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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胡萨贝的女主人(34)

书籍名:《克丽丝汀的一生(上)——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温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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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摩尔地区的“托尔之子葛莱普”和“托哈”兄弟,国王的密探们还查不出谁参与尔郎的叛乱案。两兄弟不承认知道尔郎的企图,自称只知道他劝太后让“奴特之子哈肯”小王子到挪威来接受教养——以后再由首领们请求马格奈斯国王将挪威王的名义赐给同母异父的弟弟,以保障两个王国的福利。

  特龙德的儿子波嘉和固托姆斯在维奥幸运逃出宫——谁也说不出是怎么逃的,大家猜波嘉获得某一个妇人的帮助——他年轻貌美,又有点多情。伊瓦仍关在妙莎堡;至于小哈瓦,哥哥们好像没让他参加计划。

  大臣在城堡会商,大主教则在宫中开调解会议。西蒙有不少朋友和熟人;遂将情形转告克丽丝汀。大家都认为尔郎可能会丧失公权,被流放在外,田地和财产由国王没收。尔郎也说大概会如此;他勇气十足——有意到丹麦栖身。在那个国家,善于用武器的勇者,随时能大展鸿图,而英歌伯柔太后一定会欢迎他的太太,把她当做亲人,适当礼遇她。尔郎想带两个大儿子去丹麦,其他的小孩只好托西蒙教养了。

  这段期间,克丽丝汀从未出城半日,除了纳克和布柔哥夫,她没见过其他的孩子;有一天傍晚,他们单独骑马进庭院。母亲留他们住了几天;后来就打发他们去拉斯佛德府,冈娜夫人已经把小家伙带到那边去了。

  尔郎希望如此。克丽丝汀怕儿子们在她身边东问西问,她得向他们说明事态,种种思绪将涌上心头。她设法排开婚后在胡萨贝多年的回忆。这些年的日子太充实了,现在想起来好像很安详——就像一个人高高站在大巉岩上,觉得大海平静无波。奔逐的浪花似乎持久不变——这些年来,生命在她灵魂中留下的浪涛也是如此。

  她现在又跟少女时代差不多了,当年她曾抗拒一切,全心争取尔郎。如今她的生命又只剩一个钟头一个钟头的等待,等着去看她丈夫,陪他坐在塔楼房间的床上,静静和他交谈——偶尔有机会独处一分钟,便投入彼此的怀抱,热烈拥吻。

  有时候她坐在基督教堂里,一连坐几个钟头。她跪倒在地,瞻仰唱诗席格子窗后面的圣奥拉夫金龛。主啊,我是他的妻子。主啊,我犯罪许身给他,曾对他忠贞不移。由于上帝的慈悲,我们两个不肖的男女正式结成夫妻了。我们身上盖着罪恶的烙印,承受着罪恶的重担,双双来到上帝家的门槛,一起由神父手中接受圣体。如今上帝要考验我的忠贞,我岂能抱怨?除了记得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我该有别的念头吗?

  麦可诞辰前的礼拜四,王臣法庭开会审判胡萨贝的“尼古拉斯之子尔郎”。他阴谋掠夺马格奈斯国王的土地和臣民,在国内造反,又为挪威招来外患,罪名已成立。法官们查过往昔的同类案子,宣布“尼古拉斯之子尔郎”的性命和财产都交由马格奈斯国王处置。

  “贾瓦德之子亚涅”到尼古拉斯留下的城市住宅来找西蒙·达尔和“劳伦斯之女克丽丝汀”。他曾参加会议。

  尔郎没否认他的罪行。他断然承认自己的目标,要以这些行动逼马格奈斯国王将挪威王位让给同母异父的弟弟“奴特·波斯之子哈肯”王子。亚涅认为尔郎说得很棒。他指出最近几年,国王很少跨上挪威国土,又不愿任命总督来执法和行使权力,国内的人民生活很艰苦,纠纷连连。由于国王在丹麦史康省用兵,他最亲信的臣子又挥霍无度,不善理财,人民饱受压迫和贫苦,不断有新税要交,新的军援要缴纳,毫无安全可言。既然挪威爵士和执剑仕绅的权利和自由远不如瑞典贵族,他们很难平等和瑞典人竞争。瑞典爵爷比较有钱,因此有能力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战士来支持年轻的马格奈斯国王,难怪国王喜欢听他们的,对他们的情感也较深。

  尔郎和盟友们认为,他们确知挪威北部和西部大多数国民的想法——包括贵族,农夫和城市居民——所以他们深信,只要他们能拥立先王哈肯的亲外孙,全民必会支持他们。到时候,国民将一致赞成马格奈斯国王让位给弟弟;而哈肯王子会宣誓和马格奈斯国王和平互爱,照古疆界来保卫挪威国土,维护圣教堂的权利、古代传下的国家法律和习信、乡村和城市居民的权利和自由,阻止陌生人闯进王国。他和朋友们打算以友善的方式向马格奈斯国王提出这个计划。自古挪威农夫和首领们就有权推翻非法治国的国君。

  至于“沙克西斯之子武夫”在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作为,他说武夫只是想在哈肯王子登位后,替他争取外国的好感。此次计划除了勾多伊庄园的“奥拉夫之子海夫特”(愿上帝垂怜他的幽魂)、圣布庄园的亲戚“特龙德·吉斯林”的三个儿子、哈特山陵家族的“托尔之子葛莱普”和“托哈”,并没有挪威人参加。

  “贾瓦德之子亚涅”说,尔郎的话深深打动了听者。不过最后他提到大伙儿向教会人士求助,竟扯上马格奈斯国王未成年时的旧谣言,亚涅认为十分不智。大主教的官员厉声责备他——谁都知道,“巴德之子巴尔”大主教担任掌玺官期间,以及卸任后,都认为小国王很虔诚,深深喜爱他;人民现在也乐于忘掉跟国王有关的风言风语;何况他即将娶纳摩尔伯爵的女儿——就算那些传闻真有其事,大家也认为马格奈斯已完全改掉了。

  ——西蒙在尼达洛斯期间,“贾瓦德之子亚涅”对他十分友好。亚涅提醒西蒙:尔郎不妨上诉,说这次的审判不合法。根据法律,尔郎的起诉状该由身份相等的人提出来;芬爵士属于爵士阶级,尔郎却只是一名乡绅。亚涅认为,换了个新法庭,尔郎至多被判丧失公权而已。

  至于尔郎所提的最佳王权体制,听来真的公平又理想。人人都知道新国王未成年期间,乐于摄政的人该到哪儿去找——亚涅搔搔下巴的灰胡碴,打量西蒙。

  西蒙低声说,“今年夏天没有人接到他的音讯,或者听到他的消息?”

  “没有。我听说他自称失去国王的宠信,一切都置身事外。他甘于坐在家里,听爱琳夫人聊天,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日子了。听说他女儿都像妈妈,漂亮又呆板。”

  尔郎听到法庭的判决,十分镇定,他出庭和退庭时都曾客客气气,自自由由向法官们致敬。第二天克丽丝汀和西蒙获准探监,他显得镇定又快活。“贾瓦德之子亚涅”陪他们来,尔郎答应遵守亚涅的建议。

  他伸手搂着太太的腰肢说,“以前我一直劝不动克丽丝汀陪我去丹麦,而我好想带她去见见世面。”

  他面孔微微发颤,突然热烈吻她苍白的面颊,对两位旁观者视若无睹。

  西蒙骑马去胡萨贝,负责将克丽丝汀的财物搬到柔伦庄。他劝她同时将孩子们送进固德布兰斯幽谷。

  克丽丝汀说:“在别人驱逐我儿子之前,他们不离开父亲的家园。”

  西蒙说,“若是换了我,我不愿意等到那一天。他们还太小,不懂这些事。你最好让他们平平安安离开胡萨贝,自以为只是去拜访阿姨,看看母亲在幽谷的产业。”

  这方面尔郎和西蒙有同感。最后只有双胞胎伊瓦和史库尔跟姨丈南行。克丽丝汀不能把最小的孩子送到那么远去。家人带老六劳伦斯和老七慕南到城市住宅来看她,她发现么儿已经不认识她了,不觉痛哭流涕。打从西蒙来到尼达洛斯,他没看过她掉一滴眼泪;现在慕南在母亲怀里挣扎,硬要去找奶娘,克丽丝汀哭得好厉害;劳伦斯爬到她腿上,搂着她的脖子,看母亲哭,他也大哭,她对着他流了不少眼泪。于是她把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三子高特亦然——他不愿意跟西蒙走,而这个孩子曾背负超过年龄的重担,她觉得让他离开身边不妥当。

  孩子们由艾利夫神父带进城。他请求大主教让他暂离教堂,到陶特拉去拜访哥哥;大主教批准了。他觉得克丽丝汀独居在城内,不太可能照顾这么多小孩,所以他自愿带纳克和布柔哥夫去修道院。

  神父和大男孩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西蒙已经带双胞胎走了——克丽丝汀向多年来担任她灵性父兄的神父忏悔。他们共坐好几个小时,艾利夫神父叫她谦卑顺从上帝,对丈夫要有耐心、忠心和爱心。她跪在他的板凳旁;艾利夫神父起身陪她跪拜,身上仍披着象征基督爱的红袈裟,一言不发祷告了好久。神父多年来忠心耿耿增进他们一家灵魂的健康,她知道现在他正为这一家的父亲、母亲、孩子和家业祈祷。

  第二天,克丽丝汀站在布拉特伦海岸上,看陶特拉来的俗家弟兄挂起船帆,准备载神父和她的两个大儿子离开。回家的路上,她进入圣芳济教堂,逗留了一会,等她自信有力气走回家,才离开那儿。晚上两个小儿子睡觉了,她一面坐着纺纱,一面说故事给三子高特听,直到他也该睡觉为止。

  20

  尔郎在堡里关到克里蒙弥撒日(11月23日)左右。后来当局传话并送信来,吩咐以安全通行状押他到南方去见马格奈斯国王。今年国王打算在巴葛府举办圣诞节的庆典。

  克丽丝汀吓得半死。尔郎被判死刑,关在牢里,她一直努力保持镇定。现在他命运未卜,要押到远方;民众传说国王做过许多怪事,而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位是尔郎的朋友。“欧格蒙之子伊瓦”如今担任巴葛府的堡垒总督,曾以最严厉的措辞指责尔郎的叛乱罪。据说有人传述尔郎以前藐视他的话,他对尔郎反感极深。

  尔郎听了消息倒很高兴。克丽丝汀觉得,眼前的别离他看得并不轻松;但是长期监禁害他身心疲劳,他一心想要长途航海,别的好像都无所谓了。

  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尔郎坐芬爵士的船出海——西蒙答应将家园的事务略做安排;在耶稣降临节以前回到尼达洛斯;不过那天之前若有新消息,他叫克丽丝汀传话给他,他会立刻赶来。现在她想南行去找他,再转往国王的落脚处。跪求国王对她丈夫手下留情——她乐于交出一切财产来赎回尔郎的性命。

  尔郎曾将尼达洛斯的住宅抵押给好几批人;现在大厅那栋房子归尼达荷姆修道院所有,不过奥拉夫院长以慈爱的口吻写信给克丽丝汀:那栋房子她需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跟一名女佣、“哈尔德之子武夫”(他罪证不足,获得释放)以及武夫的侄儿哈尔德——也就是克丽丝汀的贴身男仆——住在一起。

  她跟武夫商量,起先他犹疑不决——认为她横越朵夫瑞峡湾太艰苦了;山区已下了不少雪。不过他看克丽丝汀的灵魂饱受煎熬,又回心转意劝她走。冈娜夫人把最小的两个孩子带到拉斯佛德府去了;老三高特不肯和母亲分离,她也不放心让他留在朵夫瑞北方,脱离她的视线。

  他们南行入高山的时候,天气险恶极了,大家根据武夫的建议,在德菜夫史杜恩借雪橇,把马留在那儿,免得马儿露天过夜。克丽丝汀从小没坐过雪橇,虽然男仆尽量扶她,帮助她,她上了雪橇仍然很难前进。那天他们只抵达德莱夫史杜恩和赫德金之间的丘陵半路上;天黑了,他们不得不在桦树林栖身,挖掘雪地。到了托夫塔,他们再雇马儿,冲入浓雾中;等他们下了幽谷,天空下起雨来。天黑后几个钟头,他们来到佛莫庄园的庭院,冷风围着屋隅呼啸,河流怒吼,山腰的树木传来飒飒的涛声。庭院像沼泽,马蹄声根本听不见——星期六晚上休息,大庄园没有一丝动静,人和狗似乎都不知道他们来临。

  武夫用矛枪敲大厅那栋房子的外门;有位男仆来开门。稍顷,西蒙抱着小孩来到外室门口,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黑黝黝,身宽体壮。他赶开身后狂吠的家犬。他看到克丽丝汀,惊叫一声,放下小孩,拉她和高特进去,亲手为他们脱下湿淋淋的外衣。

  大厅内舒适又暖和,但是空气混浊,这个房间位在上厅的楼下,设有火炉,天花板是扁平的。屋里满是人,小孩和家犬似乎由每个角落蜂拥而出。克丽丝汀在点着蜡烛的餐台后方认出两个儿子的面孔,红喷喷,温暖又快活。现在他们上前问候母亲和三哥,略微显出羞态。克丽丝汀发现她打扰了这些人舒服愉快的兴致。整个房间乱七八糟,她每走一步就踏到嘎扎嘎扎的胡桃壳——简直满地都是。

  西蒙打发男仆和女仆去做各种差事,大部分家犬、小孩都跟他们走了,成人亦然——他们是携家带眷的邻居——他一面问话,听她回答,一面扣好衬衫和外套——刚才衣服敞开,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他道歉说,孩子们害他这么狼狈。他的服装确实凌乱极了:皮带扭曲,双手和衣服脏兮兮的,脸上黑油油,头发满是灰尘和草屑。

  不久来了两个女仆,带克丽丝汀和高特到兰波的女用厅。那边升起一堆火女佣忙着点蜡烛、铺床,帮他们母子换上干衣服,另外一些人在餐台上摆出肉类和饮料。一位用丝带扎着辫子的半大姑娘为克丽丝汀端上一杯冒泡的啤酒。她就是西蒙的长女安姬儿。

  接着西蒙进来了;他已打扮整齐,和克丽丝汀平日所见差不多——衣饰精良又富丽。他牵着小女儿的手,伊瓦和史库尔也跟他过来。

  克日日丝汀问起她妹妹,西蒙说兰波陪圣布庄的少妇们到林汉庄去了;约斯坦来接他女儿海嘉,想带达歌妮和兰波一起去;他是愉快和蔼的老人,答应好好照顾三个少妇。所以兰波可能会在那儿过冬。她将在圣马修弥撒日左右分娩——西蒙认为,今年冬天他可能需要离开;她跟表嫂们在一起更好。噢,不——提起佛莫庄园的家务,她在不在都一样,西蒙笑着说——他从来不指望兰波那么年轻的娃儿为一大家子操劳,累坏了身子。

  西蒙听见克丽丝汀的计划,立刻说要陪她南行。他在那边有不少亲戚,父子两代又有许多朋友,到了那边,但愿比在特龙汉时期更能帮助她。至于她适不适宜亲自去找国王。要到那边才能断定。他再过三天或四天就可以出门。

  次日是礼拜天,他们一起去望弥撒,然后到罗曼庄去看艾瑞克神父。神父现在老了;热烈欢迎克丽丝汀,对她的遭遇深表遗憾。后来他们又到柔伦庄看了几眼。

  房子还是一样,屋里摆着同样的床铺、板凳和餐桌。现在这个庄园属于她了,她的儿子们可能要在这边成长,她自己将来也会在这边去世和安息。但她此刻看得很清楚,这个家的整个生命都寄托在她父亲和母亲身上。无论他们经历过多少隐藏的烦恼,他们曾向身边的人献出温暖与帮助、和平与安全。

  她的心情沉重不安,西蒙谈他自己的事务、田产和孩子们,她有点厌烦。她自知这样没道理;他打算全心帮助她呀。他肯在圣诞节离家,撇下产期将届的妻子,实在很好心——现在他一定常常忖度自己是不是快要有儿子了——他和兰波结婚六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克丽丝汀总不能要他全心关怀尔郎和她的不幸,把自己的好运都忘光吧;不过,陪他走来走去,看他在自己家愉快、温暖又安全,她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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