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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安妮·莎立文信件集(4)
如果说只有我才能肩负起这个神圣的使命，那么会毫不犹豫的向前迈进，将这使命进行到底。但我每度过一天，就会多增加一份力不从心的感觉。我有很多想法，但是我却无法付诸实施。所以你看，我的思想拥挤在各个黑暗角落里左冲右突、上下求索，是散漫自由的。而我是多么想把它们安排得井然有序啊！哦，如果能有人帮帮我该多好！就像海伦有我一样，我也需要一位老师的指导啊。
我深深知道，如果我足够的头脑和毅力去对这个孩子进行教育，那么我的生活一定会变得不同于他人。现在有一件事情我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是海伦必须要学会使用书籍，而事实上，我也需要，我们俩都应该学会使用书籍。说到这，有件事就要麻烦你，你替我问一下安纳诺斯先生，能不能给我找到萨利和佩雷兹的心理学著作？我想我一定可以从中找到些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
现在我们每天都上阅读课。一般我们会设置一个小“读者席”，地点就在房子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然后，我们会花一两个小时时间温习海伦之前学过的单词。我们会把温习过程变成一种游戏，看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单词。当然海伦是用手指，我用眼睛。当她的手指触摸到一个知道的单词，就会高兴地大叫起来，还不住地抱我亲吻我。
如果她认为把我打败了，则尤其兴奋。就这样，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以这种愉快的方式，她会学到多的让你吃惊的词汇。随后，我会用新词组成短句，有的时候也会把它们组成故事。不如一只蜜蜂、一只小猫，或者是一个小男孩的故事。现在，我可以让她做很多事情——上楼或下楼，出门或进屋，锁门或开门，拿东西或送东西，以及坐、站、走、跑、躺下、爬行、翻滚、攀爬。她对有关动作的词汇很有兴趣，所以教她学习动词不会有丝毫困难。此外，她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要吸纳新的东西。一旦学到了新的知识，她就变得欢欣鼓舞。每当学会了一个句子，她就像一个攻克了敌人要塞的将军一样高兴。
海伦有一个固得令人难以纠正的坏毛病就是爱毁坏东西。如果她发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她就会一下子把那东西扔在地上，而且从来不问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不管是一个玻璃杯、一把水壶，还是一盏提灯。她有许多洋娃娃，基本上每个娃娃都曾在她的盛怒或者厌倦之下被撕扯摔打过。有一天，一位从孟菲斯来的朋友给她带来了一个新的洋娃娃。于是，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让海伦明白随意毁坏东西是不正确行为。
我让她做出把洋娃娃的头往桌子上撞的动作，然后对她拼写道：“不，海伦真是淘气，老师很不高兴。”然后，我让她触摸到我脸上难过的表情。同时，我让她把洋娃娃轻轻地抱在怀里，让她一边爱抚洋娃娃，一边亲吻娃娃受伤的地方，我对她拼写道：“海伦很乖，老师很高兴。”紧接着，我又让她触摸我脸上的微笑。她接连把这些个动作做了好几次，而且对每一个步骤进行了模仿。
开始的时候，她一脸困惑地站了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她就豁然开朗了，她一边对我拼写“海伦很乖”，一边故意做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她跑到楼下，把洋娃娃放在了衣橱的顶层搁板上，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这个洋娃娃。
务必代我向安纳诺斯先生问好，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把我的信拿给他看。此外，我听说有一个盲聋小孩正在巴尔的摩学院就读……
信件十四
1887年6月2日
这几天天气变得非常炎热，我们急切的希望可以下一点雨。大家都为海伦感到担心。神经紧张、躁动不安就是她最近的表现。甚至在夜里她也坐卧不宁，而且没有食欲。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医生说她的思维过于活跃了，但是我们怎么能阻止她思考呢？每天早上一醒来，她就开始拼写单词，而且会持续一整天。如果我不跟同她说话，她就自己在手上写来写去。显然，她已经沉浸在自言自语的状态里了，她这样真是让我不知所措。
我希望她的头脑能够得到休息，就把自己的盲文写字板拿给她玩，我想，这个可以在纸上刺出小孔的装置一定会引起她的兴趣，但令我惊奇的是，这个小魔女竟然在那上面写起了信！我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写信这回事的。她常常和我一道去邮局寄信，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常把信中的内容转述给她听的缘故吧。当然，她也知道我有时候会在写字板上给眼盲的小女孩们写信，但是我并不相信她真的明白写信是怎么一回事。有一天她递给我一页打满了孔（盲文）的纸，她想把这张纸装进信封然后送到邮局。她对我说：“弗兰克”“信”。于是我问她都给弗兰克写了些什么，她回答说：“许多话，小狗妈妈，五只。宝宝，哭。热，海伦散步。不，太阳着火，坏。弗兰克，来。海伦，吻弗兰克。草莓，好吃。”
现在，海伦对阅读的渴望就像她想说话一样强烈。我发现她对于不懂的词，已经会根据上下文的意思来进行判断，也就是说，她懂得抓住整个句子的重点了。她的求知欲表明，外界环境已经对她的心灵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影响。
一天晚上，当我上床就寝时，我发现海伦把一本硕大的书紧紧地抱在怀里睡着了。显然，她是一边读书一边进入梦乡的。第二天一早，我问她都看了些什么，她一边颤抖一边做出害怕的手势，回答说：“书。哭。”。于是我教她拼写了“害怕”这个单词，但是她却说：“海伦不害怕，书害怕，书会和女孩睡觉。”我告诉她书不会害怕，但是书需要在架子上睡觉，而女孩不能在床上看书。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顽皮。显然，她知道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感谢安纳诺斯先生对我有那么高的评价。但在他对我的夸奖里使用到|“天才”和“开创性”这样的词汇，让我感到诚惶诚恐。我认为自己不值得受到如此称颂，这些褒奖之词同我是没什么关系
接下来我想单独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我认为在对海伦进行教育的重要性和影响力方面，我们一定会超越郝博士所取得的成就。我坚信我一定会实现梦想的。我并不在乎任务的艰巨，乃至被人认为荒谬的想法。因为我很清楚海伦有着出众的能力，我也足够的能力开发和塑造她的自身潜力。我无法告诉你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我对如何开展工作也没有什么头绪。我只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我无法对此做出解释，但是当困难来临时，我不再感到困惑无助或疑虑重重。我似乎能够预测到海伦的特殊需求，我也知道该如何应付它们，这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神奇，但事实确实如此。
大家都越来越喜欢海伦了，可以说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人们对她接受教育的兴趣也不会是“普通的兴趣”。所以，采取多么详尽的笔墨来描述她都是不为过的。总之，我会如实地把每一件事情讲给你听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一定要答应我，那就是不要把我的信给任何其他的人看。对海伦的教育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的来，我们不可能向别人预期的那样在短时间内取得惊人的成绩。
信件十五
1887年6月5日
令海伦因为炎热的酷暑而变得无精打采。不仅是她，这样蒸炉似的天气让我们大家基本都处于半沸腾状态。昨天，海伦整整一个下午不穿衣服坐在一边。当太阳照到窗子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看书。于是，她立刻起身关闭了窗子。但是阳光依旧。她一脸忧伤地跑到我身边，用强调的手势对我拼写道：“太阳应该去上床睡觉，太阳是一个坏男孩。”
现在的她可爱极了，已经变成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有一天，我想让她去拿一杯水，你都猜不到她对说什么，她说：“腿非常累，腿哭得很厉害。”
她今天早上，对一些正在破壳而出的小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我让她把一个蛋握在手里，让她感觉到小鸡啄壳时的喳喳声。当她发现蛋壳中竟然藏着一个小动物时，她惊讶极了，一个字都拼写不出来。那只孵蛋的母鸡十分温顺，它并没有对我们的探查表示反对，这样我和海伦好好探究了一番。
除了新诞生的小鸡，我们还增添了好几位新成员——两只小牛犊、一匹小马驹，还有几头可爱的小黑猪。如果你看到我把一头吱吱尖叫的小猪抱在怀里的样子，你一定会笑我的。海伦则把小猪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她问了我无数个问题，而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比如看完了小鸡破壳而出后，她会问道：“猪宝宝也长在蛋壳里吗？那该有多大的蛋壳啊，那些蛋壳在哪呢？
海伦头部的尺寸是二十点五英寸，而我的尺寸是二十一点五英寸。你看，我的头只比海伦大了一英寸，所以是不是我要比她聪明一些呢。
信件十六
1887年6月12日
这些天天气依然炎热。海伦还是苍白而瘦削，一点也没变。但是你不要以为她生病了。我相信，造成她目前身体状况的只能是酷暑，而不会是她美丽而活跃的思维。当然，我是不会让她的大脑承受过重的负担的。我们现在因为某些人深受困扰，这些人是自认为对上帝所忽略的事物负有使命感的人。他们对我说，海伦头脑过于活跃，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但恰恰是这些人，在几个月之前还认为海伦根本没有头脑，同时他们提出了很多荒谬而不切实际的歪点子。但是令人庆幸的是，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人想到用氯仿把海伦麻醉倒这一招，我想，这是唯一能阻止她进行思维训练的有效方式。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无根无据地提出忠告，就是说，无论有多少次经验证明他们是错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总是好像拥有了上帝所赋予的特权一样，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现在我正在教海伦方块手语字母，我把它作为一种学习调剂。这不但令她有事可做，还能让她保持平静。我想，在令人烦闷不堪的天气里，这也是最可取的做法了。另外，她对数数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她会计算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这会，她正起劲的数识字课本上的单词呢。希望她不要有一天开始数自己的头发。我想如果她能看能听的话，她的感官可以帮她分散这种过剩的精力，她的大脑也不会受如此沉重的负担了。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想普通的孩子是不会把自己的游戏看得那么认真的。小朋友们会“驾驶”着“纽约飞人”在幼儿园里转圈玩，他们不管行车路线，只是一味把心思放在了他们的玩具火车上，变成缺乏想象力的“火车司机”。
海伦刚才满脸担忧地对我说：“女孩。数不了很多的单词。”我对她说：“没关系，宝贝，不数了，去找南希玩吧。”然而，这个建议并没有让她高兴。她回答道：“不，南希正在生病。”我问她得了什么病，她说：“很多牙齿让南希病了。”当时，米尔德莱德正在长牙，看她多可爱。
有一天，我告诉她缠绕篱笆的藤蔓是一条“爬虫”，她对这个“爬虫”十分感兴趣，于是立刻比较起自己的动作和那些植物之间的相似之处。我说，它们会跑，会爬，会蹦，还会跳跃、弯曲、降落、攀爬、摇摆。于是，她狡黠地对我说她就是“会走路的植物”。
海伦昨晚想故意惹我生气。我给钟一上好发条后，她就开始不停地拼写：“拧得快，拧得慢。”然后还转起了圈子，显然，她对自己的小把戏很是得意。
信件十七
1887年6月15日
我们在昨天夜里的时候迎来了一场大暴雨，今天感觉特别凉爽。大家的精神全都为之一振，仿佛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海伦也变得活蹦乱跳的。她今天早上问我，树木和花草是不是会喝光所有的雨水。还有当她感觉到雷声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正在朝天上射击，
信件十八
1887年6月19日
可以说我的这个“小徒弟“醒着的每一刻都在满足着自己的求知欲，她总能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涨的热情。但她的脑力劳动一刻不停，使得我们为她的健康担心。不过，在经历了几个星期的委靡不振后，她的食欲已经恢复如初，而且，她的睡眠也变得更加沉静自然了。到这个月的27日她就满七岁了。现在她的身高是四英尺又一英寸，她的头围是二十点五英寸。而且，头围线是以顶骨和额骨的下缘为标准测量的，在这条线之上，头围还会增加一又四分之一英寸。
就连我们散步的时候，她也一刻不停的拼写，当她没能把线缝好时，她会说：“海伦错了。老师会哭。”如果她想要一杯水，她就会说：“给海伦水喝。”而且，她还会兴奋地做出相应的动作，比如跳跃、单腿跳、跑、疾行、缓行等等。她已经认识了四百个单词，以及许多专有名词。这是我在一堂课上教给海伦的单词：bedstead（床架），mattress（床垫），sheet（床单），blanket（毯子），comforter（被子），spread（被罩），pillow（枕头）。第二天，我发现除了spread（被罩），她记住了所有的单词。仍然是在那一天，她还学习了下面这些单词：house（房子），weed（杂草），dust（尘土），swing（秋千），molasses（糖浆），fast（快），slow（慢），maple·sugar（枫树糖）和counter（柜台）。这些词她一个都没有忘记。这让我对她出色的记忆力有了更深的了解。此外，她能写出七个方块体盲文字母，还能用这些字母组词。她还可以迅速地从一数到三十。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写信是怎么回事，总是等不及地想要给弗兰克写信。她很喜欢用钻孔锥在纸上打孔。起初我以为她是想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但是经过了一天的观察，我惊讶地发现，她这是在想象着写一封信。她用一只手拼写出了“伊娃”，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堂姊妹的名字，并且假装写在了纸上。接着又拼写了“病在床上”，然后又假装往纸上写。这样写信的过程重复了几乎近一个小时。这样想象着在纸上写字的事情让她乐此不疲。写完信后，她就把那张纸拿给她的母亲看，还拼写道：“弗兰克的信。”然后，她还让她哥哥把信送到邮局。她很熟悉邮局，因为自从我来到她家以后，她一直陪我一起去邮局寄信。
海伦可以立刻认出她以前见过的人，不仅如此，她还能拼写出来人的名字，很令人惊叹吧。同萝拉·布里吉曼不同的是，她更喜欢同绅士交往。我们大家都注意到了，她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同一位绅士交上朋友。事实上，这样的情形是很少能发生在一位女士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