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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红尘荡心(3)

书籍名:《风声雨声》    作者:张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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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在哄笑中端起了酒杯。

  也许是由于高兴,郭一清敬完酒后,大家每人给他回敬了一杯,他都一饮而尽。宁雪纯又发动群众,轮流跟他单挑。他有意不喝,但搁不住宁雪纯陪喝,很快就腾云驾雾了。

  郭一清坚持着把客人送到电梯里,想回家。但想想不对劲,又拐回来,到了宁雪纯的房间。房间的门没关,宁雪纯正爬在坐便器上猛烈地吐酒。见此情景,郭一清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也想吐,但忍住了,却没忘刹宁雪纯一回威风,说:“拳高量大的宁大主任都不行了,看来,吉祥市委办公室没人了。”

  宁雪纯吐得面如桃花,洗了一把脸走出卫生间,嘴上不服气,说:“咱俩再掂一瓶,单挑,敢不敢?”

  郭一清刺激她说:“只怕你不敢!”

  宁雪纯丝毫不退缩,说:“只怕你没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靠在床头斗嘴。

  宁雪纯说:“你今天三句话中只有一句是真。”

  郭一清一愣,心想,这女人果然厉害,但仍不服输,说:“我句句都是真话。”

  宁雪纯很妩媚地笑了笑,说:“算了吧,我的郭大哥,你骗小孩子或者是他们可以。你已经适应了官场中的骗人之术,习焉不察了。”

  一声“郭大哥”把郭一清叫得心痒肉稣,他学乖了,说:“请小妹赐教。”

  宁雪纯也心有所动,把两条好看的腿移到了床上,故意露出优美的线条,并不断地揉着膝盖,说:“你的第一句话尽管很假,但很好听,是人都喜爱听。你的第二句话,表面是夸,实际上是打,都把人家的裤子扒下来了。不过,有时候人们也听不出来,也算中听吧。最后一句是真,倒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样,我分析得对不对?”

  “厉害,不愧为女中豪杰。不过,我需要纠正一点,就是第二句话如果在别的地方讲可能是虚情假意,但今天讲的却是真心实意。”

  宁雪纯醉眼迷离,说:“别骗我了!”

  郭一清解释说:“骗谁我也不会骗你啊。”然后就把前天孙英贤到京汉视察万亩示范方的事讲了一遍。

  宁雪纯努力睁开眼睛,说:“我们那儿也有这种情况。我原来在县里当副县长时,也曾经这么干过。只不过,你们被抓了典型。”

  郭一清的眼皮也打起架来,又换了个话题,说:“你们这次来,我非常高兴。特别是你这次来,我更高兴。”

  宁雪纯露出少有的柔情,说:“你净拣好听的话说。”

  郭一清一脸真诚,说:“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做办公室工作的很少有机会出去,有时候就得自己找点由头走出去,比如选个题目,考察也好,学习也好,反正也是名正言顺。”

  宁雪纯颇有同感,附和说:“办公室工作是老母猪活,什么时候也干不完。其实,出去也就出去了。出不去,办公室的工作你还得干。”

  一看时间不早了,郭一清起身告辞。宁雪纯送到门口,说:“今天我很高兴,你给足了我面子。”说着一把抱住了郭一清。

  郭一清尽管还有些晕,但毕竟还清醒着,想起在越南的酒桌上宁雪纯亲王玉的镜头,有些反胃,赶紧推开她,把她扶到了床上,说:“你喝多了,早点休息。”

  宁雪纯“咕咚”一声倒在了床上。郭一清带上门出去了。

  斋西文是借故不参加晚上宴请的,所以推托说晚上还有接待任务,因为他觉得有郭一清参加,他再参加更显得低人一等了。但是,他又觉得如果不参加的话,怕佟悦来将来问起来不好交代,唯一弥补的办法是,想等郭一清宴请结束后见一下带队的宁雪纯。当马磊告诉他宴请结束后,他就赶紧往宁雪纯住的房间赶,结果看到郭一清和宁雪纯在门口忘情地抱在一起。他觉得让两个当事人看到后都很难为情,就后退了几步,往丁字型走廊的东边走去。这时候,他看到有一个手提相机的人也慌慌张张地往东边跑去,一会儿就下了楼。

  蹦极

  春天带来的是希望和生机。但是,这个春天对于京汉市而言,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春天。

  全国各媒体都在显著位置报道了汉北省委对孙洼矿难的处理结果,京汉市副市长古景线和春晴县县委书记牛金贵都是记过处分,有关乡镇及春晴县主管部门的十三名干部受到了免职或降级处分。鉴于春晴县法院窝案侦察和审判尚需时日,为了不影响正常的司法工作,京汉市委先对春晴县法院班子及主要庭室的干部进行了调整。

  黄双龙的案子也有了重大突破。按照中央和省委的要求,对于与黄双龙案件有牵涉的领导干部,凡是在规定时间内交代问题,市纪委报请市委同意,基本上都给予了宽大处理。只有极个别干部因案情较复杂,已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有的新闻媒体还对京汉市的这些事件进行了深度解读和剖析。京汉市媒体倒是反应平淡,仅仅报道了新华社的通稿。这属正常的地域性新闻反应,也就是说,对于本地发生的负面新闻,本地媒体一般都反应谨慎。

  京汉市的各级领导这几天基本上不看各媒体新闻,一则刺激神经,二则也没有新意。市级领导倒是非常关心古景线,对他背的处分都给予了同情与理解。苗不居和高风浩还专门找古景线谈了话,都说他是替组织受过,不要因此影响了工作,组织上会处理好他个人问题的。

  古景线原来很乐观地认为自己将来可能进常委,但是没想到孙洼矿难会让自己挨了处分,心里确实有些想不通。因为以前出现矿难,顶多也就处理到处级干部。像磁河大桥垮塌这样大的安全事故,主管防汛的武东升毫发未损,只把尾矿库溃坝的责任记到了古景线一个人的头上,他思想上有些疙瘩。

  那天中午,古景线和郭一清接待完新疆来的代表团后,古景线非要拉郭一清去蹦极。

  郭一清推辞说:“我还有任务,下午五点钟还要看一下各单位给苗书记的呈报件。”

  古景线脑子转了一下,说:“你真敬业,我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郭一清不知是计,把手机给了古景线。古景线接过手机,把电池抠了出来,装在自己口袋,把手机还给了郭一清,说:“兄弟,天塌不下来。”话已到此,他只好坐到了古景线的车上。

  车飞快地驶离市区,到了京汉市与北水县交界的一处停车场。停车场建在半山腰,坐电瓶车大约十分钟后就到了山顶。山顶平坦如织锦,有酒店和娱乐场所。郭一清去越南时曾到赌场参观过,越南的赌场也开在深山中,一般老百姓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这个蹦极的地方一般老百姓也不会知道,因为坐车进来也要经过几道岗哨。蹦极的塔架设在两座山的中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望断天门楚江开”的诗句,只是下面没水而已。

  沿木板走到塔座跟前,才发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恰好两座石山壁立千仞,断面呈垂直状,是天然的蹦极场所。

  “李经理来了。”古景线看到酒店方向来了一个人,对郭一清介绍说。

  郭一清与李经理握了一下手。安全员帮古景线系好安全带和脚钩,又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才给出了可以出发的口令。

  古景线回头对着郭一清说:“兄弟,我先走一步,如果回不来了,你给你嫂子送个信,省得我做孤魂野鬼。”

  只听一声“我来也”,古景线就没了身影。郭一清把着栏杆,双手都汗浸浸的,脚下面有什么在震颤,更不敢松手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见到古景线的身影。古景线是怎么回到塔座上的,也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自己是站在阴界的边缘,恐惧与战栗让他寸步难移。

  古景线对着对面的山哇哇地大喊了一通,一使眼色,上来两个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给郭一清系好了安全带,并抬到了跳台前沿。

  郭一清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这时候,万籁俱寂,清风拂来。对面山顶绿草如茵,还有美丽的鸟儿在觅食嬉戏。多么美丽的景色啊!那么下面呢,肯定也是葱绿如被的青草,真想扑入她的怀抱。哦,娟红你在那儿吗?那分明是你灿烂的笑靥,不,是一脸的坏笑,你以为我不敢吗?跳吧,啊,失重,心揪了起来,又弹了回来。

  成功了!

  郭一清上来后,忽然觉得整座山变得无限美好,整个世界变得和蔼亲近。

  他就像个刚刚从襁褓中挣脱出来的婴儿,新奇而又崇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古景线靠着栏杆,一览众山小的神态,说:“站到这儿,是不是可以丢掉一切了?”

  郭一清回了回神,说:“这感觉太美妙了。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天应该说‘何以解忧,唯有蹦极’。”

  古景线手舞足蹈起来,说:“还是酒好,今天如果不喝点酒,我也不敢来蹦极。第一次来蹦的时候,我站了半个小时,愣没下去,是别人把我推下去的。后来,我一遇到压力,先喝酒,然后来蹦极,一跳下去,一切都灰飞烟灭,用一首歌名形容叫《天亮了》。可是清醒的时候,就又恢复了原状。说白了,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玩一回心跳,一切再重新开始。”

  郭一清很佩服古景线的浪漫,说:“我很羡慕你的诗人气质,就像毛泽东,边读书连行军,浪漫与打仗同行。打了败仗,也不放在心上。”

  古景线莞尔一笑,说:“毛泽东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郭一清一时语塞。他只是想当然地说说而已。

  古景线是何等的聪明,话锋一转,说:“哦,你是想劝我呀。一个处分算什么,让谁来抓这块儿工作,照样会出事。某省出了矿难后,国家安监总局局长去当省长,不是照样出事吗?放心吧,我是不会被打垮的。自然界和社会上不可预知的因素太多了,只要咱防范了,平时工作上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算了。鲁迅说过‘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宝贵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

  郭一清彻底颠覆了对古景线的看法,觉得他还是一个挺有责任心的人。

  李经理盛邀他们吃饭后再走。古景线顺水推舟说:“好吧,就算是我请郭大主任了。”尔后,附在郭一清耳朵边,“这个项目是我引资来的,你不吃饭就太外气了。”

  送礼

  在蹦极场的酒店吃完饭后,古景线和郭一清就返回市区。在办公楼前,两人就各自回办公室了。

  回到办公室时,郭一清还有些醉意。他倒了一杯水,翻看桌子上的文件夹,没发现新的文件,便放心了。他一杯水刚下肚,内弟土学亮打来电话,要郭一清跟他去一趟州西区区委书记信亦然的家,说信亦然在家。

  土学亮还是为了自己调动工作的事情。土学亮目前在京汉市砂轮厂子弟小学当教师。京汉市砂轮厂已经濒临倒闭,教师的工资也几个月没发了,想调个单位。往市里调,必须得上市编委会研究,难度非常大。这几年,区级财政都好转了不少,再加上区里急需教师,就想调到离家近的州西区。

  关于土学亮的调动,郭一清以前给信亦然打过招呼,他也答应,但一年多过去了,没见动静。土学亮着急,就隔三差五地催郭一清,郭一清再催信亦然,信亦然每次都说等上会研究一下再说。州西区人事局局长魏东和郭一清是大学同学。据魏东说,此事已经区编委会研究过两个多月了,有土学亮的名字,关键是还得找信亦然。只有信亦然开口,他才敢办调动手续。

  看来,船是弯在了信亦然的身上。土学亮直言不讳地说:“凡是上过贡的都已经上班了。”想起魏东说的话,郭一清心里有了谱,编委会研究只是个障眼法,为了遮人耳目。土学亮说的功夫应下在信亦然身上是正确的。

  土学亮硬逼着郭一清跟他一起去找信亦然。两人晚上去了几次,看着信亦然家的灯亮着,但一敲门总是没人开。郭一清一打电话,信亦然总是说没在家。

  有一次,郭一清佯装很真诚地给信亦然打电话说:“我在你家门口。你开门吧,我看见你客厅亮着灯。”

  信亦然哈哈大笑,说:“我经常亮着灯,那是唱空城计,预防小偷的。”

  郭一清仿佛受到了侮辱,但为了玉成土学亮的好事,低声下气地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信亦然竟然还满口谎话,说:“不敢劳郭主任的大驾,我正在接待外商。

  等下周上会研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

  生气归生气,但郭一清还是给足了信亦然面子,又等了一周,才又与他联系,结果他连电话也不接了。

  土学亮学精了,点拨说:“信书记是不是怕你去?”

  郭一清眼睛一亮,说:“对,下次你自己去。”

  经过蹲点守候,土学亮终于打听出来信亦然在家的时间,而且自己打通了信亦然的电话,信亦然没有拒绝他登门拜访。土学亮欣喜之极,这才急忙给郭一清打电话。郭一清说让他自己去。

  土学亮催促说:“你也得过来一趟,因为你还拿着我的商调表复印件,我需要。”

  郭一清一翻办公桌的抽屉,真的还在,但却不理解地问:“你要这干嘛,没用处了,名单已报上去了,区里也有一份。”

  “我想把商调表和钱一块儿装到信封里,要是不装商调表,他又没见过我,光顾收钱了,也许会以为是别人送的,那不是给别人做菜了吗?这样,就说给他留一份资料,也让他面子上过得去。”

  郭一清算是彻底服了土学亮。他赶到信亦然住的楼下时,土学亮正提了个兜在东张西望。一看见郭一清的车,土学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接过商调表装进了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然后又把大信封夹在了两瓶茅台酒中间,并故意让信封中的商调表露出少半截。

  给别人送礼,郭一清仿佛自己受到了人格侮辱,忍不住问道:“这么大一个袋子,装了多少钱?”

  土学亮伸出一巴掌,说:“五万元。成败在此一举,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打听行情了,要是新参加工作的,至少得八万元。”

  郭一清把车开到了路边一个黑暗处,刚熄火没多长时间,土学亮就出来了。

  土学亮异常兴奋,说:“办成了,信书记让我明天上午找人事局的魏局长办手续。我不敢多呆,看样子,今晚还有人找他,我怕碰见别人,他也怕我碰见别人,我就说了三句半话:第一句是我的事你费心了;第二句是我到新的岗位上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你的期望;第三句是我的简历和资料留给你,麻烦你给安排个好学校;最后半句是谢谢。他更干脆,只说了个‘好’字。”

  看着给别人送礼,这在郭一清的人生中是第一次。郭一清像刚理过一个不成功的发型一样,有一种不想见人的感觉,但没有忘记提醒土学亮办手续时给魏东捎两条烟。

  土学亮眨巴眨巴眼睛说:“姐夫,你怎么越来越倒退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是毛泽东时代啊。现在,同学、战友之间也需要人民币。你不要太清高了,否则你的人脉会断的。今后见面至多是热情又热烈,遇到事时哈哈嘻哈哈。这叫软刀子。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这样也给了你面子。”

  郭一清越听越不照道,就不再言语了。土学亮实在是太高兴了,提出要请郭一清去洗脚。反正大事办完了,让内弟破点小钱也可以。

  到了一家足浴店,郭一清一看门上写的“洗脚+修脚+按摩=15元”,心里先有不悦。但转念一想,尽管档次不高,这个地方倒也清静,少有人认识,何况只是洗脚。土学亮这样的工薪阶层能够张开嘴请客,也算是下了很大决心了。

  洗脚时,土学亮意犹未尽,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不时地说这说那,刺激着郭一清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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