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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剪刀奔跑(10)

书籍名:《拿着剪刀奔跑》    作者:奥古斯丁·巴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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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还是有个裂缝,大约有七英寸半,在房顶和窗户顶端之间。这个数字是精确的,因为它是我们唯一测量过的。

在一年八个月的时间里,雨水通过这个缝隙,掉落到一个坛子里。这个坛子几乎终年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剩下的四个月,这个坛子用来收集天空飘落的雪花。到了节假日,我们戴上绒线帽和手套,在厨房里筹备丰盛的晚宴。

尽管天窗有些粗糙,但是,它的确使厨房亮堂堂的,经常充满阳光。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霍普说,她把积满雨水的毯子倒进水池内,“虽然麻烦点儿,也是值得的。”

芬奇大夫也同意她的说法:“是天窗给厨房带来了幽默感。”

阿格尼丝却不太乐意:“这是一场灾难。”她嘟哝着。当然,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她曾经把钱包丢在厨房的桌子上,而且恰好是在雨水落下的地方。

凯特可不像芬奇大夫家族的成员。她身材苗条,为人精明,喜欢听劳拉·奈罗的歌剧,还有古典爵士乐。她经常和帅气的黑人青年约会。她的公寓干净整洁,铺着东方地毯,挂着非洲的生殖崇拜图片。她把女儿布伦达送进了一所芭蕾舞学校。尽管她和丈夫离婚了,她还是保留着丈夫的姓。即便如此,相对于芬奇大夫家里的其他人而言,她也算得上最忠诚的成员之一。

不过,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势利小人罢了。”他们老是这样评价凯特。不过我却很敬畏她。有时候,我甚至感到兴奋,因为凯特允许我清洗她的汽车,或者帮她把(防雨雪寒风的)外层车窗卸下来。

当她回到六十七街的时候,我会换穿戴一新,就跟出门约会似的。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富有魅力,举止得体,彬彬有礼。有她在,我可以对家里其他成员视而不见。

我对她的敬畏,来自于一个事实——她恰好拥有我在生活中最渴望的一切。她是一个职业美容专家,或者确切地说——我可以使用我所憎恨的名称,就是发型师。

凯特计划将来有一天,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美容店,我觉得这是我们关系的纽带,因为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开办我自己的连锁店,拥有我自己的头发护理系列产品,想让这些产品在市场销售上形成垄断局面。我坚信,市场上现有的护发产品对发根伤害太大。我不知道怎样使我的产品减少伤害性,不过我有一些自以为成熟的包装理念,可以给消费者一种无害的印象。

凯特慷慨地把她过去的美容学校的教材送给了我。这是一本硬皮图书,醒目的标题印刷在粉红色的封面上,还使用了炫目的字体:《美容手册》。书里是一些黑白线条的图画,解释了美容学校的学员在获得实习执照之前,必须掌握的许多程序。它的内容可谓一应俱全,从如何用发夹夹住发卷,直到波浪式发型新鲜出炉,讲解得非常清楚。我决心在上美容学校之前,先把这些内容统统掌握。我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对是否能从美容学校顺利毕业没有把握,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把《美容手册》的内容钻研透彻,当然,某些美容方法如今已不再使用,或者说,它们甚至是不合法的,例如“冷烫发”,就是把铁丝系到头发上,把头发用水浸湿,再让铁丝产生导电。

与头发打交道,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到的最适合自己的职业。现在,成为一个医生对我来说,似乎是不大可能实现的空想了。而且,我的年龄太大,几乎不可能实现做一个脱口秀主持人的愿望。还有,尽管我每天花好几个小时,在日记本上写下我的见闻和感受(因为我觉得,要是每天不能写上起码四个小时的日记,我甚至可能难以活下去)可是,当一个作家的念头,从未进入过我的脑海。我妈妈是一个作家,可她也是一个疯子,而那些读其诗作的人,也只不过是她主持的家庭写作班上那些性格压抑的女人,或者是她在电话里通话的朋友。好多年前,她出版了一本诗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诗集问世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像她那样活着,既没有金钱,也没有名气。我渴望崇拜者的来信,我还想拥有贵重的手表。“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性朋友,”我对自己说,“只要我能创办和VidalSassoon齐名的美容连锁店。”我甚至想到,我将来可能选择一个漂亮的发型男模,与他一生相守,直至寿终正寝。

我要想成为世界级的美容师,就必须为此做准备。我使劲浑身解数,哄骗芬奇大夫家里的成员,还有芬奇大夫的几个病人,允许我为他们理发。事实上,我确有很多招数,让他们乖乖地坐到椅子上,等候我的处理。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机会解决,就是手指冷烫法。

尽管我尝试过许多次,都难以成功地用手指把卷发弄直,哪怕只是略微减少头发的弯曲程度。

“美容学校那边,真的要求你学习这个吗?这种手指冷烫法,他们测验过你吗?”我问凯特。

“是的,是这样。想进美容学校,必须学习手指冷烫法。”凯特笑着说,“我也知道,这种方法已经过时了,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几乎不再有人使用它了。不过,美容学校还是要求学员掌握这种方法,尽管它是冷门。而且,遗憾的是,这本介绍了冷烫法的《美容手册》,其实还是三十年以前写的呢。”

我担心由于我的手指太大,所以无法掌握手指冷烫技术,我也担心我缺少必要的能力,永远无法把手指拧成需要的形状。

这件事表面上微不足道,却似乎在暗示我:这可能使我的理想归于破灭,而我经常陷入这种念头不能自拔。在半夜时分,所有的人睡着了,没有人打扰我了,我就躺在床上写日记,情绪激动地记录下这些感受,直到手指麻木为止,而我也因情感过度疲惫慢慢进入梦乡。

记得一天夜里,我的心情格外难受。手指冷烫这件事,对于我的刺激越来越厉害,尤其是在我请教了弗恩的朋友朱利安·克里斯托弗之后。在阿默斯特市,他拥有一家叫“好心情”的理发美容店。他告诉我的信息和凯特说的一样,就是我必须掌握手指冷烫技术,才有资格获得美容学校颁发的实习执照。所以,在那个酷热的夏夜里,我失眠了。芬奇大夫家里所有电风扇都被别人使用了,所以,我只好使用阿尔伯托牌VO5型焗油发膏,对我的头发进行加工。我用Saran透明塑料兜帽把头发包起来,然后躺在床上,试图把我焦虑的心情写下来,使之得以释放。

早晨三点钟,我还是无法入睡。我担心手指冷烫迟早会毁掉我的前途。要是我不能把这件该死的事解决,他们就根本不会让我毕业,若是不能毕业,就意味着我拿不到证书,没有证书,就意味着我实现不了开创理发帝国的梦想。我问过凯特,她说到时候,美容学校的监考员就站在你的对面,看着你完成手指冷烫的全过程。对我而言,这将是个大问题。即使我获得允许,可以在大夫家中任何人的头发上进行手指冷烫,我成功的机会也是接近于零。那么,让我置身在一个考试的环境中,还有一个监考员在眼皮子底下,随时对我的表现做出裁判,那我就彻底死定了。我讨厌被别人裁判。我痛恨一切学校,也不想参加任何考试,所以以上两点原因组合在一起,就宣判了我的死刑。我感觉自己的命运到了尽头。我觉得将来兴许时来运转,在阿默斯特那家叫”湖南酒楼”的中国餐厅做侍者的助手,那么或许某一天,我真的可以毕业,成为职业洗盘子的人,我也必然更加苦闷:上帝,我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那么,我何妨做些准备,争取上大学呢?我十四岁了,我应该和我爸爸坐到厨房的桌子前,说:“爸爸,我考普林斯顿大学吧,那里有一流的棒球队,我根本不在乎我的爷爷上了哈佛大学。难道我就不可以按自己的想法选择吗?就像歌星辛纳特那样。”可是眼下,我却躺在一张破旧的双人床上,床单上还有什么人的尿渍,不过肯定不是我的。我一直住在妈妈的心理大夫的家里,每天吃芝麻糖之类的玩意儿当早餐。就在今天早晨,芬奇大夫进到浴室里,他每天早晨五点就会洗澡,简直像是个精神变态。不过他根本不知道,普比尔把在超市上赢来的小鱼放进了浴缸。就这样,当芬奇大夫走进浴室,看见浴缸装满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阿格尼丝突然决定做个好妻子,替他把浴缸放满了水呢。他爬进了寒冷刺骨的浴缸,水里大约有二十五条小鱼在游动,我不能设想他与多少条擦肩而过,然而,整个家中都听得见他的嚎叫。

为什么我的生活越来越令人沮丧呢?一直以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上帝,我刚刚听见,门外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我希望那不是连环杀手。自从我看了电影《诸圣日前夕》以后,我总是神经兮兮的,老担心连环杀手突然出现。芬奇大夫的任何病人,都可能是潜在的杀手,尤其是那个在北安普顿市开”蓝色月光”饭馆的女人。我只要看着她,就会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看上去很喜欢吃小孩,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那样胖。她总是显得非常饥饿,令人手足无措。她为人热情而友好,而这恰恰是以儿童为目标的连环杀手惯常的伪装。

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过后,是手指甲有节奏地击打木头房门的声音,是尼尔。

“进来。”

他打开门,走进我的房间。”嗨!小家伙。”他坐到我的床上,靠近我的脑袋。

“别,你别这样!坐到我脚底下去,或者最好坐到地板上。”我告诉他。

他耸耸肩,眼睛温柔起来。”我今晚心情很不好,亲爱的,别这么冷酷,对我好一点儿,可以吗?”

我沉默不语,他过分亲昵的态度让我很不适应。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道吗,小乖乖,不管何时何地,我老是想着你,好像我的生活中就没别的了,我的生活是个舞台,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舞台中央亮着一盏灯,那就是你。”

他把我和舞台或者灯光联系在一起,这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可我还是对他亲昵的举动不以为然,所以我不假思索地说:“是吗?那你太不幸了,因为我可不是那样想你的。我认为你是个可怜虫,你让我恶心。”

最近我很喜欢使用”恶心”这个词,或许这是受了纳塔莉的影响,她描述一切让她反感的东西时,嘴里会蹦出数以万计的脏话,我在脑子里记住了不少,所以,类似”恶心”这样的词汇,也被收进我贫乏的词汇库里。

尼尔哭了起来!他弯下身子,他的手捂住脸。他捧起的手掌像个杯子,似乎是在喝小溪的流水。

我很吃惊,我没想到他这么脆弱,亏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却跟个娘们似的,我对他的惺惺作态嗤之以鼻。

“好吧,你哭吧!你就是个可怜虫!你活该受罪受折磨!你是个糟糕的失败者!你让我瞧不起你。”

我希望我的话、我的声音听上去冷酷无情。果然不出所料,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皮垂下,目光忧郁,就像是一条受到伤害的猎犬。就在这一刹那,我觉得我掌握了伤害他的艺术。我觉得很受用。我从未想过,我这么小,却可以轻易地控制一个大我一倍的男人的情感。所以,我非但没有同情和怜悯,正相反,我渴望将自己的控制力发挥到极致,这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当然我很自私,我从未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未想过我这样做是错误的。我只是喜欢控制他的感觉,这让我感到强大而有力。

不过,他显然是受到了打击,仅仅是片刻之间,他眼神里的忧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你是个魔鬼,”他说,”你是个该死的魔鬼!你根本不像十四岁的孩子,你没有天真和单纯。你不让我靠近你,还说什么你是同性恋,你有资格当同性恋吗?你是个该死的虐待狂!你对待别人的方式,”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实在是他妈的恶心!我真不能相信,你居然还有脸活在世上!”

我笑了起来:“好啊,你继续说啊!你这可怜的失败者!把你所有的愤怒都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那样你就会生病的。你这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我眯缝着眼睛盯住他,希望我看上去像是在威胁:“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马上就会报警,你就会因为强奸被逮捕。那么你的下半生就报废了,因为你会在铁窗后面慢慢腐烂。”

接下来,我给了他致命一击!

“现在,你赶快从这里滚出去!”

他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孤独地离开了。

我听着他沿着楼梯走下去,我确信他真的离开了,然后我躺到床上,拿出日记本。

他刚刚离开。他来到这里,是想实现他的愿望——一种公山羊、野豹子一样本能的愿望。和过去一样,他还是没有得逞,因为我坚决地拒绝了他。每当他试图靠近我,他的身体的味道都让我呕吐。他总想强迫我做什么,这使我格外痛恨他。我痛恨他难以自持。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亲密的接触,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对有些事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如果这就是作为同性恋的代价,我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更想做一个理发师,而人们通常认为这是同性恋的事。他们完全不了解我的想法,我想把我的事业做大做强,这也是当今最时髦的说法。斯普林菲尔德有一家美容店,那儿有个娘娘腔的男同性恋,上帝,要是我也像他那样无聊透顶,整天为那些上年纪的女人理发或者按摩,那我还不如宰了自己!要是沦落成那种德性,我今天晚上就宰了自己,一分钟也不会等待。

写到这里,一种痛苦而恶心的感觉渐渐袭来,我又想到了手指冷烫的事。或许我应该用一头假发进行实习。我可以用我的零钱去买个便宜的假发,这样,我就不必去央求大夫一家人,借他们的头发一用了。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让我心神不宁……啊,我想起来了,尼尔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奇怪的东西,让我感到很害怕。我想,和”蓝色月光”的女老板相比,他更可能是个连环杀手。他极有可能对我下毒手。要是他刚才有一把切肉刀,他就会刺向我的身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的举动该让我多么恐惧啊!有时候,我怀疑自己真是不了解他。当然我也不知道,我有时为什么那样憎恨他。或许他是个过分软弱而可怜的人,而且,在他身上还有某种我不喜欢的东西,从一开始那种东西就存在。我经常想起两年前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对他说我是同性恋,他非常高兴:“当同性恋是一件好事,我会是你的朋友。”不久以后,他就想和我过分亲近,这让我产生了反感。所以,有时候我一见他就生气,似乎他欠了我什么似的。我不知道,我是否该把我的情绪同大夫交流一下。他总是说,如果你不把愤怒释放出来,它迟早会毁掉你。今天晚上,我确实以恶劣的态度,试图把我的愤怒发泄出去,不过这未必奏效,或许我该冲他大声咆哮。今天晚上,我还告诉他胆敢胡来,我马上就会报警。我觉得这招儿挺管用的,他一定是有点儿害怕了,他的眼神正常了许多,甚至有一些无奈和气馁,之后他就离开了。呵呵,这样子才好呢,我终于有了对付他的招法了。

当然,我永远不会那样做,我不会真的去报警,假如他读了这篇日记,他就会知道我那是吓唬他。我以后不会再用这种办法对付他了,所以我把这种办法藏起来才好。向上帝发誓,我现在最牵挂的是上美容学校的事,这件事把我折磨得好累好累。我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可真是个奇迹,我居然没有自杀,可真是匪夷所思。不过,我的身体里,似乎有某种东西不断活动着,我想它和明烫、和未来有关。它存在于我的身体里,一旦它气势汹汹,好像一切都会改变。对了,今天晚上,我还知道一件事,就是阿尔伯托牌焗油膏的效果的确不错。

阅读粪便

世间就是有些奇怪的事,它们不是文学作品杜撰的故事,也不是影视剧虚构的情节,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现实生活中发生。想想看,有什么人或什么事物违背你的意志,让你陷入窘境,使你尴尬、有伤、痛苦乃至气愤,你不但不与之较量到底,反而渐渐产生了爱慕之心,眷恋之情,好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指被劫持人质对劫持者讨好、合作、宽容或为其开脱的种种表现)或是别的什么名称,可以描述这种奇异的情形。可以打开比方说,刚刚入伍的你接受射击训练,手中的机枪哒哒哒地响个不停,它产生的后坐力急促而断续,让你的肩膀疼痛不已,可你非但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产生了无比享受的快感。

也许这就可以解释:那天早晨,为什么我没觉得害怕,只是把印着歌星帕特·本纳塔的衬衫捂住鼻子,以阻挡那些奇闻的气味,我还目不转睛,好奇地盯着马桶里的东西。

霍普显然被打动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啊,上帝,真是难以置信!”她的手捂在脸上,她透过指缝喃喃自语。

纳塔莉也站在卫生间里,身体靠在墙上,胳膊抱在胸前。她两年后打算去上史密斯大学,而对于未来的史密斯大学的姑娘家来说,这种景象还是不见为妙。

“看见了吗?”芬奇大夫指着他留在马桶里的粪便,大声问:“注意这一团大便的尺寸!”

霍普弯下身子,离大便更近一些,就好像站在珠宝店陈列柜前,认真审视她的订婚戒指似的。

我的目光越过了她的肩膀。

阿格尼丝顺着过道快步走来:“你们在那里大惊小怪地做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聚集在卫生间里?”她的肩膀用力挤进来,她急切地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在盯着马桶。她的嘴张得大大的,”那是什么?”

芬奇大夫的脸红彤彤的,因为他兴奋起来了。”看见了吗?看见这团东西的尖端了吗?它的尖端刚刚露出水面,而且垂直向上,多么有穿透力!”

“是的爸爸,我看见了!它刚好穿过水面,用您以前的话说,这叫一柱擎天,对吗爸爸?”霍普说,她不愧是芬奇大夫的好女儿。

“没错!”大夫大声赞许,”完全正确,这就是一柱擎天!”他挺直身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格尼丝走到他的身边,扯拉着他的胳膊:“大夫,拜托了,”她劝说丈夫,”你冷静点儿!”

“阿格尼丝,去把铲子拿来。”大夫下达了命令。

“大夫,你还是冷静点儿吧!”阿格尼丝更加用力地拽了拽他。

他把胳膊猛拉出来,把阿格尼藷推出卫生间,”快,去拿铲子来!”他大声吼叫。

阿格尼丝快步离开。

“爸爸,告诉我们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霍普问。

纳塔莉和我互相看了看,然后又扭过头去,我们知道,要是我们忍不住捧腹大笑,芬奇大夫就会大声呵斥我们。

“这就是说,我们的经济状况正在好转。就是这个意思,没别的!我是说,事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因为这团大便在马桶里冒了尖儿,而且直接指向天空,指向上帝。”

霍普高兴地大叫,就跟买彩票中了百万巨奖似的,她一边叫,一边拍着手,还亲吻了芬奇大夫的面颊。

“好,好,”大夫说,”这才是我的女儿。”他看了看我和纳塔莉,”你们能否看出来,这件事有多么重要吗?上帝是个非常幽默的人。他是宇宙间最滑稽的人,这就是他的表达方式——他想告诉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我们会一帆风顺的。”

我既羞辱又着迷。纳塔莉用手蒙住脸,嘴里嘟哝着什么。

阿格尼丝带着铲子返回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芬奇大夫就一把夺过来,交给霍普:“我希望你能小心地把它从水里铲起来,然后拿到外边晾干。要放到野餐桌上,放在太阳光下面。”

霍普毫不犹豫地拿起铲子,准备动手。

“好啦,我们该出去了。”纳塔莉说。

“别走,我们等等看。”我抓住她的胳膊。

“我可不想看我姐姐把我爸爸的粪便从马桶里铲出去,然后拿到外边去晒干。”纳塔莉笑嘻嘻地说。

芬奇大夫也大笑起来,说:“这就是为什么她——霍普才是我最好的女儿。”

“听见了吗,纳塔莉?”霍普故意气她的妹妹,还伸出了舌头。

“祝你好运,霍普,爸爸的最爱!赶快铲啊你!”

我耐心地看着霍普小心翼翼,把那团像蛇一样盘起来的粪便从马桶里铲起来,慢慢地提升到马桶上方,铲子和粪便不断往下滴水。粪便端坐在铲子上,俨然像是盘中餐,像是芬奇家里常见的某种食物,我一时想不起名字来。我感到好奇,不知道大夫的话是否准确。如果上帝果真是个喜剧大师,而他借此暗示我们的处境正在改善,那可实在是个好消息,这确让人欣慰。或许从今天起,我就该考虑上美容学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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