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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记一次吵架》

书籍名:《阳错阳差》    作者:琥珀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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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卫平王老师最近有不少倒霉事。
  譬如这个月的工资又比上月少了三百,据校方官方解释,这笔钱将用来建设一幢新的教职工宿舍楼,据说像王老师这么大年纪的老师很可能分到其中一套,所以饶是被扣了钱,大多数年轻的,等着房子娶妻子生儿子的老师们还是相当欢欣鼓舞的。
  再譬如王老师又接到一个老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是近期要办喜事了一定要来参加哦啊哈哈哈,王老师也跟着啊哈哈哈了一通,回答说一定到一定到,电话线那端的老同学自然看不到王老师色变当场的灰暗脸色,跟他眨眼间又薄了一圈的钱包。
  再再譬如:当王卫平老师带着薄薄的钱包,一脸的郁闷回到和情人林麟同居的家时,那长着一张用漂亮来形容比英俊更适合的脸的林麟,在数天之内第N次当着他的面重重的甩上了卧室的门。
  门里面虽然「可能」是天堂,问题是现在在里面却「确实」待着一位恶魔,所以王老师盯着紧闭的大门瞅了好几眼,终于还是颓然的放下了欲敲门的手。
  情人之间过着什么架都不吵的日子固然很无聊,但是持续总过着在吵架的日子恐怕更可怕。
  王老师坐在这几天一直充当着他可爱小床的沙发上,心里总算客厅里这套家庭影院现在归自己独自享用了,虽然在他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更愿意把正对着他的那个三十九大屏幕换成林麟那张不算大的臭臭的脸来好好赏一番。
  吵架的理由通常情况下是很无聊的,王卫平和林麟这一架吵的更是非但无聊,而且还有可笑的嫌疑。
  事件发生的时间:大概几天前。
  事件发生的地点:就在这个家里。
  事件发生的人物:林麟跟王卫平。
  事件发生的起因:王卫平说要攒钱在春节的时候给他老爸老妈买一部海尔面的柜式空调,价值5688元整,但是不幸连连碰到同事结婚同事退休上司住院,造成他手头无比紧张,就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一个人按着活期存折上怎么都到不了5688这个数位的钱发愁的时候,他的情人,林麟,信步闲庭地了走出来,扫了他一眼,坐到他身边大咧咧地说了句。
  「别瞧了,人家银行不因为这个给你利息,怎么着?要不我先把钱给你?」
  林麟去外面讲座一下,接个伪M林麟A 的社会班什么的,弄好了也就一个周末的功夫就能搬回来一台柜式空调,而且还是进口的带什么自然风自然雨的那种。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一贫一富的……呃……夫夫也得有一个人比较的哀愁,王卫平不幸就是那个哀的,受突然窜升的自尊心影响,他头都没抬地闭声对林麟说:「不用,怎么能用外人的钱给我爸妈买东西啊!」
  事件发生的经过:王卫平说完这句话之后屋里就没声儿了,王卫平还没抬头,不过这次他是感受到身边有嗖嗖的凉气给吓得不敢抬,好不容易他攒足了勇气一咬牙一闭眼抬头看了林麟一眼时,果然看到那对好看得过分的眼睛里冷气四射,一张脸更是扳得快能赶上块石头了。
  「干……你干嘛?」王卫平本能的退缩了一下,想来想去这一次他没理亏,于是决定坚决扞卫为数剩余不多的个人尊严:「瞪着我干嘛?我怎么了我?」
  林麟没回话,继续用又降了十几度的眼神瞧着王卫平,看的王卫平猛地打了个冷颤,刚张嘴说话,林麟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卧室门口,死死的又瞪丁王卫平两眼,再恶狠狠地摔上了门。
  被关在外面的王卫平张口结舌地在客厅里愣了好大半天,等晚上不得不缩合着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哆嗦的时候,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这一回他又怎么得罪到林麟了。
  事件发生的结果:结果您也看到了,就是王卫平已经连着有几天睡在那沙发上,也连着几天没能跟林麟好好说句话了。
  要是以前,王卫平早就态度诚恳地跟林麟赔礼道歉去了,可这一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先低头。
  我又没错,凭什么啊?
  王老师很有志气地想着,凭什么从小到大老是我被林林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莫名其妙的脾气总得让我受着?泥人还有个土性呢,不给那子点颜色看看自己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别想有出头的机会了?
  真是的。
  所以王卫平也硬着心肠对林麟来个了视而不见,就算偶尔在厨房找饭吃的时候碰上了也忍住了不瞧他一眼,就在昨天,他们俩在僵着脸同时在一个瓦斯炉的两个火眼上你不看我我不理你地同时煮着方便面的时候,手无意中碰到了一起,林麟当时就扔下还烧着的火跑了,王卫平自己发呆发了半天,面都糊在那锅里才手忙脚乱地关了火,那天他站在卧室门口老半天,酝酿着喊林麟出来吃饭的勇气,终于还是放弃了。
  那天晚上,自己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的王卫平失了眠,模糊的不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想着好像他和林麟从来没闹过这么长时间的别扭,因为以前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里就投降认错,可这次……这次似乎时间拖得越长,两个人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和好,林麟自然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自己……自己好像也不如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唉……」
  静静的屋子里,王卫平重重的叹息声回荡着,同时,卧室里的床吱吱嘎嘎响地了起来,看来今夜无眠的,倒也不是他一个人。
  这件事发生后的次日,也就是王卫平拿着不多的工资回了家的此时,本来是挺想和林麟好好谈谈的,这么着闹下去他心里确实不好受,可一回来就又听到那重得似乎直接砸在人心口上的摔门声,让他一下子泄了气。
  等至天擦黑了,王卫平看林麟没有出来的意思,心想要是自己一直留起这儿,大概他又连晚饭都不会吃了吧,于是王卫平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卧室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林林,我回我妈那边去了,你记得吃饭。」
  说完他走了出去,悄悄的,消失在微暗的天色里。
  王卫平在自己父母家一住就是三天,越住脸色越阴沉,总觉得不论是坐着躺着,睡着醒着,心里总有一个影子晃来晃去,压得他一颗心沉甸甸酸涩涩的。
  他知道这影子是林麟,他放不下一个人住的林麟,可他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回到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中去。
  这倒真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王卫平也清楚,他在林麟面前根本就连里子都交代了就甭奢望面子了,问题是那摔门的声音,王卫平总觉得每次林麟摔的都不是门,而且自己的心,一下一下磕得他的心生疼生疼地受不了啊!
  所以逃了出来,逃出来却又根本放不下那个人,那个喜欢了太长时间的人,那个也喜欢了自己很长时间的人。
  王卫平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微微笑着的林麟,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最帅,眼睛跟月牙似的起来,嘴角也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那样的笑容每每都能让王卫平看得心醉神迷,如果是在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林麟其实经常这么笑着的,有的时候靠在王卫平的肩上,有的时候两个人你压着我的腿我压着你的胳膊的闹在一起的时候,林麟笑得都特别开心。
  想着想着王卫平向空中伸出了手,手当然碰不到活生生温暖的皮肤,只有面前一片带着凉意的空气,王卫平于是坐不住了。
  很想他。
  这样的情绪比什么都真挚也比什么都强烈。
  三天了,三天里生活在连林麟的气息都感觉不到的地方,王卫平很明白,他的忍耐,到此为止,既然他和林麟确定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他们就得一起适应可能出现的种种的问题跟麻烦啊,怎能一出了不大的事就两个人都当起了缩头的乌龟呢?
  他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他老爸老妈就散完步买了一堆菜回来了。
  「要走了?」王妈妈指挥王爸爸把菜放到厨房,对自己儿子笑咪咪地说:「不跟小林子闹别扭了?」
  「什么跟什么啊,」王卫平有点脸发红:「我什么时候跟他闹别扭了?」
  「看你那德行我还猜不出来就不是你妈喽,说起来你们俩也真是的,那么好的朋友瞎闹什么呀?」
  「没有,您别瞎说,那我走了,妈。」
  「去吧去吧,省得林麟那孩子又发烧。」
  「发烧?」王卫平停了脚步回过头:「他发烧了!?什么时候?您听林阿姨说的吗?」
  「没有,我是说有一次,你们还小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你和小林子谁也不搭理谁了,然后你感冒,在家躺着,那时候咱们都还住着平房,那孩子就趴在咱们家后墙上远远的瞧着你,等大人找到他的时候啊,那孩子自己也冻成根冰棍了,后来可不得发高烧?你林阿姨后来给我讲笑话似的说这档子事儿,我们都觉得那孩子太好强了,也怪可爱的,不像你这么个傻大个,没心没肺的有多少心事都在脸上摆出来……」
  「妈,」王卫平突然转过了头:「妈您别说了,我走了,我得找他去。」
  「哦,慢着点,这礼拜日回来吃饭!」
  王卫平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往他和林麟的家那边赶,心里翻腾着某种很热的东西,那件小时候的事他已经记的不是很清楚了,他只是模糊的记着,有一次他和林麟吵架吵完了之后自己再去找他的时候,是在他们院子的沙坑里,那是大中午,远远的王卫平就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孤独的身影在那边蹲着,他还没有走近,那个小家伙就回过头来,扬着小脑袋盛气凌人地对他说:「你好了?只有傻爪才会感冒呢!」
  那个时候的王卫平憨憨的乐了乐,就蹭到林麟身边去缠着他一起玩了,根本就不知道曾经有一个比他更傻的傻瓜因为他也发过高烧。
  这一个口是心非死鸭子就会嘴硬的--傻林林啊!
  王卫平迎着寒冷的风,满心里热热的掠过这个名字,也许连他自己也刚刚才察觉到,他对林麟的感情,这么多年来虽然林麟表面上一直冷冷的可还是从来不会淡去过,其实就是因为一直都有一颗同样爱着他的心在悄悄的,不明显的可确实是真诚的在响应着他,否则又怎么会有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一热就是十几二十年呢?
  王卫平脚下蹬轮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起来。
  在从他父母家回他自己家的路上,必须经过一个街心小公园,王卫平知道绕到这个小公园的后面,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穿过那片工地能快点到家,所以他就绕了过去,耶片工地上有一个很高的架子,爬上那个架子刚好可以看的到小公园里来往的人,每次王卫平经过那个架子时总抬头看一眼,今天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他这一眼看过去后,整个人就再也动弹不得了,车子得太急,王卫平基本上是摔下来的,可他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土,仍然保持着抬着头,愣怔怔地看着架子的姿势。[幸福花园]
  不远处,在只是几根铁棍搭起来的架子上,有一个人,那个人静静地坐在其中一根棍子上,眼光专注的注视着园里过往的人,工地上的建筑物因为后期资金不到位,已经停建了很久,所以这片空地上的人很少,四周只有凌乱摆着的砖头瓦砾,还有不时凉凉吹过的风,这样也更加的衬托出那个坐得高高的人,他看上去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寂寞。
  王卫平很熟悉这个人,熟悉到明明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和平静到悲伤的表情如此这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心里,同时感受到极其的冷和极其有热。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小公园,王卫平也一样僵硬地看着他,目光根本离不开他,却也张不开嘴叫他。
  天色逐渐暗到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动,直到暮色彻底的包围了他,周围已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才缓慢的,轻轻的从架子上跳下来,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调头走了起来。
  他一直都没发出什么声音,王卫平则像怕惊扰到他一样,也默默地推着车子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栋楼的下面,那人再次停止了步伐,缓缓地抬起了头,王卫平知道他在看哪里,那里没有灯光,没有人在里面的迹象。
  这个人的头仰了很久,才又同样缓慢地垂了下来。
  他没有上楼,确切的说,他在走到了楼门口的一那又转身往前走去,他走得很慢,却很坚定,一步一步地朝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王卫平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张嘴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林!我……我回来了!」
  那个人彷佛听到了某种咒语一样停止了步伐。
  他的脊背在瞬间绷直了,整个人静止在原地,没有再走,也没有回过头来。
  王卫平扔下自行车,直冲着他跑过去,从背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僵硬又冰冷的身体,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他不管不顾的只想到要抱住这个人,这个对于他来说,宝贝一样的人,如果让他就这么在黑暗中走掉的话……王卫平恐惧的回想起刚才在某一个瞬间里感受到的几乎失去了这个人的巨大不安,不由得一个劲地又加重着手臂的力量。
  「,你别走了,别走了,是我,我回来了,回来了,别走了,林林,林林……」
  王卫平语无伦次地贴着臂弯里的人的耳朵,喃喃的重复着,被他抱得太紧,林麟挣扎了好半天才得以回过身来看到他,那张四四方方的板砖脸上涕泪交流,一塌糊涂。
  林麟眨了眨眼,不过就问他一句「真的是你吗?」就看到眼泪更夸张的从他脸上流了下来,林麟很想对天翻个白眼的,可他做的事情是回手也很用力的拥抱住王卫平,好不容易回来的幸福,一个聪明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走呢?
  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当街拥抱在了一起,完全不去理会别人看到两个男人这么亲密的样子会怎么样,是呀,本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一切真诚的爱情一样,令人尊敬,别的什么人,根本是没有资格来对这样的感情不屑或是嘲笑的。
  这件事过了大概有一个礼拜的某个晚上,在夜里,在同时躺着汗水淋漓的王卫平和一样湿漉漉的林麟的床上,在气氛很不错的时候,王卫平小心翼翼地一边抚弄-着林麟的头发,一边诚惶诚恐地说:「耶个……林林啊,我能问你事吗?」
  「讲。」
  「就是吧……那什么,就是头两天咱们闹别扭的时候,最先开始的时候你干嘛要生气啊?我说错了什么吗?」清筋浮上了林麟型状优美的额头,可他说话语气倒是很平静的。
  「这么说你一直都不知道嘛?」
  「是呀,」王卫平擦了擦冷汗:「你别怒,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引以为戒啊。」
  「哦,多谢您大度,不耻下问啊。」
  「林林……」王卫平用下巴抵上林麟的下巴,轻轻磨蹭着:「你就告诉我吧……」
  「滚一边去!」林麟推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少这样啊,你一这样就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吗!?」
  「那你说不说?」床还是不够大,王卫平很快又捉住了林麟,直视着他说:「说真的,林林,我太想知道了。」
  林麟偏过了头不看他,盯着王卫平抓住自己的手盯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张了贵口。
  「谁让你说我是你『外人』了,怎么着?你还想找个『内人』啊!?」
  王卫平挠了挠头,再歪过脑袋看着林麟。
  「我说了吗?奇怪,怎么我不记得我说过啊,林林,你听错了还是我记错了,我真的说了吗?」
  林麟说完了之后原本发红的脸色逐渐转青,悄悄摸起一个枕头,他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王卫平说:「板砖,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你、死、定、了!」
  正在冥思苦想的王卫平被枕头压了个正着,本能的反抗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笑着闹着折腾成一团,等他们闹够了都浑身无力的躺在一起喘粗气的时候,王卫平忽然爬起来,捧着林麟的脸说:「林林,对不起,你知道我是无心的。」
  林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闭起了眼睛,把脸靠向王卫平的手,轻轻地回答着。
  「这世界上能让我难受的『无心』,就只有你的的,板砖,以后多少长点心眼吧。」
  王卫平浑身一震,眼前显得几乎是脆弱的这个林麟,看上去既陌生也熟悉,让王卫平忽然间搞不清楚,一直以来很笃定的自己爱林麟比林麟爱自己更深也更长这件事,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这个人--还隐瞒了多少感情不让他感觉到,或者,是自己居然迟钝到没有发现到的呢?
  在之后不久林麟急性阑尾炎住了院的时候,王卫平几乎是痛彻心扉地了解到,他的林麟,到底爱他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林麟出院后不久王卫平送了他一个从庙里求来的小小的玉石挂件,晶莹剔透的玉壁上只刻了两个字:偕老。
  林麟看了这两个字很长时间后忽然抱住了王卫平的脖子,热热的液体顺着领子流到了王卫平的身上,也流进了他的心里,不,不对,应该说,是流进了两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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