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兴
“小桐，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此时的刘春晓换上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轻便的软底皮鞋，和在公安局里见到时仿佛判若两人。
两人面前的小桌上摆了几份茶点，一壶刚沏好的碧螺春。
章叶桐微微一笑,“老同学，这话你就见外了，这么多年没见，我该好好请你才对！”
“你母亲身体好吗？”
“还行，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不过人年纪大了都这样。”章叶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表情。
“你呢？”
刘春晓尴尬地笑笑，“我爸妈离婚后，我跟着妈妈过，她去年走了，是心肌梗塞。”
“对不起！”章叶桐咬了咬牙。
“没事，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痛苦。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过了！”
“那你怎么会想到调回天长来呢？”
刘春晓的心里微微一动，他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章叶桐。怕她看出自己内心的秘密，刘春晓刻意把目光移到了面前桌上的那朵鲜艳的红玫瑰上，故作轻松地掩饰道，“哦，这里是我的家乡吗，我不回来干什么，哈哈！”
“对了，小桐，你今天出来喝茶，家里人不会说吗？”
章叶桐一脸的苦笑，“我把母亲拜托给舅舅了，晚一点回去没关系。老同学邀请，我要是不来，那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你还没结婚？”刘春晓的眉毛微微一挑。
“我们干法医这一行的，结婚挺难的。”章叶桐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无奈地一笑，“这双手，一天到晚摸死人，吓都能把人家吓跑了！”
有那一刻，刘春晓相信自己分明在章叶桐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章叶桐下意识地迅速打开手提包，掏出手机接听了起来，同时向刘春晓歉意地点了点头。
“嗯，……好的，……我马上到！”挂断电话后，章叶桐站了起来，“真不好意思，刘春晓，我负责的一个案子有线索了，要马上回局里，下次我请你吃饭！”
“没事的，要我送你吗？”刘春晓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打的过去！”章叶桐淡淡一笑，转身迅速走向了茶楼的楼梯口。
看着章叶桐的背影，刘春晓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他本来想好了自己还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他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再次见到章叶桐，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自己的惊人发现告诉章叶桐，他也深信自己的这个发现很有可能就此解开章叶桐心中那个隐藏了多年的可怕的秘密！
天长市公安局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此刻尽管挤满了人，但是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以外，现场却听不到一点其余的嘈杂的声音，大家都在潜心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作为当班法医，章叶桐坐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上，她抬头扫视了一眼整个会议室，发现王亚楠和赵云不在其中。
很快，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随即被推开了，王亚楠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向会议室前面的白板，拿起吸铁石，“啪啪啪啪……”，一口气贴上了六张放大的相片，然后回转身向大家介绍说，“尸源已经找到了，是咱们市里东山学院财会专业大一的新生，叫王娅晶，今年刚满十七岁，老家是凯里县的。”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左面第一张相片，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瘦弱文静的女孩子，皮肤黝黑，目光执着。
“根据章法医的尸检报告，死者的身高年龄和体重大致相符，体型偏瘦，而死者原籍凯里这个地方正属于岭南地带，所以人种方面也完全相符。”说到这儿，王亚楠又指了指剩下的五张相片，“这几张都是刚刚从死者的所居住的宿舍拍摄的，由此可以看出，死者的失踪并不是刻意的，大家注意看，她的床铺！”
众人的目光顺着王亚楠的手指看向了第四张相片，相片所拍摄的是一个简单的双层铁架床下铺，铺着粉红色的床单，薄薄的毯子铺开了，一个毛绒玩具正随意地放在床头，这是一个典型的女孩子的床铺。
“你们看这本书，打开了，书背朝上，摆放在毯子上。可以得出结论是，这本书的主人当时正看到一半，她这个举动非常随意。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平时也会有这样的习惯，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一半，因为临时有事要打断看书，所以就会下意识地把书往身边一放。”
“而根据报案的王娅晶的室友提供的线索，王娅晶当时自称说要去看一个朋友，很快就会回来，还要求她的室友晚上替她留着门。可是就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队长，根据法医报告，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死者的DNA比对了，你究竟是怎么确认死者的呢？”李局皱着眉询问道。
“章法医给我提供了死者的人像复原图，死者的室友也认出了死者失踪时所穿的衣服正是我们现场蛇皮袋中发现的衣物。为了保险起见，法医那边正在进行死者牙脊髓的提取，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希望我们还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我也已经派赵副队长和学校的保卫处老师一起前往凯里县了，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把死者的父母亲接过来进行认尸和善后工作。”
“在此期间，我要求治安组帮我调来王娅晶失踪那天从东山学院开始的沿途所有监控录像，并一一作出梳理，尽量还原死者那晚离开学院后的所有动向。”
治安组的负责人点点头，“没问题，我们马上处理！”
散会后，章叶桐在走廊里叫住了王亚楠，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亚楠，你真确定是那女孩子？”
王亚楠一脸的沉重，她点了点头，“对了，小桐，死者的死因还没有办法确定吗？”
章叶桐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了，尸体被肢解得那么散，平均一片只有一厘米不到的厚度，我没有办法查找死者的体表伤痕，更别提死者的尸体都经过了高温水煮，很多有用的线索都被破坏了，我目前无能为力。再说了，死者的尸骨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现在唯一的推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者的死亡原因很有可能是中毒或者窒息死亡。”
“中毒？”
章叶桐点点头，“我的助手潘建已经申请了做毒物检验，他采集了一些死者的骨髓标本，高温水煮会破坏脱氧核糖核酸的分子构成，但是对于一些毒物来说，却做不到，这些有毒物质，特别是化学毒素会很快沉淀在死者的骨头上，浸入死者的骨髓中。”
“要多久才会有结果？”
章叶桐摇摇头，“毒素有很多种，我们要进行系统筛查，这需要时间。”
王亚楠皱眉了，“这个凶手很狡猾！懂得很多病理知识！”
“我也这么认为，这个女孩虽然说身材偏瘦，但是也有将近一百斤的体重，而在我们法医看来，一百斤的体重的人，在短短三天时间内，要分割成这么均匀的一片片，那就必须要一个精通人体结构分布的身强力壮的人，心理素质还要非常过硬，甚至还要冷酷、无动于衷到一定程度的人不休息一口气干九个小时以上才能完成！”
“天呐！这简直不是人！”王亚楠嘟囔了一句。
章叶桐点了点头，她把包往肩上提了提，转头严肃地对王亚楠说道，“这个人的心理很不正常，死亡在他眼睛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亚楠，你要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混蛋的！”
走出电梯，章叶桐感到了说不出的疲惫，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家门前，掏出钥匙，刚想打开门，眼前一亮，门被打开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舅舅焦急的面孔，“快进来，累坏了吧，孩子！”
章叶桐笑着摇摇头，她一边换鞋子，一边问道，“辛苦你了，舅舅，我妈怎么样？”
“她还好，睡了。”舅舅指了指章叶桐母亲的卧室，“我在九点的时候给她吃的药，应该可以睡到明天早上，你有什么情况以后尽管找我！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章叶桐很过意不去，“舅舅，让您费心了！”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还说那么见外的话干什么！我走了，我留了点吃的东西在冰箱里，你自己热一下吃吧！”
章叶桐点点头。
送走了舅舅，章叶桐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母亲的卧室。
屋里开着一盏淡紫色的小灯，朦朦胧胧的灯光中，母亲像一个婴儿般蜷缩着安详地躺在床上，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章叶桐站在母亲的床前，双眼默默地注视着睡梦中的母亲，她知道，也只有在睡梦中，自己的母亲才会感觉到那一份已经远离的深深的爱。
她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父亲和母亲的合影，相片已经有些发黄了，相片中，年轻的父亲的生命如今也早就已经定格在那逝去的岁月中，自从父亲打定主意从楼上纵身一跃从而彻底解脱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母亲就永远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父亲的笑脸，章叶桐哭了，泪水无声地滑落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