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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船长的文件
丹斯先生叫我下马去敲门，于是我踩着道格尔给我的一只马镫慢慢爬下来，几乎是同时，一个女仆把门打开了。
“利弗西大夫在家吗？”我问。
“不在，”她说，“下午回来过一次，可是晚上又去乡绅老爷的府邸了，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我们快点去那里吧，伙计们。”丹斯先生说。
这次路程很短，我没有必要上马，于是拉着道格尔的马镫带子在侧面跑着，我走上那条很长的林荫道，道很长，没有树叶遮蔽，月光把路照得很亮。路的尽头是一排古老的有着大花园的白色宅邸，两边都能看得见。丹斯先生在大宅子门前下了马，带着我一起，我们很快被请进了屋里。
在仆人的带领下，我们通过了一排铺着席子的过道。道的尽头是一间大的图书室，里面摆满了书架，还放着很多青铜的半身雕像。乡绅和利弗西大夫分坐在火焰明亮的壁炉两旁，手里都拿着烟斗。
我从未近距离地观察过乡绅，除了这次，他个子很高，约有六英尺左右，肩很宽。他长得还算英俊，但是因为常年在外漫游，脸部变得发红和粗糙，同时布满了皱纹。他的眉毛很浓密，时不时地快速上下挑动着，这表示出他急躁、易激动的性格，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坏脾气。
“请进，丹斯先生。”他用一种既威严但又很谦和的声音说。
“晚上好，丹斯，”大夫点了下头说道，“晚上好，我的朋友吉姆。这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
行政长官站得笔直，又有点僵硬，把他的经历像上课一样慢慢讲了出来。这两位绅士对这个故事相当感兴趣，你能看出来，他们在听的时候向前探着身子，互相看着对方，连吸烟都忘记了。在听到我和我母亲怎样返回我们的小旅馆时，利弗西大夫甚至拍起大腿来，而乡绅也大叫着：“好极了！”因为兴奋，他甚至把他的长烟斗敲碎在炉子栏杆上了。听了没一会儿，乡绅特里罗尼先生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迈着大步走走停停；而大夫摘下了他那顶擦了粉的假发，好像为了听得更清楚一样。大夫露出了他自己剪的短发，发色是黑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
终于，丹斯先生讲完了这个故事。
“丹斯先生，”乡绅说，“你是个非常高尚的人，你完全没必要因为骑马踩到了那个恶棍而觉得困扰，踩死那家伙并不比踩死一只蟑螂严重多少。看得出来，霍金斯这孩子也是好样的。丹斯先生我想你一定也想来点啤酒吧。霍金斯，能帮我拉一下那个铃吗？”
“这么说，吉姆，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你手上，是不是？”大夫说。
“就是这个，先生。”我说，然后把油布包递给了他。
大夫看起来非常急切地想把油布包裹打开。他把包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打开，而是非常平静地把包裹放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了。
“乡绅，”他说，“丹斯喝好后还得回去为陛下服务，但我觉得吉姆·霍金斯可以留下来，他可以到我的房间里睡，还有给他来点儿冷馅饼吧，让他吃点儿东西，如果你允许的话。”
“随你，利弗西，”乡绅说，“我觉得霍金斯值得更好的。”
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大鸽肉馅饼，它被端上来放到了小桌上。我太饿了，看到这馅饼马上开始狼吞虎咽一番。不久，丹斯先生在得到了进一步的赞扬后就离开了。
“那么，乡绅……”大夫说。
“那么，利弗西……”乡绅用同样的口气说。
“我们一个一个来说，”利弗西大夫笑着说，“乡绅，我猜你肯定知道这个叫弗林特的家伙吧？”
“我当然知道他！”乡绅叫道，“瞧你说的，难道仅仅是听说过这么简单吗？他绝对是我所知道的最凶残的江洋大盗，连黑胡子遇上他都不值一提。西班牙人更是怕死他了，先生，我跟你讲，正因为这样，我有时甚至会为他是个英国人而感到骄傲呢。我在特立尼达那边曾经遇到过他的中桅船，可是跟我一起航行的那个人是个胆小鬼，是个饭桶，他吓得一直往后退，你知道吗？先生，他竟然一直退到西班牙港了！”
“噢，我在英格兰的时候听说过他，”大夫说，“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钱吗？”
“钱！”乡绅叫道，“你知道吗？除了钱，还有什么能让那群狗东西去拼命？那些家伙除了钱还能去寻找什么？”
“事实如何，我们很快就会清楚了，”大夫答道，“但是我的先生，你怎么这么性急，大嚷大叫的，我连话都插不进来了。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如果我口袋里这东西是弗林特宝藏的线索，那么这些东西总数会很庞大吗？”
“总数，先生！”乡绅叫道，“它值得我们这么做：要是确定这份线索是真的，我就会在布里斯托尔船坞装备一艘船，然后我加上你和霍金斯一起去找个一年，我相信，我们绝对能找到这些东西的。”
“很好，”大夫说，“既然这样，吉姆，要是你同意的话，我们就把包打开吧。”说着，他把包裹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那个油布包裹被用线缝住了，于是大夫拿出了他的医疗器械箱，拿出医用剪刀剪断了线。包裹里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本子和一份密封的文件。
“来，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本子。”大夫评论道。
利弗西大夫在打开本子之前，就已经亲切地示意我从进餐的小桌子那里绕过去，跟他们一起分享。因此当大夫打开本子的时候，我跟乡绅就都从他的肩膀上方望了过去。在扉页上，只有一些零散的字迹，就像一个人闲散无聊时的涂鸦，或是为了练字而用钢笔在手上乱写的一样。其中一个跟刺花的内容相同，“比尔·彭斯的爱物”，还写着“W.彭斯先生，大副”，“没有朗姆酒了”，“在棕榈树低岛他得到了它”，以及一些其他的片断，大多数字迹都是零散的单词，让人摸不到头脑。我一直在想，“得到了它”的是谁，而他得到的“它”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他背上挨的刀？既像又不像。
“这些没什么意义。”利弗西大夫说，一边往后翻着。
这之后的十到十二页写满了奇怪的事。这本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账本，一行末了有个日期，而在另一头有个钱数，不过却用两者之间的一个变化的十位数代替说明文字。举个例子，1745年6月12日是日期，70镑的款额显然是付给某人的，但是除此之外只有六个十字作为说明。不过在一些极少数的情况下，本子里还补充了地名，像“在卡拉卡司那边”，或者把经纬度写出来，如“62度17分20，19度2分40”。
这本子记录了二十多年，时间越久，记录的金额也就越大，到最后，在五六处错误的加法之后，显示出这是一笔巨大的财产，还在附注上写着：“彭斯，他的钱财。”
“我真有些搞不懂了。”利弗西大夫说。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乡绅嚷道，“这正是那个黑心的坏蛋的账本。你看这些十字是那坏蛋袭击的船只或村庄的数量，数字是他分得的赃款数量。有的时候，为了更加清楚明确，他又加了些东西详尽地说明。你看，‘在卡拉卡司那边’显然说明这儿沿岸的某些不幸的船只被袭击了。愿上帝拯救这些早就变成珊瑚虫了的船上人们的灵魂。”
“对！”大夫说，“到底还是你这个旅行家有见识啊。对！你看，显然随着他的职位的提升，数目也在增加。”
这个小册子里只有最后几页空纸上记了一些地点和方位，还有一张法国、英国和西班牙钱币通用价值的兑换表格，别的就没什么了。
“精打细算的家伙！”大夫叫道，“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现在，”大夫说，“该看另一样了。”
文件里有几个地方是用顶针而非蜜蜡封起来的。那可能就是我在船长的口袋里找到的那个顶针。大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密封，结果里面是一张上面标有纬度和经度、水深、小山、港湾和入口处的名称，以及引导一艘船安全停泊在岸边可能需要的一切细节的岛屿的地图。这座岛大约是九英里长、五英里宽，它的形状看起来像一条立着的肥壮的龙，岛上有两个几乎全为陆地包围的良港，到中央还有一座小山，标名为“望远镜山”。图上有几处附注日期较近；但是，最关键的是，在岛的北部和岛的西南，三个红墨水标注的十字，其中北部两个，西南一个。而且，在西南处的十字旁边，有一句用一种与船长的字体完全不同的小巧工整的笔迹写的话：大部宝藏在此。
我们把纸翻了过来，同样的字迹写下了进一步的说明：
望远镜的山肩有一棵大树，指向东北偏北。
在骷髅岛东南偏东方向，再向东十英尺。
银条藏在北部的标记处，在东边小圆丘的斜坡下正对着黑屋南十英寻的地方，你能找到它。
在北部入水口小岬北面的沙丘中，你会轻易地找到武器，就在是东偏北四分之一的地方。
杰·弗
就这几句话。尽管话很短，对我来说理解起来还有些困难，但是利弗西大夫和乡绅却因此高兴万分。
“利弗西，”乡绅说，“不要做你那可怜的工作啦。明天我就动身去布里斯托尔。三周的时间，不，只要两周！不不，是十天！只要十天我们就会拥有最好的船只，和全英格兰最厉害、最拔尖的船员。霍金斯，你来做船上的侍应生，你会胜任这份工作的。利弗西你将是随船大夫；而我则是司令。我们把雷卓斯、乔埃斯和亨特都带上，一路顺风，快速航行，轻而易举的我们就能到达那里，然后，我们就财源滚滚啦，我们的钱可以多到用来当饭吃，打水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特里罗尼，”大夫说，“我倒是愿意跟你一起去，而且我保证吉姆也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完成这项伟业的。事到如今，我就只担心一个人。”
“那是谁？”乡绅叫道，“到底是哪个狗东西，说出来吧，先生！”
“你，”大夫答道，“我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要知道，这份文件不光是我们知道，还有很多人都一心想要这笔钱，比如今晚袭击旅店的这帮暴徒，还有其余的那些留在单桅船上的人，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我敢打包票，他们都没走远。所以，在出海之前，我们三个都不能单独出门。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吉姆要始终待在一起；你骑马去布里斯托尔时，要带上乔埃斯和亨特，并且从开始到结束，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我们发现的东西透露出一个字。”
“利弗西，”乡绅答道，“你说得没错，我会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