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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裂

书籍名:《朱颜改》    作者:木易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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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十一月,北方气温降低,到了夜晚更是风吹皓雪重。允炆怕冷,此刻行军的时候又没有暖炉等事物,到了晚上便难熬的很。朱棣心疼他,每夜总是要找无数的借口把他召到自己的身边。而后帐帘一掀,被子一盖,逼着允炆做热身运动。允炆难捱的紧了,忍不住就会呼上几声,这帐篷不比当初对付北元时的营地,大伙都挨着紧了。第二日,明白的冲着允炆憨笑,而不明白的例如朱能之辈,居然就跑到允炆面前来问一个明白。

允炆面子薄,被他一问,脸就红了一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能是个粗人,拍着允炆的肩膀,大勒勒的说道:“徐文啊,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和殿下昨夜都做了些什么?叫得那么欢?说出来兄弟们也照着法子做,乐上一乐。”

允炆面上由红转黑。

朱能嗓门和拓跋锋有的一比。这么一吼,营地四周的人都注意到了,七七八八的围了过来坐在了篝火边说要瞧个好戏。

允炆无奈的蹙眉,忽然一计就上了心头。

朱能不依不饶道:“徐文,是哥们不?是哥们就说出来大家乐乐。”

允炆赔笑道:“是哥们,但是这关乎燕王殿下的隐疾问题,我实在不能说。”

朱能瞪大了一双招子道:“燕王殿下有隐疾?”

允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

朱能挠着脑袋拨弄着面前的篝火,八卦道:“那燕王殿下有什么隐疾啊?”

四周的人跟着起哄。

允炆眼睛转了转,把食指放在嘴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众人会意,知道允炆要爆猛料,都闭上了嘴巴。允炆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自小身子弱,跟着张真人,没有学得他那传世的功夫,学得倒是一些鸡毛蒜皮的能力。也不知道燕王殿下从哪里就听到了我懂一些皮毛的医术,想我也是他内弟的师弟,怎么着都有一些亲戚关系,就请我过去给他治治那常年困扰他的顽疾。”

四周的人起哄,催促着允炆把话说下去。朱能更甚,一把勾住允炆的脖子,乐道:“把话开了一个头,勾起了大伙的兴致。若是你不说完,今日就不让你离开。然后……”

允炆问道:“然后什么?”

朱能得意道:“然后众兄弟把你这小子抬起来给扔后面的泥沟里去。大家说,如何?”

四周的人皆说好啊好啊!

允炆举起双手求饶道:“好,好,俗话说一起打过仗的,那就是比自家兄弟还亲。徐文我虽然还没有和众位兄弟一起持枪上过战场,但好歹也在一个军营中待了这几日,自然也是一家兄弟了。兄弟家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允炆拍了拍朱能的肩膀,喝道,“去,给自家兄弟拿一壶酒来。”

朱能踹了身边的小弟一脚,颇有黑社会二当家的气势。小弟屁颠屁颠的跑开了,不一会儿便取了一壶酒。朱能掀开塞子,灌了一大口,连赞几声:“好酒啊好酒。”便塞到了允炆的怀中。

允炆也不客气,接过酒后仰头就灌下一口,尽显男儿豪迈,惹得四周围观的士兵连声称“好!”,但估计那些粗人也不知道好在何处。

朱能打了一个酒嗝,又攀上允炆的脖子,嚷嚷道:“徐文,你可别糊弄过去,哥们几个还听着呢。”

允炆抱着酒壶,笑了几声。

这行军打仗中,酒是不能让士兵沾染的,而允炆方才是冷得厉害了,才这般诓骗了一壶来喝。现在,酒过肠胃,全身都暖和了起来,本想糊弄过去,却不想朱能那傻大个啥时候记性都不好,偏生这探听八卦时那记性就好的要死,眼看要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含糊的问道:“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朱能挠着头:“对啊,他说到哪里了,谁知道啊?”

一个小士兵憨厚的笑着说道:“他讲到给燕王殿下治常年困扰燕王殿下的隐疾。”

允炆冲小士兵竖起大拇指:“人才啊人才。喂,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

“砰!”

允炆后脑勺被朱能打了一下,一个不稳,摔的个面朝下。

四周哄堂大笑。

朱能喝道:“你小子少转移话题,不接着说,咱们就把他扔到营地后面的泥沟里。”

众人就要上前。

允炆狼狈的坐起来,忙道:“别,别,我说还不成吗?说还不成吗?”朱能道:“赶紧的,别惹得众怒。”允炆赔笑道:“自然的。”见朱能又挥了挥手,众兄弟就要上前,他慌忙继续道,“其实就是去看隐疾来着。”

朱能八卦道:“关键是什么隐疾?”

允炆道:“你就不怕知道了,被燕王给……”他的手放在脖子处,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朱能缩了缩脖子。

允炆起了捉弄的心,说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没有什么的。只是我不能明着说,大家兄弟都是聪明人,想想就知道了。”

朱能道:“想什么?”

允炆挑着眉道:“你想想燕王殿下怎么子嗣那么少啊?而且这么多年了,和王妃又是如此的恩爱,两人又正当壮年,为什么就没生出个一男半女呢?”

朱能摸着脑袋道:“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允炆笑得非常的得意,但是在下一秒时,他却完全的笑不起来。

因为朱棣的声音在他的后方响了起来,带了三分恼怒,三分羞愤,却是十足的戏谑道:“对啊,本王也想问问徐老弟这是为什么啊?”

允炆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还没有想出要如何应对朱棣的时候,就已经被朱棣大力的拉了起来,天旋地转后,还没有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朱棣抗进了军营,继而扔在了那行军床上……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允炆自然是非常识时务的人,看着朱棣铁青着的脸,慌忙的赔笑道:“四叔。”

朱棣挑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没办法生儿子,是吧?”

允炆摸着头笑得异常憨厚道:“你和我在一起,自然是没有办法生儿子的,呵呵,你要我给你生,我也没那能耐。要不,等我回娘胎里去重新变个性子出来。”

朱棣嘴角抽搐,决定不理睬允炆的冷笑话,一只腿跪在床沿边,欺近允炆,冷笑道:“我不举,是吧?”①

允炆目光瞧朱棣那处一瞧,脸红的剔透,支支吾吾道:“这个我可以证明,你很强大,非常的……嗯,强大。”

朱棣嘴角继续抽搐,整个身子压在了允炆的身上,坏笑道:“那你说,你为什么要那般一说?”

允炆脑子飞快的转着,想了无数个理由后,终于开口道:“其实,我是想,等你不举的这个事情传出去了,以后你没有孩子也是正常的事情了。”

朱棣笑道:“那你回宫后,也承认自己不举。”

允炆抗议道:“为什么啊?”

朱棣严肃道:“难不成你还打算和你的那位皇后生几个下来?”

允炆继续抗议道:“男人要承认自己不举,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朱棣亲着允炆的耳垂道:“咱们一起丢人就不算丢人了。”

允炆身上一阵酸麻,忙实诚道:“四叔,其实昨日夜里,我叫的……嗯……有些不雅,被他们听见了,所以才追问我,我一急之下就想了这个借口……喂,你可不可以总在我说正事的时候对我毛手毛脚的。”

朱棣以手支着头,好整以暇的说道:“此刻,我们是在说正事吗?”

允炆望着帐篷顶,装傻道:“不是吗?”

朱棣坏笑一声,扯开了允炆的衣襟,得意道:“算是正事,正经的向你证明你家男人举还是不举这个问题的严肃事情。”

允炆哀叹一声,脑子中浮现几个滴着血的红色大字:自作孽,不可活。而他还来不及哀叹完,脑子就一片空白,完完全全的耽溺在朱棣给他织的这张网中,不愿醒来了……

隔日,朱权找到了允炆。而他倒是直接坦然,开门见山就道:“朱允炆,你到底有何目的?”

允炆挑眉道:“宁王殿下这句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这军营中人人都称我为徐文,何以把当今圣上的名讳灌在我的头上?”

朱权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还装?”

允炆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坦然的模样:“那日在大宁城外,宁王殿下未曾拆穿我,现在还想拆穿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朱权食指指着允炆的鼻子:“你,你,你……”了半晌,硬是挤不出话来。

允炆道:“放心,我来这里决计不是要害四叔和你的。”

朱权冷哼一声道:“我可不信你的话。”

允炆道:“就算我要害四叔和你,那也不应该是我亲自动手。十七叔,莫要忘了,朕现在还是皇帝呢。也莫要忘了,你们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目前你们还不敢不承认朕是皇帝的事实,若再对朕无礼,休怪朕不客气。”

朱权被允炆此刻的气势唬住,半晌接不上话来。

允炆倒是温和的拍了拍朱权的肩,继而离去。不过,才走几步,就见到不远处的朱棣。他几大步走到了朱棣的面前,朱棣担忧的看了看有些颓废的朱权。允炆酸溜溜道:“怎么,心疼了啊?”

朱棣叹气道:“你和小十七的关系怎么就搞不好呢?”

允炆挥着手道:“从小关系就搞不拢。”而此话出口后,他整个人就呆了。这句话是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仿若那些事情就扎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完全分不清自己是朱允炆还是徐文。

朱棣震惊的看着他,他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幸好朱棣也不追问,揽过允炆的肩,说道:“别跟小十七计较了,好歹他现在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

允炆乐道:“难不成他不是你手中的一员大将,我就可以随意的欺负他了?”

朱棣严肃道:“那等以后不用他了,自然由得你。”

“这般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没劲。”允炆嘟囔道,随即又觉得这番逻辑不对,嗔道,“那现在他是你手下的大将,你就可以放任他欺负我了?”

朱棣赶紧捏了捏允炆的肩头道:“普天之下,谁能欺负了你去?”

允炆笑道:“那你不就是一个例子。”

朱棣求饶道:“我可都被你在众人面前说成不举了,还能怎么样?”

允炆羞红了脸:“那你不也立即证明了你很行,你很棒。”

朱棣乐的呵呵笑:“我一向都很行很棒的,不用你说也是。”

允炆对天翻白眼。

两人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皮,回到了大营。还未落座,就有探子来报,道的是在前方不远处发现郑村坝发现有敌营,而身后也有一万左右的兵力伏击。

朱棣脸色微变,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迅速的冷静了下来,问着探子详细的情况,而后把旗下的几员大将都传到了营中,商议对策。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先派兵攻打身后的伏兵,待提高了士气,再一鼓作气的打敌军大本营。

朱权建议把新进的朵颜三卫派去攻击身后伏兵,朱棣认可。而期间他们商议这些事情的时候,允炆一句话也没有插上,也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包括朱棣在内。而他在几次想说自己的看法未果后,也不再去纠结,索性就在一旁玩着手指当一个听客。

众人商议完后,朱棣遣退了一干人,便要换上戎装。

允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郁郁道:“不如把我也带上吧?”

朱棣诧异的回头:“你想上战场?”

允炆笑道:“还没真正见识过呢,上次也不过在战场边缘。”

朱棣严肃的摇头:“不可,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若是你有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允炆认真道:“那不更好办了?

朱棣蹙起了眉头,呼吸有些深厚不稳。

允炆低着头玩着手指道:“那时候,四叔更有理由清君侧了,到了皇宫一瞧没有我,不是更能顺利登基。”允炆听见朱棣捏拳头的声音,赶忙把话头打住,他叹了一口气道,“前军应该是李景隆率领的,后军应该是其副将陈晖。陈晖只有一万的兵马,你轻而易举就能对付得了。而李景隆虽然人马多,但是却也有致命的弱点,关键在于他的中军。到时你只要瞧着李景隆一移动位置,便可趁其立足未稳以奇兵左右夹击,如此定可获胜。②”

朱棣心中有不妙的预感,问道:“那你呢?”

允炆道:“我出来的日子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朱棣怒道:“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走不好,选这个时候,不是存心给叔添堵不成。”

允炆笑笑:“我回去还安全一些。”

朱棣固执道:“路上不安全。”

允炆道:“我既然能来,自然有办法回去。这天下能奈何我的人太少了。”朱棣瞪了允炆一眼,允炆不依不饶的继续道,“况且我在你的军中才不安全,万一这次有一个万一,被李景隆看见我在你的军营中,那不是节外生枝了。所以,现在我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朱棣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难道你为了我留下,也不成么?”

允炆笑着:“为了你更不能留下。”

朱棣咬着下唇:“你是在怪我方才不信任你?”

允炆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朱棣叹气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我不愿意让你在我这里卷入这些事情,不然日后若是让知情人知晓了,会如何看待你?允炆,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藏起来,什么危险的事情都不要参与,什么危险的人也不要接触。”

允炆道:“所以,你就这样做?”

朱棣点头。

允炆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但是,我也是为你着想,才执意要离开的。若是你站我立场来想想,便能明白我的理由。”允炆上前几步,抱住朱棣的腰,瞧着他的眼睛笑道,“四叔,你看,我现在和你一样高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要惦着脚才能亲吻到你了。所以,我和你一样,能扛起所有的担子。你不愿意我受苦,我又何尝愿意看到你走弯路。——待到靖难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允炆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虽笑着,心中却愈发的凄苦。

朱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而后把允炆紧紧的抱住,似乎不愿意再分开。直到外面传来了军鼓声,直到有士兵在营帐外催促着朱棣,朱棣才松了松抱紧允炆的手,轻声道:“那你一路要小心。”

允炆点了点头。

朱棣这才离去,不过才走几步,又转身说道:“景清你还是招回去吧,这样你身边也有个信任的人。”

允炆蹙眉:“那你呢?”

朱棣笑道:“这场仗若胜了,北军便势不可挡。”

允炆扯了扯嘴角,努力撑出笑的模样,目光朱棣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

而后,自然而然,朱棣军队大捷。允炆也踏上了回应天的路上。朱棣不放心,安排了两个没有身世背景的人护送允炆回去。而一路上,允炆闷闷的都不吭声,偶有掀开车帘,也不过是给马车里换换空气,那些窗外的风景却是一眼都没有看过。

此日,马车进入济南境内。

许是因为李景隆大败的缘故,此刻济南城人心惶惶,挤满了的都是逃难的百姓和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

允炆蹙着眉头,看着从他身边跑过的那些难民,心中郁郁。

身边的士兵却在这时感慨了一句道:“燕王殿下的人马怕是要在这几日打过来了吧?”

允炆蹙起了眉头。

另外一个随行的人附和道:“正是。可惜不能随着燕王殿下一起打仗,有些不快了。”转头,他问向允炆道:“徐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说话,您可别介意。我就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允炆轻声道:“那你问就是。”

那人道:“为何在这个时候,您要离开燕王去投奔皇上呢?现在燕王殿下打了好几场胜仗,不过多日怕是天下都是燕王殿下的。”

允炆微笑着点头:“是啊,我也很纳闷,为什么燕王殿下会让我离开他,把我送给皇上?要不,等日后有机会能见着燕王殿下了,再问一个明白?”

另一个士兵憨厚的笑道:“徐先生,莫不是燕王派了您去做细作?”

允炆楞了一下,随即大笑道:“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的不可泄露的。”

三人正说的欢畅,忽然马车一滞,众人向前倾去,允炆及时抓住了扶手,才没有倒下去。而那两人,一个已经摔得个四面仰天,一个却是摔出了马车。

摔出马车的怒道:“驾的什么车呢?会不会驾车呢。”

车夫慌忙的掀开车帘,赔礼道:“徐先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允炆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道:“路上有一妇人怀抱着一个孩子,拦住了马车。”

允炆敛起眉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许久才出了马车,瞧着那妇人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而怀中的婴儿更是面黄肌肉,哭泣的声音都不见洪亮。允炆的眉头皱得更紧。妇人见着马车中的正主子出来了,忙扑了过来,哭泣道:“求大官人发发善心,收留收留我这才出声不到一天的稚儿吧?”

允炆道:“这是你的孩子,怎能交给别人?”

妇人抽泣道:“我本是北平人士,原本家中有田有房,有一儿一女,生活的融洽,却不想朝廷和燕王殿下就开战了,我家丈夫和大儿子被拉去了军营。前不久传来消息,说的是他们战死,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他们的后事,朝廷的人马就过来了。慌乱中,我怀着身孕带着女儿逃跑,中途却与女儿失散了。而后,便在这荒郊野外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养活这个孩子呢?求求大官人发发善心,收留这个孩子吧。让他跟着你做牛做马,也比跟着我吃苦受累好啊。”

允炆道:“孩子生下来,自然要跟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好。”

妇人见允炆不答应,磕着头道:“大官人,求您答应吧,答应吧。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那妇人对自己委实也狠了,头一下一下的撞着地面,没几下,就头破血流,模样甚是恐怖。

允炆骇住,慌忙去拉扯妇人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太多人是这样的处境,若是我帮你一个,岂不是开了戒便要帮所有的人?”

妇人脸色有变,哭泣道:“大官人行行好,大官人行行好。”

允炆扶起妇人道:“我要帮你,自然不是这样帮你。现在国家是动乱了,但是不出几年,便会迎来一个全新的大明。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的,所有的人也不会受苦的。”

妇人自然不懂允炆的这些大道理,只晓得允炆是铁了心的不要她的孩子。当下,万念俱灰,起身拨开允炆的手,一股脑的把孩子塞进允炆的怀中。还没有等允炆和身后的士兵明白过来这个举动是为何,她就一头撞在了车身上。

允炆大惊,慌道:“救人啊!”

士兵也慌忙着上前,扶过妇人一看,只见已经没了气息,死了过去。

允炆心中凄凄,而怀中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拼了嗓子的哭泣。允炆哄也不是,逗也不是。

空中飘过一片乌云。

士兵道:“徐先生,上车吧!许是要下雨了。”

允炆点了点头,又看着倒在地上那妇人的尸体,吸着鼻子道:“你们留一个人下来,把这个妇道人家葬了吧。”

有一人领命而去。

允炆坐在车中诓哄着孩子,好半晌孩子才停住哭泣。允炆这才得空仔细端详他,才生下来的孩子总是皱巴巴的,而且这个孩子还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允炆越看越爱,忍不住的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士兵道:“徐先生怕是没有孩子吧?”

允炆摇头:“有一个儿子。”

“啊!”士兵震惊的几乎要跳起来,“不是说修道之人不会娶妻生子的吗?”

允炆这才想起自己扮演的身份,忙找着借口道:“我跟着张真人的时间短,在家中已经娶妻生子了。”

士兵道:“那你妻儿如今如何?”

允炆想了半晌,找不到什么借口,只怕这谎越扯越是扯淡,索性低着头不再言语,专心的逗弄孩子。

士兵是个粗人,也不追问了,便奉承道:“徐先生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

允炆轻声道:“孩子总是纯洁的。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哭的时候就哭。你对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不像大人,反反复复的,让人琢磨不透。”

士兵笑道:“徐先生是读书人,这番大道理说的真妙。”

允炆一只手握着孩子的右手,轻声道:“你说我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士兵道:“我是粗人一个,取不好名字的。”

允炆笑了笑:“我长子名文奎,但是我想这个孩子能平凡一些,索性就把那奎字上的大给去掉,叫他文圭。”

士兵奉承的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名字啊好名字啊。”但是若允炆此刻要问他好在何处,只怕他也是说不个清楚明白的。

允炆也不理睬他,只是低头逗弄着孩子。

朱文圭,朱文圭③,允炆低声的唤着,只是这般念着就觉得有种为人父亲的自豪感,尽是比当年文奎出生的时候还要兴奋一些。而这一路上有小娃娃的陪伴,允炆也多了一点乐趣,不若刚启程时那么郁郁了。

不过多日,允炆便回了应天,随便想了一个理由,打发了这几个朱棣安排在身边的士兵,便直接带了孩子去了黄子澄的府中。第二日,便由黄子澄秘密护送回了皇宫。再隔日,向天下昭告皇次子的诞生,特赦天下,普天同庆。

①:吴晗主编的《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记载,永乐十九年的时候,朱棣因为汉吕氏和太监鱼氏对食一事,连坐了二千八百个宫人。行刑的时候,朱棣有亲自去参观,这时有宫女骂道:“自家衰阳,故私年少寺人,何咎之有!”此时,朱棣患阳痿之事才为外人所知。

②:原话是郑和所说的,并且这个主意是在朱棣已经把陈晖打败后,郑和才向朱棣提出了。而也因为这次战役,让郑和受到了朱棣的重视,在永乐年间才赐了郑姓。

③:朱文圭,历史上是建文帝次子,生于建文2年,是马皇后所出,史称“建庶人”。明成祖攻克南京时,朱文圭只有两岁,便被幽禁在了广安宫。待到明英宗复位后,才将其释放,释放后居于凤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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