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邻国
允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他把手搁置在自己的脸颊上，觉得自己这样笑似乎有一点傻，但是却还是忍不住的想笑，以至于朱棣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偏生一瞧见朱棣就脸颊潮红。朱棣蹙起眉头，几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坐到床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允炆挥开他的手，嚷嚷道：“我没有生病呢。”
朱棣挑眉：“那脸怎么烫成这个样子？”
允炆脸更红，似乎一掐就要起血。他微微偏过头，握住朱棣的手笑得更傻：“真好，还是可以在一起了。”
朱棣手上一用力，把允炆从床上拉了起来，拥入自己的怀中：“所以，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允炆挑眉，坏坏道：“谁知道以后的事情。”
朱棣恨道：“你敢。”
允炆继续坏心肠的说道：“有时，咱们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对不？”
朱棣流氓道：“谁敢让你身不由己了，我便让他也身不由己。”
允炆“噗”的笑出了声，乐着调戏朱棣道：“那若是死神让我身不由己了呢？”
“死神？”朱棣显然不太明白这个新奇的词，但是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他还是懂了几分，又抱着努力学习的心态小心的求证着，“阎罗王吗？”
允炆“嘤”了一声。
朱棣收紧抱住允炆的胳膊，蛮横道：“他也不能让你身不由己，不然我……”他想了很久，都不晓得怎么对威胁这种鬼神之事，半晌后居然说道，“日后我每年都会诚心的祭天祈福，不求苍生，只求你能平安。”
允炆楞了一下，忽而从朱棣的怀中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是皇帝，天下苍生为重。”
朱棣恶狠狠道：“谁叫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允炆慌忙举手告饶：“我错了，成不？”想了想，又道，“若是真有不测，也没有什么！现在的日子是总归是偷来的。”
朱棣危险的眯起眼睛道：“什么叫总归是偷来的？”
允炆叹气，实诚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历史吗？”朱棣点头。允炆继续道，“我说过，你会当上皇帝，而我却消失在历史中，是不是？”朱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允炆笑道，“原本我以为我是死定了，或者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你看是不是？”朱棣觉得现在自己除了点头似乎再也做不出其他的动作了。允炆还在说道，“我们只能看到历史的终相，却永远参不透他的发展。但是不管怎么发展，他都是朝着最终的样子而去。——就如我一直在阻止你灭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一样，结果你还不是杀了他们。”
朱棣慌忙道：“他们都该死。”
允炆挑眉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该死的理由出来？”
朱棣先是把方孝孺的死因重复了一遍，允炆蹙着眉头听完，叹了一口气道：“希直他确实不知道我的去处，你倒是真冤枉他了。”
朱棣委屈道：“可是，他那么说，我自然要这么以为了。”
允炆无奈道：“他也是性子太直，有些书生意气。可是，你怎么也跟着意气用事了？希直很有才，而且你一旦收复了他，日后定然成为又一段李世民和魏征的佳话。”
朱棣道：“我当时也是气急攻心了。”
允炆叹气道：“所以，日后你名声没有唐太宗好。”又痛心疾首的戳着朱棣的脸皮道，“你怎么就一点也不会做做表面功夫，得罪了读书人，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朱棣无所谓的耸肩：“反正我也没有想过当唐太宗。”
允炆翻着白眼，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杀黄子澄和齐泰一干人？”
朱棣哼哼了几声：“黄子澄自然是该杀，我也有杀他的理由？”
允炆瞪着他道：“那你倒是说出个一二来。”
朱棣一本正经的说道：“黄子澄瞧你那眼神，我瞧着心里不爽。”
允炆楞了一下，片刻后才喃喃道：“他瞧我眼神即便有什么，也没有碍着你。——就许你这般瞧我，就不许别人那般瞧我，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吧。”
朱棣不悦道：“黄子澄还知道你我的关系。”
允炆横道：“知道你我关系的人多着了，不差他一个，你不至于全部都杀了吧？”
朱棣倔道：“总之，我瞧着他就是不爽。不爽自然不能留着他了。”
允炆白了他一眼，很是无奈道：“那齐泰呢？”
朱棣耸肩道：“他不一向追随黄子澄的吗？我遂了他的心愿而已。”
允炆扶着额头，忽然就吼道：“你就这么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吗？”
朱棣道：“该杀的人自然不能放过。”
允炆咬着下唇：“那也是娘生爹养的，就一条性命，你怎么能这样？”
朱棣想了想，片刻后忽然说道：“你刚才不是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么？兴许这就叫天意。”
允炆被噎了一下，抓住朱棣的手，急切道：“但是你不能有这样的心态。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我希望你能建立一个盛世，但是前提是我不想看着你滥杀无辜，不想你像皇爷爷一样，最后朝中无人。”
朱棣敲了允炆的头一下，乐道：“有你就够了，你一个顶上千军万马。”
允炆蹙起眉头，没有说话。
朱棣脱了鞋子爬上床，摸着允炆的光脑袋，打趣道：“这才应该是书上说的聪明绝顶了。”
允炆瞪了他一眼，嗔道：“那和尚每一个都是天才。”
朱棣把允炆按到在床上，嘴唇覆上他的唇，喃喃道：“其他的人是不是与我可没有关系。”
允炆轻推了朱棣一下，嚷嚷道：“先别急，说正事。”
朱棣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他，吻向右移动落到了允炆的耳垂上。允炆本就那处敏感，这么轻轻的一碰，全身都在颤栗，他又推了朱棣几下，奈何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只得哑着声音说道：“等我把话说完成不？”
朱棣在他耳边呵气，喃喃道：“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稍微放开那些正事又如何？”
允炆楞住了。
是啊，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久的连他都忘记了时间了。
他抬起手，摸着朱棣的眼角，迷茫的问道：“我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朱棣啄了一口他的嘴唇，轻声道：“正好一百零一日。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我们这样隔了多少个秋季了。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的时间都耗尽了。”
允炆动了动嘴唇。
这些话若是平日里朱棣念叨给他听，他只怕会嘲笑朱棣一番，酸，酸得牙疼。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就这么随着朱棣感慨起来，兴许当真是久别后的重逢，兴许是因为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总之，他现在脑子有些犯浑，朱棣这般一说，他不仅没有嘲弄的心，反而红了眼眶，双手攀上朱棣的脖子，仰起头主动的送上自己的吻。
一时间，天翻了地覆了，日颠了月倒了。
允炆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和朱棣做，可是这一次的感受却与以前所有的感受都不一样。朱棣比任何一次都要狂烈，想给他带来快感，而他也耽溺在其中，放任自己被情*欲掩盖。
他想，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不算是坏事。而曾经失去过的东西，天见可怜，终于还是让他给找了回来，他很满足，所以这次一定会格外的珍惜，决计不会让自己再失去一次了。
这一夜太累，允炆睡得很沉，自然忘记了要说的那些正事。
而朱棣却是一夜没有睡，他一直睁着眼睛瞧着允炆，而手自然也一直握着允炆的手，握得紧了让允炆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头才不得不松一点力道。
而重逢后的喜悦稍微有一点冷却后，朱棣便开始盘算如何把允炆安置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指着允炆说是徐文，自然是没有人敢说不是的。只是，封得住人的口，却封不住人的心。只怕这些人在身后，甚至他和允炆百年后还会唧唧歪歪，乱写一通。
那不如……
朱棣坐了起来，眯起眼睛。
如果他对外表现的很恨允炆，那会如何？如果是他率先的去抹杀掉允炆存在过的痕迹，那又如何？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建文帝存在，让建文帝统治的那些年年月月成为幻影，从历史上全部消失。把自己父皇在位的时间加长，而之后再修改史书，写道是父皇把皇位直接传给了自己。
这样的话，一来，靖难便可以成为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便活得端行得正；二来，把允炆活过的事实抹杀掉了，那么就可以让他安心的待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要抹杀掉允炆统治的那四年，也非易事，要做的完美漂亮干净利落才成。
朱棣盘算着，如何才能做到预期的效果。
忽然，就想起允炆方才说过的，他杀了方孝孺这样的人是得罪了整个文人集团，只怕后世要骂死他。
但如果他现在下令做一些事情，应该能挽回那些文人的心吧？日后会他歌颂一番吧。
只是，他需要怎么做呢？
朱棣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通彻，只觉得还是等允炆醒了以后与他谈谈这件事情，允炆鬼点子比他多，凡事也比他考虑的周详，相信告诉他的话，只要他不恼，定然会为自己出一个上策的。
朱棣这般一想，便轻松了许多，把允炆揽入怀中，不稍片刻，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允炆醒过来的时候朱棣已经上朝去了，身边有太监低着头伺候着他，皆是唤着殿下，让他有一种回到了靖难还没有发生前的错觉。
而允炆这个人信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理念，当初从现代来到明朝，那适应期也不过几日。如今也不过只是江山变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并且还为他把这身的担子卸下，如此一想，便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连带着心情愉悦的给那些新入宫的小太监一个大大的笑脸。
只是，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待到朱棣下朝回来后，随着朱棣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而烟消云散了。
朱棣主动交代道：“安南和朝鲜都给我添乱子。”
允炆皱起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乱子？”
朱棣捏着眉心道：“那你是想先听安南那方的，还是先听朝鲜那方的？”
允炆哭笑不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可以做选择题？”
朱棣道：“总归有个先后顺序，比较好交代。”
允炆当机立断道：“那先说安南。”
朱棣叹气道：“你还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册封安南的国王这件事情吧。”
允炆点头：“国王是姓陈。”他忽然眼睛一亮，呼道，“该不会是安南发生内乱，所以他们上书朝廷的贺文不姓陈了吧？”
朱棣眯了眯眼睛：“你怎么知道？”
允炆叹气道：“授意你靖难，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在位的时候，安南国内便发生了乱子，并且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想让我们一无所知。后来，是五皇叔给我信函，我才了解了一个大概。我派五皇叔去云南，也有这个用意。他为人做事低调，恰如其分，可以及时的把安南那边的情况给我反应过来。”
朱棣道：“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允炆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安南丞相杀害了原来的国王和一干拥护国王的大臣，当初欺瞒了我，如今怕是想设计从你那里骗取封号。”
朱棣道：“他们想骗还当真以为咱大明的人都是傻子了不成？”
允炆笑着：“自然不会被他们这些雕虫小技给骗了。——只是这事毕竟是安南属国内部的纷争，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只要不过分，不危及到大明即可。”
朱棣沉默了片刻，才道：“且先搁置到一边，待到日后看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吧。”
允炆又问道：“那朝鲜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棣咬着下唇，狠狠的骂道：“他们国王在污蔑朕。”
允炆诧异，询问道：“借给他胆子也不敢污蔑你啊，而且以前我当政的时候，他们的态度也很好啊。”
朱棣唾道：“呸，态度是很好，贺书的语气也很诚恳。但是关键是里面有一句话。”
允炆追问道：“什么话？”
朱棣道：“贺文上写着：吾皇有鄙国血统，万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