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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只缘江山》    作者:wm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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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人名叫谭无忧,来自关外一处被称为“无忧谷”的地方。
按照无忧谷的规矩,谷里的人,一生只能出谷一次,否则将受到谷规处置。
谭无忧此次入关,就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用他的话来说,这次出来,不玩个痛痛快快,他是不会回去的。
而他最喜欢的玩法,就是打赌。
顾惜朝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一个表情如此严肃的人,会这么迷恋打赌这种无聊的游戏呢?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它的魅力所在。”谭无忧一脸陶醉。
救回顾惜朝之前的一天,他恰好跟自己出谷后最好的“赌友”打了个赌,结果不幸输了,只能规规矩矩地遵守约定,十天之内不能出声。这也是为什么无论顾惜朝怎么问、怎么吵,谭无忧都不开口的原因。
“随便你,但是我要离开这里。”顾惜朝淡淡地说。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的连番挣扎下,伤势再度恶化,让谭无忧很是恼火,终于用自己的独门手法,在不阻碍他内息的前提下,限制了他的活动。
“等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不用你说,我都会让你走。”谭无忧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下去。
顾惜朝脸色难看地将头侧向一边。从小到大,他就很少生病,就连受伤,也几乎都靠调息静养恢复,很少喝汤药,而这几天来,谭无忧几乎天天拿药给他,而且都苦得要死,让他反感不已。
半响,没见任何动静,以为谭无忧已经放弃了,顾惜朝松了口气,正要转头,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碗汤药已经灌了过来。
由于毫无防备,即使他终于推开了谭无忧的手,还是有一半的汤药进了他的口。
“你……你可恶!”一边咳一边喘气,顾惜朝羞怒地瞪着谭无忧。好苦,简直比黄莲还要苦上百倍、千倍!
“早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干脆喝药,所以,我特意加重了药性和分量,虽然浪费了一半,不过应该差不多刚刚好。”谭无忧满意地拿着碗走出去。
顾惜朝无言地看着他离开,几乎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棉被撕成粉碎。
“哈哈哈哈……”戚少商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好笑过。
他根本无法想象,顾惜朝在别人面前吃憋的样子。
“很好笑吗?”顾惜朝看着他,淡淡地问。不知道为什么,换作是别人的话,如此耻笑自己,他早已出手教训了,可是,笑的是戚少商……他的手摸着随身布兜里的神哭小斧,却连一丝动手的心思都没有出现。
“不……不是你好笑,”好不容易,戚少商忍住笑,“我是觉得这个谭无忧还真是……真是个奇人,竟然能够为难到你!想当初,我连云寨八位当家……”话音突然停住。
顾惜朝看着他,表情依旧。
戚少商反而觉得不舒服起来,刚才的轻松早已荡然无存。八位当家惨死的样子,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所以,看着顾惜朝,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如果,老八还活着,看到自己现在与顾惜朝把酒言欢的样子,会不会气得连他这个大当家都不要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顾惜朝侧过头,再不看他,只是喃喃低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遗憾的事,每个人都有恨的人,你恨的是我,那我又该恨谁?”
“我不恨你!”来不及思考,一听到顾惜朝那落寞的低语,戚少商的话冲口而出。
顾惜朝猛地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了什么?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戚少商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凭什么原谅他?他欠的不是自己,而是那连云寨的数百弟兄,他凭什么答应原谅?
仿佛看出戚少商的后悔,顾惜朝了然地淡笑。对啊,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如果他跟他真的能够一笑泯恩仇,那,他的怨,他的恨,又该向谁去讨呢?再说,势如离弦之箭,布好的局已经发动,收是收不回来了。
“不说这些了,”顾惜朝伸手入怀,摸出一卷琴弦,手轻扬,琴弦立刻射出,将顶上的房梁牢牢系住,而另一头则被他握在手里,“难得我们又能坐在一起喝酒,不如,我再来弹奏一曲,为你助兴!”
话音刚落,琴声顿起。
不同于当日胡琴声的苍凉悠远,轻扬细长的琴声,少了几分豪迈,多了几分愁肠。
戚少商不觉被这琴声吸引住了。
“嗯,虽动听,但不免太过婆婆妈妈,不如,我也来奏一曲给你听听!”他伸手握住顾惜朝握琴弦的手,贴住一转,琴弦已到他手中。
琴声一顿,再次响起时,已变得浑厚有力,仿佛换了把琴似的。
听着听着,顾惜朝的豪气也被激发了出来,他扔掉酒杯,走到楼梯边,从墙边抱来两个酒坛,放在桌上,然后,顺手一敲封泥,一股酒香立刻扑鼻而来。
“炮打灯?!”一边弹琴,戚少商一边惊讶地看着顾惜朝手中的酒坛。
顾惜朝一笑,抱着酒坛,跃上房梁,弯腰将酒液到在琴弦上,让它顺着琴弦向戚少商流去。
原来,这酒坛里的炮打灯比上次两人喝的还要浓稠,因此,酒液乖乖地向着戚少商方向流着。
戚少商立刻将手一抬,醇香的酒立刻源源不绝地落入他口中。
“好酒!”
酒一入喉,未倒已有三分醉。
戚少商的琴弹得更加有力。
顾惜朝的酒倒得更加流畅。
此时此刻,恩怨情仇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剩下的,只有琴,只有酒。
只有知己。
也许,是一生的知己。
“……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知己。”
顾惜朝看着仰头大喝的戚少商,嘴角微微一弯。
我……又何尝不是?
所以,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我逐鹿天下的对手。
第七章
清晨,戚少商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
他一手按住因宿醉而晕眩的头,一手勉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惊讶地看着四周。
他躺在一条小小的渔船上,周围空无一人。
风刮得有些猛了,让小船的晃动益发激烈。
他好不容易爬出低矮的船舱,发现这条船长不过五尺,宽不过一尺半,除了他之外,别无一人。而这条船正在瘦西湖上慢慢地随波逐流,离岸边已经差不多几十丈了。
戚少商坐在船舷,呆呆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先和追命、铁手喝酒,然后,他们俩喝醉了,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顾惜朝出现了。他和他又去喝酒,然后……然后……然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细细调整了一下内息,没有受伤的痕迹。
品品嘴里的余味,除了残留的酒香,什么都没有发现,看来,顾惜朝并没有在酒里下毒。
那么,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小船上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风中,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赶快回到岸上才好。他可不想成为什么“翻江龙”。
强打精神站起来,戚少商目测了一下距离,看来要一下子跃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他低头看看低矮的船舱,空无一物。
不知道这条船是谁的,如果是无主之物倒还罢了,万一是有主之物,等他一上岸,主人就拉着他要船,那他不是有苦无处数?
他走进船舱,仔细看了看,然后将舱内唯一的座板下了下来,然后走到船头,算了算距离,伸手将船头挂着的麻绳取了下来,缠在身上。
戚少商将座板抛出,它恰好落在船与岸的中间位置。
戚少商一跃而起,准确地落在座板上,然后在一点而起的瞬间,弯腰将座板抓了起来,然后,完好地落在岸上。而在他的拖拉下,小船也顺利被拉回了岸边。
他将小船系在一旁的小树上,把座板放回船舱,这才捧住愈裂的头,走回罗同别院。
“戚大爷,您的两位朋友一大早就走了,他们让小的将这封书信交给您。”
走进后院,一位下人立刻迎上前来,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交给了戚少商。
铁手和追命这么早就走了?看看日头,应该还挺早的,八成是这两人酒醒后觉得丢了面子,才匆匆离开的。
戚少商好笑地回忆着昨夜两人的醉态,展开那封信。
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抵是告诉戚少商,他们要尽快赶回京城,查清顾惜朝的下落,顺便将在边关查出的结果报告给诸葛先生。
苦笑一下,戚少商将信折好放进怀里。如果他们晚一点离开,就可以知道,顾惜朝确实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就在这里,在这苏州城里。就是不知道,如果让追命他们知道自己做了白工,会不会气得骂人?
算了,头越来越痛,还是先躺下休息一下,以后再想这些事情吧!
戚少商走进屋里,躺了下来。
正在他半梦半醒之时,下人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叫醒了他。
“又怎么了?”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戚少商瞪着这胆大得打扰他休息的人。
“实在对不住您,戚大爷,”下人一脸难办的表情,“可是,外面那个自称息红泪的女人,非要马上见到您不可!”
“什么?”戚少商一下子清醒过来,“红泪来了?!”
顾惜朝并没有一丝酒意朦胧的感觉,仍旧青衣飘飘,悠闲地在苏州有名的集市上漫步。身后,青衣少女晚儿巧笑盈盈地跟着。
走到一个首饰摊前,顾惜朝停了下来,拿起一支做工精致的凤钗,仔细看了看,然后,示意晚儿过来,在她头上比了比。“不错,真适合!”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递给摊主。
“公子,这……多了!”摊主惶恐地不敢接。
“没有关系,我认为值得就好。”
将银子放在摊子上,顾惜朝将凤钗递给晚儿。“送你。”
“送……送给我?”晚儿惊喜地看着顾惜朝,不敢相信,也不敢伸手去接。
“当然送给你,难道你认为,我一个大男人会需要这个吗?”顾惜朝好笑地将她的手拉过,把凤钗放进她手里,“你总不会要我亲自给你戴上吧!”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晚儿有些喜悦有些怅然地握紧手里的凤钗。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亲手替我戴上,因为,可以享受这份温柔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我,只是个替代品。
不知不觉,顾惜朝带着晚儿走出了苏州城。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兴致怎么会这么好,可是,只要想到戚少商酒醒后,发现自己的处境后的那种惊疑,他就忍不住这好心情。
他应该是恨他的啊!
当初那天衣无缝的计策,要不是因为他的搅局,傅宗书也许早就荣登大宝,而他和晚晴也早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下不了重手?反而引他进入自己的计划中,让他慢慢知道自己的存在,让他慢慢发现自己的目标,没有担心他的阻挠,只是想着可以再次与他针锋相对,可以再次与他一较高下。
他……他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是自己的敌人。
他是知己。
就像当初自己答应接下连云寨大当家之位时,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样。
知己。
想到这里,顾惜朝心底一松。
他终于理清楚了自己的心。
“出来吧。”
停下脚步,他沉声说道。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顾惜朝身后的树丛里走了出来。
晚儿警惕地挡在顾惜朝身后。
回过头,微笑着看着黑衣人,顾惜朝示意晚儿退下。
晚儿退到他身后,但表情仍旧没有放松。
“我还以为,”顾惜朝神情自若,“你家主人还需要更多的证明,才肯出面呢!”
“我家主人非常欣赏公子的才干,”黑衣人说着,他的声调怪怪的,一听就不像是中原人的语气,反而更像是外族人,“他想邀请公子今晚一叙,地点可由公子来定。”
“呵呵,”顾惜朝轻轻一笑,“可是,我现在反而不想见你家主人了。”他转身径直走去,“晚儿,走了。”
“是,公子。”晚儿依旧紧紧跟在他身后。
“啊!?”黑衣人惊讶地看着他离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公、公子!”
“告诉你家主人,”顾惜朝边走边说,“中原有句俗话,叫做‘奇货可居’!”
息红泪看到戚少商,终于松了口气,立刻全身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周围的下人见状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罗同早已带着货物返回京城了,他离开时曾经明确跟所有下人说过,要将戚少商当成主人来对待,所以,下人们都对他必恭必敬,一丝都不敢冒犯。
戚少商急忙走到息红泪身边,握住她的手,探了探她的内息,还好,只是有些不稳,只要调理一下,就没有问题了。
替她倒了一杯热茶放下,她已经调理完毕了。
“你怎么会在苏州?”
戚少商还没开口,息红泪已经问出声来。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戚少商苦笑着回答。
“你先告诉我。”息红泪认真地看着他。
戚少商简短地将连环案告诉了息红泪。
“原来如此。”息红泪从怀里摸出那张纸条,递给戚少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是什么?”戚少商看了一眼,不解地看着她。
“五天前,黄金鳞到了我毁诺城中,”息红泪一字一顿地说着,“他说了一番关于你我的闲话,然后,将这张纸条交给我就离开了。”
“所以,你认为我会出事?”戚少商心底一动。这张纸条,怎么跟自己收到的那张那么相似?
“从这四句话里,我只看出了一个意思,”息红泪淡淡地说,“有人要向我们寻仇。”
第八章
戚少商没有说话。
寻仇?多么平常的理由。
身在江湖,恩怨情仇,又哪里是自己能够说得清楚的。快意恩仇的结果,就是得罪了人、结下了仇,都不自知。
可是,这话如果出自黄金鳞之口,就只有一个含义。
他恨他让傅宗书的计划落空,让他成为丧家之犬,所以,他要报复他,要让他也尝尝这失败的滋味!
“可是,他不是被关在天牢吗?”戚少商可不认为,天牢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能被人给劫狱。
“可是你也得承认,”息红泪似笑非笑,“劫天牢远比劫我毁诺城大牢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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