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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父子(中)

书籍名:《白狐之歌》    作者: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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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的时候,徐道子揉了揉眼睛,手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冰冷的触感让他一愣,总算完全醒了过来,摇头自失地笑,正好被端热水进来的绯秋望见,心疼地望着自家小主子:“公子,昨晚……”
徐道子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晚上不过来呢。”
平日里也许白天没时间过来,饭菜也不在一起吃,但是,至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的。有时候徐道子睡着没发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见人,但是五郎来没来过,他都能有感觉。
如果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那就一定是五郎晚上尽职地充当抱枕,或者给他按摩活血过的缘故。
绯秋还是忍不住,结结巴巴道:“王爷、王爷昨晚一定是和宁王他们家宴太晚了,怕惊扰公子的缘故,那个……”
见一向口齿便给的绯秋都卡壳了,徐道子觉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可爱,微微一笑,用湿巾擦擦脸,精神了一些,才道:“谁来了?”
明显不用在这个话题上再做文章令她松了一口气,担心地望望公子的脸色,不见阴沉,才放下心来,笑道:“是陈秋大夫。”
“他前天不是刚来过?”徐道子诧异,继而又想起昨日杨轩的话,应该是他把人叫来的吧。便放下手中巾帕走出房门,恰逢陈秋放下手中杯盏,见他出来便站起身来,徐道子笑着摆摆手:“坐吧。”
陈秋早已习惯那少年不经意间给人的淡淡的雍容和平和感,欣然听从坐下来,认认真真观察了一番他的面色,玉白的面颊上刚睡醒的浅浅红晕,满意地点头,“看起来你气色不错。”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病。”徐道子不悦地屁股坐下,动作得剧烈了一些,惹来陈秋一阵劝告。
什么有孕在身要多多走动啦,什么保养身体不能马虎啦,什么受寒体虚是大事滋补万万少不得啦,什么药材补药搭配着吃效果最好啦……
到了最后,甚至连产后保养坐月子都出来,徐道子听得耳朵起茧,连忙把手腕递出去:“那个,陈大夫,你还是给我看看脉象吧。”
“对,这个得看。”陈秋终于闭上了嘴,半闭着眼睛给他看起脉象。
半晌,陈秋移开手指,沉吟道:“玉公子,从脉象上看,你的产期确实快了。”     徐道子不以为然道:“快能多快?”
“奇怪了……前几日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莫非天狐族就是到临产的那个月才会脉象剧变?”陈秋打量着他的腹部,问道:“最近胎儿活动可频繁?”
徐道子颔首。
“可是看上去腹部并不是很大,和一般接近临盆的妇人并不一样啊。”陈秋自言自语,“胎儿顶多也只有一般情况下的六个月大左右。但是脉象又分明是即将进入临盆月份的样子……奇怪。”
徐道子伸手抚抚肚子,想起兰苏那高耸得自己看着都胆战心惊的腹部,那才是即将临盆的大小,自己这个,确实袖珍了。他也有些担心起来,不足个月之后就要降生的孩子现在还这么小,生下来,还能健健康康地存活吗?
见他这么问,陈秋想了想,“这样,公子,我给你再开些药方,我尽量每天都过来。你有什么不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如果真的是要生了,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也许天狐族人都是如此的,公子不用担心。”
现在绯春绯秋们已经不会避讳徐道子给陈秋诊断的这件事了,绯秋灵巧地缠着陈秋问起平日里徐道子饮食起居有何忌讳之类,绯春则干起了她的老本行——拿起药方单子,熟门熟路地去煎药。
陈秋叮咛完了绯秋,又关心地望着徐道子:“公子手脚可有酸痛滞涨之感?老夫手脚还算灵便,可以为公子舒筋活血一番,晚上就寝可以更加容易些。”
“嗯,五郎做的还可以,谢谢陈大夫。”徐道子很自然地拒绝,在他看来,除了五郎,其他陌生人给他做么私密的服务,即使对方是个大夫,他也觉得不太自在。
陈秋时间欲言又止的表情,徐道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送走了陈秋,绯春还在曦园自带的小厨房里煎药,绯秋似乎去忙碌早膳,徐道子觑了一个空,走出曦园。
嗯,应该是这里吧?
上次在两人身上留下抹微不可见的神识,没办法像以前全盛时期那样光靠神识联系便能尽知对方一切情况,但是追踪出所在位置还是可以的。他多少次劝五郎自己去湘竹院北苑那里完全是临时起意,与别人关系没有,但是冷伯阳和吴旭还是被斥为护主不力,现在还在戒律堂受罚。
徐道子记得自己那时听是每人各罚三十大板,以他的经验,确实不是什么严惩,为何两人居然还在里呆着呢?
徐道子望着眼前挺立的堵冰冷高墙,他目之所及,找不到入口在哪里。
而且,以他的目力,只要稍稍将巫力运转到眼睛上,就能望见高墙之内,一股阴冷冰寒的灰红色的杀气和血气纠缠汇合,恰恰是大凶之地,可是看位置,和风水之类的无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里实在是造太多杀孽。
徐道子心里一阵不舒服,这里有个法阵,阵外之人不仅找不到这里的准确位置,而且也感觉不到这里的凶杀之气。错非他神识关系之人就在里面,以他现在的实力,还真没有办法发现这里。
法阵布置者的手段非常巧妙高明,暗合天机,这个“瞒六象阵”至少也有大乘期的手段,徐道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赤金子。
这是青湖一派的看家本事,赤金子竟莫非是青湖派那些个不世出的长老之一?   徐道子栗然一惊,他似乎模模糊糊捉到一丝线索,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在出着神,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听,声音简直就像在耳朵旁边响起一样,吓了一跳,转身一看,眼前无声无息站着一个人,徐道子第一眼看过去,似乎只能注意到对方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像是明艳日光下熠熠生辉的湖面,却是刺骨的冰寒,扫的徐道子皮肤都有些刺痛起来。
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比之五郎没大几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软甲,背后灰色的披风垂落。五官深刻,头发是灰白色的,竟赫然是一个异族人。
明明寒冬腊月,但是那件软甲却是轻薄的样式,对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肌肉虬曲,整个人看上去高大健壮,俯视徐道子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
徐道子无声地感慨一下异族人身材就是巍峨强壮,却听对方又不冷不热地质问道:“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声音和语调有些生硬,但是遣词造句都没有问题。徐道子点一点头,忽然冒出一句:“你官话说得很好嘛。”
感觉到对方无声下似乎就要爆发的怒意,徐道子暗自咋舌,好火爆的家伙,忙道:“我想进去找人。”
对方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徐道子肃立,又听见对方低沉生硬的腔调接着盘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是戒律堂么。”徐道子无辜地回答。
那双湛蓝的眼睛和虎儿多么相似啊,徐道子陶醉地注视着,蓝眼大个子显然被他盯得也有些起毛,摆摆手转身:“哪来回哪去,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徐道子义正言辞道:“我来找冷伯阳和吴旭。”
对方脚步顿了一顿,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到底是谁?”
徐道子从善如流:“玉冥。”
蓝眼大个子沉默了片刻,徐道子都觉得应该没戏,却听他突然道:“好,我可以送你进去。顶多半个时辰,你就要出来。”
徐道子得见青天,自是欢喜道谢不提。只见对方利索地伸手拎徐道子领口,霎时耳边风声呼呼,徐道子回过神来,那堵高墙已然远在背后,转头看时,那蓝眼大个子也已经不见踪影。
徐道子一看,眼前座通体漆黑的大门,旁边两副黑色石碑上的对联刺目异常,上联是“戟断惊飞鸟”,下联是“萍飘乱浮生”,乍一看,虽然对的并不工整,却一股狂狷肃杀之气凌人而上。
徐道子目力惊人,一眼就看出是高手运内力于指尖,生生在刚硬异常的玄石上一气呵成刻下的,其中笔力运转之处高明无比,显见那人不止内力惊人,而且力道控制的手段也是细致绵密,徐道子对着对联微微颔首,便甩开步子走进去。
大堂中空无一人,空旷辽阔得像是死寂的空城。徐道子连着走了三进,才望见一个辽阔的平台,矗立在处荒凉院落之上,上面木架高悬,冬日阳光下,烟雾蒸腾中,吊着两个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
徐道子有些吃惊,他一眼就看出就是那两人,足尖一点,小心地掠上平台,却见两人手腕被高高捆起,然而绳结捆缚的手法非常巧妙,几乎算是将两人全身重量都集中到食中二指之上。而两人脚下却是块烧的通红通红的巨大烙铁,那冷空气遇上块热度惊人的铁板,自然蒸腾出大团大团水汽,徐道子看见的烟雾正是由此而来。
徐道子暗叹刑罚也挺阴损,绳结捆缚的方式,明显是松松垮垮,被缚的人只能用两根手指使力,否则就会掉下来。可那块烧的通红通红的铁板就在脚下,上面遍布倒刺,蓝汪汪的也不知道淬什么毒,掉下去立刻就得中招。
两人蓬头垢面的那么虚弱,掉下去再使用轻功身法横移三尺离开铁板的位置,明显是不可能的。徐道子望着两人身上的伤口,三十大板?怎么看都不止。
冷伯阳走的不是硬功路子,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罗旭身体强健,那些伤口显然对他来只是伤筋动骨而已,并未造成太大损伤,还能听见徐道子的动静,抬起脑袋望见他的时候,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看错。
怎么玉公子会过来?
罗旭张了张嘴,费力地用火烧火燎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公子……,您怎么来里……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王爷答应……您来这一趟?”
徐道子摇头,双足又是轻轻一点,来到罗旭身边,审视着他身上的伤口:“三十大板?你身上伤,我看远远不止。”
罗旭无力地弯了弯嘴角,还是劝道:“公子,这里煞气太重,我不知道您怎么一个人进来,但是最好不要待久。”
徐道子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块滚热的铁板上,“无妨。”
罗旭眼神闪了闪,叹服、惊讶的神情出现在他从不懂得矫饰的脸上。徐道子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罗旭见他面对自己身上狰狞伤口犹自面不改色,更有站在热铁上不痛不痒的功夫,早已对他刮目相看,“公子……请讲。”
“最多不出二日。”徐道子扳着手指,“据说你们二人就要被五郎……,我是说你们王爷,委以重任要在围猎大会上放倒薛奉云一雪前耻,是么?”
罗旭一愣:“公子如何得知?”
徐道子道:“下人之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不过,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我看,到那时候,你们只苍蝇也掐不死的吧。五郎倒是会刁难人。”
罗旭苦笑:“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上次一败,已被逐出黑骑卫。后来在公子身边又护主不力,自当受些惩罚。二日后就是唯一的机会,若果我们可以赢了那场,还可以重新回到黑骑卫里。”
到回去黑骑卫,罗旭双眼灼灼生光,徐道子一怔,“你真的那么想去那黑骑卫?”
罗旭斩钉截铁:“钟州好男儿,哪个不是梦寐以求!”
徐道子沉吟,忽然道:“既是如此,附耳过来。我别的不行,薛奉云倒是有几个法子对付他。”
罗旭半信半疑,抬眼却见徐道子面上笃定镇静的神秘微笑,竟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中原本要和薛奉云不死不休的消极念头,真的萌生出了一丝希望。
徐道子知道他们是心甘情愿以受罚为代价换取翻身的机会之后,便不再打说服五郎提前释放他们的念头。在他看来,好男儿挺立世间,确实应该有所担当,因此只是稍稍面授机宜,便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半个时辰,果不其然,看见那蓝眼大个男子就在门口等他。徐道子心里已经暗自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虎儿二”,险些就这么脱口而出招呼他,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挥挥手:“呃,我出来了。”
对方又像是刚才那样,直接拎起他的后领,将他瞬息之间带出去阵外,徐道子双脚刚踏上实地,回过神来,只见对方直勾勾瞪了自己一会儿,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声道:“你是玉冥?曦园的那个男宠?”
徐道子一愣。
对方忽然一声冷哼,“还没我妹妹生的漂亮。没胸没屁股,肚子还那么大。主子这回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徐道子呆滞了,省的他说了什么之后,便瞪起眼睛,正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个虎儿二,眼前又哪里还看得见他的影踪?
“简直跟鬼似的……”徐道子气呼呼嘀咕,肚子里小东西似乎安抚似的,小手小脚轻轻动了动,徐道子不禁微笑,“没事,我不生气,呵呵。”
他伸手覆着肚子,想想绯春药可能煎好了,皱起脸颊,回去肯定要被做好早膳又找不到人的绯秋臭骂一顿。这么一想,便加快步子赶回去了。
路口一拐弯,徐道子看四下无人,正准备往脚下运起巫力,却猝不及防被一个人拉起他的右手,一个温和轻柔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到这里了?”
徐道子又是一愣,他今天怎么总遇见神出鬼没的人物?
转脸过去,却是熟人。
眉眼间仿佛蓄春日温柔的暖意,优雅舒缓的眉梢斜飞入鬓,一双和五郎有几分神似的丹凤眼。柔和俊雅的五官,得体华贵的衣着,徐道子有些怔愣,这不是宁王又是哪个?
他反射性地抬头一望,莫非不远处那座朱瓦红墙的楼阁,正是宁王行宿下的地方?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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