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秦默雨走后，秦默阳就跟全身脱力了似的躺倒在沙发上。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就怕从中渗出什么来。好像过了很久，在他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冰凉时，才缓缓睁开眼。那人，屈膝跪在他的身侧，帮他冷敷。
有些倔强地自己捂上毛巾，偏了偏脸，“你要是担心她的身体，我现在给你打电话去问。”开口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暗哑。嗓眼深处，还有阵阵的酸涩。
安素温情的倾身抱住他，良久，都没言语。
心里百般委屈地，想伸手回抱住这人，可却听见耳边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开始分辨不出那是不是对他的责怪。
“你不该那样对默雨说话，你伤了她的心。她其实是为你好，她很疼你，而且，她还怀了孕，你应该对她……”
伸出的手僵住，接着，改抱为推，推开说话人的怀抱，秦默阳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仍然屈膝跪在他身侧的人，“我应该对她千依百顺、唯命是从，我应该尽遵她所说的一切、与你分开，你是这个意思么？”
被推开，已足以让安素愣住了，而秦默阳口中的这番话，直接让他心惊，他慌乱的摇头。
“别摇头，别这么快摇头。”
“……我知道的，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有人能够阻止我们，你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我分开了。这样的情形，你渴望了很久吧？…现在，终于来了，终于如你所愿了……”
看了眼还在地上不断摇头的人，秦默阳把脚向后退了两步，漠然的转身，向大门处走去。
他的离去意味着什么，根本容不得安素多想，他只想挽留住此刻的人，只要能挽留住他，怎么样都可以。
惶恐的起身，没有平衡性地，在碰到离去人的手臂时，颓然倒地。
就这样，他依然抓住了秦默阳的手，“默阳，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的！”语调几近哀诉。
“我没有那样想，我没有那样想啊……”
秦默阳转过身，黑眸深沉，“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安素语塞。不是能撒谎的人，此刻，他撒不出谎来。他做不到磊落坦然地说，没有，我从没有那样想过。
他的迟疑不语，已经给了秦默阳答案。
迈开脚步想离开，可右手被紧紧抓住，在这一刻，秦默阳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爱的人，不是不爱他，只是爱的没他那么坚决。
闭了闭眼睛，他才再次转身，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以这样一幅屈膝倒地的姿态目送他离开。
那人能做得出来，可他，舍不得。
这人的这幅低姿态，已经是在伤害他了。
把安素扶起，送到沙发上坐下，轻抚着已有泪渍的脸庞，秦默阳心痛，却仍拉下他还紧拽着自己的手，默然地后退，“素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冷静。”
离开那栋他生活了两年多的房子，秦默阳第一次体会了何为心酸。这几年，他过得那么辛苦，都从没有过这种心酸的想要流泪的感觉，此刻，他有了。
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望着那他生活了两年多的房子的窗口，正午的阳光，明媚耀眼。而他，心里痛的无以复加。
此刻，他甚至没有下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拿出手机，拨给林宁，“可以的话，出来陪我喝一杯。”
林宁赶到秦默阳说的酒吧时，时间可真是大中午，那时，秦默阳早一瓶酒下肚了。由于是正午的点儿，所以这家酒吧内几乎没人，遍地是空位，气氛安静的不行，只有悠悠扬扬的抒情乐尽情放着。
林宁是在酒吧某一角落处逮着秦默阳的，“嘿，你行了啊，大中午的就酗上酒了，不怕你们家那位回念叨你？”
林宁的口无遮拦，此时只能算是在秦默阳伤口上撒盐。没办法，谁叫昔日的美好时光最害怕与今朝的惨淡伤感做对比呢，是人都这样。
林宁的玩笑刺激的秦默阳猛灌一气，“以后都不会有人念叨我了。”
夺过酒杯，林宁轻轻皱了下眉头，这人大中午找他喝酒，他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可他没想到会这样不好，而且也没想到会与安老师有关。
话说，自几年前秦默阳醉酒被安素带走，又在他第二天醒来听安素细说了醉酒当晚寝室几人对他们两人关系的疑虑那茬之后，心中就大概有谱了。
所以，事后他很是郑重的叫了一干寝室兄弟出来，把话说清楚。
能接受他这事儿的，那好说，继续做兄弟。
不能接受他这事儿的，他也就一个要求，就当他这事儿是不相干人的，别给故意添乱就成。其他的，随意，他不勉强。
在他表了态之后，第一个率先立马接受他的，就是林宁。几乎没有二话，林宁选择继续做兄弟。
第二个是张凯，在他本着八卦兼好奇的心情向秦默阳彻底讨教一番后，也是没有意见的选择继续做兄弟。久而久之，还会开玩笑说，当初他信口胡说的“师生恋”竟真让他一语成戬了。
第三个是周涛，这谁接受适应的时间比较长。没有办法，用后来林宁的话说，谁叫他轴呢。周涛是用了较长一段时间才模糊的弄明白两个男人谈恋爱算是个怎么关系，再没多久，他才总算可以将男男关系与男女关系做对比。
秦默阳当时话说的虽潇洒，可做好最坏打算的人最终的得到了状况外的最好结果，喜不自禁，抑制不住感动是不可少的。有了这基础，几人的感情可以说是更加好了，颇有那种男人之间共担了某种秘密的默契交情。
这几年来，林宁也算是秦默阳身边少数的知情人了。他亲眼见证着他是怎样为安老师付出，怎样玩命努力赚钱，甚至某些鲜为人知的辛苦，他也看见了。如果说当初选择跟这人做兄弟，还有一丝事不关己的淡然，觉得两个男人实难长久。而如今，他甚至是有些羡慕这人能有一个如此让他付出的男人的。
“是不是跟安老师吵架了？”林宁小心询问。
秦默阳寡言不语。
索性，林宁就不问了，给自己倒上酒，也开始喝。
半晌，才听到秦默阳颓然地开口，“林宁，你说，我他妈这么多年来，值得么？”
林宁白他一眼，“问我没用，这事儿，得问你自己。”
秦默阳朝林宁掀掀眼皮，“……今天，我姐，我姐她表态了……”
林宁惊，“默雨姐发现你们俩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她说她不同意，不同意……”
“你说她怎么就能什么都不问我，就直接说不同意呢？她怎么能一点不在乎我的感受，就直接说不同意呢？怎么就他妈能呢？她是我姐啊，我亲姐啊……”
“默阳……”这时，林宁不希望他再喝下去，这人似乎喝得过了。
没有杯子，对着酒瓶吹了一气，秦默阳整个上半身躺在了后背沙发上。
“我姐，就我姐啊……，从小我哪样事情不为她先考虑了，她什么要求我不满足？不同意了？因为她是我姐，我唯一的姐，打我懂事起，我就像把她当作妹妹似的来疼，可你知道么？今天，今天，她不同意我，她否定我……还，还甩了我一巴掌，呵，估计她用尽全身力气了啊……”
又喝了一气，秦默阳抬手摸摸自己微疼的脸，舔舔嘴角，脸上似笑非笑，“嘿，不过我也该打，谁叫我那么说她来着……”
“……可，可你知道吗？嗝~”打了个酒嗝，口齿开始不清，林宁知道，这人或许真想醉了。
“我没有办法，我他妈气不过啊……她就是顶着劲儿的跟我说她不同意，不同意……嘿嘿，你肯定不知道，她竟然还说我跟其他男人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安素……”
“可他妈她哪儿知道，我根本不爱其他男人，我就他妈爱那么一个人啊……”
说到后来，秦默阳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有着笑意，却也有丝丝恨意，“想知道我姐甩了我巴掌后，那人什么反应么？”
“安老师肯定心疼了……”这话不是林宁信口雌黄瞎绉，在他们毕业后，他们几人是跟秦默阳与安素一起吃过饭的，虽然刚开始也有些尴尬，可次数多了，把话说开了也就还好。
他永远记得，那人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被这么一个男孩儿喜欢着，他能做的就是不给他委屈受。那时，他就明白了，那人也是爱着默阳的。
“心疼？呵呵……，或许吧……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林宁辨别不出他究竟醉到何种程度，可他看见他抬臂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姐进了门，他的眼光就没在我身上停留过，他关注着我姐一切的举动，为我姐把一切考虑周全……，但是，最后他却躲进厨房里，他甚至不敢面对我姐坦然我跟他的关系，他什么都不说，他……一句话都不开口……
“最后，开口说话，说得第一句，竟然还是怪我对我姐说话太过分，伤了她心……你说，你说他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他一点都没有考虑我啊……”到了最后，秦默阳竟真的笑出了声，笑弯了腰，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所以，我逃了，我躲了，我没办法跟他待在一个空间内……”
林宁安静地任由秦默阳说着，中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他已然明白，这人需要的是发泄，他心里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发泄了。此时，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聆听者，一个能够让他敞开心胸的聆听者。说真的，对此，林宁还真感到挺荣幸的。他很高兴，秦默阳选择相信他。
这是对他们兄弟之情、朋友之情的一种最真实、最直接的肯定。
秦默阳醉了，说了那么多后，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闭上眼睛直接睡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