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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籍名:《背对背的拥抱》    作者: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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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戴端阳正在给我掐人中。我想了半天,才问他:「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看了下表:「没多久。」
我平躺了一会,等眼睛不花了,就自己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装在口袋里的房门钥匙和记着地址的纸条不翼而飞,周围不是马路,而是自己那间逼仄的小房。
戴端阳屏着呼吸在一旁看我,小声问:「钱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脑袋还是有点迷糊,自己揉了揉。
戴端阳也把手放在我脑袋上,小心翼翼地揉了一会。
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下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了,讪讪地躲了过去,走到墙角,拿开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喝水吗?」
端阳低低地回了句:「不渴。」
我背对着他,想了半天,拿起装满水的杯子,自己喝了个精光。
端阳又问了一次:「钱宁,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抹了抹嘴,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握紧了杯子,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从哪看出来的?」
他也不说话,干等了一会,才听见了他放轻了声音:「你没上次那么沉了。」
我失魂落魄地坐到板凳上,端阳试探着叫我:「钱宁?」
我张了几次口,终于费力地挤出一句真话:「我没福气,戴、戴端阳,你跟不了我多久了。」戴端阳脸色忽然白了,过了一会,又变成一副毫不掩饰的怒容:「什么意思?」
我心里烦得厉害,声音也大了些:「什么意思!咱们没几年了!时间一到,管你什么情分,你还不明白?就这么点日子,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你还跟我摆脸色,跟我闹,闹个屁!」戴端阳脸色铁青,乌黑的眼珠子里几乎能窜出火来,声音却越发柔声细语的:「什么时间一到?」
我正在气头上,连珠炮似的冲他吼:「上回的事是我不够意思!你要有气,拿刀子捅我几刀,我不说二话!别一个一个暗地里使绊子,阴阳怪气的损我!」
我这边在骂,那边也在不温不火的使软刀子:「钱宁,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边是啪啪啪啪的炒豌豆,一边是温水煮青蛙,一边是蜡银枪,一边是棉中针,只顾着撒自己的气,忘了对面心里疼不疼。
直到我骂不下去了,戴端阳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他铁青着脸问我:「还剩几年?」
这句话我听懂了。
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我闷闷不乐地说:「还能有八、九年呢。过个八、九年,我都快三十了,你也腻了,我也腻了,正好散伙。」
他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眼皮突然眨了几下,飞快地扭过脸去,把头仰得高高的,使劲瞪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六神无主地又挠了几下脑袋,走到窗前,把皱成咸菜的窗帘布一把扯拢了。
回过头,发现端阳还是侧着脸,就正对着他,有些发抖地把衬衣扣子解开了。
等他看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又硬着头皮挪开,龇牙咧嘴地挤出一个笑:「天气真热。」见他还是不动,我只好自己走过去,把皮带也扯下来:「别气了。」
真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我以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没想到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我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把一天掰成两半用,过一天少一天,能凑合就凑合,他却宁愿拿眼下的日子来赌气,好把往后的几十年牢牢攥住。
我都告诉过他了,我没有明天,他从来不信。
连着一个月,每天杀气腾腾地去赶上课的铃声,课越上越多,面越见越少,就算走廊上狭路相逢,也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肩撞着肩过去之后,我老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
这小子春风得意,身边那帮兄弟流水宴似的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在人后,才会摆出一副认识我的表情。
他那天拿了我的钥匙,给自己也配了一把,从此每周登门两、三次。我往死里按捺自己的脾气,拿好脸色对他,拿好话哄他,从牙缝里省出零钱,也在桌子上给他备下几盒糖。
他心里却一直有个结,一周加起来也说不上几句话。一上门就是脱衣服,拍动作片,穿衣服,走人。
时间一长我也急了,街口原本有个换锁的锁匠,我拿了人家的业务名片,想着什么时候就把房门的锁给换了,下次他再来,我就死不开门。
可后来在教室听别人取笑端阳,说他每周总有几天刷牙洗脸弄得格外仔细,嚼口香糖,往身上喷香水,穿得像去相亲似的。
我脑袋一懵,差点转不过弯。
等他再上门的时候,我仔细一看,果真是衣着笔挺,仪表堂堂。
端阳脱了鞋,看见我视线黏在他身上,居然手足无措起来,时不时摸摸头发,用手抚一把衬衣上的皱褶,还想强作镇定:「怎么了,老看着我?」
我凑过去一闻,果真有一股香味。
我朝他咧着嘴,趁他喝水的空档,把换锁的那张名片撕了。
两个人赤条条滚在一起的时候,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瞥他,他垂着眼睑,眼睫毛抖个不停,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用手摸了两把,像摸着一个剥了壳的鸡蛋,他受了惊吓似的把眼睛瞪得溜圆,我还没过足手瘾,摸了半天,又使劲拧了一把,他眼睛越瞪越圆,我手上越拧越用力,半天才松手,在上面留了一个通红的印子。
我还要再拧的时候,他就用手捂着脸,像钻井似的动了起来。我抬一次手,他就啪地打一下我的手臂。
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坐着一艘没完没了的破船,快被风浪掀翻的时候,又突然落回海面,被哗哗的大浪推到岸边,又随着退潮的海水慢慢地往前。
世上要真能有没完没了就好了。
我仰躺在床上,看见他悻悻的脸,还有他眼睛里筋疲力尽的我,摇了十几年的破船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腥咸的海水从破洞里涌进来,我能摸到这航程的尽头。
他下了床,拉好裤链。我还合不拢腿,挺尸似的躺着,直到他拉开门,才捶着背坐起来。
他歪着头看我,等着我开口,我只好先说:「戴端阳,我们要完没完了。」
他咧了咧嘴,似乎也有点高兴,那一丁点喜上眉梢很快又变成了不相信:「是一辈子吗?」
我没说话,想了好久,使劲摇摇头。
端阳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是一辈子。他的九年,我的一辈子。
那天绕着学校走了半圈,在矮墙看到几张广告,停下来一看,发现是组乐队的,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正准备撕下来,突然看见戴端阳抱着一叠新课本,几个女孩子紧紧跟着他,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从我面前经过。
我慌忙追了上去,他们上了楼,我就一直在楼梯口守着,等端阳送完了书,从楼上下来,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分钟。
我把他拽到角落里,气急败坏地直吼:「你真是助人为乐!」端阳没听懂,我又火急火燎地吼了一句:「你和她们有多熟?」
他还是一言不发,唯有我变本加厉:「戴端阳你让我恶心!」
他对我有体贴的时候,他对别人没有不体贴的时候,只要这么一想,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推他、骂他、扬言要揍他,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骂了什么。
「还帮别人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忽然反唇相讥:「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才是最要命的一点:只有被一模一样的话骂过,才知道自己骂出去的话到底有多伤人。
戴端阳甩开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着我一字一字地说:「钱宁,你就是个胆小鬼。」
我扯着嗓子鬼嚎:「我不是胆小鬼!」
一窍不通好过一知半解,半是明白又揣着糊涂,抡着板砖往你最怕疼的地方砸。我追上去,想跟他讨个明白,对上那双没有半点歉意的眼睛,心里先怯了半截。
可我越是怕,越是要装出不怕的样子,我扯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跑,他朝反方向拽,两个人拔河似的较着劲,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龇牙咧嘴,背上一层一层的出汗。
眼看着要赢了,端阳忽然放了手,我收力不及,狠狠地摔了一跤,半天,才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我不是胆小鬼。」
他沉默了很久,才用脚踢踢我:「起来,别坐在地上。」他连踢了几下,用的力气还比不上流氓摸女孩子脸的力气,「钱宁,地上凉。」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勉强算是安慰人的话,脸上就露出了后悔至极的表情,气愤难平地瞪着我。
我还是干坐在地上,心灰意冷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病毒,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互相传染,他越是后悔我越是失望,我一脸失望地和他说:「戴端阳,你走吧,我懒得和你计较。」
端阳哼了一声,果然掉头就走。我低着脑袋,看着水泥地板上细细的裂缝,还没从那股要人命的闷疼里缓过气,他又狐疑不定地走了回来,硬是要我抬起头:「你哭了?」
我一声不吭,他想把我的下巴往上抬,我就使劲往下顶,他要做什么,我偏要和他拧着。
端阳的声音大了些:「你真哭了!」
我猛地一抬头,仰着头看他,让他看个清楚,这张脸上除了凶恶没有眼泪。
真怪,我喜欢看他笑,原来他喜欢看我哭。
戴端阳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脸上是和我如出一辙的失望。我喜欢糖做的端阳,又甜又黏人,他喜欢棉花做的钱宁,从来不闹脾气。与其煎鱼似的玩我们,何不替我们再量身做一个,何必要让酸得冒泡的的端阳来配石头做的钱宁?
可我偏偏还红着眼睛,眼珠子跟着他打转,看着他心里就疼,不看着他心里就难受。
戴端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回是真走了。
戴端阳仍然会到我家坐坐,只是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一进门,我们往往先要大吵上一架,吵到筋疲力尽为止。
我一肚子的火气腾地窜起来,连自己也压不住,越筋疲力尽脾气越大,像爆竹一样一点就着,直到把自己炸成灰。
过去迁就我的端阳彻底死了,我把气出在他身上,他开始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哪怕只有一个字,哪怕只用退一步。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连吵架都技不如人。他钻起牛角尖来,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张口大骂简直咄咄逼人,吵到最后,都是我朝他拱手作揖:「行了,别说了。」
他不肯罢休,还在说:「钱宁,是你错了。」
我骂不过他,只好从他的狐朋狗友身上挑刺。
他气得厉害,说他的朋友比说他后果还严重。他朝我吼:「是,我是朋友多,我是不像你!」他说:「没人愿意搭理你!」
我摔椅子,摔桌子,遇到实在搬不动的家俱才住手:「是我不愿意理他们!」
我真骂不过他了,原来以为牙尖嘴利咬人见血,闹到了这个地步,就只会一遍遍地重复一句话。
我满屋子乱走,乱砸东西,乱吼乱叫:「是我不愿意理他们!」
我走得晕头转向,实在走不动了才抱住膝盖蹲在地上。
戴端阳和我僵持了一会,我突然看着他说:「你快滚,快滚,看到你就来气。」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眼睛里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却挺直了背站在原地,一步不肯动。我又鬼嚎了一次:「我看到你就来气,我……」
他突然几步走到窗边,一把扯掉吊在窗框上的贺卡。我还没反应过来,呆看着那根孤零零地线头,直到端阳把那张卡片撕成两半,看到我在看他,他的手有些颤抖,顿了顿,然后又飞快地撕了两、三下,一撒手,地上全是纸。
我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周围都静了,只剩下急促的心跳声,像是被人箍紧了脖子,铺天盖地的都是自己失序的心跳,它们从鼻腔倒灌进来,像攻城的木头一样咚咚地撞着耳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跟着蹲了下来,叫我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推我。我还是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
他不知道推了我多久,叫了我多少声,居然也开始手足无措,用的力气渐渐大了起来,我被他推得坐在地上,他一把扶住我,和声细语地跟我说话:「别生气,钱宁,别气了。」
我忽然又有了知觉。
昨天仿佛还在,他还在我耳边唱着走调的情歌。
「我跟你说话呢!」他突然大喊了一句,简直能把耳膜震破。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胳膊。
戴端阳脸色连变了几下,最后换上了一副笑脸:「钱宁?」
我往后躲了躲,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到了门边。
戴端阳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撑着门框,怎么也不肯出去,呆呆地看着我,又冲我笑了笑:「钱宁?」
他还以为我跟过去一样,他这么一笑,我什么都听。
我把他硬是推出了门,正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听见端阳轻声跟我说:「别生气了,我再给你重新写一张。」
隔着门缝,还能看见他的脸,他笑得真好看,满脸的温柔,眼睛是水里的星星。
他笑着跟我又说了一遍:「钱宁,我再给你重新写一……」
没等他说完,我憋足了力气,扬手就是一拳。
他被我揍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措不及防的惊愕表情。我高举着拳头,还想再揍的时候,看见他那张维持着惊愕的脸,居然迟疑了一下。
戴端阳瞪着眼睛,甚至没有意识到要还手,直到我第二拳落下,他才稍微往旁边侧了侧身。那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肋骨上,端阳弓了背,还在错愕地看。
我捂着钝痛的手背,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还是那句老话:「快滚。」
端阳眼睛里的光忽然都灭了,鲜润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再对你这种人……」
我一巴掌甩上门,反手落了锁,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居然不是任何一种使人呼吸困难、心跳骤停的疼痛,而是一种恶毒的快乐。
我扶着墙,吃力地往前挪了几步,看着满地的纸屑,两条灌了铅的腿如同挂在单杠上,上身往后一仰,天地倒悬,住在楼上却仿佛处于地底,被泥土潮湿腥臭的气息掩埋。
在这一刻,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站得笔挺还是早已瘫软。
我记不起来了,上一次感到快乐时多久以前的事,我记不起来了。所以哪怕是这一丁点破罐子破摔的快乐,也能刮走我所有要死乞白赖的念头。
混乱麻痹的大脑恢复运转的第一秒钟,我突然明白,端阳这两个字,原来和筋疲力尽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我原来还不够爱他。
隔了大半个月,他最后又来过一次,还了钥匙,拿走了他落在这里的几件衣服。临走之前,我去楼上借了半壶开水,替他泡了碗泡面,后来想了想,还是拿出两个碗,给他拨了半碗,给自己也拨了半碗。
两个人对坐着吃面,吃得满头大汗,心里都明白这是散伙饭,整顿饭反而吃得平平和和。
一碗面见了底,我还只是半饱,用筷子刮了两、三下,没捞起什么东西。抬头一看,端阳也是愣愣地在刮碗。
虽然知道该开口了,一想起彼此心知肚明,就觉得把分手挂在嘴上,好比脱裤子放屁,也是一件多余的傻事。
这样枯等了半天,端阳忽然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床上,心烦意乱地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扣子。
他犹豫着看了我一会,低声说:「钱宁,你来一下。」看我仍捧着碗,他又补了一句:「我想再看看你。」
我把碗放下,迟疑地看着他:「我不想做。」
他嘴唇抖了抖,没说什么,又把第一颗纽扣重新扣紧了。我手足无措地盯着他看,再怎么厌倦这种像公狗一样只会耸腰的运动,却不肯厌倦他,好像从这一刻开始,麻木已久的神经才开始真正有了痛觉。
我攥着拳头,慢慢坐到床沿,把外套脱下来,仔细地叠好,我说:「十五年了。」
端阳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们认识十五年了。」
他闷笑了两声,忽然模仿起我的语气,尖酸地说:「戴端阳,我们要完没完了。」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骗你的。」
端阳哑着嗓子吼:「那你就别脱衣服!」
我一把按倒他,满脸狰狞地吓他:「你不准说话!」
端阳闭起了眼睛,果真不说话了。我把衣服粗暴地脱下来,也去脱他的,他刚想自己解开衬衣,就被我一把拍开:「你不准动!」
戴端阳腹部突然绷紧了,一动不动。我想不出下一步要做什么,就那么干坐着,又胡乱地摸了摸他。
他过了好久,才肯睁开眼睛。我低着头,凑近了看他的眼睛。我们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寥寥几句好听的话,说撕就撕了,脏话狠话一箩筐,却不能说收回就收回。只能吃个半饱的佳肴,还不如一顿能把人撑得打嗝的隔夜饭。吊足了胃口,却填不饱肚子,有什么用?我不要只能半饱的爱。
我用鼻子在他脸上嗅来嗅去,他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好闻的味道。像是一个饿极了的人,拿两根拇指把泡面酱包一点点挤空,灌上半壶滚水,去闻面条渐渐变软的香味。
我一边使劲地闻,一边觉得眼睛开始泛酸,忍着没哭,又摸了他几把,过足了瘾,才说:「你来吧。」
他这才动了,手上一使力,两个人的位置倒了过来,扶着家伙,硬是挤进去一个头。
我哆嗦了一下,闭着眼睛告诉他:「我疼!」
装了三年,到头来还是举了白旗。
端阳连手都在抖,半天才颤声笑了:「钱宁,你真他妈的……」
他想了一会,把东西又慢慢地拔出来,用手指头在我的后面又摸又按,等弄软了才进去。
我还是疼得厉害,直到他慢慢地开始抽动,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里面又是胀,又是麻,好像还有一点痒,使劲喘着气,跟戴端阳就这么浅浅地做了一轮,又被他翻过去,再做了一轮,好像就不痛了。
我怕他看出来,往死里喘气,却不敢吭声,等他做第三轮的时候,变成了全进全出,用手死死地掐着我的腰。
下了床开始穿衣服的时候,我还瘫在床上,连腿都合不拢。
端阳站在床前,过了很久才回头,跟我告别:「再见了小草。」
我硬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手不停地发抖,摸了半天才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叼着,也朝他挥了一下手:「再见再见。」
直到他关上门,我才反应过来,他叫我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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