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眼万年
“你除哪门子的妖？”
允炆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觉得自己估计着也跟着朱棣一起发疯了，而且疯得也挺严重的。他甚至还想到，如果自己和朱棣一起装疯，倒也蛮符合夫唱妇的精神。这般一想，不自觉的就挺直了胸膛，颇为傲娇的瞧了徐雯一眼。
徐雯提着裙摆，几大步冲到允炆与朱棣的面前。
朱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随即举着树枝挡在自己的面前，嘴上念叨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怪速退，本道饶你不死。不然把你抓到雷锋塔下去镇压。”
徐雯又上前一步，朱棣又退后一步。
徐雯猛然抓住允炆的衣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皇上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允炆被她这么忽然一惊，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上。幸而朱棣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他的身子。
徐雯大哭道：“好歹我们徐家是一门忠烈，我父亲更是开国功臣，可如今怎能让我嫁给一个疯子，让我如今年轻就守活寡。皇上你要给我做主啊，不然我就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
允炆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看向那站在门边的侍卫，竟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皆有尴尬窘迫之色，想来此刻他自己也是那般。
朱棣挥舞着树枝道：“不活了正好，贫道收了你好去炼丹。”说完，那树枝就向徐雯身上挥舞了过去。而徐雯也不避也不闪，反而挺直了胸膛，悲切道：“好你个朱棣，想打老娘是不是？老娘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你打啊，你打啊，你打了我就不活了。”
朱棣装疯中哪会理会她的威胁，一枝丫就抽了过去。
允炆大惊，慌忙的用手截住了树枝。
徐雯大闹道：“我这辈子就毁在这个疯子手中了，我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了龙椅，而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撞了上去。
允炆大叫了一声，正要去挽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雯额头撞破，血流的一脸都是，瞅着朱棣半晌，双眼一翻白，就昏了过去。
“四婶——”
允炆大骇，脸色苍白，忙张罗着人传太医。
朱棣却在这时蹲在了徐雯的旁边，瞅了片刻，用手推了几把，而后呵呵傻笑几声，回头冲允炆邀功道：“玉皇大帝，你说二郎给你斩妖除魔，乖不乖？”
允炆忽然间也想一头撞死得了。
有内侍和婢女进来，又七手八脚的把徐雯给抬出去，御书房乱了好一阵子才得安宁。
朱棣还在书房中挥舞着树枝，嘴上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嗡嗡叫个不停，时不时看看允炆，倒是自得其乐。
羽林卫正使林光禄上前一步，躬身对允炆道：“陛下，需要臣等带燕王离开吗？”
允炆瞧了瞧朱棣。
朱棣蹲在地上，学着青蛙一般跳到他的身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朱棣又扯着他的衣摆，像条小狗一般说道：“玉皇大帝，二郎不要离开你，二郎要在你的身边。”
允炆扯了扯衣摆。
林光禄道：“陛下，臣是怕燕王殿下伤到您。刚才他用那个树枝伤到了皇后娘娘……”
允炆蹙起了眉头，低头瞪了朱棣一眼。
朱棣无辜的眨着眼睛道：“二郎要保护玉皇大帝，二郎要把玉皇大帝身边的妖怪都打跑。”
允炆忍不住轻轻踹了他一脚。
朱棣却猛然抱住允炆的小腿，大声嚷道：“二郎死也不离开玉皇大帝，汪汪，死都不离开，汪汪汪汪。”
允炆对天翻白眼，敢情这会儿朱棣自己演戏都演得错乱了，分不清到底应该扮演二郎神还是应该扮演啸天犬。
一群羽林卫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允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片刻后才道：“燕王不会伤害朕，尔等先行退下吧！”
待侍卫应诺着都退了下去后，允炆踢了踢仍蹲在地上扮小狗的朱棣道：“行了行了，别装了，只有你我二人，他们都下去了。”
朱棣还是抱着允炆的小腿，念叨道：“汪汪，二郎这辈子心中只有玉皇大帝，就没有别人了。所以玉皇大帝你要好好的疼二郎，要好好的爱护二郎一辈子，汪汪汪汪。”
允炆怒道：“你还装？”
朱棣索性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允炆皱起了眉头，忽然脑子闪过一道灵光，莫非朱棣这些日子装精神病人装多了，就产生了代入心理，从而真正的疯了。他脸色微微一变，缓缓的蹲了下来，拉住朱棣的手，小心的问道：“四叔，你没事吧？”
朱棣反握住他的手，眼睛贼亮贼亮的说道：“玉皇大帝，我没事？”
允炆试探道：“真的没事？”
朱棣傻笑道：“自然。”
允炆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棣认真道：“玉皇大帝。”
允炆差点晕厥过去，他慌忙的站了起来，正要冲出去唤太医，却不想还没有跑出一步，就被朱棣抱了起来。
朱棣咬着他的耳朵道：“别嚷嚷了，我确实是装的。”
“……”允炆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怒道，“装什么装，我们两个人了你装个屁啊！”
朱棣抱紧允炆，委屈道：“我不也是为了瞧瞧你到底有多关心我吗？”
允炆没好气道：“那你瞧见了？”
朱棣满意的点头：“瞧见了，甚是欣慰。”
允炆一脚踢向了朱棣的小腿，朱棣自知理亏，也不躲闪，闷闷的吃了一脚，但是却更放肆的抱紧了允炆。
允炆斥道：“你装疯就装疯，干嘛要去打皇后？”
朱棣扭捏道：“没有打她，就轻轻的挥舞了一下树枝，扫在了她的身上，没动真格的，不然她肯定也受不住。”
允炆道：“理由！”
朱棣咳嗽了几声，才说道：“谁叫她是你媳妇？”
允炆彻底炸毛：“她是我媳妇，你就打她，你家庭暴力啊你，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懂不懂尊重女人，你凭什么打女人？”
朱棣冷静道：“打皇后才能证明我疯得彻底啊！”
仅此一句，让允炆闭上了嘴巴。半晌，允炆才叹气道：“她毕竟是皇后啊！”
朱棣不以为然道：“那我还是皇叔呢！”
“……”
朱棣又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再说了，从家族上来看，我是长辈，她是晚辈，教训教训也正常；从婚嫁上来看，可是我先嫁给你，她后嫁给你，所以啊，我是大她是小，大的教育小的，更是正常了。况且，我又没有真教训，只是在众侍卫面前做了做样子，树枝真挥过去的时候，有高炽和一干侍卫拦着呢！”
允炆低头用手遮着眼睛，对于朱棣这番无赖流氓的言论彻底无奈到了极点。
朱棣瞅了瞅窗外，忽然就问道：“允炆，你方才叫你四婶进来说了些什么？”
允炆叹气道：“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她，我希望到时候她能帮你。”犹豫了一下，又赶紧握住朱棣的手，忧心道，“你要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能伤害黄子澄等人的性命。”
朱棣迷恋的摸着允炆的脸，说道：“我说过，他们的命不在我这里。”
允炆浅笑不语。
朱棣又道：“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和你分开多久？如果不成功的话，兴许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允炆摇头道：“不会不成功的，我会帮你，用我最大的能力帮助你的。相信我，你一定会成功，一定会一帆风顺的。”
朱棣蹙起眉头：“若你要帮我，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允炆摇头道：“危险的人是你，不是我。”
一想到朱棣未来可能要面临的那些事情，允炆心里就不是滋味。虽说历史上注定了这场靖难一定是会成功的，但是在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割伤了胳膊弄伤了腿，那也要让人心疼好久。
而且，最重要的是，历史记载这一场靖难一打就是四年。
这就意味着他和朱棣至少要分别四年，不，若是一切按照历史的轨迹来的话，兴许就是永别了。
想到此，允炆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主动的抱紧朱棣，紧得几乎想把自己的身子完全的融合到朱棣的身子里。
他把嘴巴贴近朱棣的耳朵，而后压低了声音，故意带着引诱人的腔调低声说道：“四叔，你想要我吗？”
朱棣吞了吞唾沫，目光不安的看了看窗外。
允炆以为朱棣没有听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道：“四叔，你想……”
朱棣猛然堵住了允炆的嘴巴，一阵狂啃后，一边解着允炆的衣带一边嘀咕道：“这次，我们来玩点其他的花样。”
允炆还没有明白过来何谓其他的花样，腰带就被朱棣扯了下来，而后双手就被朱棣抓住，将其腰带缠上，捆在了龙椅上。本来以允炆现在的身手要挣脱掉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偏生他顺从了朱棣的话，也想玩点不一样的花样出来，也就半推半就的任由朱棣这般为所欲为。
当龙袍被朱棣褪到半腰的时候，允炆忽然道：“四叔，我会想办法让高炽……”
朱棣再次用唇堵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别说，我都知道，都知道。”
允炆觉得朱棣有些异常，但是究竟异常在什么，他也摸不到边。只得顺应着朱棣的动作，轻轻阖上眸子，微微仰起头，准备承受朱棣将要给他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
而他对于目前这种困境不仅不在乎，似乎还有一些期待，还有一丝兴奋。
门忽然就推开了。
允炆惊吓的睁开了眼睛，只见黄子澄怒气腾腾的冲了进来，大喝道：“妖孽妖孽，你居然敢对皇上下手，快给我住手住手。”
允炆脑子炸开，完全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呆呆的看向朱棣。
朱棣却冲着他缓缓的勾起嘴角，似乎在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转过头去，冷静从容的说道：“黄子澄，本王就是敢如此亵渎朱允炆，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是敢如此对他？”
黄子澄手指着朱棣，颤声道：“你……你……你没有疯？”
朱棣笑得有些狂妄道：“本王这场戏，太傅觉得演的如何呢？”
黄子澄怒道：“原来你一直对皇上有这般的心思？”
朱棣挑眉，回身用手捏了捏允炆的脸蛋，笑得有些邪恶道：“陛下，总有一日本王要把你压制在身下，让你永远也不得翻身。”
黄子澄愤怒了，几大步冲上前想凭借自己的力量解救允炆。
朱棣却在这时用手掐住了允炆的脖子，冷笑道：“太傅，如果你敢靠近的话，本王可不敢保证不伤着皇上。”
这句话成功的让黄子澄不敢再上前一步。
朱棣强行吻住了允炆，而允炆完全不明白朱棣此刻的意图，挣扎了几下徒劳，忽而又觉得自己在黄子澄面前被朱棣这般对待，实在有些失了面子，当下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来钻。
黄子澄气得牙痒痒，又无计可施，只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天抢地的喊道：“先皇啊，臣对不住你，臣看着皇上受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臣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要作势学着徐雯的模样去撞椅角。
朱棣却在这时，忽然就含住了允炆的耳朵。允炆浑身一颤，觉得脑袋一昏，就要软倒下去，但是朱棣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回荡在御书房中。
在黄子澄撞上椅角血流满面的时候，朱棣咬破了允炆的耳朵，那耳根处被咬开，血淋淋的一道口子，触目惊心。
黄子澄还没有昏过去，看着那口子整个人都傻了。
允炆怒道：“朱棣，你疯了！”
朱棣冷笑了几声，冷眼瞧了瞧坐在地上一头鲜血的黄子澄，也不再犹豫，抬起一脚就踢向了黄子澄的面门。
黄子澄终于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允炆扯着缚着自己的腰带，怒道：“朱棣，你，你，你……”而他气极，“你”了半天，尽是寻不到话来骂死朱棣。
外面有侍卫奔过的声音。
朱棣严肃道：“允炆，你让我靖难，我便答应。”
允炆耳根火辣的疼得要命。
朱棣继续道：“但是，我不许你学那墙头草。现在我跟黄子澄是彻底的翻脸了，你只能选择一边倒。”
允炆忍着疼，怒道：“你疯了，高炽和高煦还在京城中。”
朱棣镇定道：“你会护得他们的安全的。”
允炆道：“黄子澄醒来，怕就是要拿下你的。”
朱棣瞅着地上软成一团的黄子澄，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但片刻后说道：“我咬了你，我就还是精神病人，他即便知道我没有疯，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允炆几乎要哭出声来：“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朱棣抿着唇不说话。
终于，那羽林卫姗姗来到。
朱棣扯着自己的衣服，大笑几声道：“哈哈哈哈，我二郎是天下无敌的，谁也不能阻拦我。”
林光禄令人把刀驾到朱棣的脖子上。
允炆扯着腰带，大怒道：“不许伤害燕王，不许伤害朕的叔叔。”
那些侍卫悻悻的把刀又收了回来。
有侍卫上前给允炆解开腰带，允炆赶紧把龙袍整理好，又有太医匆匆的赶来给他瞧耳朵上的伤口。他就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吭的瞧着朱棣，而朱棣倒也安静了下来，也是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良久良久以后，允炆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燕王真的是疯了。”
他的眼眶有一些红，低着头不再看朱棣，吸着鼻子说道：“待在京城对燕王的病并无帮助，还是收拾收拾回北平去养病吧！”
朱棣动了动嘴唇，鼻子忽然也有些酸涩，片刻后拍着手笑着：“二郎终于要回天庭了，二郎终于要回天庭了。”
允炆挥开了为他疗伤的太医，走到朱棣的身边，瞅着他的眼睛，颤声道：“四叔……”
朱棣的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允炆道：“若是这一别将是永远，希望你能忘了我。”
朱棣楞了一下，半晌后才道：“玉皇大帝，二郎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允炆苦涩的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四叔，这次你是真的让我只能倒向一边了。但是，不要忘记，你对我做出的承诺。”
朱棣微微低了一下头：“若是再也见不到玉皇大帝，二郎就会把整个天界的人都杀光，让他们与玉皇大帝一起陪葬。”
允炆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他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徒劳，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一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到了伤心处了吗？
允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人生中最难过的时候，但是他却知道现在真的很伤心。因为知道历史，所以他比朱棣更加的无奈，更加的痛苦。
可是，现在他却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对朱棣说道：“好，好，四叔要好好保重，这样才能见到允炆。”
不想让朱棣见到他更多的泪水，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带着朱棣离开。
朱棣在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回头深深的凝望了允炆一眼，似乎要把此刻伤心欲绝的允炆牢牢的烙印在脑子中，而后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纠缠到死也不后悔。
允炆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朱棣，似乎害怕看多了就会有不舍得，不舍得忘，不舍得放，最后就会作茧自缚，害了自己也害了朱棣。
太医颤巍巍的走到允炆的身边，低声唤了一声：“皇上！”
允炆收了点点心神，捂着受伤的耳朵，轻声道：“没事，朕就是疼的有些厉害。”说完后，忽然泪水就更加放肆的流下，如泄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