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禁城 10
难得的休息日的头天，展昭给丁妈妈约好明天喝早茶，丁妈妈最后漫不经心地说，也叫上庞家大姐吧，我几年没见过她了。早上展昭载着月华去接丁妈妈，临走前再三叮嘱白玉堂一定要来，白玉堂有点迷茫，你们拉家常要我个外人在场干嘛？请客吗？展昭说，我怕打起来。白玉堂眼睛一亮，想难道丁妈妈彪悍到带人群殴展昭？这种好戏不能错过。于是乖乖去了。结果来的最晚的是庞艳斯。
庞艳斯到时，丁月华还在哭，是被丁妈妈数落的，展昭没插嘴，以他对丁妈妈十几年的了解，月华挨完数落，自己也跑不了。
庞艳斯稍微抚平一下裙子上的褶，告罪坐下，丁妈妈的目光犀利起来。庞艳斯有点不知所措，垂下眼避开丁妈妈的注视，丝线一样的乌发滑落腮边，她轻轻抬起手指抿到耳后去，那手指白腻得像细瓷一样，刺眼美丽。
看看人到齐，展昭开口说：“丁妈妈，对不起。事情发展到今天，千错万错在我一人，我知道我对不起月华，我想解除婚约。”
“你……你再说一遍！”丁妈妈怒不可遏。
“我要解除婚约，因为，我终于找到我真正爱的人了。”
众人的眼光闪电般集中到庞艳斯脸上，而庞艳斯正不合时宜地端起了茶杯，等着听下文，对于自己一时成为焦点很是莫名。
第一个反应到不对的是白玉堂，因为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展昭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其余二人大概是被庞艳斯太过纯真的无辜表情说服，片刻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真正应该注意的东西，当大家的视线克难地从庞艳斯脸上转移到白玉堂脸上，每个人的脖子都好像抽筋了一样。
庞艳斯要笑不笑，还端在手里的茶杯和茶托持续发出像拍电报一样的“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声，丁妈妈脸色灰败，月华连哭都忘记了，白玉堂五雷轰顶，很奇怪地心里想冲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大喊：“改剧本要先说！！！”而投下这枚重磅炸弹的展昭，奇妙地被众人无视至渣。
丁妈妈本来已经蓄势待发，酝酿了一个体面正直的中年妇人半生的阅历、智慧和才情，准备把庞艳斯羞辱到体无完肤，现在情况急转而下，好像你把考试教材翻到稀烂，卷子发下来却跟看过的东西毛都不相干那么惶然，脑子里一片空白，预想中要送出去的羞辱全部砸在自己手里，附赠双份恶心，她张了张口，居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说，她抓住月华的手腕像在寻找支持的力量，几次努力终于说出：“月华，我们走。妈妈决不会让你受这种侮辱。”
丁月华在被拖走的过程中频频回头，饱含泪水的大眼睛无声地呐喊着：“哥哥我对不起你————————————”
庞艳斯的茶杯送至唇边，也不知道是喝水，还是拿杯子挡脸，看着月华母女走远，她也放下杯子，起身转到展昭身旁，拍拍他肩膀说：“节哀顺变，我先走了。”
“展~昭~”白玉堂哆哆嗦嗦抽回自己的手，破碎的嗓音伴着磨牙声，“为~什~么~”
展昭沉浸在麻烦解决后的平和状态中，一边拨着漂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边说：“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丁妈妈都有应对和劝解之策，还不如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样丁妈妈也不会认为月华有任何过错，回去只会加倍爱护她。”
“我就活该当炮灰？”
“你不是月华的朋友吗？这点小忙都不帮？”轻啜一口。
白玉堂激动完了冷静下来，冷笑说：“帮，当然帮，那个可怕的老女人又不在我的生活圈子里，倒是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展昭轻吁口气，东篱菊花，南山春茶，老字号的茶楼就是货真价实。
白玉堂冷冷地看着展昭，手指轻敲扶手，面色转沉，说道：“不过我真佩服了，难怪月华对你死心塌地，你办事找绝啊。你怎么不想，要是月华以后又改主意，想嫁你了怎么办？”
展昭连眼皮也没抬，白玉堂自己接下去说：“哦，到时候你自然有办法再掰回来是吧。我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说完就摔椅子走人，走出几步一看展昭还在闭目养神，又冲回来吼：“你还傻坐在这儿干什么！”
走出茶楼的庞艳斯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辆军用牌照的越野车挡在她自己的车位前面，车主穿着军官便服，理着接近光头的短发，身材修长，百无聊赖地倚在前引擎盖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笑，桃花乱飞。
庞艳斯微愕继而释然，莞尔一笑说：“阿昱。”
对方眼风一扫，问道：“阿姐，保镖呢？”
庞艳斯自行坐上副驾，回答说；“和展昭在一起，还要保镖干嘛？”
庞昱说他出差顺便回家看看，开车送庞艳斯回潜园，送到门口，看庞艳斯快走进去，突然说：“还是带上保镖吧，……天成他……”
庞艳斯回头笑说：“放心吧，我和爹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我不动你，他不动我。”
庞昱闻言一怔，脸上就罩了一层薄怒，一拳击在方向盘上。
“你们~~~~俩混蛋！”
“阿昱，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爹要你来的？”
“我不想伤你，可也不想骗你。”
“好了，我知了。”
“阿姐，千万小心。”
“阿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们都了解爹，死了一个钟雄尚且要赔上天成，现在他的门生故旧成批被捕，爹却毫无动作，还不够可怕吗？”
“这么担心，不如来帮我。”
“……我选择站岸上。”
庞艳斯移开视线，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没有了月华的屋子太寂静太空旷，白玉堂越想白天的事越觉得不对劲，自当日行一善再说被展昭摸一下也不会少二两肉，可是为什么心里总窝着火，好像场子砸了讨不回来一样？于是去跟展昭找茬儿。
“你为什么不拿庞艳斯当挡箭牌？！”
“你说，那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唔，好像也有道理。
“那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我会不帮月华吗？”
展昭有点无奈地说：“我怕你会笑场。”
…………
当天凌晨三点，白玉堂的手工家庭作业终于搞定了，展昭一觉醒来，发现起居室的灯还亮着，过来查看，白玉堂正好把一个背包固定在背上，看到展昭进来，冲他眨眨眼，按下液压引擎，背包里折叠好的金属连杆和纳米膜像蝙蝠翼翅一样从白玉堂背后长了出来，长度超过七米，多亏这间起居室够大，但是翼翅展到尽头，还是扫落了一片墙边案上的瓷器，展昭眼睁睁看着几件瓷器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暗自希望楼下邻居原谅，回过头来竟然看到因为翼翅太大，翅面弧度加展开速度，在翼面底下造成一定风压，短暂地把白玉堂原地托起10公分，展昭条件反射一样反手握住白玉堂手腕，不知道是拉他下来还是怕他摔下来。俩人都一愣，心想：
我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不管是在这儿，还是丁家，庞府，或者潜园，今夜注定没有人能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