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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不过就那样》    作者: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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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环公路的路面很宽广。两个经历着溃烂成长的年轻男生曾无数次结伴走在这条路上,说过无数天真烂漫的胡话:去北欧结婚、毕业后做大牌律师、不毕业就要成为当红歌星。
凌浅以为有范宜景在,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不仅很快就会走完了,还能走去最后想去的目的地。
寂寞散去后,范宜景还在陪着他,那爱迪生乐队的名字还真的取得超屌的。
托马斯?爱迪生真的是个好伟人的发明家,人造光芒都实现了。在世界种下光明植被,让光像植物一样到处繁衍生长。
可惜那些到了最后,到了这刻,对凌浅来说还是无用,他看不见的。因为范宜景消失得那么快,如同一盏灯泡在被摁掉开关后,原本拥抱着凌浅的光芒就瞬间流逝的快速。
在凉夏的夜里逆风骑完那段公路,将机车停在清泉区的一间疗养院后,凌浅摸了摸泪湿的脸,吸了吸鼻子,整理好自己崩溃的情绪,耸着肩膀走进去,如常地进到女人的病房,轻声叫,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妈。」
正守在窗边为盆栽浇水的女人转过纤细白皙的脸,也回他一个温婉微笑。「你来了。脸怎么了,是被谁抓的?快过来……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明明就是被她前几日发脾气抓的。她转身就忘了。
凌浅从来不怪她,因为她是有病的。
忍耐住内心怆然和恐惧,听话地走到女人跟前。
女人踮起脚来摸了摸他被夜风吹乱的黑碎发,又怜爱地亲吻了他的额头,自顾自地告诉他:「我刚才还在跟他们说,今天的通告不上了,我要留在家里陪你写作业。大明星也要有私生活,偶尔也要回家照顾自己小孩的对不对?」
凌浅听完,颤抖地垂下了头,害怕被女人看到他潮湿的眼睛。但是几秒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掉下了滚烫的眼泪。
女人时常这样说起十几年前的事,好像她是活在过去的,面前的这个英俊沉郁少年也要一定留在她身边,陪她活在那段过去,绝对不能够触碰将来。
「怎么哭了?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是不是……来,让妈妈抱一下。不哭,不哭。」
凌浅抬手捂嘴,想要止住那些懦弱的哭泣声音,可是他就是止不住地哭起来了。
他也受不了了!从他懂事起,他每天要做的便是照顾她,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亲人。他总是缺钱,因为他要不断地照顾她,为她支付医药费,把她好好藏起来,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从来没有偷范宜景的钱去嫖过其他人,他甚至连那些在他唱完歌后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轻浮歌迷都没有碰过,跟他发生性关系的从来都只有范宜景一个人。
因为他喜欢范宜景,好喜欢,好喜欢……
为了隐藏自己母亲的这个秘密,他编造出这样那样的下三烂藉口来骗范宜景。他宁愿范宜景为他吃醋,也不要被范宜景知晓他是什么样的来历:他是强奸犯与神经病生下的儿子。卑贱的他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妈……夜深了,你去休息好不好。」凌浅用哭腔要求女人。「来,听话。」
「不!」可是女人却偏执地想要抱住他。「妈要抱一下你。」他现在一百八十多公分,身材高大健硕,如果不弯下腰去,娇小的她根本抱不住他。
这样的惊慌让她又情绪不安起来。转身放开他,在房间里到处惊慌走动。嘴里喋喋不休地念:「不、不然,我、我还是去上通告好了。我告诉主持人下个月一定要录好demo给媒体看。没录好他们要笑话我。」
「今天他们说找其他人去替你了,你该休息了。」
「不。说好的,说好的,替我拿包包,我马上去。」
不久后,病房里响起两个人的压抑哭声……吸着鼻子掉泪的凌浅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夜那般漆黑,根本没有月亮。
怎么,连他头顶月亮的电源开关也被人残忍地关掉了。也是因为没有人会和他一样不想要拥有美好将来的关系吗?
范宜景的大学毕业照里少了一个人,一个范宜景最在乎的人。
每次看毕业照,范宜景都心生怆然。因为所有同学都在,穿着整齐的学士服,用自认为最美的姿势对准镜头礼貌微笑,朝气蓬勃,充满对将来的向往,唯独是少了他……如果他被镜头扫到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范宜景曾骂过凌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想要将来吗?
所以,他就像是在赌气,真的就不要将来了。
那段日子生完他的气以后,范宜景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像往常那样原谅他,但是他却一次都不出现了。在乡下帮忙完父亲新开的工厂,回到S市继续念书和实习的范宜景等了他一年,可是他甚至连最后的大学毕业照都没来拍。
呵!实在是个烂货。
就算没有像那些卿卿我我的白痴一样在谈烂俗的恋爱,他们好歹也有四年泛泛之交的同窗情谊,毕业了也好歹他妈的说一句「祝你前程似锦」一类的敷衍话吧。
然而,凌浅却是从头到尾都冷淡得没有再出现。毕业典礼上,校长高声念出的毕业生名单里也有凌浅的名字。他也顺利毕业了,在T大,他的成绩绩点根本不够资格毕业,四年里被当掉了那么多科,最后根本连毕业论文都懒得写。
范宜景追问起其中缘由,教授告诉范宜景,凌浅的事情是由一帮比较有影响力的人在专门处理的,不必担心,他日后走的路都跟他们这些法律系的普通毕业生不一样了。
当时,范宜景并不知道是如何的不一样……
是当他每天穿着廉价西装,拎着公事包出入拥挤的电车,倚赖姚可谦的关系在检控署做了基础文员近乎半年以后,他才知道那个烂货跑去做明星了。
在街角唱片店,他看到凌浅发的第一张个人EP。包装的很不抢眼,从录音到词曲人,整个制作团队都是三流水平。
他毫不迟疑地抖着手掏钱买下了那第一张。后来无数铺天盖地发售的单曲以及专辑,他都在发售的第一时间全部买下了,一点点地见证那个不在乎将来的男人迅速窜红成为一线歌手。用业内最优秀的词曲填写人,最成功的制作人,发出最受市场青睐的商业唱片,轻而易举就拥抱起缤纷似锦缎般的炫色将来。
他也时常嘲笑自己,对自己说:范宜景,你好贱。为什么要买?故意去满足男人对你的征服欲吗?
如果男人发现他在买男人的唱片,应该会把他嘲笑得不成样子吧。
但是每次骂完,只要男人发唱片,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跑去买。有次,错过了顶购和发售,甚至是在台风夜特地坐计程车,冒着大雨去邻近城市买的。
慢慢地,在市政府朝九晚五上班的他习惯了在这个城市的广告墙上、电视访谈上看见男人的脸,在所有与流行通俗音乐有关的地方听见男人的声音。每一次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男人的那些脸、那些声音擦肩,告诉自己,它们早已经与他无关。
可是又为什么又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想起那个男人对他做过的所有事情?
那个夏天,男人曾吸着烟,眼神轻佻地问他,亲密口气如同是在跟自己的马子调情。「欸,范宜景,你有没有在家里躲起来自慰过啊?手淫很爽唷。」
那时的他会假装不在乎地回答:「没有。我不寂寞。」
「是吗。我不相信唉。我都有。」男人指着自己的裤裆告诉他,「每次都还是想着你的喔……这里为你硬得超快的。」
那个时候男人没有开口告诉过他喜欢他,所以他不愿意承认他是男人的马子。是男人跑去做大明星、扔下他不管后,他才犯贱地承认了,他不仅是男人的马子,还是个听话得一辈子都想着自己男人的马子。
二十三岁的时候,范宜景学会了自慰,对着当红男歌星凌浅的大幅裸露写真自慰。幻想自己的手是男人的那只手,伏到自己腿心那根柔软性器上来回揉搓套弄,在心里回忆男人曾对他作过的野蛮要求:「范宜景,射在我手里。不然射在我的嘴里也可以……」
来回的自我抚慰只能勉强使一些濡湿的东西自性器尖端流出来,要达到整个东西的完全勃起是更加不可能的。
无数个难以慰藉胸中寂寥的夜晚,范宜景都躺在床上,迷情乱性地注视着写真里的那个邪美男人,双颊布满羞耻的绯红,在不开灯的高楼房间里无奈地抽烟与自慰。
对着天花板吐烟圈,欲求不满地压低声音,在一片漆黑中喘息着骂自己:「范宜景,你真的是好贱。」却控制不了在那自我刻薄的骂声中展开整夜整夜的性幻想。
不断地猜测男人现在是睡在哪里,此刻会不会是脱光了,在跟他一起做着这同样寂寞猥琐的事情……
那个炙热夏天里对他说过的那些情话还全部都算不算数……
那年他们所持不同态度对待的将来,演变到了现在,到底是谁输,谁赢……
盛夏的又一日,凌浅依旧是没有睡好,双眼漆黑,英俊的脸像被涂上一层石膏那般苍白。与学生时代相比,他不仅长高了些,消瘦了些,还变得更加地不爱笑。
早上起床后,他不肯穿衣服,不肯进录音室,不肯上通告,也不肯出门。将自己关在酒店,躲在细纱窗帘后抽烟。
那包烟是之前被他藏在厕所的马桶冲水盖下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才敢拿出来抽。他们为他的声音着想,不让他抽烟。不仅如此,他们还监视他的一切,控制他的生活。他们是他的助理,还有他的经纪人,以及一切依靠他来赚钱的人。
门口不断地有工作人员在敲门,用哄任性小孩一样的声音温和地唤他:「凌浅,你在干嘛?凌浅,快出来……今天只有一个通告。真的,半个小时就结束。你出来好不好?」
屋内一直没有回应。
「你快出来,不要让我们担心你。」
凌浅只穿了一条破烂牛仔裤,上身赤裸,黑发凌乱,蹲在窗台上抽烟,精神紧绷得像根就快要断裂的弦。
说真的,为什么不暂时放过他,暂时的放过就好。
一开始,他没有想到做歌星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一点自由都没有,在抽一根烟的短暂时间里都不能得到一丝安宁。
那年夏天他找不到范宜景,没有钱,甚至连新学年的学费都缴不出。成绩还很差,根本不能毕业,也没有工作的打算。这一切都还好,最折磨的是他的颓废心情。
因为范宜景不肯原谅他,他颓废得以为只要每天天一黑,便再也不会有天亮。不管是在干什么事情,耳边都是范宜景的声音在跟着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想要将来吗?
而且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没有好转。
当走投无路,只能拿起电话打给那个在海边音乐节上问他妈妈贵姓的那个大叔时,他身上只有一支崭新的手机(就是省吃俭用买来送给范宜景赔礼道歉,范宜景坚决不肯收的那支)和几百块钱,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
他还是那么故作嚣张地问那个大叔:「欸……唱一首多少钱啊?价钱给低了不唱啦。」那口气好像是之前他在这个城市许多需要歌声的低等娱乐场所到处游走,流浪赚钱那样。
一首歌多少钱?中年男人不回答他,只是笑,继续问她妈妈贵姓?
其实根本不该问一首多少钱?该问的是一生多少钱。一旦做了流行乐的歌手,就意味着个人人身自由的失去,特别是对于他这样野性难驯的男生来说。
他不但很有唱歌的天分,还很有在艺能界立足的背景,光是凭他母亲的名号就可以直接跳过唱片公司的试唱,爽快地签下他了。
他母亲是一个在二十多年前红到大街小巷无人不知的歌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事业的巅峰状态忽然歇唱,此后就完全销声匿迹。直到现在,都还有很多的一大帮人想挖出当年她退出的内幕。
可是她被她儿子藏得很好,从未被人发现是身在何处。
二十岁的凌浅在唱片合约上签字的时候,连合约明细都没有仔细察看过,他只是单纯地想签完这张纸,拿点钱好去给母亲交疗养院的医药费、吃顿饱饭、在便利店买包烈性大的辛辣烟。吃完饭,抽完烟,有力气了,就去找范宜景。
可是那份合约带给他的除了钱,还有所有自由的丧失,他要不断地唱,不断地宣传,不断地开个唱,使出所有力气为公司赚钱。
刚入行的那段日子,他忙得根本没有机会偷跑去找范宜景。公司甚至找了专门的人帮他写毕业论文,他只需要每天走进录音室发挥最佳状态录歌就可以了。
现在两三年下来,虽然不能算是天王巨星类的人物,但已经是名声响亮的流行唱将了。歌迷和广告代言无数,而且还那么年轻,要说他不能拥有将来,还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他真的就是没有将来。一向都是个没有心机的人,个性嚣张冷漠,纵使不会跟不熟的人乱撒野发脾气,但是其实在心里是谁也瞧不起的,圈内的朋友少得可怜。真的寂寞了,讲个冷笑话出来,身边都没有人听得懂。
积蓄也很少,全部都交给经纪人在处理,很大一部分钱都用来偿付母亲的疗养费。上街依旧是平民打扮,至多脸上多加一副墨镜,以免被人认出来,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生活,根本不能治愈他身上的伤口,他当初根本不该做出那样的选择。
门外的工作人员在敲了很久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后,因为担心他,便找酒店负责人打开了房门,进去后发现他已经爬水管偷跑了。
他时常这样,不想面对的时候就偷跑,跟他母亲年轻时很相似。
那天,他爬完水管,不知道要去哪里,在城市里闲晃。
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打扮让他看起来与这个城市的其他普通男生无异。在唱片店,他看到关于他唱片的预购海报。说要在一个月后发售新专辑,但其实他现在才只录到十首里面的第四首而已。
情绪更加低落,像是他明天就要死了,但是他还要站出来使劲笑,告诉那些看似关心他却根本不了解他的人:我很OK。
他站在贩售自己唱片的货架前,捡下一张唱片,看到封面上的自己,根本不像他。他绝不会那样笑。除了笑给一个人,笑给那个叫做范宜景的人看。
CD光滑的封面照出他苍白的脸……对面有个穿素白连身裙的长发年轻女子也在拣选唱片。看到他后,跟他轻轻点头笑了笑。女子有如月光般皎洁的脸,在夏天显得煞是淑美好看,还有她的眉毛跟大明星王菲很像,细长高挑得很有灵气。
一分多钟后,「花。」不远处有男人叫她。「买完没?等一下是下班时间,超级市场人又会很多了,快点啦。」那声音虽然低沈成熟了些,但还是很熟悉。
凌浅闻声转过头去,一身上班族打扮的范宜景拎着公事包,站在收银台前像是准备为女朋友付帐的样子。
「好。马上就来了。」花轻轻回应。
「快点啦。」赶着去超级市场买东西的范宜景没有注意到站在花身边的男人,为花付完钱后便离开了。
清泉区的旧公寓楼里,天花板上一柄三叶吊扇嘎吱嘎吱地快速转动着。天气预报说今日傍晚会有大雨,现在是大雨来临前的时间,空气里的湿气很重,闷得人要发疯。
「范宜景……你厨房的灯炮已经坏掉两个礼拜了。你怎么都不去换,还有你看过的那些书,怎么都是被烟灰烫出的洞?你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像话嘛。下次阿姨回来,让我怎么跟她交代啊?」范宜景的表妹不记得是第几次这样训斥范宜景了。「就好好看书,去考一次看看嘛。」女人用轻声责怪的语气说。
范宜景下个月要去参加律师执照考试,他接连考了很多次,每次都没有通过。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每次打开书,他便不停地抽烟,不断地想起凌浅,一点念书的心情都没有。
曾经,他见证了自己的前辈姚可谦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烂货,后来再也不能过上正常生活。他以为他不会那样,是他高估了自己,他现在比姚可谦还要过得不正常。
凌浅对他撒野的那次,让他错过了留在楚扬事务所的机会。之后,便再也没有像样的工作留给他,他必须要像普通法律科的毕业生一样考到律师执照,才可以去正规律师事务所做专业律师。可是他接连考了很多次,都考不到。
他曾那么看重将来,还在学校念书就一步步地计划将来,抵制凌浅带给他的危险诱惑,坚持不做同性恋者,要做个正常男人。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当凌浅不在,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作将来。
大学毕业后,他一个人住在这个城市。原本体贴照顾他的父母去乡下开工厂了,向来被家庭娇惯的他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很多样要学着自己承担。而且目前没有找到像样的工作,生活处处充满了挫败感,他整个人都很颓废,工作日就得过且过地去政府做杂工,假日的话是留在家里,做些无聊的事情。
不光是花担心他,连他自己都觉得,他这样下去,说不定明天就死了……而死了也不会很可怕。不会有凌浅忽然一下子从他生活里完全消失,丢下他不管来得可怕。
他时常在一大堆无聊的日子里思忖:也许,真的要离开了校园,才肯承认曾经放肆嚣张的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一样要为了工作和生活奔波的小丑。
而这些感觉,他都不愿意对任何人诉说,唯独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他身边。
「好啦。知道啦。快做饭吧……饿死了。」范宜景不耐烦地把手边的书面堆了堆,收出桌子来吃饭。如果花不过来看他,他便都是随便吃吃泡面什么的。
这顿饭是七点吃的。杂乱的书桌上铺上一层画报,摆上了几盘饭菜。范宜景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埋头猛吃,一声不吭。
花文雅地伸筷子夹菜,找话题跟他聊天。「如果这次通过的话,也许楚律师就会用你了。你好好看书,那些重点我都帮你列出来了。」
花也是法科毕业,已经是执照律师。以过来人的心态告诉他:「全部都背完就可以了。」范宜景与她同期,考了两年还没考到。范妈妈甚至为了这件事带他去庙里求签,但还是没有通过。
花见他不感兴趣,迟疑了一下,跟他说起他一定会感兴趣的事情,「下午在唱片店,我好像看见了明星。」
「哦。」范宜景闷哼一声,将口中的饭菜嚼得簌簌作响。
「阿姨说那是你以前的大学同学,是真的吗?」花知道范宜景有个上锁的抽屉,里面全部装了一个男明星的唱片。
范宜景僵在桌前,英俊的脸面无表情,怔了足足几秒钟后才说道:「怎么可能。」之后伸筷子猛夹了一撮番茄炒蛋到自己的碗里,大口吞菜,装作不在乎地告诉花:「等一下吃完送你去搭电车,晚上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每次,只要一吃完饭。范宜景就会送她走。
花第一次见他,也曾为他心跳,但是后来渐渐只是当他是朋友。介于两家父母来往亲密的关系经常来看他,帮他做一顿饭,看看他有没有好好温书。老实说,城市里有多少女生可以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对自己说的话只有:好啦、知道啦、你快走吧这类的话?
「我下个月可能不能过来了。」花忐忑地告诉他,「我要跟事务所里的同事去英国出差。就是那个小余,上次你也见过他,他以前也在T大念,他说……」
「哦。有什么事的话再打给我。」范宜景根本没有兴趣停下去,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将花送走后,范宜景顺道去了便利店买烟。打算带着几包烟回去,今晚通宵不睡地熬夜看书。付完钱要走出门时,范宜景忽然不敢走出去了。
因为外面的大雨中,有个男人站在对街等他,扬着脸看他,沉默地等他出来。
隔了整条街,男人脸上是什么神情,范宜景不晓得,但是范宜景自己就是心情复杂地为他哭了。
夏天闷热的空气里,范宜景倔强的漆黑眼睛不争气地起了雾,被男人的突然出现蒙上一层深深的潮湿。
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顾客们来来往往。路过瘦高身材的范宜景身边,都会好奇他在做什么。买完东西不离开,干嘛要一直傻站在那边?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不断地在想,不停地在回忆:曾经,男人深吻在他裸身上的力度像这个城市夏天时常就无端落下的雷阵雨,落在他身上,那样地迅猛有力,让他的心脏都会为其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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