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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显贵的主顾(5)

书籍名:《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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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极了——实在是世间少有的珍品!”把玩良久之后男爵终于开口了,“你告诉我说与这套茶碗共有配套的六个,遗憾的是我居然今天才头一会听说有这样的绝世珍品存在,即使寻遍全英恐怕也未必找得出另外一件堪与阁下这件瓷器相媲美的珍品了,能有幸把玩欣赏到它,实属三生有幸。阁下说你居然在跳蚤市场中淘得了这件宝物,我倒想问一问当时的具体经过?”

  “那些细枝末节的陈年旧事我已记不大清楚了。”我故作无所谓地答到。“只要有你这样的陶瓷行家鉴定它是真品我就放心了,至于价钱方面,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可以另请一位行家来为它估价,你意下如何?”

  “实在是匪夷所思!”他那双深不可测的星眸闪现出一丝疑惑。“像阁下这样有品位的收藏家居然会忘却购得如此珍品的具体经历。这件瓷器的真假已经尘埃落定,它确是中国唐代的一件难得的真品,对这一点我倒是毫不置疑。不过——如果真要成交的话,我必须尽可能地了解它的来龙去脉,事先把有关它的情况摸过一清二楚才行——毕竟这是一桩不同寻常的大买卖。”

  “我可以保证它在任何环节上都不会出问题。”

  “这自然又引出另一个问题——我如何才能知道阁下的保证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呢?”

  “我的银行信用记录可以证明我历来是一个讲求信誉的人。”

  “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觉得这笔交易有些古怪。”

  “成不成交悉听尊便,”我满不在乎地说,“素闻男爵不但在鉴赏和收藏方面都有极高的品位,而且对这些古物有一种常人难及的爱惜之心,因此我才特意把机会留给你的。如果我只想卖个好价钱的话,我本可以卖给那些为装点门面而不惜以重金收罗装饰品的暴发户的。”

  “谁告诉你我是鉴赏陶瓷的行家的?”

  “先生作为鉴赏家的声名早已远播在外,而且我还知道你新近又出版了一部陶瓷方面的权威着作。”

  “嗯!你读过那本书吗?”

  “还没来得及拜读。”

  “好家伙,你可叫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你声称自己是一名罕见艺术珍品的收藏家,而你却似乎不愿费点工夫去查阅一下那些值得你参考的相关着作,这让我如何理解呢?”

  “你知道作为一名开业医生的烦恼,我成天几乎找不到额外的时间照顾自己这点唯一的爱好。”

  “你的回答很难让人信服,倘若一个人对某种东西真的有兴趣的话,他总会挤出时间对之悉心探究的,不管他日常的业务有多么繁忙,不是吗?你不是在介绍信中称自己是鉴赏家吗?”

  “我只是一名业余的收藏家而已。”

  “我可否就艺术收藏方面的一些问题向你请教一、二?说实话——假使你真是医生的话——那么你的身份就越来越让我觉得扑朔迷离了。我想知道,圣武天皇对奈良时期的艺术有什么影响?怎么?你感到茫然吗?那么就请你讲一讲北魏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地位吧!”

  我装做大为光火的样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先生,不要太过分了,”我愠怒地说,“我到尊府来纯属是一番好意,而你却对我抱着一种极端不信任的态度,实在是令人非常遗憾。或许我的陶瓷知识与你相比略逊一筹,但你也不该把我当小孩一般拷问。”

  格鲁纳男爵脸上伪装的微笑立即被沉郁的阴森所代替,眼中的慵懒也一扫而光。锐利的目光再加上凶残的嘴角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肯定是奸细,对不对?你是福尔摩斯的派来的探子,你愚弄不了我的。报纸上报道说他眼下来日无多了,看到他的下场以后,居然还有人敢在我头上动土,我非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可!”格鲁纳男爵咆哮道。

  他勃然大怒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则从原地退后了一步准备抵御他的进攻。或许从他收到我的信开始他就知道这是福尔摩斯和我给他设置的圈套,也可能是我的某句话说露了马脚,既然他现在都把话挑明了,我也不好再强行伪装下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伸到一个小抽屉去发疯般地乱翻着什么。这时,他注意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些异常的动静,所以他下意识地停下手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真妙!”他喊道,“看样子你们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啊!”当格鲁纳男爵终于反映过来隔壁的那间房间发生了什么时他立即一溜烟地向身后那间小书屋窜去。

  我也一个箭步到格鲁纳男爵家的大门跟前口。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在惨白的月色中,我看见通往那座由优美华丽的科林斯纯白大理石圆柱围成的花园旁的大门敞开着,而头上裹着斑斑血迹的绷带、脸色煞白的福尔摩斯形如鬼魅一般从盛开的、散发出阵阵幽香的玫瑰花丛中一晃而过,转眼间便消失在森森花木的幽暗之中,只留下他的身子擦过树叶是发出沙沙声的余音。当福尔摩斯刚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时,宅子的主人格鲁纳男爵已经冲到了门口。”

  就在一刹那,突然有一支手臂——一支女人的手臂——从树丛中伸出来用力一扬。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听到男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其怪诞和恐怖的意味在我的余生中一直成为了挥之不去的记忆。随后,我见他用两手紧捧着脸满屋乱窜,接着他一头撞上了洁白的墙壁,随后倒伏在那张古波斯地毯上胡乱打滚,他歇斯底里的惨叫不绝于耳。”

  “水!看在上帝的面上,拿水来啊!”他哀号道。

  我从立即从茶几上抄起一个水壶朝他奔去。这时格鲁纳男爵的管家和几个男仆也闻风而动。当我跪下一条腿把受伤者的脸转向灯光仔细查看时,眼前的惨相让一名胆小的男仆当场昏了过去。满含着恶意和怨毒的浓硫酸已经将格鲁纳男爵那堂皇而颇具男子汉气魄的整个面孔腐蚀得面目全非了,带着脓血的酸液从耳朵和下巴处不停往下淌着。他的一只眼已经蒙上白翳,另一只也红肿起来。几分钟以前格鲁纳男爵那张得到上苍特别眷顾的英俊面容如今已经全然毁损,它被恶毒的酸液腐蚀得血肉模糊、扭曲变形,活像一幅曾经精美绝伦的肖像杰作被泼上了一罐污秽而怪异的流质颜料一样可怖!

  由于自己没有随身携带救治药品,因此我只能带着极其真诚的同情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间形式美的绝佳范版毁于一旦而束手无策。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仆人们有的爬上窗口,有的冲到幽暗的树丛中去收索,无奈此刻夜色渐深,朦胧的月光为黑压压的乌云所取代,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在这座空阔的别墅里,惟余格鲁纳男爵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我让管家从厨房拿来了一些用于清凉的植物油给男爵敷了脸,然后用白布替他简易地包扎了一下,还为他打了一支吗啡镇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他对我的怀疑似乎全然冰释了,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扯着我的手,他那绝望的双眼充满了对我的无穷希望,他指望着我能将他从毁容的厄运中挽救出来。即便他此刻经受的一切不幸纯属咎由自取,但是当那双曾经自信而自得的眼睛里流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哀怜地盯着我时也不免令我异常难过。我觉得自己开始对自己的立场产生怀疑了,我也开始反思福尔摩斯先生带这个愤懑难平的女人来这里所做的一切的正义性了,所以当格鲁纳男爵的私人医生和及相关的专家及时赶到这里为格鲁纳男爵疗伤时,我的心里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随他们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名巡警,当他们调查我的真实身份时我只好把自己的真实名片递给了他。倘若不这样做不仅不明智,而且还会给人一种畏畏缩缩印象,因为苏格兰警方对我和福尔摩斯的长相再熟悉不过了。好在他们并未当场扣押我,于是我便得以自由地离开那座阴森可怕的住宅,不到一小时后我便安全地回到福尔摩斯所在的贝克街。

  此刻,面容苍白、筋疲力尽福尔摩斯正像往常一样躺在安乐椅中,只是平素那种安然而闲适的心境为今晚的意外事件惊扰而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当我向他描绘格鲁纳男爵的伤情时,他那钢铁般的意志颓然坍塌了。

  “这是报应,华生,严格地说,人世间没有一种罪恶能够逃脱应得的惩罚,不管是外在的惩罚还是内心的懊悔和惩罚!”福尔摩斯严肃地说道。“我一直相信世间存在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守衡定律。我相信善与恶、快乐与痛苦的总量是固定不变,如果我们一味追求那些肯定自我而否定他人的分外之物,我们必将在无意识中遭遇相应的损失。”他边说着边从桌上拿起一个黄色的本子道:“这就是温德小姐提到的那个笔记本。这可是我们处理这个案子的杀手锏,倘若这个本子尚不能令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回心转意的话,恐怕我们就实在回天无术了。”

  “就是格鲁纳男爵的恋爱日记吗?”

  “也可以将之称为淫乱日记,随你怎么称呼吧!当温德小姐第一次提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就觉得只要我们能把它搞到手,它一定会成为我们对付格鲁纳男爵的一把利剑。我之所以没有当时就对此大加发挥,是因为害怕走露风声后惊动了格鲁纳男爵,不过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暗暗寻忖着如何才能将之拒为己有。后来,他暗中派人把我打伤了,我将计就计假装病入膏肓,目的是为了让男爵自认为万事大吉而不必再对我设防。我原计划准备再推迟几天行动的,无奈他回美国处理产业的计划让我意识到时不我待,因为我相信一向处事谨慎严密的他绝不会将自己这份私密材料放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所以我们必须提前行动。对付像他这样具有较强的防范意识的人,白天潜入他的小书房去行窃几乎是决无可能的,倘若夜间去偷它的话也要冒极大的风险,所以我才让你假称请他鉴宝以扰乱他的注意力,我就可以借此声东击西地执行自己的任务了。为了尽量节省搜寻时间、搞清楚这个本子的确切位置,我只好求助于温德小姐,谁能料到她竟然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福尔摩斯对自己安排不慎所导致的悲剧显得极其懊悔:“我对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深表愧疚。好在你缠住他的时间已足够让我搞到日记,只是还不足以让我安全离开而已。——詹姆斯爵士,欢迎,欢迎!”

  福尔摩斯与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打完招呼后,我才发现这位柠立一旁倾听福尔摩斯谈话良久的詹姆斯爵士。”

  “你创造了奇迹,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迹!”当詹姆斯爵士听完福尔摩斯的话之后对他说道。“不过如果格鲁纳男爵脸上的伤势真如华生医生描绘的那样严重,恐怕我们用不着这本不堪入目的日记就足以让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打消嫁给这个魔鬼的念头了。”

  福尔摩斯颇不以为然地继续道:

  “我敢肯定德·麦尔维尔这样的女子决不会为格鲁纳男爵外貌的毁损而改变自己执意爱他的决心的。或许通过这件事以后,她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毁了形的殉道者而对他投注更多的爱意。不,无论是格鲁纳男爵容颜的毁损,还是他道德的堕落,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我们似乎都没有完全的胜算。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本日记,但愿它可以令她醒悟和冷静下来,至于更多的东西,则是我们不可预料和奢求的。”

  詹姆斯爵士把日记和那只茶碗带走了。由于我刚好也有自己的分内业务要办,就与他一同告辞福尔摩斯来到大街上。就在我目送着詹姆斯爵士登上那辆恭候在大门前的马车急速驶去的一刹那,通过那束直直射入车厢的夕阳,一个显赫的家徽森然入目。吃惊之余,我转身回到福尔摩斯的房间。

  “这下我知道我们的主顾是谁了,”我惊讶地向福尔摩斯报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他就是——”

  “早就知道了,他是我忠实的好友,一位慷慨的绅士,”福尔摩斯抬手止住了我的话头。”

  我不知道詹姆斯爵士是如何利用格鲁纳男爵这本暴露罪恶的日记的。可能他自己亲自处理的,也可能是他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转交给了维奥莱特·德·麦尔维尔小姐的父亲去办理了。总而言之,它的确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就在福尔摩斯获取那本日记的之后的第三天,晨报上登出一则消息,这则消息郑重其事地宣告了阿德尔伯特·格鲁纳男爵与维奥莱持,德·麦尔维尔小姐取消婚礼的决定。就在该报纸的同一版上还刊载了刑事法庭对吉蒂·温德小姐的第一次审讯的结果:虽然受到了格鲁纳男爵方面控诉她恶意投洒浓硫酸的严重指控,可陪审团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温德小姐只被判处了此类罪行的最轻处罚。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也应该受到不小的牵连,但由于显赫的委托人的热心周旋,铁面无私的英国法庭在充分考虑了他的动机之后,觉得还是不用传讯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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