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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安妮·莎立文信件集(3)
附言：因为我想再补充两句，所以昨晚我并没有急着把这封信寄出去。
今天早上，海伦起床时就像一个生气勃勃的小天使一样。她的手轻轻地掠过一件件物品，不停地问着每一样东西的名字。同时，她还兴高采烈地对我又亲又吻。昨晚我刚一上床，她就悄悄地钻进我的怀里，还吻了我，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啊。我当时心情真是难以言表，激动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信件九
1887年4月10日
我每天，不，几乎是每小时，每分钟都能看到海伦身上的进步。现在因为她知道每一样东西都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所以我们无论去哪里，她都急不可待地问这问那，尤其是那些她在家没学过的东西。她不但渴望让朋友们教她拼写新词，而且，不管遇到谁，她都会教人家手语字母的拼法。我想，一旦她掌握了足够多的词汇，用这些新词汇能够完全表达出她的真情实感。她就不会再使用过去那些令人困惑的手势了。还有一点是值得提的，那就是我们大家都发现到海伦的面目表情越来越丰富了。
根据海伦的表现，我决定暂时不会为她开设正规课程。我准备用对待一个两岁小孩子的方法对待海伦。因为我认为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让一个小孩前往固定的地点，然后，在他还没有掌握基本词汇量的时候，就要求他背诵固定的课文，这种做法是很荒谬的。给海伦上完课后，我问自己：“一个正常的孩子是怎样学习语言的？”其实答案我们知道，很简单，就是：“模仿。”
每一个小孩子都有与生俱来的学习能力，只要受到足够多的外界刺激，他就能够做到“自我学习”，根本不用填鸭式的灌输法。孩子们会主用观察人们做事，然后也尝试着去做。他听其他人讲话，然后也试着开口说话。就是说，早在他开口说出第一个单词之前，他就已经明白了别人所说的话。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海伦的小表妹。她虽然只有十五个月大，可是已经懂得了很多东西。每别人问她问题时，她就会乖巧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嘴、眼睛、下巴、脸蛋儿和耳朵做出回应。比如我说：“宝贝，你的另一只耳朵在哪里呀？”她就会准确无误地指出来。如果我拿一枝花对她说：“把这个送给妈妈。”她就会把花递给她的母亲。如果我问：“谁是小淘气鬼？”她就会藏到母亲座椅的后面去，或者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十分调皮的从指缝中偷偷地看着。此外，她也懂得服从指挥，比如“过来”、“亲一下”、“去找爸爸”、“把门关上”、“给我拿一块饼干”。她都能够照做。
这是因为人们已经成百上千次地向她重复过这些话，虽然没有可以教过她，但很显然，她能听得懂这些话。在用何种方法教海伦语言这个问题上，这些观察给了我有益的启示。我应该对着她的手“说话”，正如我们对着小孩说话一样。我应该把海伦当做具有模仿和吸收能力的普通儿童。我会用完整的句子同她讲话。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用更加形象的手语做补充说明。但是我不会把她的思维固定在某个范围内，我会尽我所能地刺激她的感官，激发起她的求知欲，然后等待她的逐渐成长。
信件十
1887年4月24日
我的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海伦学会的单词已经超过了一百个，而且，她是很感兴趣的学习新东西，每天都表现的冲劲十足、信心十足，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果，这简直令人惊异。她如此学习是因为她欲罢不能，这同鸟儿学习飞翔的道理是一样的。但是你不要以为她能“流利地讲话”。就像她的小妹妹一样，她仍然通过单个词语来表达整句话的意思。比如她说“牛奶”，再加上一个手势，意思就是“再给我加一些牛奶”。她说“妈妈”，同时做出询问的表情，她的意思是”妈妈在哪里”。同样，如果她想表达想出去的时候，就说“去”。想回家的时候，就说“家”。
她也越来越明白别人的话所表达的意思了。当我在她手上拼写出“递给我一些面包”时，她就会把面包拿给我。如果我说“戴上你的帽子，我们要去散步。”她立刻穿戴好，跟在我后面。显然，“帽子”和“散步”这两个词跟完整的句子具有同样的效果。一个完整的句子如果在一天之内重复多次，那么，它就能及时在接受者的大脑中留下印象，不久以后，接受者自己就会使用这些句子了，海伦就是如此。
我们常常在一起玩一个小游戏，这个游戏改编自“藏顶针”。我发现这个游戏对于智力开发很有帮助，而且，它还顺便回答了语言学习的目的这类问题。首先我会把一些东西藏起来，比如一个毛线球或者一个线轴，然后我们再去寻找。大约在两三天前，当我们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机灵儿，搜寻的那些地方都是不可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比如，我藏毛线球儿的时候，她只注意写字板下面的东西。当我再把线轴藏起来以后，她又会在一个不足一英寸长的小盒子里乱摸。结果，她很快失去了兴趣，放弃了寻找。但现在，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内，我都能够让她保持对游戏的兴趣。而且，她比以前聪明多了，有时甚至常常令我惊讶。
比如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把一块饼干藏了起来。她找遍了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都没找到。失望之余，她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她跑到我面前，一边让我张大嘴，一边仔细（用手指）探查。当她发现没有饼干的痕迹，她就指指我的肚子，而且拼写出了“吃”这个词，她是再问我是不是把饼干吃了。
星期五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感觉海伦真的长大了，当时我们去了城里，我们遇到的一位绅士送给海伦一些糖果。她除了自己吃以外，她还把一小块糖装进了围裙兜里。回到家后，她就主动找到她妈妈说：“给妹妹糖吃。”凯勒夫人很开心看到海伦这么做，可是米尔德莱德太小了，还吃不了糖。于是，凯勒夫人向她拼写道：“不，妹妹不能吃。”于是，海伦就跑到摇篮边，她一边摸着米尔德莱德的嘴，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牙齿。凯勒夫人在她手上拼写出了“牙齿”这个词，接着，她又拼写道：“妹妹没有牙齿，妹妹不能吃。”海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信件十一
1887年5月8日
最初我所以使用串珠、卡片和麦秸之类的小游戏（训练海伦·凯勒），是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但是以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我已经不再需要那些“幼儿园式”的教育策略了，这类启蒙性的训练已经成为过去。
而且我已经开始对所有经过精心设计的教育体系产生了怀疑。因为我认为，那些理论似乎是建立在一种假定的基础之上，就是他们认为每一个孩子都是白痴，他们需要别人教给他们如何思考。然而，如果让孩子自己去面对问题，那么他们一定会更善于思考的。应该让他们自由地往来，让他们掌握融会贯通的学习方法，去接触实实在在的事物。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一群孩子们围坐在屋子里的一个小圆桌旁，同时，一个声音甜美的老师会发出提议，让我们用积木建一堵石墙好不好。或者，用彩色纸条做一道彩虹。或者，在花盆里种稻草。对于儿童来说，这种带有虚假人工痕迹的“填鸭式”教育方法根本不能使他们成长，他们必须从实际经验中发展出独立的思想观念才可能有长足的进步。
海伦现在正在学习形容词和副词，她学这两种词就像学习名词一样容易。我也可以说她的思维意识始终领先于词语一步。在我还没来凯勒家之前，她就知道用手势表示“小”和“大”了。如果她想要一件小东西，但是人们给了她一个大点的，她就会一边摇头，一边在一只手的拇指和其他手指之间抓住一小块皮肤。
当她想向大家展示某个东西是大的时候，她就会把双手的手指尽量向外伸展，然后再向内收拢，就好像正在抓一个大球一样。有一天，我用”小”和”大”这两个词代替了她的手势，她立刻就放弃了原来的手势，接受了这两个词而且。现在，我可以让她慢慢地上楼、快快跑，或者走得快一点儿。我还可以让她拿给我一本大书或者一个小碟子。我告诉她把门关上，她还补充道：“还有锁。”
今天早上，她第一次使用了“ａｎｄ”（和）这个连词。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兴高采烈地跑上楼来。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不住地拼写“狗——宝宝”，还一个个地指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同时，她还连连吸吮着自己的手指。我当时以为是家中的一条狗咬了米尔德莱德，可是看海伦那喜气洋洋的表情不像是这样啊。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随她去看个究竟。她领着我来到水房，在一个角落里，一条塞特犬和五只可爱的狗宝宝正挤在一起！我一边教她拼写单词“puppy”（小狗），一边拉着她的手触摸小狗。当小狗吮吸奶的时候，我又拼写出“puppies”（小狗狗们）。
海伦对哺乳的过程感到非常新奇，还把“妈妈”“狗”和“宝宝”拼写了好几遍。当海伦发现小狗的眼睛都是闭着的，于是就拼写道“眼睛”“闭上”“睡觉”“不”，她是想说：“虽然狗狗闭着眼睛，但是它们并没有睡觉。”当这些个小家伙一边奋力蠕动一边唧唧尖叫时，海伦也高兴得尖叫起来，她立即拼写道：“宝宝”“吃大大的”。我想她的意思是“狗宝宝们吃得很多”。随后，我又教她拼写了“五”这个单词，因为她用自己的五根手指分别指着每一只小狗。她竖起一根手指说“宝宝”，我知道她是指米尔德莱德，于是我拼写道：“一个宝宝和五只小狗。”
海伦和小狗们玩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到，小狗们也应该像人一样有自己的名字。她想知道每一只狗的名字。我对她说可以去问凯勒上尉，可她却回答说：“不”“妈妈”。显然，她认为做母亲的更应该知道小狗们的生活起居情况。
她发现有一只小狗的个头明显地小于其他几只狗，于是她一边做出相应的手势，一边拼写了“小”这个词。我对她说“非常小”，她就一下子就明白了“非常”的意思。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正确地使用了”非常”这个词。她指着一块石头拼到“小”，指着另一块石头拼到“非常小”。当她触摸自己的小妹妹时，她说：“宝宝小”“狗狗非常小”，她还把小碎步称做“非常小”，她已经完全懂得“从大到小”改变自己的步伐了。
目前，她想把所有物品的单词都学会，所以她正在仔细地检查着房子的各个角落，自从我放弃了常规授课的想法之后，我发现海伦·凯勒学习的速度更快了。我相信，老师们竭尽全力地发掘儿童的智力，为孩子们播种耕耘，只不过是为了获得“种植”的满足感，这种做法是应该被抛弃的。我想不妨这样看，孩子们都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能力，因材施教，这样你播下去的种子就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开花结果的。老师可以省却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对儿童来说是公平合理的。
信件十二
1887年5月16日
每天早饭后，我们都会外出散步。这个季节空气中弥漫着草莓的芳香，天气也十分晴朗。我们一般会去田纳西河边的凯勒码头，这里曾在内战期间供军队使用，但是现在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而且长满了苔藓和杂草。僻静的地方往往会让人产生出一种梦幻感，离家仅有两英里远。一路上，我们从来不去想我们是怎么去那里的，也没有想过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我们只记得我们心中的欢乐，尤其是当我们遇到那些新奇而陌生的景物时。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好像之前在我的生活里从未见过任何东西。总之，一路上，海伦发现了那么有趣的、可以探讨的事情。
我们会追逐漂亮的蝴蝶，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捉住一只。然后，我们会在坐在一片灌木丛的阴影下，或者一棵大树底下谈论它。如果到直到上课蝴蝶都还活着，我们就会将它放生。但更多的时候，它的生命和美丽会成为“我们学习祭坛”上的牺牲品。每到这时我就在想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呢？你看这种想法奇不奇妙？总之，海伦每学习一个新词，似乎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正是通过这种持续不断的刺激，她的心智才得以健康成长。
凯勒码头附近有一个美丽的小喷泉，因为我对海伦说过松鼠们常常到这里来喝水，所以她称这为“松鼠的水杯”。她还触摸过松鼠、兔子和其他野生动物的尸体，她非常想看到一只会“走路的松鼠”。我明白她意思是想看看“活的松鼠”。到了午餐时间，我们在返回家里，海伦会马上把她看到的一切讲给母亲听。这种将别人告诉过她的事情复述的愿望，可以说是其智力发展过程中的一次显著进步。在学习语言方面，这也是一种激励因素，它的价值是难以衡量的。我向她所有的朋友们发出请求，我希望他们鼓励海伦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们听，而且要尽可能地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这种做法既满足了儿童的成就感，又能维持他们的求知欲。可以说，这是进行实质交流的基本原则。当然，她也会犯很多错误，比如曲解单词和词组，说话时本末倒置，或者徒劳地在名词和动词的混乱状态中难以自拔。但是，这在正常的孩子们中间也时有发生，何况海伦还有这些无法克服的生理缺陷。
但我有信心，这些难题最终会随着海伦的逐渐进步而得到自我解决的。拥有表达的冲动至关重要。我在这里或那里说出一个单词，有时候是一句话。我只是在表明，有些东西是可以被她忽略或遗忘的。只有这样，她的词汇量才会迅速增长，而这些充实她头脑的新词汇，全都是由天地万物的精华集成。
信件十三
1887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