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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天战斗的结果（仍由大夫进行追述）
我意识到我们就要开始打一场遭遇战了，于是便把我的枪膛检查了一番。
“船长，”我说，“特里罗尼枪法如神。他的枪报废了，把你的给他吧。”
他们交换了枪支。特里罗尼，从叛乱初起时就一直保持着沉着和冷静，直到现在仍然这样，他停住片刻，把他的武器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就在这时，我发现到葛雷没有武器，于是我就把我的弯刀递给了他。看到他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拧紧眉毛，然后把弯刀挥舞起来的样子，我们都非常高兴。显而易见，从我们这个新伙计身体的各方面看，他绝不是个孬种。
又向前跑了四十步，我们终于到了林子的边缘，寨子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从南边栅栏中央的地方朝寨子接近，几乎就在同时，水手长乔布·安德森带领着七个反叛分子叫嚣着出现在寨子的西南角。
他们稍微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要往回退，在他们反应过来以前，乡绅、我还有木屋里的亨特和乔埃斯抓住了时机，几乎同时开了枪。四周响声顿时响成一片，变成了对敌人的扫射，但是枪声虽然凌乱，可却弹无虚发。其中的一个敌人应声倒下，其余那些人则是想也不想地转身跑向林中。
在重新将子弹上膛后，我们沿着寨子边缘向下走去，去查看那个被打中的敌人。发现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他早已经断了气。
就在我们正为短暂的胜利欢呼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枪声响起，紧接着一颗子弹从我的耳畔呼啸而过，然后我就看到可怜的汤姆·雷卓斯跌跌撞撞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乡绅和我两个人喜爱四周扫射着子弹进行回击，但是我们看不到任何可供攻击的目标，简直就像是在白费子弹。然后我们重新装好了火药之后才把注意力转到可怜的汤姆身上。
船长和葛雷这时已经在查看他的伤势了，我大致瞧了一眼，就已经明白了，可怜的汤姆已经没救了。
我们的回击大概震慑住了那些叛徒们，在我们将可怜的老汤姆托过木栅、抬进木屋的整个过程中，再没受到袭击；而我们的老汤姆，一路上一直在呻吟着、流着血。
从我们的冒险遇到麻烦，一直到现在，可怜的老伙计老汤姆从未说过一句表示惊奇、抱怨、恐惧甚或默认的话，一直到现在，我们把他抬到木屋里等待死亡，他还是没说一句话。他曾经像个特洛伊人似的用一块垫子掩护着、把守着过道；他也曾经默默地、忠实地而且是出色地执行了我们的每道命令；他比我们大了二十岁，是我们这些人中年纪最长的；现在，这位沉默的、年长的忠仆马上就要与世长辞了。
乡绅跪在他身边，不断吻着他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哭着。
“我已经不行了吗，大夫？”他问道。
“汤姆，我的朋友，”我说，“你是要回家去了。”
“我希望是我第一个打中他们的。”他答道。
“汤姆，”乡绅说，“你会原谅我吗，你愿意吗？”
“先生，让我对你说宽恕，这恐怕不合礼仪吧？”汤姆回答，“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分上，就这样吧，阿门！”
汤姆沉默了一会儿，就说他想有人给他读上段祈祷文。“按规矩来就是这样的，先生。”他补充道，语带愧疚。没过多久，他就一句话也没说地咽了气。
在这中间，船长从他鼓鼓的胸前和口袋里掏出了一堆各种各样的东西——英国国旗、一本《圣经》、一卷粗绳、一支钢笔、一瓶墨水，还有航海日志和一些烟草。他在栅栏里找到了一棵已经砍好了而且削去了枝条的长条树干，亨特帮助他，把树干竖在了木屋角上树干互相交叉的地方。然后船长又爬上了屋顶，亲手把国旗拴系好，然后把它升了起来。
做这些事似乎令他减轻了痛苦。船长又回到了木屋里，开始一件件地清点我们剩下的东西，好像周围什么都没有一样。我知道，其实他一直在牵挂着临终的汤姆。所以当他把一切都料理完的时候，就拿着另一面国旗走上前去，将它虔诚地覆盖在汤姆的尸体上面。
“不要伤心了，先生，”他一边握着乡绅的手一边说，“汤姆是为履行船长和船主赋予他的职责而死的，他死得其所。虽然这么说不太合乎教义，但这毫无疑问是事实。”
然后，他把我拉到旁边。
“利弗西大夫，”他说，“你和乡绅曾说过的那艘接应的船什么时候能到？”
我告诉他这艘船难以指望，因为这不是几周的问题，而是几个月后的问题。只有当我们在八月底之前没有返回的时候，布兰德利才会派人来找我们。但是他不会提前也不会推后，只有在八月底才回来。“你自己可以算一下离那会儿还有多久。”我说。
“嗯，对的，”船长挠挠脑袋答道，“即使我们把所有有利的因素都算上，我看我们的处境还是非常危险啊。”
“你指什么？”我问道。
“先生，我指的是我们丢掉了第二船物资这件事，”船长答道，“虽说我们还不缺少弹药。但是口粮短缺，而且是非常的短缺，利弗西大夫，以至于我不得不说，我们少一张嘴也好。”
一边说，他一边指了指旗下面的尸体。
正在这时，随着轰隆一声炮响，一颗炮弹从我们的木屋顶上呼啸着高高飞过，一直落到离我们不远的树林里爆炸了。
“哦嗬！”船长说，“使劲儿打吧！你们这些家伙，你们可没多少弹药了。”
第二发炮弹比第一颗稍微准了点，这次落到了栅栏里面，激起了一片沙尘，幸好没对我们造成太大的破坏。
“船长，”乡绅说，“船上肯定看不见我们的屋子，他们肯定是瞄准了那面旗。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降下来？”
“降我的旗？”船长叫道，“不，先生，我坚决不同意。”他一说完这话，我们就都反应过来并且一致赞同他的话了。因为这面旗不但体现了一种顽强的海员式的美好的感情，升起它还是一种高明的策略，这是在告诉我们的敌人，我们没害怕他们的炮击。
整个晚上，大炮一直轰鸣着。炮弹像下雨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落下来，不是离栏杆太远，就是离得太近，整个栏杆里尘土飞扬；他们不得不把炮弹发射得很高，这导致炮弹落下来的时候直接埋进了松软的沙土里，火也熄灭了。我们并不害怕那些流弹，尽管有一发炮弹从木屋顶上掉了进来，又从地板里出去了。我们还是很快就习惯了这吵人的玩意，对它还没有对板球来得更引人注意呢。
“他们倒是干了件好事，”船长边观察边说，“我们前面林子里在这样的炮轰下应该已经没有敌人了，潮也退了很久了，我猜想我们的物资差不多该露出水面了，有谁愿意去把我们的腌肉弄回来？”
葛雷和亨特自告奋勇。他们装备齐全地偷偷溜出了寨子；不过可惜的是，这次行动没有任何成效。那些叛徒们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大胆，要不就是他们太过信任伊斯莱尔的炮术了。葛雷和亨特看见有四五个人正忙着把我们的物资拖走，而且淌水把它们装到一个划子上，这只划子就停在沉船附近，划子里的人不时划两下桨，确保它在湍流中保持稳定。西尔弗站在船尾板上指挥他们行动，而且，他们现在每一个人都从秘密军火库里弄到了一支火枪。
船长坐下来写航海日志，我把所记内容的开头部分摘抄下来：
“船长，亚历山大·斯莫列特；随船大夫，大卫·利弗西；木匠助手，亚伯拉罕·葛雷；船主，约翰·特里罗尼；船主的仆人，约翰·亨特和理查·乔埃斯（都是未出过海的新手）。以上是船上仅剩的忠实的船员，就在今天带着短缺的、仅够维持十天的口粮上岸，并且在宝岛上空升起了英国国旗。船主的仆人，汤姆·雷卓斯，也是未出过海的新手，死于反叛分子手中；客舱侍应生，吉姆·霍金斯——”
他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正为可怜的吉姆的安危担忧，这时从陆地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呼唤。
“有人在喊我们。”正在放哨的亨特说。
“大夫！乡绅！船长！喂，是你吗，亨特？”那声音喊道。
我快步跑到门口，正好看见吉姆·霍金斯毫发无伤地正从木栅上面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