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海伦·凯勒精选大全集 > 第48章 安妮·莎立文信件集(5)
第48章 安妮·莎立文信件集(5)
信件十九
1887年7月3日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事，我真希望这样事以后再也不要发生，当时我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中间夹杂着海伦大声尖叫，于是我赶忙跑下楼看个究竟。我发现她异常愤怒。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她表现得是那么温柔顺从，我以为“爱”已经驯服了“这只小狮子”。但是现在看来，“这只狮子”似乎只是在睡觉，而此刻“这只狮子”醒来了，她不断抓咬撕扯着维妮，真一只小野兽没什么两样。
原来，海伦正在往一只玻璃杯里装石头，维妮担心海伦会打碎杯子，就想把这只杯子拿走，但是海伦坚持不让她拿，于是维妮就使劲儿夺。我猜想她用手掌打了海伦，或者是做了一些什么事才引起海伦大发雷霆的。
我拉起海伦的手，感觉到她气得浑身颤抖，而且她开始大哭。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对我拼写道：“维妮。坏。”然后又怒不可遏地踢打维妮。我紧紧抱住她，直到她平静下来。
后来，海伦来到了我的房间，她一脸内疚的样子，还想凑过来吻我。她知道这事让我很不开心，于是想凑到我身边来，但是我觉得还是让她独自反省为好。于是我对她说：“我不会吻淘气的女孩。”她拼写道：“海伦是好的，维妮是坏的。”我说：“你很淘气，你打了维妮，还对她又踢又咬，我不会吻淘气的女孩。”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表情困惑，面带红晕，我看出她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随后她说道：“海伦不爱老师，海伦·凯勒爱妈妈，妈妈会鞭打维妮。”我告诉她最好她不要再谈起这件事了，但要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在餐桌旁，她确实感到了害怕，因为她发现我没有吃东西。于是，她建议“快给老师煮一杯茶”。我对她说我的心里很难过，所以吃不下东西。结果，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还紧紧地依偎在我身上。
我们上楼的时候，我的情绪有所恢复，她看出来了，显得十分高兴。我试图用一种叫做“棍子虫”的奇特昆虫吸引她的注意力。这种小虫称得上是我所见过的最古怪的东西——它的身子就像是一小捆柴把。如果不是看到它在动，我还以为它已经死了。这只小虫子更像是一个机械玩具，而不太像自然界的生物。无奈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的心头充满了焦虑，。
她问我说：“小虫是不是也知道淘气女孩的事？小虫是不是很快乐呢？”接着，她又搂着我的脖子说道：“明天我就乖了，海伦以后每天都乖。”我说：“那么你会不会对维妮说，你很抱歉对她又抓又踢的？”她微笑着回答说：“维妮不会拼写单词。”我说道，”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找维妮，我会把你的道歉告诉维妮的？”结果，她很乐意去见维妮，还让维妮吻了她。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她就表现出了难得的爱心。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可喜的现象，在她身上，我发现了以前不曾见过的对他人的关爱之心。
信件二十
1887年7月31日
海伦的铅笔字写得好极了，你会在附信中看到她的字，我们甚至可以称之为“书法”，这是她自娱自乐的作品。我正在教她盲文字母表，她很高兴能用手指摸到的字母组词造句。
现在，她已经发展到了不停提问的阶段。比如：“为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啦？”尤其是“为什么”，她现在整天把“为什么”挂在嘴边。显然，随着智力的发育，她的求知欲也变得越来越迫切。令我记忆深刻的是我朋友的小孩，当时也正是在这个阶段，那小孩的好奇心简直令人招架不住。
海伦会问我“木匠怎么会知道造房子？”“是谁把小鸡放进了蛋里？”“为什么维妮是黑人？”“文件夹会咬人——为什么？”“文件夹知道不能咬人吗？”“爸爸为什么杀羊？”当然，她问的许多问题并不都那么聪明。她的思维也并不比普通孩子更有逻辑性。不过我知道，这些问题恰恰表明儿童正在对事物的起因产生兴趣。这个“为什么”恰如一道门，穿过它，你就可以进入理性与思想的世界。大体上说，她问的问题同一个三岁大的聪明小孩问的问题是类似的。但是，她的求知欲似乎更加强烈一些。那些个问题决不会让你感到乏味，只是会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知识储备用到极限。
我上个周日收到了萝拉·布里吉曼寄来的一封信。请代我向她致意，告诉她海伦要送给她一个吻。当我在餐桌旁读这封信的时候，凯勒夫人惊呼道：“真的吗，安妮小姐？将来海伦也能写出这样的信？”这的确是真的，我们静静等待吧。
信件二十一
1887年8月21日
我们在亨斯维尔过得很开心。海伦简直被人们的礼物和热情的吻淹没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海伦。我们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知道了旅店中所有客人的名字，要知道，大约有二十人之多呢。第二天一早，我们惊讶地发现她不但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而且能够认出头天晚上见过的每一个人。有一个女孩教她跳波尔卡舞，还有一个小男孩让海伦参观了自己养的兔子，并且把这些兔子的名字一一拼写给海伦，她很高兴，还通过拥抱和亲吻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愉快，而那个小男孩倒显得很不好意思。海伦则教给年轻客人手语字母表，有几个人已经学会了同她交谈。
我们给海伦和一只毛茸茸的红眼睛小狮子狗照了一张合影。小狗似乎天生具有讨人喜欢的伎俩，它同海伦可以摆出的优雅姿态配合得十分默契。
自从回家后，海伦就连续不断地讲述她在亨斯维尔的所见所闻，我们都注意到她的语言表达能力明显进步了。除了那条漂亮的卷毛狗以外，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们驾车前往“蒙蒂·萨诺”顶峰的旅程的事情了。
“蒙蒂·萨诺”是一座美丽的大山，距亨斯维尔不远的。她到现在还记得我对她说过的所有景色，能还一字不差地把我使用过的单词和短语复述给她的母亲听。最后，她问她的妈妈是不是也很喜欢看“高耸的大山和美丽的云海”。事实上，之前我并没有使用过这种表述方式。我只是对她说：”云彩会轻柔地触摸大山，它们就像美丽的花朵。”你知道，在描述景物时，我不得不运用我的想象力和她所熟悉的“触觉语言”。但是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大山的人而言，你似乎很难用词语向她传达出“宏伟”的概念。我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才会引起她的快乐，也不了解别人是如何获知她的感受的，我只知道我会尽力让她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出色的记忆力。
信件二十二
1887年8月28日
我真希望世界赶快停下物种出生这件事！“新狗狗”，“新小牛”和“新宝宝”简直把海伦的好奇心推到白热化的程度。每当“常春藤绿地”迎来了一个新生命，那么，她就会提出一连串的有关宝宝降生和生物由来的问题。“医生怎么会知道到哪里去找宝宝？医生是在哪里发现盖伊和普林斯（两只小狗的名字）的？莱拉的新宝宝是从哪儿来的？莱拉是不是告诉医生想要一个特别小的新宝宝？伊丽莎白·伊芙林的妹妹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在某些场合下，这些个问题实在令人难以作答。
但是，因为海伦问的这些问题是正常而自然的，那么我就有责任回答这些问题。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妥善解决好这类问题。随着观察和鉴别能力的提高，孩子们自然会产生强烈的求知欲，我觉得，用谎言和谬误来搪塞他们的做法是十分错误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保持自然而真诚的态度，尽我所能地以海伦能够明白的语言来解答这些问题。
其实，我们可以自问一下：“为什么我们对这些问题常常做出避而不答，或者胡乱答的反应？”其实根本没有特殊原因，只是因为我们对身体存在的巨大事实是无知无觉。但也毫无疑问，正是由于无知的缘故，我才一头闯进了连经验丰富的老师们都不敢涉足的领地。针对此类问题，我无法求助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也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教育性难题。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困惑中继续前行，边犯错误边进步着。
当然值得强调的是，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认为我犯了错误。因为我已经着手向海伦传授植物学知识了，“植物怎样生长”是我们经常阅读学习的内容。我会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向她讲述植物生长的故事，这些故事让她想起了她在春天里种的玉米、豆子和西瓜的种子。我告诉她高高的玉米，还有豆子和西瓜藤都是从这些种子发育而来的。我还向她解释了泥土是如何让种子保持温暖和潮湿状态，种子又是如何生根发芽，如何吸收阳光和空气的。当它们开花结果，就会产生出更多的种子，然后，这些种子又会变成“植物宝宝”了。
我还告诉她种子和卵就像母鸡和鸟儿下的蛋一样——母鸡妈妈必须要让她的蛋宝宝保持温暖和干燥，然后才能把小鸡孵出来。我这样把植物和动物进行了类比，要让海伦明白，所有的生命都来自于一个卵。
鱼妈妈把卵产在湿润和安全的地方，她会等到小鱼诞生的那一刻。鸟妈妈把蛋下在巢里，她会让蛋保持温暖，直到孵化出小鸟。我对海伦说，你可以把蛋（卵）称作“生命的摇篮”。接着我又告诉她人类还有像狗和牛这样的动物是不会下蛋的，他们会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后代。
解释的过程虽然有一点困难，但其中有一个环节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向她解释清楚，那就是如果动植物不能生育后代，他们就不会再生存下去，世界上的生物就会很快消亡。但是关于“性的作用”，就有点让我头疼了，我采用了一带而过的讲解方式。不过，我力图让她明白，“爱”是延续生命的根本保障。
虽然这个题目很有些难度，我的知识也十分欠缺。但我没有逃避责任，这是令我自己欣慰的一点。我认为即使是我这种踌躇，又不甚完整的解释，也一定会在我的“小徒弟”的心里引起深深的共鸣的。她想了解伟大生命的进程，她似乎已经准备就绪，这更加让我确信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在儿童的心中蛰伏着某种自然力量，当他（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有的与生俱来的经验就会逐渐显露出来。这些经验就好像照片的底片，当他们的语言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把这些经验表达出来，如听影像就会呈现在底片之上一样。
信件二十三
1887年9月4日
海伦今天早上，收到了她的叔叔凯勒医生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凯勒先生邀请她去“温泉”镇做客。跟以往一样，“温泉”这个新名词引起了她强烈的兴趣，她还问了很多问题。她之前就知道普通的冷泉，因为在图斯康比亚附近就有几处冷泉。事实上，“图斯康比亚”在印第安语中就是”大泉”的意思，这个镇的名字就来自最大的一处喷泉。
现在她对温泉从地下冒出来这件事感到惊奇。她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地下生火，就像在炉子里生火一样，生火时会不会烧到树根和蚯蚓。这封信简直让她开心至极，问完了她关心的所有问题后，她拿着信去找凯勒夫人，她的妈妈当时正在门厅里做针线活。她一手拿着信，一手为她的妈妈拼写句子，就像我给她读信时的样子一样。
接下来的一幕十分有趣：海伦试图为贝拉（一条狗）和米尔德莱德读信。当时我和凯勒夫人站在门边，微笑地看着着这出“幼儿喜剧”。贝拉表现的昏昏欲睡，米尔德莱德心不在焉的东瞅西看。而海伦则是一脸严肃，有那么一两次，米尔德莱德想抓住那封信，海伦颇不耐烦地挡开妹妹的手。最后，贝拉爬起来抖了抖身子，它想一走了之，海伦却抓住它的脖子，强迫这只可怜的狗再次躺下。就在人狗僵持的时候，米尔德莱德已经抓到了那封信，她想拿着信悄悄离开。海伦蹲在地上摸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找到信。她马上想到是妹妹拿走了信，因为她发出了轻轻的呼唤妹妹的声音。接着，她站起来侧耳倾听，捕捉米尔德莱德“砰、砰”的脚步声。终于她锁定了声音的位置，迅速地扑向那个“小嫌犯”，但她却发现这个“可恶的小嫌犯”正在撕咬着那封宝贵的来信！
不用想都知道这封信对海伦是多么重要了。她一把把信抢了过来，还严厉地拍打妹妹的小手。凯勒夫人立刻走过去把米尔德莱德抱在怀里哄平静了。我问海伦：“你为什么这样对妹妹？”她显得有些困惑，迟疑了片刻，她回答道：“做坏事女孩吃信，海伦打做坏事女孩。”我对她说米尔德莱德还不懂得把信放在嘴里是不对的，因为她年龄还小。
“我告诉过妹妹，不，不能做很多次。”海伦立刻回答道。
我对她说：“我们必须要非常温柔地待她，因为米尔德莱德现在还听不懂你用手指说的话。”
海伦摇了摇头。
“妹妹，不会思考，海伦会给妹妹好看的信。”说完她就跑上了楼，下来时，她带来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盲文纸。她已经在上面写了几个词，她一边说道：“妹妹可以吃这些词。”一边把那张纸拿给米尔德莱德看。
信件二十四
1887年9月18日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不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时会不会感到惊讶。那就是我就要为报社写一些东西了，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只是不厌其烦地连连说“不”，而凯勒上尉却力促我一定要写一写。安纳诺斯先生一直主张让我把自己的教学经验介绍给其他人，认为海伦的神奇表现或许对其他残疾儿童有所裨益。而凯勒上尉赞同他的观点，并说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事实上，把海伦描述成一个神奇的孩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因为她名副其实，她具有真正的“语言学习冲动”，在遣词造句、传情达意方面显示出了丰富的能力。我保留了一份记录，上面记载着她在上个星期里所讲的每一句话。我发现她已经认识了六百个单词。然而，其意义远不止如此，她总是能够正确地使用这些词汇。有时候，她造的句子就像谜题。但是这些谜题一样的句子，正是儿童试图表达他们未成型思想的必要手段，尽管这类语言常常是武断而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