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默阳到那房子门口时，心里的慌乱没减反增，胸腔内鼓动的声音雷的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耳鸣。透过门缝房里一丝光亮都渗不出来，他不敢开门，这才惶恐起来，那人，还会在这里吗？
迟疑的开了门，伴随门的“吱呀”声，他看见了客厅沙发上蜷窝着的人，门外走廊内的灯光照进室内，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回…回来了？”安素听到声响，吃惊的回头。
迈不动脚步，秦默阳这一瞬间说不清涌上自己心头的是种什么感觉。这人，没走。
安素顺手开了沙发边上的小灯，给猛然地光线刺的，抬手就遮上了眼睛。等他适应光线放下手臂时，已经有人率先把灯光给调的暗了了。
“跟你说过，在家就把灯都打开，留一盏小灯也好，要不灯突地亮了，伤眼睛。”语气中有着强装的镇定和隐忍的关心。
“哦…哦，刚刚房间里有亮，我，我看的清……”
没开灯，漆黑的房间有月光照着其实还是挺亮堂的。
秦默阳站着，安素坐着，这种有形高度的反差也让两个人突然安静下的气氛更加尴尬
“你……”
“你……”
“…你先说吧…”安素无措。
秦默阳抿着嘴，眼睛看着只留给自己一个发顶的人，想伸手碰，可勇气还没攒足，“…我是想说，你…没回爷爷奶奶那儿吗？”
“……下午回去过了。”
秦默阳内心深处开始波澜起伏，他刚才见这人还在这里，以为他是始终未曾离去，内心有欣喜，但还不敢肖想他是在等他，毕竟上午话说成那样。而现在，他去过爷爷奶奶那竟然还能回来这里，应该可以理解成是在等他了吧？
屏住气，“那…吃过饭了？”
“嗯，吃了晚饭回来的。啊，你…你吃过没？”
问话的人说着就有些慌乱的要起身，“我有给你又做了些，放厨房了，要是没吃，我去…啊~，”惊了一声，手臂被拉住，“给你热热……”声音低了下去。
“别去！我吃过了，不饿。”
被拽住的人，茫然止步，有些不知所措，“吃…吃过了啊……”，眼睛还停留在厨房的方向。
缓缓用力把侧对着自己的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诚实的解释，“我，在林宁那吃的，没骗你。”他就是见不得这人失落。
两人靠的近了，安素鼻子灵敏的闻见一股酒味。
这人，不仅是吃了饭，估计兄弟几人也喝了不少吧。这就是他出去冷静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方式？
“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倒杯茶解酒。”安素微微挣开。
秦默阳皱眉，抬胳膊闻了闻自己，他自己闻不出酒味，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中午酗酒醉了后是直接睡下的，连澡都没洗。
“我中午喝的，还有酒味么？”没给挣开的人走，一手偏揽着人腰。
安素没抬头，心里不是滋味儿，你冷静到大中午就喝上酒了？
还想再用力挣开，可那人双手都圈在了腰部，一个用力过猛，两人齐齐倒向沙发，头抵着头，眼对着眼，碰上了。
“…你躲什么，我喝了酒，有那么臭么？”秦默阳嗓音，低沉缓慢。
偏了偏头，安素咬着嘴唇，“你说出去冷静，就是喝酒吗？那你现在回来是冷静好了回来还是醉醒了回来的？”
“我……”秦默阳一时语塞。
他总不好说他是醉醒了回来的吧，毕竟他这不算是冷静好了回来的。硬说，也是给林宁激的。就刚才进门，要不是知道这人是回过家又来找他，还给他做了晚饭，他心里那刚进门时又端起来的丝缕恼意还是很明显充斥在心间的。
半靠在沙发上，硬把人拉自己怀里，背贴上自己胸膛，秦默阳手脚并用的把人圈住，不让走。安素给他缠的只有他腿间的空隙可以勉强坐着。
死死抱住怀里的人，闻着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秦默阳心里还是有些恨恨，深呼吸一气，下了狠劲儿的在安素脖子上咬了一口。
“唏…疼……”不知道他想干嘛，安素疼得脖子直哆嗦。
“我冷静不下来，心里堵得难受，太委屈了……”
安素一下间，身体就僵住了，他甚至不敢回头面对身后的那张脸。半晌，才小心地、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掌摸索着抚上了身后人上午被甩巴掌的地方。
“疼，疼吧……”手颤，声也颤。
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轻抚，秦默阳就跟故意似的，大声说，“疼！”还特肯定干脆，没犹疑。
安素忍住眼中的酸涩，睫毛都在颤，“对…对不起！”
一句话拱的秦默阳又火了，把人强翻过身体面对自己，“干嘛说对不起？我挨这巴掌是我自己该的，你说什么对不起？难不成你真想顺了我姐的意，要、分？”
安素猛摇头，他不会的。不说其他，仅今天知道爷爷能同意他俩的态度，他就更加坚定了决心，无论今后怎么样，他都愿意跟这人一起承担，他要自己争取，他会坚持的。
伸出手，把灯光缓缓调亮，轻轻抚摸着秦默阳的脸庞，虽看不见什么红肿迹象，但仔细辨别，还是能看见嘴角处有丝破皮的，么指覆上那处轻揉着，安素满眼心疼。
秦默阳眼睛一丝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表情，见他眼眶湿了，这火气也消了大半，但还跟故意似的问，“心疼了？”
“嗯！”安素使劲儿点头。
“……就该你疼！”摸了下安素眼角，秦默阳有些愤愤。
跪在沙发上，起身缓缓地将柔软的嘴唇印上那破皮处，一点一点地浅酌轻吻，“我不会跟你分的……”
愤愤的人彻底愣住，他说什么？不会分？他，给…给出承诺了？
不阻止安素一切的动作，秦默阳放在安素腰上的手嘁地握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亲吻上他的嘴，软磨着他的唇线，安素说，“我知道。”
稍稍退开，复又亲吻上他的鼻子，眼睛，眉毛，立下誓言般又说了一次，“我不会跟你分开。我不想，也不愿意。”
秦默阳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稍稍推离，留出适当的空间让他去捕捉这人脸上所有的表情，仍是那内双的眼睛，此刻虽蒙有雾色却能看得真切，只有坚定、没有犹豫、没有躲避，没有以前任何一次谈及他们俩未来会有的不自信和回避。
秦默阳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那股激动和雀跃，可面上还在强装镇定，还在不自信的求证，“你说真的？”
“真的！”
他眼睛里那种似喜又悲，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的讯息，直让安素羞愧又心疼。
这么久以来，他不敢给出承诺，这人也不向他开口要求承诺，他知道这是他们俩之间无从解决根深蒂固的一个问题，他从来不敢轻易去碰触它，那是底线，这人也是从不提起。以为可以刻忽略轻视，却不知，原来不觉间已给这人带来如此痛的伤害。竟然连对他说出的话，也是以不敢置信的态度居之。
秦默阳闭上眼睛再睁开，心里在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别被惊喜冲昏头。慢慢来，慢慢来，他有好多事情需要确认。
“怎么，会下定这个决心？”
他很难相信在他们上午与默雨坐一起时，这人还一副回避不及，不敢坦然面对的态度，到了晚上就能改变这么快。这中间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到，更何况自己努力了四年，都没听这人松过口。四年的时间，这是24小时的多少倍啊。
安素脸上有着羞愧，难以开口。在心里，他对自己有着千言万语的自责，你让他怎么告诉这人，是爷爷的态度给了他十足的勇气下定了决心？
之前，越面临这人毕业，他就越紧张害怕，就觉两人关系快到尽头似的。害怕这种尽头的到来，他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挣扎纠结，告诉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绝对不能一点努力不做的就在外力作用下与这人分手。
这种想法在每每见着爷爷奶奶时，就像把利刃一样切割他的心，可他却不舍不得丢弃这种想法，如饮鸩止渴一般。
最初的最初，他是同意两人在一起了，想着爷爷奶奶若真反对到底，他也会真的干脆利索的跟这人分开。可，这种想法早就在这几年见证着这人如何为他，为他们俩将来努力的时光中消磨尽了，而他甚至无从察觉。等察觉时，已经是日日夜夜在遭受着内心无比痛苦挣扎的折磨了。
到了后来，他甚至放宽心态，毫无顾忌，甚至频繁大方留宿于此与这人同住，他连向爷爷奶奶解释事由的力气和耐心都没了，躲避二老的心态也是与日俱增。
安素半天没说话，秦默阳心里跟打鼓似的不安，开始瞎猜，“你在内疚自责我被我姐甩了一巴掌？…同情心泛滥，一时冲动了吧？要拿这个作为对我的补偿？”
安素有些惊愕的张了张嘴，脸上还有丝难堪，这人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上午对默雨是，现在对自己也是。
他自责内疚是真，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拿这作为给出承诺的交换。这根本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问题。他把两人的感情一向看得非彼寻常的重要，态度也很认真，他怎会如此做交换。这人怎么会这样想？
秦默阳就跟害怕安素接下来欲诉出口的话似的，着急忙慌的又补了句，“你要是刚才冲动了现在可以反悔，我不会介意。”
不能让这人先说出的反悔的话，那样他自己都难以想象接下来他会有什么反应。他没办法在承受那种巨大惊喜后，却被告诉这只是一时冲动。所以，先摆好立场，一定要先摆好自己的立场。
秦默阳的话，让安素惶恐、惊愕，还有难堪。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紧紧抿着嘴，秦默阳脸上有着倔强。
“……我说的话就那样不值得相信么？你对它，竟…只有怀疑……”
颓然软了身体，安素浑身的力气就跟被抽光一样。
良久，才哑着嗓音开口，“…默阳，我知道自己这几年来有多委屈你，我也知道自己态度不明确、从不开口向你承诺什么很没有担当，可我……”摇着头，似乎说不下去。
强咽下嗓中的苦涩感，缓了劲儿才继续道，“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心知我没有足够的立场，没有充分的理由……，因为我看得见你的努力，你的付出，我不是冷血，我能感受的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虽然你一再强调说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即使以后分了，也不后悔…，可你不知道，我…每次听你这么说，心有多痛…，我从来从来都……不愿你这样的……”
“知道么，有时，你所做的一切，甚至会让我无地自容……”
这是第一次，这人如此露骨坦率的向他敞开心扉，以往即使这人想诉说些什么，也通常都是给与他默默地拥抱和温情地亲吻。从没有像此时这样，如此剖露内心。他从没有告诉过他，他的内心世界究竟如何。
这人最后几乎接近耳语的话，无疑是在他心里投下一颗巨石，让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愈发泓澜动荡。
他想过这人会有心理负担，可他从没想过这人负担会如此之重，竟，已让他无地自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