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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释 放

书籍名:《十佳女》    作者:花朵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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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日头升得迟,等第一缕阳光跌落进庭院时,时辰其实已经不早了。

端木夕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才推门进来,对我抱了抱拳道:“大人,城外的守军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便对他道:“昨夜辛苦端木大人了,请大人先将人马带回驻军营,这两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要再劳烦大人。”

端木夕听罢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心里盘算着这两日的桩桩件件,细枝末节,只觉得越想越是云里雾里。

“离府衙署事还有段时辰,你要不要会屋里睡会?”容锦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对我道。

我对他点了点头,和他一道往后院走,快走进院子时,忽然脚下一顿,转身赶紧往回走。

“你去哪?”身后的容锦疑惑问道。

“我忘了办件事,你先回去歇会儿吧!”

话说那人已经在牢里关了大半个月了,本来昨日把史家人捉回来了,就该把他放了,事一忙,居然给忘了。

现如今秦州府衙的牢房不比昔日那般死寂,一阵阵呜咽声,渐渐汇成了一片。一格格一间间大都关着史家的人,三亲四眷,家婢世奴,原本光鲜亮丽、趾高气扬的一位位,不过一夜的光景,就被消磨掉了所有的光环,变成得蓬头垢面、憔悴落魄,只能坐在从未见识过的破草堆上各安天命。

“姓颜的!你来看我的笑话!”我路过一间牢房,一个人影忽然扑到了木栏上,对着我恶狠狠地骂道。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史倾城。只见她发钗凌乱,衣襟黑灰,一双脚依旧光着,却因为身娇肉贵已经带着道道血痕。

“看我落魄了,心里才舒坦,是吧?”她手指死命地掐着木栏,恨不得将那是在掐我的脖子,掐断了,撕碎了,她才好解恨。

事到如今,她都未检讨过自己作为史家半个主子,到底为史家谋划过些什么,争取过什么,却依旧在这里不怕死地呈口舌之快,可见她真是病入膏肓,没得医了。

“给史小姐一双鞋吧。”我对身边的狱卒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牢房深处走。

“不用你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脸!狗官!不用你施舍!”

身后的叫骂声依旧不绝于耳,片刻又传来狱卒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棍子敲打的声音,之后整个牢房便重归平静了。

就像石头落入水池,不过啪嗒一记闷响,任那石头再大,池水终究还是会恢复到之前的波澜不惊。

铁门重重,层层开启,夜邀便关在最里面的重犯牢房中。

之前我就对牢头特别交代过,要待他优厚些,毕竟他也不是真正的犯人。

所以,他的牢房里虽然昏暗,却点了两支火烛。进门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站在狭小的气窗下,仰着头沐浴着从那里投射下来的几缕阳光。

幽闭的牢房,金灿灿的暖阳落在他的脸上,将他俊美无暇的面孔照得熠熠生辉,修长提拔的身子虽裹着层层的铁链,却与浅色的长袍成了鲜明的对比,隐晦地暗示着这副身躯的雄浑健硕。

我至今仍不明白,他明明有着龙章凤姿之貌,为何偏要做个采花贼。

“好久不见啦!”他听见声响,缓缓地转过身来,面上笑吟吟地望着我,身上的铁链应声而响。

“这段日子对不住了,”我走上前去,手里拿着从狱卒那里要来的钥匙,对他笑着道,“我今天是来放你出去的。”

“今早送饭的看守说牢里新关了不少人,我料想你们这事也办得差不多了。”他翘着嘴角,将手上的锁眼递到我的面前。

我冲他笑了笑,低头为他开着锁,咔嚓一声,锁便应声而开了,他揉了揉手腕,玩笑着对我道:“怕是锁了这几日,身上一直背着几十斤的链子,眼下卸了,轻功还能再精进几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却是越发愧疚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以沉默不语掩饰,手上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些。

开完了锁,身上的铁链便哗啦一声,统统落了地。

“现在可好过多了!”他站起身甩了甩肩膀道。

“你往后别干那些窃玉偷香的事情,自然就不会被关大牢了!”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告诫道,继而转过身打算带他出去。

一个男子会这般行事的,也算天下少有。月白风清之夜,有佳人投怀送抱共度**,外人听着觉得那是件绮梦流金的艳事,可为什么要过得这样放浪形骸,这样随随便便糟蹋地自己?

我走了两步,发现他并未跟上,掉过脸才发现他还站在那里,勾着嘴角上下打量着我,我挑了挑眉问道:“又怎么了?”

他嘴边那抹笑容,在缕缕艳阳下漾得越发晃人眼,褐色的双眸琉璃般莹润含光。他摸了摸下巴道:“上次没仔细瞧,今天发现你穿官服的模样真好看,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便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干嘛将我戳穿了?我还想再酝酿一下,”他撇了撇嘴,转而又认真地看着我道,“可官服穿得再好看,你也不适合官场,有些事你不是想不到,而是做不出!不愿做,却要逼着自己做,你能快话吗?”

我闻言一愣,接着他忽然殷切望着我,面上的表情与口中的话语,两者相溶,柔软得叫人动心:“你愿不愿和我一起走,天大地大,随心所欲地生活?”

随心所欲,多么蛊惑人心的词语!

他说着手便拉住了我衣袖,我微微低头,艳丽似火的衣角,白皙如玉的手指,红红白白地烫得人眼睛生疼。

若是我再稚嫩一些,勇敢一些,也许我也会抛下家族的负累,去寻找更广阔的天空,去追求真正随心所欲地的生活。

只是现在……

我浅浅一笑,冲他微微摇头。

他听了我的回答似是早在意料之中,却免不了显出几分落寞,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他也是只能天马行空地想象,其实也同样无法抽身的人。

“那走吧!”

他转过脸,对我笑了笑,一切未曾改变分毫。

阳光只照出了他半张脸,于是,一半火似骄阳,一半冷若深海。他依旧悠然自若,就仿佛那句话,他从来没有问起过,一切不过是我的幻听而已。

那日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夜邀,之后,那个夜邀便消失了。

之后的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却依旧不见黑刀军的到来,尚云台也同样未落网,他好似人间蒸发了,将秦州城翻了底朝天,也未发现他的踪迹。

期间,史家被抄了家。

抄了史家才发现,史家剩下的,居然只有个空壳子。大笔的外债,亏损的产业,七七八八地计算了一番,除了史家的宅邸,余下的钱不过刚够赔偿给秦州的百姓。

铸私钱的事终究是宽待了,最后只归咎在了尚云台一人的头上。

其他一干人等全都放了回去。半个多月的牢狱生涯,足叫他们改头换面,踏出了衙门口,已是天翻地覆,他们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不及街上来往的贩夫走卒。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湮没他们身上所有的灵气贵气,于是,再也不能从他们身上分出智愚美丑,最终成了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史家这次也是彻底败落了,败落得连支撑门面的钱也没了。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炙热耀眼,树木也一日比一日欣欣向荣,其实没有任何事可以打搅四季流转,花开花落。所以,日子也总得过下去。

“小姐,”墨砚兴冲冲地跑到了内堂,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对我道,“主君来信了!八成提亲的事成了!”

我这与端木夕讨论着扩大搜索的事,墨砚这个没心没心的丫头片子忽然跑了进来喊了一声,将我和端木夕都吓了一跳。

我眯着眼拆开了信,打开一瞧,不禁愣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墨砚瞧着我的脸色,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去请个官媒开始准备吧。”

我将信折好,塞入了袖口,看着墨砚欢天喜地地跑出了门,不禁勾起了嘴角。

“颜大人,恭喜了!”端木夕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死板的面孔却显不出半点喜气。

本来,官家,尤其是容锦这样有皇族血统的人成亲,过程是极为繁琐的,要经过说亲、订婚、准日,之后方可迎娶。现如今我俩都远在秦州,身边也没个长辈,只能一切从简,官媒那里问卜了吉日,选在了五月二十八,天气热是热了些,却应了我们迫切的心思,就一个字“快”。

可急归急,要忙得事便凑到了一起。

聘礼嫁妆都是不可省,酒席喜服也是随便不得的。我这秦州知府,迎娶钦差大臣,简直是天下奇闻,整个秦州城没有哪个不知晓的,一个个都巴巴地想看看到底这样天下少有的一对,是怎样的佳偶爱侣。

所以,我和容锦的喜服头面,修来改去,弄了不知几次,从尺寸花样,点缀什么样的珠花宝石,都是由我和容锦身边四个丫头小厮过问的,他们总能从中挑出不合意的,然后让我和容锦两人跟在后面改了试试了改。

今日,“天衣坊”又托人过来请我过去一趟,再试试新改好的婚服。婚衣娇贵,不好揉叠,再加上店铺离府衙也近,每次我都是亲自上门跑一趟。

黑刀军迟迟不现身,我们依旧不敢大意,端木夕一如既往地充当我的护卫,便是区区几步路的“天衣坊”他也要跟着去。

刚进了门,“天衣坊”的赵老板已经笑容可掬地站在厅堂等候,她先让端木夕在外等候,然后又将我迎进了里间。

嫣红如血的婚服就挂在里间,层层叠叠飘飘欲仙的红绸,胸前绣着雍容的牡丹,娇柔的并蒂莲,出尘如仙的睡莲,千娇百媚,姹紫嫣红,当真有十二分鲜花着锦的富丽堂皇。

“颜大人请再试试,”赵老板小心翼翼地取下婚衣,在手上抖了抖。

我脱下外衣,任她帮我穿上,任她低着头为我系上衣带。

我扭过头,看见镜中的美人恍若神仙妃子,一身艳红映得面上粉若桃花,照得双目秋水含情。

真是一目了然的心花怒放,十成十的春风得意。

却不想,好到了顶,晦气便找上了身。

“嘶……”臂上一阵刺痛,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根绣花针。

这做针线的师傅未免太不小心了!

我蹙了蹙眉头,正要埋怨,赵老板立刻诚惶诚恐地取出针线,连声抱歉。我疑惑地望着她的脸,因为她嘴上抱歉,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

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来,接着涌来了一**的头晕目眩,最后便是天昏地暗。

这才明白过来,虽然突然了些,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好了,累得够呛!

还有,其实我喜欢埋伏笔,好多看似闲笔,其实以后会揭开。但是有时埋得远了,就会忘了~~~远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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