帮。这人武功如此高明,却肯在这小小的鄂州花费偌大工夫,恐怕另有所图。”
  云嘉道:“咱们既没上这个当去寻独浪帮的晦气,只怕他还有别的计较。”
  卢覃微笑道:“横竖现在有一个人在这里,咱们盯着他,多半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正主儿来。”
  这天晚上并没有月亮,程子墨趴在院墙外最大的一棵树上,浓荫将他统遮没在黑影里。此刻虽是夜深,却并非是万籁俱寂,远近十乡八里数百只青蛙声声不歇,聒噪成一片,只听得程子墨头昏脑涨,两太阳生疼。
  将近三更,院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走出来一个人,一身是黑,却是夜行打扮。他四下里张望,并不见一人,便轻轻掩了门。
  正欲施展轻功一掠而去,只听得身后门里有人冷冷地道:“这夜半时分,唐师兄却要到哪里去?”
  那人正是唐仲杰。他错愕转身,见那院门慢慢地又开了,一个人踱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却是师弟谢冠英。
  唐仲杰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谢冠英抢着道:“唐师兄莫要跟我说,今晚月明风清,要出门兜兜风。”抬头望了望天,道:“天色这般晦暗,看来怕是有一场大雨要下。”
  唐仲杰咬了咬牙,道:“谢师弟既然早有防备,等在这里,有甚么话便直说了罢。”
  谢冠英道:“唐师兄,今日那个卢家小子出手演示武功,力证沈泽不是凶手,本来今晚要去攻打独浪帮的计划便不成了。唐师兄这便要去向那人报告么?”
  唐仲杰一怔之下,已知自己的行为原来早落在此人眼中,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谢师弟有甚么条件,一并痛痛快快提出来罢。”
  谢冠英似未料到他这便一口坦承,愣了一愣,道:“小弟也不敢提甚么条件,只是想请唐师兄高抬贵手,不来和我争这掌门之位,小弟便足感盛情了。”
  唐仲杰冷笑道:“你不用说的如此客气,直白了讲,我若不应了这事,你便要嚷将起来,指证我勾结了外人来害死宋师兄。”
  谢冠英道:“我岂敢要挟唐师兄。只是那一招‘凤点头’如此蹊跷,连两个外人都能在半日内瞧出端倪,以唐师兄的眼光见识,怎可能被蒙在鼓里?”
  唐仲杰道:“莫忘了你也是在当场的人。”
  谢冠英悠然道:“唐师兄当时挡在我身前,那招‘凤点头’的最后变化我便没瞧见,这个有宋贤侄可作证见。将那一招看得仔细明白的,只有唐师兄和宋贤侄两人,你们俩不提,我自然不知,况且我一心伤痛掌门人之死,岂有余裕想到其他上头?”
  嘿嘿笑了两声,道:“宋贤侄不提这一节,自是他小人家见识短少,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唐师兄不提,可不知道是甚么缘故了。”
  唐仲杰哼了一声道:“谁想这姓宋的小子今天还是当着人说了出来。”
  谢冠英道:“大家今天听了这番话,这会儿脑子正乱,固然还没想到那上头去。但是我只消一提此节,再将唐师兄房里那两封信给大家看上一看,大家自然会恍然大悟。”见唐仲杰目光闪烁,不待他开口,便道:“唐师兄莫要惊慌,那两封信已被我藏在一个稳妥的所在,保证旁人一时寻不到。待我当上了掌门,自然将信完璧归赵,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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