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秦默阳说，“素素，我们开诚布公，谈一次，好不好？”
他的语气缓了，态度软了，眼前的人如此伤心崩溃，他始料未及。
安素轻轻点头，整个人坐正了身体靠在沙发上，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刚才那番掏心窝的话，无力感几乎遍布他的全身。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习惯于向别人倾吐心声的人，而刚才他竟把他内心最深处，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人去面对、去品尝的苦涩，轻轻说了出来。那一瞬间，他虽有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却也有随之而来的不安。那是一种，觉得自己被赤裸裸于人前、被看穿的不安。
无措的交叠了双手放于腿上，安素不知道想谈的人何时会开口。
秦默阳在那盏唯一的台灯下，观察着眼前人的一切，略长的刘海挡住他一贯可以看见的那内双眼睛，只能看到鼻翼下，那微抿的嘴唇。呼吸可以带动的胸腹起伏，他看不见分毫。交叠的双手固定规律的缓缓移动，这些，无一不在说明眼前的人无措与不安。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想问出心中最想问的，也是最在乎的问题。
“如果你愿意以后一直都会跟我在一起，那为什么上午不跟我一起面对我姐？不想说服她吗？…还是，你在害怕？”
安素试着偏头看了一眼一直把正面侧对着自己的人，那人一腿蜷在沙发上，一腿置于地下，一手横卧于沙发背处，一手自然置于下巴处下，从姿势上看，反而还有些从容和镇定了。
“我昨晚，留了下来，不是么？”
这就是他的回答，他的回答，早在昨晚就给了。他没怕过，他很坦然地接受默雨来发现这一切。要说他害怕的，也仅是默雨有孕的身体。
秦默阳蹙眉，似乎不是太理解。
“可你……进了厨房……”再没有出来……
安素心里要苦笑了，他总算明白这人今天那冷静的愤怒来自于哪里。这一刻，他该说些什么呢？
印象中有位诗人说过，愤怒把一个男人捣碎成很多男孩，这让他在成为男人后却还可以像个男孩儿那样毫无思考能力，甚至可以对他说出口的话，定义为“童言无忌”。
“……你知道今天上午默雨来这儿后，有正眼看过我，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么？”
秦默阳仔细地在脑海里重过上午的一切，可他对于这人的问题给不出回答，他没有印象。他仅有的印象就只在这人对他姐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缜密了思维，用心地回想，他的印象中似乎真的只有这人一味儿的主动，而没有她姐的互动。
“没有，一次都没有……，她的视线直接从我身上略过，她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她对我的那种无视如此明显，默阳，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留在那儿对她是不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刺激，毕竟，她还…怀了孕……”
“你，不是躲避我们的关系？”秦默阳口开的艰难，内心开始明了。
这，应该算得上是童言无忌了吧？安素心里涩然。
“……躲？…默阳，我还跟你在一个空间呢，真躲的话，我难道不能选一个更好的，让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安素语气中的讽刺让秦默阳明显感受到了近几年来在这人身上几乎绝迹的怒意。
“我……”他，有口难辩。
他的心里有无数反驳的话想说，可却不能忽视这人话中的讽刺，当然也就无法忽略这人现在表露出来的真实心境。但，他真的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心里太委屈了，堵得难受，尽管此时心里因为这人的坦白他已经通透了些。
“可我那个时候需要你啊……”
“但，默雨更愿意跟你开口，我以为…你们姐弟俩单独相处会好些。”
秦默阳激动了，“……你看我们相处的好么？相处的好么？？相处的好，我就不会挨那一巴掌了！”真是委屈极了。
被身边人莫名又激动起来的情绪所带着，安素抬起头，转过脸来，定定望着他，清楚地看见了他似乎有要红眼眶的趋势，连嘴角都有些扁着了。
“你……”
安素是最怕他这样，最怕看到这人一幅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心里顿时就又软又疼。想今天看到这人被默雨甩那一巴掌时，其实他心里那骤来的疼，比自己挨上巴掌还疼的过分。
一见安素那刚才毫无生气的脸上有了丝松动的表情，秦默阳立马接着变脸，“我挨了那巴掌，你不说心疼心疼、安慰安慰，竟然开口就是先怪我，伤我姐心，你总先想着她……”委屈的越发逼真了。
好像就一瞬间，安素心里原有的那种无力感消失的一干二净。
两人互相对望着，似乎谁的视线都舍不得先转移。
秦默阳那红了的眼眶一直是红的，什么滴水的趋势，一点都没有。只是这种欲哭不哭的样子，可真是更打动安素心，更搅得安素心里难受。
“你…是不是，又吃默雨醋了？”安素问得试探又无奈。
他现在不想细数这几年这人为了他跟默雨亲近暗地里吃了多少回醋，每次都搅得自己难安生，不知得签下多少不平等条约才能了事。
秦默阳不置一词，冷哼两声。
安素真要崩溃了，要是说今天他俩闹成这样，就是因为这人吃默雨的醋导致的，他现在真能给他一顿好看。
“你自己是没看见你上午对我姐那殷勤劲儿，怎么就至于了啊？她不过就是，不…不同意我们俩，碰巧怀了孕…而已…”说到最后，才有些底气不足似的。
安素心里真是恨的后槽牙都咬酸了，这人，还真能就是吃醋么？上午那是什么情形啊，他在厨房里心都要拧碎撕烂成几瓣了，这人还在吃醋呢啊？
被安素那有些气不成、笑不得的眼睛瞪着，秦默阳可一点都不心虚。
“你别这样看我，我这次吃醋跟以前是有本质区别的，我这次是伤透心的，”丝毫不见安素眼神被他的话影响，又继续道，“是真的伤透心，可没骗你。”
过一会儿，眼睛睁的老大，鼻子发了个哼声，“还不信？”
“不信你可以问林宁的，他能证明我真伤心的，我借酒麻痹自己，都醉了来着。而且，我这次醋在心里根本不是酸的伤心，是苦的，真是苦的……”
他这列举事实、一再保证的滑稽态度，让安素觉得自己这一下午跟没了魂儿似的状态真是太不该了。
瞧瞧，现在，这人，说哪句，哪句有理。就这，还要跟他开诚布公谈呢？
被他气得硬是想绷住心里有些想笑的乐意，可脸上还是露了馅儿。
瞧这人能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又拖进怀里，就知道两人心里是同时松了口气的。确实，刚才那样沉静尴尬、胶着不开的氛围，太令人伤心了。
这次，安素是放松了身体，任由秦默阳抱着。
情不自禁相握双手的瞬间，两人心里也有了抹释然。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委屈，你挨巴掌，我不比你好受到哪里去……”
“那你还先怪我！”
“你…，我不是先给你敷了脸。”
“可你开口第一句不是心疼我，是心疼我姐！”
“默雨怀了孕，受不得刺激的，你还那么说她。”
“就算，…，那你也不能…”
安素稍稍抬身，很认真地看他，“是不是非要较这个真儿？”
“我……”还是委屈，语塞。
叹气，重新侧躺于他怀里，安素有着勉强地低低开口，“我不是先抱抱你了嘛……”
这下，秦默阳总算安静下来了。
低头凝望已经闭上眼睛的人脸上似有可疑的红色，他连嘴角都翘起来，笑了。
怀着历经各种苦涩哀伤心情后的释然，他吻上了怀里人的唇。
唇上那温热轻柔的触感袭来时，让安素不自禁心颤了一下，随后坦然就应了。
两人越吻越深，整个房间里那盏唯一小灯的光线做了最好的暧昧背景，极安静的空间里能明显听闻两人唾液相濡而发出的某种粘腻声。
正待安素已经闭上眼睛静待下面顺其自然而将要到来的事情时，主动亲吻的人，突然撤了动作，嗓音粗嘎的说，“呼~，还有，还有一件事情，没说。”
安素眼睛中因为刚才的激情已湿润朦胧，此时还有不解，“什…么？”
“那什么，你，你总这么顺着我，都没有自己想法吗？”
“…嗯？”
秦默阳低了头，支吾，“…连在这方面，你都从来随我意，你自己呢？”
安素还是糊涂，“哪方面？”
秦默阳头压得更低，“……跟我，做爱。”
安素被懵着了，不过，即刻反应过来。几乎恼羞成怒的推开了身边的人，还忙着扣上自己胸前已被解开的衬衫。
整装完毕后，很是恼羞的开了口，“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够了，成心找我邪！”
“哪有……”
“还哪有？你说你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呢？平时你那么忙，我把能为你做的都做了，能替你考虑的都考虑了，就想着让你心情好，我这就叫顺着你了？好吧，就算是顺着你了，可你能高兴，这还有错了？”
秦默阳开始百口莫辩，摇头再摇头。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既然都这样了，我又不是打算跟你一起当和尚，那方面能，能做……，”安素深呼吸，“…那也就叫随你性了？你以为我性冷感，逆来顺受呢？”
“呃，我，我没那么想……”完了，真是百口莫辩了。
此时，他是真真不知道听林宁的话跟安素坦白一切是不是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了。
安素拿眼冷睨他，心里倒是没真生气，他们俩彼此心里有芥蒂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能理解。这人刚才那么一问，他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来着。他以为他凡事顺着他，迁就他，忍让他，就是委屈自己了？要不是他比自己小几岁，好多家务事做不来，平时又那么辛苦，适当性事也有意身体，他才懒得管他呢。更，更何况，他又不是不心甘情愿。^_^
来气的瞪了身边人一眼，安素起身，“你现在去洗澡，身上臭死了！不想我顺着你，就自己放水去吧！”说完，就欲回卧室。
刚要进房间时，又回头意有所指的说，“噢，对了，现在都下半夜了，我先睡了。明天早上你早起把厨房的饭热热，然后再叫我起床吧。”
傻眼的低头瞧自己的鼓胀，再抬头看安素真回房间打算睡觉了，秦默阳总算意识到他是真惹毛人家了。你说，他不是穷折腾嘛，为什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不愿过，偏要过“自食其力、辛苦劳作”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