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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中元节之夜(上)

书籍名:《朱颜改》    作者:木易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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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家家户户在门前摆香案,燃香烛,供瓜果糕点祭先人也送过往孤魂野鬼。
  秦淮河边,拥满了百姓,只等皇家的河灯飘下便看灯放灯。
  
  徐文因着这副身子较小,河堤边人又众多,只好掂着脚张望,远远的就看见朱棣提了一盏琉璃灯费力的挤过来,到跟前,递到他的手中。
  朱棣道:“别说四叔不疼你,这是专程给你买来放的。”
  徐文提着河灯,好奇的一阵观望,烛火映亮了那张年轻略显稚嫩的脸庞,尽比往常明媚几分。拿着河灯在手中一转,乐道:“这上面居然有画?”
  朱棣探着脑袋,问道:“画得是啥?”
  徐文先瞧得个究竟,当场就唾了一口,把河灯扔回给朱棣,骂道:“色鬼!”
  
  朱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了转河灯,这看见内壁上居然是一幅幅的“春宫图”,而那么一转,尽是能活灵活现的“春宫图”,一切都妙不可言,当下就乐道:“这盏河灯看来确实是送走色鬼的。”
  
  徐文唾道:“司马昭之心!”
  朱棣眼珠子转了转,打趣道:“那不若我现在就抓一个路人来问问,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里想些什么。”
  徐文被反将一军,心中甚是不甘,摊了手道:“拿来。”
  朱棣喜笑盈腮的把河灯又转了几圈,待徐文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才一脸不舍的把河灯递了出去,嘴上还不忘提醒着:“以后别说四叔不疼你。”
  
  徐文翻白眼道:“是啊,春宫图都提前给侄子看了,四叔疼允炆疼得紧啊!”
  朱棣道:“改天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春宫。”
  
  徐文哼了一声,随即又上下打量着朱棣,片刻后忽然道:“四叔若是愿意真人上场让侄儿观摩学习,那倒是真的疼侄儿的紧了。”比无赖,哼,他徐文自从走上雅痞路线后,脸皮就练得比城墙还厚了,他倒要看看是谁先抗不下那张脸皮。
  却不想朱棣笑得欢畅道:“若是允炆想看,四叔自然尽犬马之力。”
  
  果真脸皮很厚,和自己有得一比。
  徐文腹诽着,脸上却笑得如花般灿烂道:“不过,我只看G,不看A。”
  朱棣惘然的问道:“你只看鸡?”
  徐文自然知道他理解错误,也不解释,笑得依然灿烂道:“对,四皇叔若真疼允炆,就满足允炆这个心愿,让允炆看看活生生的两只鸡的春宫!”
  朱棣:“……”
  
  一盏巨大明亮的河灯被无数河灯簇拥着,如群星拱月一般从秦淮河的上游漂下。
  
  朱棣指着河灯道:“那是父皇的河灯,周围的怕是那些王公大臣的。”
  
  徐文正看得起劲,忽而一顿,暗道不好,偏头就问:“我们不回去,成不?”
  朱棣挑眉道:“怕了?”
  徐文摇了摇头,片刻挥手道:“总之皇爷爷怪罪下来,我自然会赖到你的身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朱棣唾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徐文笑道:“我是狼心狗肺的兔崽子,那我爹是什么?我爷爷又是什么?继而我叔叔又是什么?”
  朱棣抽了抽嘴唇:“……”
  
  河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徐文一边要护着河灯一边又要努力挤到边上,很是费力。待好不容易到了河堤边,又因着河堤过高,根本就触不到水面。他埋怨了自己现在这个身子一番,提着河灯就站了起来,举目看去,水面上有一排船。那些渔家把船绑在一起,方便大家放置河灯,不过要上那船需先交点上船费。
  徐文摸了摸身上,自是半个铜板也没有。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朱棣,忽而就放低了嗓子,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问道:“四皇叔,你身上可有铜板?”
  朱棣忽而见他这番模样,委实吓了一跳,但回神时竟然觉得这般可爱的样子与之张牙舞爪的允炆又多了一分神韵,摊开手,他说道:“我身上可没有铜板。”
  
  徐文立刻就收了那副表情,换了一张不屑的脸嘀咕道:“以后出门别说自己是王爷,身上没有钱,王爷也成了王八他爷爷,不遭人待见。”
  
  朱棣被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才顺了那口气。片刻后,从怀中摸了一小锭银子出来,在朱允炆眼底晃了晃,特解气的说道:“本王身上是没有铜板,只有这个。”
  
  徐文眼睛一亮,端出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脸道:“四皇叔,给我吧,下辈子允炆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嘴上说的乖巧,心中却在腹诽着,他说的这番话可是朱允炆的下辈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弥陀佛,朱允炆下辈子转世最好多烧点香,离朱棣远点,不然做牛做马了可别怪在他的身上。
  
  朱棣在手中扔了扔银子,道:“不给。”
  徐文恨不得把河灯砸到他的头上,怒道:“老子都许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了,你还想咋样?”
  朱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道:“下辈子的话我听着了,挺受用的。”
  徐文咬牙道:“那你到底给不给?”
  朱棣道:“给,自然是要给的。不过是借给,利滚利,再滚利,以后记得还给我。”
  徐文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待从朱棣手中接过银子,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谁叫古今都是这个世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自己这次处在下风完全是被钱给害的,等回了宫一定要黄子澄把太子宫的账本都拿出来好好算算,想朱允炆堂堂一个皇太孙,应该也穷不到哪里去吧!到时一定要用钱砸死这个八戒他弟,以解心头之恨。
  
  上了船,徐文正要放下河灯,却不想朱棣虚拉了他一把,问道:“要不要风雅一回,在上面题个词?”
  徐文道:“这不是送给色鬼的河灯么?难道要提‘晓看红湿处,润物细无声’?”
  朱棣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才道:“有意思,有意思。”
  
  徐文不理睬他,俯下身去把河灯放入了秦淮河中,却见自己的河灯顺着河流缓缓而下,渐渐的没入他人的河灯之中,有了一丝不足以向外人道来的落寞之感。
  
  忽又听得船头一阵喧哗,徐文侧头看过去,却见一半大孩子趴在船身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头,眼见着就要头向下摘入水中。徐文站起来,想过去扯回那孩子,却有一人比徐文快了一步,带孩子回了安全地,又蹲着整了整孩子的衣衫,在孩子耳边说了几句,逗得孩子也不放河灯,蹦蹦跳跳的上了岸去。
  
  那人正要离去,却不想被一群人给围住道:“景清,你龟儿子的,借了老子的书不还,讨打是不?”
  景清挑眉道:“巩生,你说那书是你的,我看未必。”
  被唤作巩生的怒道:“你信口雌黄,明明就是你昨日借了我那本书,而后说今早还我,结果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书呢?书呢?”
  景清从怀中掏出那本蓝皮书,摇了摇:“你说的可否是这本书?”
  巩生斥道:“正是。”边说边就要去抢书。
  景清侧了一下身子,避过道:“这本书可不是你的,是我一字一句慢慢的写出来的。”
  
  巩生额头上青筋乍起:“你信口雌黄。”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朱棣和徐文也在其中看着这一场好戏。
  
  景清从容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证明书非你的,而是我的。”说着,便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后,到徐文面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徐文忙不迭的点头。
  景清把书递到了徐文的手中,道:“兄台只需翻书看阅,景清便可一字不漏的把这本书给背诵出来。”
  
  徐文好奇心大起,说道:“一字不漏的?若是漏了一字当如何处置?”
  景清笑道:“那书便是他的罢,景清也愿意被众位押制官府,任人处置。”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
  
  徐文低头翻书,一看便乐了,他读古文不多,正好这本是幼时常读的名著之一——《忠义水浒传》,且书页微微泛黄,显得年代久远,大约是前朝之物。
  
  景清问道:“兄台,你可准备好了。”
  徐文道:“这本书若全部背下,怕是天亮也未必能背个完全。不若就随意抽取其中的一段来背如何?”
  巩生道好,景清也遂了他意,让徐文选其一段。
  
  徐文胡乱的翻到一页,乐道:“就这段。王婆计啜西门庆,□药鸩武大郎。”
  
  那巩生虽不能一字不漏的背出这个段子,但因实实在在的看过此书,故而也知晓这个段子的妙处来,可若要当众背出,又是另外一回事,只得红了一张脸,须看景清如何表演。
  那景清却依旧是笑颜盈盈,在船上踱了几步,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倚着船栏,声情并茂的背道:“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这几下,心中没出气处……”如此起了个头,便如那滔滔江水一般拦不住挡不了,当真一字不差的就背完了全回。末了,冲徐文微笑道:“兄台,我可有一字背错?”
  
  徐文合上书道:“没有。”
  景清又道:“你也可以让这位巩生来背背看,如此便可断定书究竟是谁的。”
  巩生支吾着,倒也实诚道:“我可背不出这章回的内容。”
  
  朱棣故作聪明的总结道:“所以,这本书应该就是景清的了。”
  四周全是附和之声。
  
  徐文摸着书皮,并不附和,半晌后却又问道:“景清是做什么的?”
  景清挑了一下眉头,不卑不亢道:“家徒四壁,偶有替人帮工。”
  徐文又问道:“巩生,你家中又是做何等买卖的?”
  巩生答道:“家父是杀猪卖肉的。”
  
  徐文笑了笑,扬了扬书道:“如此,也就明了。这本书并非景清而是巩生的。”
  景清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徐文道:“何以见得?”
  
  徐文胸有成竹道:“虽然景清你是一字不漏的把书中内容都给背了出来,但是适才你话中却有一个漏洞。”
  景清眯了眯眼睛,片刻扬了一个“哦”音。
  徐文继续道:“其一,你说这本书是你一字一句写的,不才在下我幼时正巧就读过此书,对其作者的仰慕之情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算被人打蒙了头也会记得此书的作者姓谁名谁;其二,你年纪轻轻,此书共有百八万字,岂是你这般年纪能写出来的;其三,就算你说是你抄的,非你原著,但大家看看这本书……”徐文扬了扬手中之书,围着场子跑了一圈,才气喘吁吁的说道,“此书皮泛着暗黄,想来年代久远,怕是前朝之物。你何能拿着今朝的纸张眷写出前朝的书籍?”
  景清微微一笑,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徐文见势头正好,便再接再厉的继续道:“最后一点最为关键,景清你说你家徒四壁,应该吃不起油荤之物,奈何这本书上却尽是油脂,这又作何解释呢?”
  
  朱棣拍头道:“原来是这般,差点被姓景的那小子浑了过去。”只是,当看向朱允炆时,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猜不透的神色,足实耐人寻味。
  
  众人纷纷指责景清。
  
  而景清见事情暴露,也不作恼,反而从徐文手中把书抽了回来,继而就潇洒的递给巩生道:“适才不过给你开的一个玩笑。我看你如此珍惜此书,三番五次去借也不肯借于我,故而用了这一出,只是想告之你,以子过珍秘,聊特相戏尔。”
  巩生接过书,恍然大悟,冲着景清拜了一拜,继而又冲着徐文作了一个揖,下船匆匆而去。
  
  众人见没戏可看,也渐渐散去。
  
  景清到徐文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恭敬的问道:“敢问兄弟名姓?”
  徐文学着电视中古人的模样,拱手回道:“在下姓徐,单字一个文。”
  
  朱棣忽然激动的插嘴道:“你说你叫什么?”
  徐文眨巴了几下眼睛,挺直了胸膛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刚才就说我姓徐单字一个文了。”末了,见朱棣一脸惊恐的神色,又插了一句道,“怎么,这个姓名碍着你了?”
  朱棣摆了摆头,半晌又凑近徐文身侧,在其耳边轻声道:“你就当真这么想做我的媳妇儿?”
  徐文怒道:“我姓什么名什么关你媳妇什么事?”
  朱棣高深莫测的说道:“贱内是徐达徐将军的女儿。”
  徐文挑眉道:“那又如何?”
  朱棣又道:“贱内闺名一个‘雯’字!”
  
  终究轮到徐文一次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时候了,脑子瞬间犹如被大象踩过一般,轰隆隆后乱了一片。
  
  船上又起了一阵骚动。
  徐文回过神,却见不知何时河面忽然就多了一个庞然大物,打散了一众的河灯,幽幽的向这方飘来。
  有人惊叫道:“是河鬼,河鬼没有送走,前来勾人性命了。”
  这一呼,骚动更甚,不少人慌乱的向岸上跑去,仓促间,在甲板上你推我挤,却又挤了几个人下河,被挤下河的不甘心,捏着身旁一盏河灯,就向甲板上的人砸去,那甲板上的人哪料到这招,一个不稳就往河里摘去,顺手还抓了一个人下去。如此情景不停的再现,未几,那秦淮河上河灯倒是没了几盏,就看见人头不停的在河面上涌动,宛如一锅刚入的饺子,着实有趣。
  
  景清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扯了扯徐文的衣袖,轻声唤道:“徐文……”
  仅就一个名字,却让徐文炸毛了,大喝道:“以后谁再叫老子徐文,老子跟谁急个没完。”
  景清一脸莫名道:“方才不还说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么?”
  徐文狠狠的瞪了身边那皮笑肉也在笑的朱棣一眼,唾了一口道:“股市还一个小时一个价呢,有什么不可以变的。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老子还偏就不爱这个代号了,想换一个成不?”
  
  这话说与读书人听其实是犯了大忌,若是黄子澄此刻在这里,一定会痛心疾首的呼道:“名乃受之于父母,改名换姓实乃是父母不敬,对父母不敬者遭天诛,微臣看着太孙殿下如此,实乃万分痛心,又不愿眼睁睁看太孙殿下被天诛,微臣身为太孙殿下导师,又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唯有以死替太孙殿下挡下这大逆不道之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而所幸,景清年纪尚轻,非迂腐的读书之人。听得徐文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后,不仅没有指责,反而觉得此人甚是有趣的紧了,笑得眉眼弯弯的问道:“那若不叫你徐文,又该叫你什么?”
  
  徐文耸肩,随口道:“朱哥!”想了想,转了两圈眼珠子,指着朱棣笑道:“他叫朱弟!”
  朱棣岂会不知这小子是绕着弯儿占自己的便宜,也不作恼,手便按在朱允炆的肩头,做出一番亲密的神状道:“日后你这个做哥的可要疼着弟弟才成,不然我可不依。”
  徐文胃中一阵翻腾。
  
  景清道:“朱哥兄,你可否会浮水?”
  
  徐文骄傲的挺了一下胸,道:“我哥可是海军中校,将门无犬子,若不会浮水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那两人自然听不懂徐文究竟在说什么。
  朱棣只道这小子乱说一通,糊弄着景清小子呢。
  而景清只当世界之大,他所知甚少,也不追问计较,当真就让徐文给糊弄了过去,只道他会浮水,且应该水性不错。
  
  景清笑得眉眼弯弯道:“这场变故皆是水上漂来的那不明事物,既然朱哥兄水性甚好,不若把它捞起来大家好瞧个究竟。”
  徐文暗道不好,遂而回道:“你为何不去?”
  景清挑眉道:“愚弟祖籍乃北方人,并不识水性。”
  徐文又看向朱棣,没好气的嚷道:“你为何也不去?”
  朱棣一派正经道:“我常年在北方,素来不识水。”
  
  徐文唾了一口,暗道自己总在溪边走,终究还是沾湿了鞋子。这总是算计别人的人,难免也有被人合计着算计一次的时候,幸而这等天气下河掏物不是件难事。也不再推脱,只是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两只狐狸一百次又一百次后,解了衣袍便如跳水运动员一般以优美的弧度跳进了那锅饺子宴中。
  费了一番周折,才把那庞然大物捞上船,却见是一个人,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在昏暗的灯火照耀下,依稀也可见这男人的五官非中原人士,倒是像极了蒙古那方的人。
  
  朱棣先未看救起之人,专注的目光全落在朱允炆的身上,只见朱允炆衣服被水浸透,全部服帖的压在身上,隐隐透出他的肌肤之色,却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而那腰身,那臀部,又恰如好处的勾出一个弧度。
  朱棣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那双贼眼又不自觉的向朱允炆的胯间瞧去,不由莞尔一笑,心中寻思道,一只小小鸟,还敢放出狂言说是插死他没商量,只怕真到了床上,谁折腾了谁还说不准呢。
  
  收了几分心神,又看向朱允炆费力抗回来的那庞然大物,神色瞬间大骇。
  此人正是昨日夜里,杀了郁卒伤了徐云起,带罪逃跑的前锦衣卫正使,现朝廷通缉重犯——拓跋锋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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