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寻访孤儿院 (1)
古佛镇距古佛县城100公里。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因河边悬崖上那几十尊古佛而得名。相传观音大士曾在此普度众生。而每到观音菩萨生日的时候，四乡八镇的善男信女就会来此拜佛烧香，祈求安康。古佛镇也就成了一个旅游胜地。
孤儿院就坐落在河边佛崖的路口上，凡是去佛潭的，都得从孤儿院门口经过，而先前孤儿院维持生计的一条途径，就是向路人讨赏钱。这孤儿院从清末到民国一直办到现在，很多孤儿从这里走出，也有很多孤儿在这里长大成人，娶亲生子，生息繁衍。因而这里的孤儿院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孤儿院最先是一个孤寡老人办起来的。相传那老人姓祝，年轻时家道败落，只剩她一根孤苗，流落到古佛镇时，因饥寒交迫，晕倒在一对老夫妻杂货店的门口。老夫妻有三个儿子，皆因不孝，不是被雷劈死，就是被水淹死。祝老太被救之后，对二老关心备至，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服侍二老。而老两口死后，也就把财产留给了祝老太。那年饥荒，古佛镇又来了许多难民，有的父母病丧了，有的被抓去当差夫了，有的被抓去当兵了，一时间古佛镇街头巷尾遍是孤儿。祝老太就把银子掏出来，在去佛潭的路口修了一座院子，收养了这群孤儿。如今，掌门已经传到第三代了。
江锋在古佛县公安局当政委时，就对古佛县的历史沿革十分熟悉。但他调离古佛县也已经五六年了，今天的古佛镇，已不再是他记忆中幽静的古佛镇了。首先是过河不再从码头上拖船，而是从一条长1500多米的大桥上过了。两岸不仅立起了一排排楼房，还有一条宽敞笔直的水泥街道，足有2000多米长。几条古色古香的老街也躲在了大街背后，将昔日的繁华让给了这条新生的大街。江锋感叹古佛的变化，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一丁点儿记忆中的东西了。转了半天，他们才转到老街上，将车朝孤儿院方向开去。
未到孤儿院，下了车，罗封尘抬头一望，只见“敬老院”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下边落款是：龙江山。落款笔走龙蛇，刚劲飘逸。突然，罗封尘感觉到那名字好生熟悉，于是又念了一遍，于是想起来了：这龙江山不就是龙文明的父亲，当了省委副书记那个龙江山吗？他的名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再看那对联，题云：
青松多寿色
丹桂有丛香
罗封尘心想，这对联肯定也是龙江山所作所书了——难道古佛跟龙江山也有关系吗？
这一发现，几乎使罗封尘忘掉了儿子被绑架的事了，他忧郁的心情也开始晴朗起来。心想幸亏没有回去，要不然这么重要的线索就被忽略了。
这一重大发现对罗封尘来说，无疑是一份意外的收获。而这一机密，他却没有告诉江锋，因为有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时候，跟踪他们的人也到了古佛镇。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开始了。
孤儿院的大门依旧是石门，“孤儿院”三个大字依旧清晰地嵌在石碑上，只是红油漆有些已剥落。院落里清静极了，没有一点儿喧闹声。罗封尘感到不可思议，心想孤儿院怎么会没有人呢？两人走了进去，见到的依旧是古墙砾瓦，古窗苔脊，与敬老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现代风格，一个是古典格局，却都成为了小镇标志性建筑。两人便仔细地欣赏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个过路人。这过路人正是他们在古佛镇想找的人，只不过当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过路人扛着渔网站在门口，对他们也很感兴趣。江锋回过头来，见是一个中年男子，就问：“请问大哥，孤儿院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中年人笑道：“孤儿院的人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了，搬出去了，哪还有孤儿？”
“这么说，孤儿院里如今没有人住了？”罗封尘也问。
“这里早两年就没有孤儿了，”中年人笑着说，“前几年还有最后两个孤儿，也都被人收养了。”
“这院子很干净的，好像天天有人打扫。”江锋说。
“就是我们天天轮流打扫的，怎么会不干净呢？”中年人又憨厚地笑了，“还有敬老院呢，也是要天天打扫的。你们是来找人的，还是来采访的？我们院长的事迹早见报了。那几年，这里可热闹呢。”
罗封尘笑笑，说：“我有几位朋友，他们就是从这孤儿院走出去的。我来时，他们特地叫我过来看看。”这话是他们早就编好了的。
中年人“哦”了一声，忙把肩上的渔网放了下来，问：“你那几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想来我是认识的。我也是个孤儿，也是在这院里长大的。你们问到我，真是碰巧了。关于古佛镇，大到政府的事，小到各家的事，我都晓得的。我大小也是个居委会主任嘛。”中年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姓祝。
罗封尘说：“那祝主任肯定知道庄生吉、贺再宇、刘智慧了？他们就是在这孤儿院长大的。”
“你是说吉宝、宇宝、慧丫头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孤儿，怎么会不认识呢？烧成灰我也认得的！”祝主任见是小伙伴的朋友来了，就要带他俩进屋去，又问他们吃了中饭没有。
江锋不想麻烦他，就说他们请客，随便在哪里吃点儿。祝主任就不高兴了，说无论如何也要尽地主之谊。罗封尘心想要找这样一个人实在太难了，不想就遇上了，哪里还肯放过机会呢！于是他们就跟着祝主任走出了孤儿院。
一路上，祝主任像拉家常似的介绍说，他家老屋在河边，如今已经没有人住了，全搬到新街去了。走了5分钟，便到了祝主任家。这是一栋四层五间的楼房，很宽敞，只是没有像城里人那样豪华装修，房子却要大上好几倍。他家里还开了一个“祝福酒楼”，有20多个服务员，舞厅里正有人唱歌、跳舞，一片热闹红火的景象。
一进屋，祝主任就说：“每人请位小姐吧！”他向来是这样招呼客人的，他认为这样能显出古佛镇人的淳朴与好客。
“不用了，我们时间很紧的。”罗封尘说。
“真不要？”祝主任笑着说，“我可是个直人，喜欢问客杀鸡的。再说，那些城里来的干部、记者，要是没有小姐陪就不肯上桌吃饭了。你们是从省里来的，档次自然要高多了。我们这小地方，小姐都是土八路，你们当然看不上眼。”他顺口幽默了一句。
“真是时间太紧了。”罗封尘被逗笑了，“你们这地方旅游业还可以嘛！你都盖起高楼大厦了！在过去，你可就是地主了。”
“也不瞒你们说，”祝主任很自豪，倒了两杯水过来，又说，“我们全是托龙家的福呢！”
“龙家？哪个龙家？”罗封尘明知故问。
“就是省委副书记龙江山一家啊！”祝主任滔滔不绝地说开了，“还是古话讲得好啊，朝里有人好做官！龙副书记虽然不是我们古佛镇的人，但他落难到我们这里，被贺再宇他爹妈救了一命，后来又受到古佛镇乡亲的保护，所以他就说古佛镇是他的第二故乡了。你想想看，要不是他，古佛大桥能修起来吗？要不是他儿子，敬老院会修起来吗？要不是他女婿，希望小学会修起来吗？古佛人全仰仗他们龙家啊！”
“这么说，龙家人来古佛镇是在报恩啰！”罗封尘笑着说，心里却在犯嘀咕，心想龙家人在古佛的口碑怎么会这样好呢？
“虽说是报恩，但古佛人却把龙书记当菩萨一样敬了！”祝主任给他俩各自拿了一包中华香烟，又说，“你们也许不知道，我们这镇上从孤儿院长大的就有100多人，现在是100多户了。我们一年要举行三次庆典：一就是到佛潭给观音菩萨敬香，二就是到孤儿院给祝老太敬香，三就是到敬老院给龙家神龛敬香。这三个日子，就选在观音菩萨的三个生日里进行。所以我们古佛一年四季都很热闹的。”
“贺再宇、庄生吉他们几个也回来吗？小时侯肯定也很调皮的！”罗封尘笑笑，想进一步套出话来。
“唉，真是一言难尽！”祝主任坐下来，古铜色的脸上显出几分沧桑。他说，“小时候，我们孤儿常受这里的顽童欺负，我们也就总是跟别人打群架。有一次，慧丫头被人欺负了，我们三个就跟他们十几个人干了起来。虽然我们没有占什么上风，但也把他们好几个人的头给打破了，之后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们了。为这事，我姑母袒护了我们，但也把我们罚跪了三天。我脚都跪肿了，现在想起来，腿还麻着呢。那时候，我们最伤心的就是他们唱的儿歌：野狗野狗跑上街，连裆连裆下崽崽；下崽下崽死了娘，有娘养来无娘教。我们不知偷偷流过多少泪呢。后来，我们发现再宇和智慧相好了，当时我和庄生吉都想不开，还暗地里嫉妒呢，但再宇比我和生吉高大，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凡事都只得听他的，他叫我们跟谁打架，我们就去跟谁打架，我们就像亲兄弟姐妹一样。只是后来，再宇被他义父接走，我们就觉得他跟我们疏远了。后来，生吉和智慧也走了，我因为读不好书，也就留了下来。不过，我也算在古佛守住了一份家业吧。”
“那龙文明来古佛就是看你们的吧？”罗封尘又布了一个套，想让祝主任钻。
“我怎会不知道呢，他说来看看我们，其实就是看敬老院和祝老太的。”祝主任又满面笑容地说，“但他每次来都是我亲自接待的，就像接待贵宾一样。”
“他上次来，就是顺便路过的吧？”罗封尘不经意地问道。
“哪里，他是专门来打听情况的。”祝主任马上接口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打听孤儿院的情况，后来听我姑妈说，他还有一个妹妹在古佛镇，他就是来找他亲妹妹的。”
“他找到了吗？”罗封尘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这得去问我的姑妈了，也就是敬老院院长祝老太。”祝主任没有意识到罗封尘的用意，继续摆谱说，“好像她老人家那里还留有照片的，说不定能找到。当年，好多人来古佛都与祝老太合影，说祝老太的慈善事业万古千秋，还夸她是当世的活菩萨呢。”每次对外来的人，祝主任都忘不了这样吹嘘几句。
如此看来，这个秘密就在孤儿院了。罗封尘这样想。
也就在这天，罗封尘勾勒出了龙文明死之案的雏形，虽然这个粗线条的轮廓跟真实面貌还有一定距离，但毕竟最初的轮廓已经描绘出来了。
吃了中饭，罗封尘就催祝主任带他们去找找祝院长。
敬老院与孤儿院相距不过百十米，是个大四合院，天井有篮球场那么大，夏日可以乘凉，冬日可以晒阳。楼有三层、四层的，屋外全是翠竹和芭蕉，占地一亩有余。天井四周还有瓷砖砌就的花台，一年四季鸟语花香，清幽雅致，真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处所。
他们走进院来，只见几个耄耋老人在院中晒太阳。一问，才知祝院长去了佛潭，说过几日就是观音菩萨的生日，她们准备去了。
真不凑巧！但江锋说佛潭景致不错，值得一看，罗封尘就来了兴致，跟着他们朝佛潭走去。缠绵的秋雨刚刚洗过大地，空气里还残留着稻香的味道。过了几丘田坎，再过一段水渠，再下一道陡陡的石梯，就到佛潭了。
古越河萦绕佛潭而过。这时候，水线渐渐地落了下去，有几只小木船在水面上往来穿梭，展示出节日前难得的繁忙与欢欣。进了朱红大门，只见红幡拂动，烛香缭绕。几个老人正在指挥一些年轻人布置各种各样的祭品，样子很是虔诚。
祝主任就指着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那就是祝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