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福尔摩斯探案集 > 第54章 皮肤煞白的军人(1)

第54章 皮肤煞白的军人(1)

书籍名:《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者:柯南·道尔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你大可自己动笔一试!”华生反驳道。在他的鼓励和激将之下,我打算自己提笔试一试。通过亲生体验,我才发现,要使具体的案子在形成文字时显得有声有色,适当的渲染和造势是必不可少的。下面这桩案子是华生为我记录的案件中从未提到过的,相信通过我恪守事实的描述和恰到好处的润色,这桩光怪陆离的案子会纯然鲜活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我还要强调的是,虽然我时而会不顾情面地批驳和指责我的老朋友兼传记作家华生,可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他从来都是我不可或缺的挚友和良师。我之所以要在华生百忙的医务中不厌其烦地将他牵扯进来,并非是为了简单地增添一名协同办案的普通助手,而是因为华生在办案思路和案件记录上确有其独到之处。多年来,他一直谦虚谨慎地甘当我的陪忖、不计个人得失地为我付出辛勤的劳动,但他在办案方面的独特禀赋并没有被我埋没和忽略。诚然,像他这样一个能时刻预见到我的行动计划和案件判断的合作者对主要的办案人来说无疑具有莫大的威胁,但如果自己的某一步设想出奇不意地令他惊讶不已的话那倒绝对会激发我破案的灵感。

  我相关资料记载,这件离奇的案子发生在一九○三年一月,即布尔战争刚刚结束之际。没错,正是这一天詹姆士·M·多德先生找到了我。詹姆士·M·多德先生是一名英姿爽朗、魁梧挺拔、精神饱满、肤色黝黑的英国公民。记得当时一直跟随我左右的华生旅行结婚而暂别了我,这也是他和我相交以来头一次露出隐藏在他内心里的自私行为。不得已之下,遭受背弃的我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整理这个错综复杂的案例。

  为了让自己更清楚地审视那些前来拜访我的人,我的习惯是背靠窗子而坐,这样从清新的花园里射进来的阳光就可以清晰地投射在来访者身上。詹姆士·M·多德先生异常缄默,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每次遇到他这样的人我总是静坐一旁静观其表情和神态,因为他犹豫不决和惶惶不安可以透露他心中的许多言语难以表达的秘密。沉默良久,我的顾客依旧不知所措,由于我的日常安排非常紧凑,最后只好由我来打破这个僵局:

  “先生,您刚从南非回来吧?”

  “不错,不错,”来访者愕然作答。

  “你是义勇骑兵部队旗下的一名士兵,是吗?”

  “啊,是的!”

  “你定是隶属于弥德尔塞克斯军团,对不对?”

  “一点没错。福尔摩斯先生,你实在是太令我吃惊了!”

  对他的惊讶我只抱以习惯性的微笑。

  “如果一位身材健壮、举止拘谨而肤色黑如刚果人的绅士跨入我家大门,他的手帕始终捂在袖口里而不是放在衣袋里,那就不难判断这个人到底从何处来的啦!你嘴上留着短须,说明你还不是正规军,而你的体形却是标准的骑手身材。至于米德尔塞克斯么,你的名片上不是已经标明你是思罗格莫顿街的股票商吗,这样你还能属于别的军团吗?”

  “先生的洞察力着实惊人。”

  “这只是我的基本职业素质,其实我和人们见到的东西没有两样,只是由于长期的锻炼,对人们早以熟视无睹的东西我能够以初次见到它们那种眼光去仔细观察而已。相信阁下光临寒舍绝不是为了与我讨论什么观察术的,不知在图克斯伯里老园子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福尔摩斯先生!你——”

  “没什么好惊讶的,先生,你还记得你是从哪儿给我发信的吗?既然你如此迫切地希望与我相约见面,一定是那里出了什么危急的重大事件。”

  “不错,事实确如先生所料。不过那封信是我下午写的,不知道从那会子到现在又生出了什么事端,若不是艾姆斯沃斯上校把我给踢出来的话——”

  “踢出来?”

  “哎,差不多算是踢出来吧。这个艾姆斯沃斯上校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的心肠硬着呢!记得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军纪官时,他的蛮横和粗鄙已经众人皆知了,而且他还有一个令人忍无可忍的恶习,那就是骂粗话。要不是看在戈弗雷的面子上,我绝不会容忍他倚老卖老的。”

  我燃起一支烟,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

  “请继续!”我见客人似乎又要沉寂下来,赶紧敦促到。

  来访者一脸无奈地笑了。

  “我已经习惯你的无所不知了,”他苦笑道。“可我还是想亲口把事实都向你摆出来,真希望你听完后能给我一个明智的分析和指导。昨晚整整一夜我都没合眼地一个劲寻忖这事儿,可越寻思越觉得摸不着头脑”。

  “我是一九○一年一月入伍的——也就是在整整两年以前——当时戈弗雷·艾姆斯沃斯也加入了我们中队。戈弗雷·艾姆斯沃斯是艾姆斯沃斯上校的独生子,所以他不但继承了战功卓着的艾姆斯沃斯上校的优良血统,而且还秉承了他健强的体魄和将官的果决性格,因此他毫无争议地被编入了义勇骑兵队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军团再也找不出比戈弗雷·艾姆斯沃斯更棒的军人了。由于相同的志趣和性情,我们俩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这种知己般的情谊在长期同甘共苦之中不断深化和浓烈。他是我的知心伴侣——这在军队中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这意味着我们在一年出生入死的军旅生活中能够生死与共。后来在比勒陀利亚界外的戴蒙德山谷附近的一次战斗中,他不幸身中大号猎枪的子弹后被送往医院抢救。从那以后,除了收到他从开普敦医院及南安普敦医院发出的两封信之外,半年多来,我这位最知心的朋友始终音讯杳无。

  “而今战争已经结束,军人们从艰苦而危险的军队生活中回到了祥和安宁的家乡。出于对戈弗雷的挂念之情,我屡次给他父亲艾姆斯沃斯上校写信打听戈弗雷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焦急等了好一阵子,最后无可奈何的我又写了一封信给他。这回总算收到了他的回信,不过信上只有只言片语说戈弗雷航海去周游世界了,恐怕一年也未必能回来。喏!信上只有表达这个意思的寥寥数语。”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艾姆斯沃斯上校的回信不但没有令我对戈弗雷·艾姆斯沃斯增加任何实质性的了解反而让我对他的下落平填出许多担忧。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凭我对戈弗雷的了解,我觉得他随时随地都可算作是一个够朋友的人,绝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光中就将自己的知己朋友忘得一干二净的,这决不是他为人处世的常态!以前他曾跟我提起过自己是一大宗遗产的法定继承人,再加上年轻气盛的他与自己时时露出家长制作风的父亲向来格格不入、关系处得极不融洽,因此我觉得艾姆斯沃斯上校的回信极可能不是事实的真相,从内心深处我也决不愿相信那封回信上的话。我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离家多年,家里也有许多事需要我料理一下,所以虽然这件事一直憋在心头,我始终还未付诸行动。不过,既然我现在开始着手此事,我希望自己能够全力以赴地追查他的下落和行踪。

  詹姆士·M·多德先生湛蓝的双目锐利逼人、方形的下巴严肃地紧绷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凌厉眼光让人觉得当了他的敌人是极其不幸的一件事。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你采取了些什么措施呢?”我感兴趣地问到。

  “首先,我想到他家——图克斯伯里老庄园——去亲自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有了这个打算以后,我这次准备先给戈弗雷的母亲去封信——因为我对他那自负而固执的父亲已经失却了基本的信任感——单刀直入地请求登门拜访:在信上我向他母亲介绍说自己是戈弗雷的好朋友。为了打动她,我还告诉她许多我与戈弗雷共同生活的有趣片段,我借刚好路过她家附近为由,请求她准许我去她家拜访一下这类的话。没过多久,我就收到她母亲的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在信上她除了表达了对我造访她家表示热忱欢迎之外,还极力劝说我在她家盘桓数日。于是,到了星期一,我就依约前去拜访她了。”

  “图克斯伯里老庄园是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即使从最近的车站下车也要穿行草木森森的荒野步行约五英里方可到达那里。由于开始没有预见到会徒步跋涉如此远的路途,因此我带了一只沉重累赘的手提箱,有了这个包袱,我几乎在将近夜幕降临时分才疲乏地赶到目的地。在我的想象中,我曾多次构想过自己的知己朋友居所的模样,但是当我亲眼目睹了这座阴森的古宅时依旧为其隐约透出的神秘氛围镇住了。这座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的古堡式大宅子坐落在一个用沉重的青铜雕像装饰的幽深园林里,园子里除了有参天的古木和幽暗隐蔽的深潭外,处处都种植着充满野性魅力的罂粟花,此时正直罂粟花的花期,放眼望去园子里似乎窜起一团团的野火一般。进入百折千回而沉闷的古堡内部,可以看到各时代的装饰和艺术品齐聚一堂,有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着名画家们的绘画和雕塑真品,有十七世纪法国古典主义代表人物普桑的绘画杰作及十八世纪新古典主义画家们的精美雕塑;除了这些古画和古雕外,这个屋子里的装潢也体现出杂彩分呈的风貌:屋子的地基为伊丽莎白时期盛行的半木结构,厅堂外的围廊是雅致而清幽的维多利亚风格。屋子里纯然成了大理石嵌板、波斯壁毯及褪色的古画的仓库,从这些陈旧而价值连城的物件来推测,艾姆斯沃斯家族的历史少说也有五、六百年了。我到达的那晚,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几乎与城堡一样古旧阴森的老管家拉尔夫和他那巫婆般诡谲的老伴。我曾听戈弗雷说这个女人是他的乳母,在戈弗雷的心目中,她的位置是自己母亲所无法取代的。所以尽管她模样有些古怪,我还是对尽力保持应有的礼节。我也发自内心地喜欢他母亲——她是一个极其柔和而温婉的女人。整座屋子里,只有上校的那幅专横跋扈的神色令人心生不悦。”

  “一见面我就感觉到了自己与艾姆斯沃斯上校之间格格不入的性情,很快大家就都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倘若我只是顺路前来拜访而没有其他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的话,我连一分钟都不愿在留他家里忍受他的无礼对待。艾姆斯沃斯上校粗暴地吩咐管家把我径直带到他的书房里去。到了那里,我一眼就看见坐在乱七八糟的书桌后面、体格高大、曲腰驼背、肤色黯黑、胡茬蓬乱的艾姆斯沃斯上校,他那像鹰嘴般突出的带红筋的鼻子比一年前更加刺目了,两只灰色的眼睛从浓密的眉毛底下透出束束凶光。见面以后,我才真正知道为什么戈弗雷总是不愿提及自己父亲的原因。”

  “阁下,”他以一种沙哑刺耳的声音开口道,“我想知道你风尘仆仆地大老远赶到这里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关于这点,我想我已经在自己的信上说得相当明白了!”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是在非洲与戈弗雷相识相知的。当然,具体的情况你并没有过多地提及。”

  “我口袋里有他写给我的亲笔信。”

  “拿过来我看看!”

  他瞄了一眼我递给他的信又随手扔还给了我。”

  “就算你是他的知交,那又怎样?”

  “先生,我和你儿子戈弗雷是好朋友,共同出生入死的患难经历使我们发展出了诚挚而珍贵的情义,可是他的突然失去音讯打断了我们历久弥新的友谊,这半年以来,我时刻在为他的下落而忧虑,我希望通过你能打听他的一些情况。”

  “先生,我记得不久之前我还在百忙中抽时间给你回了一封信,告知了你戈弗雷的情况——他航海去周游世界了。自打从非洲回来后,他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所以他母亲和我都劝戒他应该彻底休养,换换环境以调养身子。事情就是这样,繁你把戈弗雷的近况向所有关心他的朋友们转达一下。”

  “一定照办,”我应承道。“不过我还想烦请你把戈弗雷所在轮船的启航日期及航线的名称告诉我,我想设法给他寄一封信去。”

  我这个请求显然触怒了这里的主人。艾姆斯沃斯上校眉头紧锁地狠狠扫了我一眼,然后垂下头极不耐烦地用手指轻敲着桌子。等他抬起头后,他那阴森的双眼里闪现出一种活像可以一招制敌、逼死对手的棋手那种冷酷的神气。

  “多德先生,”他的声调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强硬意味,“你的固执简直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如果你坚持要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

  “请你务必原谅我的失礼,我如此急切地打听这些全是出于对你儿子的一番情谊。”

  “你的出发点当然是无可厚非的。要不是我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你现在就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了。不过,即便你打听这些纯粹是出于你的古道热肠,但我还是要劝你在管别人的事时务一定要适可而止。有句古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里的苦楚是局外人永远无法理解和缓解的,即便是像阁下这样心地赤诚的人有时也与事无补。我妻子非常希望听你讲戈弗雷过去在南非的经历,但我恳请你不必再打听戈弗雷的消息更不要插手我家的事,因为你的执意卷入不但不能缓解危机,反而会让我们家处于更加被动的境地。”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