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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齐云箴释录》    作者:南泥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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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察雨看着面前自己最钟爱的弟子,心下一阵酸楚,阴通伦之于自己恰如陆简之于何具庙,都是半徒半子的感情。想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站在何具庙身后的独臂青年,如今的大师兄,徒弟失而复得,老怀可慰;掌门之位也是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回头再看自己,真是天上地下……
  思绪及此,顿生怠倦弃世之念,跟在押着阴通伦下山的方从丞身后,昏昏沉沉地步下石阶。
  上官释此时也看到了从何具庙身后转出来的陆简,又惊又喜之下,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肩膀,重重的搂了一下才放开,激动地口不能言:“你……你都记……记起来了?”
  边上的何具庙眼中愁云一闪,悲喜交加地望着今早出现在山门外的陆简,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正好在南方办事,听到一个消息,知道你在这里,特地上山来找你的。”
  上官释也不着急问是什么消息,只向乜渊、何具庙处瞟了一眼,问陆简:“你可知道自己与齐云派的关系?”
  陆简点头道:“我离教之前,白玛已将我的身世全部告诉了我。这次回到中原,本也打算上山看看。”
  “那……”想到何具庙那日知道陆简没死时的悲喜之态,上官释心中开始担心。
  陆简只是拍了拍自己大舅子的肩膀,重新引得他的注意力,才说道:“我与师……父的是你就不要管了,我已认回师父师公,这辈子总是拿他们当我长辈孝敬,我答应了师父下回带白玛和孩子来看他。如今这事才是和你休戚相关,你到底要不要听?”
  “听,听,你说吧。”听闻陆简与何具庙已达成和议,上官释心情陡然好转,语声也轻快了起来,浑然不觉边上乜渊与何具庙同情悲凉的眼神。
  陆简道:“白玛告诉我,你和席师叔……你们就像我们一样。若是白玛出了事,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赶到她身边。所以我想……”
  俯身凑进上官释,陆简低声道:“北关凶信,三屯营千总席明箴英勇抗敌,深入敌后,战死沙场,遗骨已运往京城。”
  陆简说完之后,伸出仅存的右臂,将上官释的脑袋紧紧压在自己肩头。就像他所说的,不管自己记得多少,面前的这个人永远都是自己的兄弟。

  第 33 章

  33
  亲兵跑进来通报草料场遇袭的时候,三日前方回到营中的席明箴正与席正坐在房间里议论蒙古铁骑的短长优劣之处。
  “是何人来报?”席明箴看着站在门边的兵士问道。
  闻言,跟在亲兵身后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戎装男子上前一步,见了席明箴抱拳道:“在下西营卫军赵虎,负责守护草料场。午时饭中,东边一堆栈起火,值守兵士前往灭火之时,发现有瓦剌兵在其中出没。”
  “现在事态如何?”
  “火已扑灭,只是数十老弱骑兵偷袭捣乱,被我们识破之后,便从北城突围而去,屈把总已经带人去追了,嘱我先回来禀报,请千总放心。”
  席明箴听完赵虎所言,皱眉站起,转身进了里间换衣束甲,同时对站在一边的亲兵下令道:“备马!”
  等席明箴从房里出来,便看见已经换上了铠甲的席正等在那里。点了点头,席明箴一边往门外疾走,一边道:“瓦剌进城搞些小动作原也是常事,只是这冬日里偷袭草料场,必有所图。若真的意在粮草,又怎会只派些老兵弱马,说不定有诈。”
  在骑兵营点了五百人马之后,席明箴带着席正等人往北城疾驰而去,他虽负责这蓟镇总兵府驻地----三屯营的防务,却只是千总之职,按例不经报请所能动用的人马也就五百之数。
  到了北城门前,却看见一片慌乱景象。城门洞开,地上倒着几个穿着号服的守城兵士,还有正在为他们包扎伤口的同袍。
  见此情景,席明箴并未出声喝斥,只问:“北城统领姜勇人在何处?可看见屈把总带人往哪个方向追敌?”
  底下的兵士战战兢兢地伸手一指城门,答道:“屈把总带人往正北方向追那些蒙古人去了。已经去找姜统领,只是……”
  听到此处,席正心下已知,这个姜勇必是脱职溜号,到哪个地方喝酒歇午去了,正要申饬两句,却听见席明箴转头对自己说道:“速去将军府奏报此事,姜勇擅离职守,以致北城失防,瓦剌奸细轻易来去,请将军酌情处置。”
  见席明箴吩咐完自己就要领兵出城,忙道:“明箴,我与你一起去。”
  席明箴一摆手,看着席正,一脸凝重地道:“从将军处回来,通报全城守军,城墙之上所有敌台各派十名精兵驻守,早晚换班,同时每隔三台加备粮草火器,防备瓦剌突袭。”
  草料场护军把总屈兴领着百余亲兵追着瓦剌奸细一路砍杀,见其无力抵挡,只一味往北逃窜,争胜立功之心大盛,一路跟着他们直追入草原深处。突然从两边的沟壑处冲出来无数精兵健马,片刻之间,箭如雨下。屈兴追敌不成反入了敌军陷阱,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下子倒下了大半,滚落马下的他连懊悔恐惧之心都来不及生出,便看见十几匹高头大马正缓缓向地上的自己围拢过来。紧箍着两颊和下颌的头盔,遮住了那些人的表情,不过看他们弯刀入鞘,赤手空拳,并不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正动念是束手就擒,还是引刀自刎之际,突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继而后领一紧,已经双脚离地,生生地被人从地上拔了起来。
  飞身救人的正是带着五百骑兵全速赶到的席明箴,他们追了十几里地,迎头碰见的就是依然保持着整齐队形的瓦剌骑兵。席明箴定睛细瞧,除了几百手握弓弩,身穿生丝密密织就的战袍,带着头盔的轻骑兵占据左右两翼之外,中间还有上百个不仅自己披着铁甲,头戴铜盔,连座下战马身上也披着少量牛皮护甲,竟是蒙古各部引以为豪的骠悍重骑。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居然是一整个编制完备,重骑出击,轻骑掩护的千人战队。
  看见席明箴所领的援军赶到,早有准备的瓦剌兵忽然整齐地向中间的重骑兵汇拢。席明箴见势大吼一声:“散开队形,避开箭阵,先断两翼轻骑。”
  话音方落,果见对面正中百余重骑一字排开,露出隐藏在后的两列手持弓箭的轻骑兵,对方主将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箭矢向着明军方向射来。
  听了席明箴号令的明军早有准备,纷纷弯腰俯身伏在马背上,横马向东西方向散开,三五成群地往瓦剌军包抄而去。席明箴策马之前,对身边的两个偏将嘱咐道:“步海带上廿精兵先回三屯营调遣援兵,寇省指挥左军,记得避过重骑精锐,把人救出来就好,不要恋战。”
  祁步海、寇省二人领命而去。
  蒙古各部常年在马上生活,骑兵战术更是其纵横草原的根本,戚继光来到北关之后,虽然重整骑兵营,苦练骑术及马上交战,然而终是受限于时间及天资,以及明军的作战传统,还是以步兵为主,辅以火炮长枪,倒也打得鞑靼、瓦剌等部不敢猖狂。然而论起纯粹的骑兵互战,明军确实略逊一筹。因此,席明箴也不敢托大,更何况敌众我寡,实在不是正面交锋的好时机。
  席明箴带着右军冲进迎战的瓦剌左翼,长剑横扫划过身前两名骑兵的脖子,看着他们颓然从马上滑下的同时,他也瞟见了地上几个穿着明军号服的兵士尸体。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席明箴突然长身而起。周围奋战的瓦剌骑兵,只看见那个年轻的明军将领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已飞进了围起的人墙,不过眨眼功夫,便见他手里拽着那个被他们逼至马下的小统领,已经落回马背上坐好。
  这时,目瞪口呆的几个瓦剌兵却听见有人扬声大笑,声音豪放熟悉,正是自家的领军:“原本只想引些明军出来一网打尽,不想竟是席千总亲自出马,真是荣幸之至啊!”
  席明箴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瓦剌军旗之下立马督战的将军,见是与自己交手数次的阿古木,心下一沉,方才冲入敌阵,却只看见屈兴一人跪坐在地上,其余兵士或俯趴,或仰躺,前胸后背插着箭矢,均已断气,现下听了阿古木之言,更加确定今次是中了瓦剌的诡计。
  原来自戚将军调任蓟镇总兵,修建长城,整饬防务,设武学,练强兵,十余年来,与关外蒙古各部交战百余场,几乎未有败绩。后来鞑靼转掠辽东,朵颜则退居草原,只有瓦剌时不时挑衅生事,虽然不敢与北关明军正面交战,却游击侵扰,抢粮偷袭,甚至暗袭出关巡逻的守军。
  眼前的这个阿古木骁勇善战,是瓦剌的一员猛将,听席正说他刚升了大将军,统领瓦剌的伍千铁骑。想来今日这一出,正是他新官上任,用以立威的“一把火”,若是如此,这一仗他是志在必得,不会轻易相与,自己和五百轻骑营的兄弟搞不好便成了他向瓦剌可汗显示领军之才的踏脚石。
  席明箴略抬身看了看周围战况,果然不出所料,骑兵营虽训练经年,实力大长,然而遇见骑术精湛,作战经验更加丰富的瓦剌骑兵,还是相形见绌,手忙脚乱。不过是初交锋,便几乎人人挂彩,有些新兵甚至被自己的战马掀到地上。
  这时,坐在席明箴身后的屈兴开口道:“敌强我弱,千总还是想办法脱出重围要紧。”说完,纵身跃上边上一匹失了主人的战马,又弯腰从地上撩起被人弃置的长枪,加入了杀敌的明军之中。
  席明箴于砍杀之际,环顾四周地形,见身后回城之路已被重重蒙古战马封堵,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茫茫草原,惟有东边五十里开外有群山延绵。
  长剑横砍斜劈,从围在自己身边的瓦剌军中杀出,纵马奔到正自与两名敌兵奋战的屈兴身边,一招“拨草寻蛇”,剑刃接连插入二人前胸,挺剑拔剑快如闪电,两名瓦剌轻骑兵还未感觉到疼痛,便已赴了黄泉。垂下滴血的剑尖,席明箴道:“带齐这边人马,往东边撤退,中途不要停留,转过山麓再停马等候。”
  “将军你呢?”屈兴一边找传令兵打旗吹号,一边叫道。
  “我去西边接应寇省!”席明箴快马加鞭,语声未落,一人一马已经没入激战正酣的战场,不见踪影。

  第 34 章

  34
  席明箴纵马西行,沿途遇见挡路的瓦剌骑兵也不纠缠,一把长剑挥斥天地,凡有近身,不是首级被砍,就是胸口血涌,渐渐地敢上来阻拦的人越来越少。
  席明箴终于看见了在瓦剌骑兵包围中,将一把大刀耍的飞起的偏将寇省。然而让他吃惊的是,在寇省身后不远处,竟是应该回城讨救兵的祁步海。
  看见祁步海投来的愧疚眼神,席明箴心下长叹一声,摆手 拦住了他张口欲出的解释,阿古木既是有备而来,自不会让自己有机会传信回去。命令两名偏将带着各自手下往东面突围,席明箴自己则转过马头迎向了飞马奔来的阿古木。
  瓦剌新任大将军阿古木,高大粗壮,身材魁梧,眼大如铜铃,鼻方口阔,身穿铜铁甲胄,甲片相连如鱼鳞,隐约可见里边牛皮所制的内衬,真正是刀砍不破,箭不能穿的“铜墙铁壁”,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前端的铁钉长长地凸在外面,分外狰狞可怖。
  人未到,狼牙棒已经夹着劲风劈向顶门,席明箴举剑上撩,一招“韦驮献杵”拦住头上的一击,立刻火花四溅。阿古木只觉手掌发麻,想不到薄薄的一把长剑,由席明箴使来,端的是力抵千钧,当下收棒下抡,狠击对手后腰。席明箴见机极快,挺身后仰,双腿依旧夹着马腹,整个后背却已经完全贴住马背,等铁棒从自己胸腹处掠过,才直起身,驱马后退。未走两步,阿古木又弯腰挥棒,下砸他坐骑的腿骨,逼得席明箴不得不紧勒缰绳,□战马前蹄向上曲起,堪堪躲过这一击。
  面对阿古木的招招进逼,席明箴却只守不攻,见招拆招,步步后退,引着阿古木慢慢向西移动。阿古木既为一军之首,并不是一味争强好胜的鲁莽之人,耳听着身边喊杀声渐渐寥落,所经之处几无断臂残腿,偷眼察看时,方知已被席明箴带离主战场,好在还有数十亲随跟在身后。心念一动,已知席明箴用意。手中狼牙棒直直伸出,戳向席明箴心口,待对方闪避之时,缩手回马,对着跟出来的副将之一吼道:“赶快传令左翼,拦住敌军退路,莫让他们逃进深山。”说完,自己一夹马腹,带着众人向主军奔去。
  被撂在后面的席明箴忽然腾身而起,立在马背之上,极目远眺,已有人马陆陆续续地奔进了高山之中。劲风拂面,时已寒冬,今日刮得竟是少见的东风,席明箴伸手拨开额前飘散的头发,又摸了摸战袍前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事不宜迟,席明箴跃下马背,鼓荡起全身真力,几个起落已经赶过了阿古木,竟然还听见了阿古木和其副将的争论。
  “将军不可再盲目追击,已经离营两日,羽箭告罄,人饥马乏,不宜追敌。”
  “闭嘴,若能全歼这数百大明骑兵,再擒得戚继光的驻地千总,我一定要亲到三屯营前鞭尸叫阵,杀杀他戚家军的锐气。”
  “既如此,将军为什么放那个席明箴在后边,不怕他跑回三屯营吗?”
  “席明箴岂是临阵脱逃之人,只要拦住了前边的人马,不怕他不出现。”
  二人正说到兴起处,却感觉头顶有人掠过,留下一句轻语:“知我者,阿古木将军也。”
  席明箴使出上乘轻功,借着瓦剌兵的头顶肩头,不过片刻已经赶上了当先追敌的瓦剌左军。但见他跃到地上,跳跃腾挪,游走于马群之间,手中长剑左刺右撩,所过之处不是屈膝跪倒的蒙古战马,便是被马肚血流如注的坐骑甩到地上的瓦剌骑兵。一时之间马嘶人吼,喧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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