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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艇巡航
帆索海角和后桅山就在我眼前。后桅山是一座深色的山，那是一座秃山。帆索海角则是被四五十英尺高的峭壁和崩塌的大块岩石所包围。现在我离海岸顶多有四分之一英里，所以我马上想把艇划过去赶快登陆。
但很快我就不得不抛弃这个想法。巨浪不断地拍击着岩石，接着又被弹了回来，形成一股股呼啸着的水柱四处飞射，不断地重重地朝下压过来。我想，我要是贸然靠近的话，不是在嶙峋的岩石上被大浪拍死，就是在攀登悬崖峭壁时被累死。
问题还不仅是这些。我还看到了很多可怕的、软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软体蜗牛，它们有的爬行在陡峭的岩壁上，有的则接连着跳进了海里。这里大概有五六十只怪物，发出阵阵狂叫声，在悬崖之间激荡起了回响。
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就是海狮，它们根本不会伤人。但是它们的样子，再加上陡峭的海岸和喷射的海浪，这些都令我畏惧得不敢再登陆。眼下，我宁愿饿死在海上也不愿在这里冒险。
这时，我面前有一个算是比较好的办法，在帆索海角北面的陆地上，退潮后会露出一长条黄沙滩来。而在沙滩以北又是另一个岬角，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森林岬角，这个岬角被岸边的一个高大苍郁的松林所掩盖着。
我记得西尔弗曾经说过，在整个藏宝岛的西海岸有一股向北的海流。就我现在所待的位置看，我已经被它影响了，于是我决定抛下帆索海角，准备保持体力向看起来更加容易登陆的森林岬角靠近。
海面上大片大片地泛起涟漪。从南方吹来柔和而有力的风，它和海流的方向一致，因此海浪平稳而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幸好是这样，要不我早就被海浪吞没了，但是就是这样，我的这只小得可怜的小艇能够挺这么久，闯过一关又一关也是够不容易的了。我躺在船底，每每睁开一只眼睛从船边向上望去，总能看到一个蓝色的巨浪耸立在我的头顶，小艇一下子就滑向了浪涡处，就像装上了弹簧。
不久，我的胆子就变大了，试着坐起来划桨。但只要重心稍微变一下，小艇的航行就会变动。我刚一挪动身子，小艇就马上没了先前温顺的样子，顺着海浪的坡面陡然坠落，一阵眼花缭乱，整个船头就紧接着猛地扎入下一个浪头，溅起了许多浪花。
我浑身湿透，万分惊恐，急忙躺回老地方，小艇似乎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温柔地带着我在海浪中前行。显然，划桨现在只会妨碍它的前进。既然我没办法调整航向，我又怎么能让它靠岸呢？
虽然我被吓了一大跳，但我的头脑仍然很清醒。我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水手帽把小艇内的水舀出来，然后又往船边上望了一眼，看看它为什么能够在海浪中如此平稳地滑行。
我发现从岸上或大船甲板上看每个浪头都像座平整光滑的大山，可实际上它们却像陆地上起伏的丘陵，不但有山峰还有平地和山谷。小艇专挑低回的地方从一个浪头滑向另一个浪头，以此避开浪峰和波尖，这样它才能转过来扭过去自由穿梭。
“看起来，”我思量着，“我显然得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处，才能不破坏艇的平衡。不过我也可以把桨伸出艇边，经常在平浪处向岸边划两下。”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就立刻行动。我用胳膊肘把身体支撑住，用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试着躺下来，不时轻轻地在外边划上一两下，渐渐地把船头朝向陆地。
这样做起来既累又慢，可是效果非常明显。虽然我看得出我已经错过了在森林岬角那里靠岸，可当我靠近时，我还是向东划了几百码。事实上我已靠近陆地，已经能看见被风吹得偏向一边的绿莹莹的树梢了，我想我一定不能错过下一个岬角。
现在我需要找一个阴凉地方靠岸，因为我早已口干舌燥了。经波浪反射的太阳光发出千倍的光热；海水溅到脸上经过蒸发后形成盐分更是令人嘴干。这些都让我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树林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可望而不可即，这让我更加难以忍受，但潮流很快把我冲过了岬角。当我看见下一片海面后，我眼前的事物就让我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就在我正前方不到半英里的地方，伊斯班袅拉号正在航行，我相信他们是想抓住我的。但我实在渴得受不了了，不知道现在是该喜还是该忧，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我已经吃惊得无以复加，只能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
伊斯班袅拉号张开了主帆和两张三角帆，美丽的白帆在阳光下洁白如雪，银光闪闪。当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它所有的帆都张着。现在它正朝着西北方航行。我本想船上的人可能是想绕过小岛转回锚地。可现在它开始越来越向西偏，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发现我了，正追来想要抓住我。可是，它却最终转向了风吹来的方向，转过船头，整体处于逆风状态，就那么停在那里，船帆不住地颤抖着。
“一群笨蛋！”我自言自语，“他们肯定醉得像一头死猪。”我心想这群混蛋肯定会被斯莫列特船长好好教训一顿的。
这时，大船逐渐偏向下风处，转向另一边重新张开一张帆，快速地航行了一分钟左右，接着又转向逆风向，没有办法前进了。就这样来回地转了好几次。伊斯班袅拉号前前后后、东西南北地横冲直撞。每次大转弯过后就又恢复原状，只有船帆噼里啪啦地空飘一阵，我开始意识到原来船上没有人驾驶。那么，船上的人呢？他们是醉死了，还是已经离开大船了呢，我在想，要是我能登上大船的话，我很可能会把它重新夺回来。
水流用同样的速度带着大船和小艇一齐向南滑行。但大船的航行让人捉摸不透，每次都在风口处停很长时间，就算是没有倒退一步，也没有前进。我要是坐起来划船的话，肯定能把它追上。这个万分惊险的想法不断刺激着我，再一想到前升降口旁放置的那筒淡水，我的意愿就更加强烈了。
我刚坐起来，就立刻又被溅了一身水，但我这次已经下定决心了，于是我竭尽全力，同时又非常小心地朝着伊斯班袅拉号划去。一次，又一个大浪冲过来让我的艇积了许多水，我不得不停下来，万分焦急地往外舀水。但我逐渐已经习惯了，能够在波浪中划着小艇上下滑行，就算偶尔有点水从船头泼过来，溅起的水喷在我脸上我也毫不在乎。
我现在快速地向大船靠近，甚至可以看到舵柄的铜管被撞得闪着火星，但甲板上却看不见一个人。我猜想船上的人不是都跑光了，就是醉得一塌糊涂，正躺在船舱里。也许我可以把他们锁在船舱里，然后这艘船就可以任我处置了。
有一段时间大船不再打转了，这对我来说糟糕透了。虽然略有偏差，但船头几乎朝向正南方。它每次偏离航道，风就鼓起部分船帆，这样船就又立刻对准风向。我之所以说这对我来说糟糕透了，是因为尽管伊斯班袅拉号看起来正寸步难行，船帆响得像放炮，滑车也在甲板上滚来滚去，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但它不光是借着海水的流动往北走，还被很大的风吹着，因此船漂得极快，我怎么也赶不上。
但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有一小段时间，风速慢了下来，几乎像停了一样。伊斯班袅拉号在潮流旋转的带动下又开始慢慢打转，我终于看到了船尾。船舱的窗子和昨晚一样大开着，挂在桌子上的那盏灯也点着。主帆耷拉得像一面旗子。要不是海水的推动，船定会停滞不前的。
刚才有一阵儿我已经快看不见它了，所以我现在加倍努力，再次向它猛地追去。
我在距离它不到一百码的地方，又猛地刮起风来。船帆鼓满风又一转向左舷滑行起来，像燕子一样掠过水面。
我一开始觉得非常失望，继而又转忧为喜。伊斯班袅拉号虽然掉转船头，但正好把它的一面船身靠近我，一直把小艇和大船的距离缩短为一半、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现在我已经看到船的龙头在波浪下翻腾着浪花。从小艇上抬头看大船，它显得异常高大。
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但我已经来不及考虑，也来不及采取保护自己的措施了。当大船刚越过一个浪头时，小艇正在另一个浪头上。船头的桅杆正好倾斜在我的头顶上。我只来得及纵身一跃，小艇就被压入水中。我一手紧紧攀住三角帆，一只脚则夹在绳索和转帆索的缝隙中。就在我心惊胆战地挂在那里的时候，一下轻微的撞击告诉我：小艇已经被大船撞沉了。我的退路被切断了，现在，我只能留在伊斯班袅拉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