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原来刚刚掉地上的是她手中的皮包。
三人对视良久，秦默雨一直以不敢置信的眼光在安素和秦默阳身上来回逡视，她的眼睛中蕴含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没人敢轻易读懂。
率先回神的是安素，他慢慢地起身，中间由于蹲地太久，腿有些麻，没平衡住时，秦默阳还伸手扶了他一下。
那一下，让秦默雨眼中一暗，有些雾色。
三人一直保持着某种寂静的氛围，只有安素一步一步向秦默雨走去那轻微的细小的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他弯腰捡起皮包的刹那，秦默雨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似是在强力躲避着什么。
安素瞬间被击的眼睛酸涩，心里拧痛，弯下的腰是挺了又挺，才沉沉抬起，嘴唇嚅缓地动了动，艰难地开口，“默雨……”
秦默雨眼里的雾色一下化成泪水，缓缓滑下。
递出皮包的手，一直伸着，没人接过皮包。早已站起身的秦默阳，从他的角度清楚看见安素拿着皮包的手以至手腕都在微微的颤抖。
心脏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刺痛，他出声，“姐！”
秦默雨对他投过视线，不顾脸上的泪水，几乎是愤怒不堪的瞪了他一眼。
如此安静的对峙，气氛可以说是僵到极点，秦默阳想开口说要不有话进来谈，可话还在肚子里酝酿，就见他姐慌慌张张的变了神色，一把抢过安素手里的皮包，掉头就走。
走没两步，又回头不甘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再转身，穿着高跟鞋真的走了。
剩下的两人久久未动，秦默阳望着站在门前一直低垂着头的人，有些心疼。他没有料想到，该面对的一切，竟然以这种方式到来了。
走至门口，秦默阳一手搭在安素肩膀上，用力的拥紧。一手想把门关上，可陆续从门外楼梯间传来的声音，直透耳膜。
“怎么了，默雨？这么慌慌张张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哎哎，你别推我，别推我，你，你慢，慢点儿……”
“妈，他们俩还没回来，我们回家！”
“哦，还没回来呢啊，好好，回家。可是回家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你别那么快下楼梯，你忘了你怀孕了啊……这孩子……”
屋内的两人，眉眼间全是震惊之色。
秦妈妈来了？
秦默雨怀孕了？
……她慌走的原因可以理解成是给他们俩……遮掩么？
在秦默雨走后，两人就默默坐在客厅沙发上，两相无言。只陆陆续续的把后来几个快递签收了。
到了晚上，秦默阳是实在看不过安素那份没有任何征兆的沉静了，主动说，“你要是担心我姐，我打电话给姐夫，问问情况。”
安素抬头看他，眼睛里有着殷殷期盼和深深担忧。
从默雨走后，从知道默雨怀孕，这几个小时，他的心几乎就没有一刻落在地上，他怕，他太怕了。他以为自己会怕默雨知道他跟默阳的关系，可此刻，事到临头，他更怕默雨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后，刺激过甚，让宝宝有事。
若果真如此，他真是罪孽大了。
秦默阳拨通魏明伟电话时，直接问他姐怀孕多久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他指望着他姐夫能给他个答案，可哪儿知道他姐夫消息比他还滞后，甚至还不知道他姐怀孕。话说到此，秦默阳就很明白跟他姐夫是套不出什么消息了，所以又客气两句，就挂了。
他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给他妈去个电话问问情况时，那厢秦默雨竟主动给他们俩来了电话。
电话里语气不甘却中气十足，“你们俩，明天哪儿都甭去！给我搁那儿好好待着，明天我过来找你们！”
说完，人家就挂了，干脆利索。一贯作风。
秦默阳摇头苦笑，就他姐这样子，宝宝怎么可能有事情呢？
起身，握住安素的肩膀，秦默阳的眼神深邃明亮、坚定有力，不容安素躲避的开门见山，“会怕么？”
知道秦默雨的宝宝应该没事，安素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没了这意外出现的担忧，他其实没那么怕。他与这人的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就算没敢给出承诺，但是该做的心理准备，他有。
安素缓缓地摇头。
秦默阳笑，“那就好。”
“那你今晚是要回爷爷奶奶那？还是……留在这儿？”
“……我去拿衣服洗澡。”
安素变相的给出了答案。对此，秦默阳的心里渐渐有了丝力量。从被他姐撞破那一刹那还没有附身的力量，在这一刻，有了凝聚的动力。
明天，他们可以的，一定可以。
这，才仅是第一关而已。
秦默雨第二天来的不算早不算晚，早上10点刚过一刻，就到了。她给足了那两人梳洗、吃饭、打扫卫生的时间。
三人在客厅，秦默雨坐在主沙发上，她身穿一件浅灰无袖连衣裙，外罩一件米色短款小西服，很有干练女人的味道，但也不失一个成熟女人的风韵，只能说这几年来，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可此时眼睑的疲色，能明显看出这人昨晚肯定没有休息好。
安素、秦默阳两人没坐一起，分坐副手沙发。三人完全成一等腰三角状。
“说吧，算是怎么回事儿，我该知道哪些，我能知道哪些，你们今天给我一点一点解释清楚。”秦默雨是挺直着背，翘着腿面无表情说这话的，脸上很冷漠。
但即使如此，安素还是惯性体贴的开了口，“默雨，你现在的身体…，靠着后面抱枕说话吧……”
秦默雨微微动了下眼角瞟了他一眼，她现在不想知道这两人怎么知道她怀孕的事情，竟然还让自己那位也知道了，她现在最关心在意的事情不是那些。
秦默雨没应安素的声，但还算给面子的照做了。身体是她自己的，可现在毕竟也是另外一个人的。
“姐，你看到的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我不知道哪些该跟你说，哪些能跟你说。”
“秦默阳！你他妈说什么鬼话呢你？什么叫做你不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都做了，现在跟我谈你不知道？！”秦默雨几乎刚调整好坐姿，就立即又直起腰身吼了起来。
秦默阳的一句话，就把她拱火了。
他以为她今天是来跟他干嘛的？闲聊么？
她要的是解释，解释！不是他妈的什么不知道！
他以为她不知道同性恋算是个怎么样的代名词么？他以为她没有见过么？他以为她对他们俩昨天抱在一起亲吻的事情，已经彻底接受了么？
“默雨，你……”安素在秦默雨激动起来的时候，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他实在担心这人过于激动伤及宝宝。到了此刻，对于跟秦默阳的关系，他可以说是太坦然了，对于两人关系被发现的担忧，还远远不如担忧秦默雨身体来的强烈。
凝望一直试图安抚他姐的人，秦默阳没有丝毫避讳的坦然道，“我爱他，我爱他这么一个男人。”
秦默雨是面如死灰的怔愣在沙发上，背脊仍然僵硬的直挺着，嘴里喃喃，“你，你说什么……”
秦默阳再次重复，“我爱素素，我爱了他5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考研、接活、赚钱，我现在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能跟他在一起，我爱他，我不想为了任何理由放弃他。”
秦默阳想说，我也不会为了任何理由放弃他。但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再难，可他会为了不让他两难，对他放手。
秦默雨几乎一瞬间泪如雨下，她泪眼朦胧的望着秦默阳，望着这个她从小到大尽管欺负、尽管使唤，却在内心疼爱无比的弟弟。
她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何时拥有了这样一份感情？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哭泣中的秦默雨没有任何反抗的，任由安素轻拉着靠上身后的抱枕，接过安素递来的纸巾。
“默雨，你别激动，别哭，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别激动，就算为了宝宝。”安素的脸上充满恳求。
秦默雨泪眼婆娑的望着这个男人，她觉得熟悉却又陌生。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安素，竟然，竟然会跟她的弟弟在一起。但这又是她所认识的安素，对她一贯的温柔体贴、呵护备至。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别激动，”躲避着秦默雨的视线，安素快速看了秦默阳一眼，“…跟默阳好好说。”
停止哭泣的女人，缓缓收回停留在已经消失于厨房中某人身影上的视线，几乎一刹那间，她就有了决定。回望秦默阳的视线犀利透亮，“我不同意。”
秦默阳拧眉，抓着沙发的手有些用力。
秦默雨再次强调，“你们俩，我不同意。”
“为什么？”强装的沉稳声音。
“其他理由我不多说，我也不强调你们都是男人的事实，就一条，我只说一条就足以卡、死、你、们。”
“什么？”
瞟了眼厨房，秦默雨不紧不慢的扔了四个字出来，“安、家、二、老。”
态度已全然不再是刚才的失控啼哭状，你甚至无法猜测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人瞬间有此改变。
秦默阳在心底深呼吸数次，“这我知道，这是我们要面对的其他问题，不是你的。”
“你只要摆明你的态度立场就好，其他的，那是我们的问题。”
秦默雨冷笑，“你说的自己好像已经很有张谱，很有把握？”
秦默阳没有丝毫犹疑的点头。
慢悠悠把玩着身旁抱枕的线穗，秦默雨眼中的犀利没有丝毫减弱，“那是你、异、想、天、开。”
“要我看，安家二老，你谁的那关都过不了。所以，现在，结束，”顿了一下，“结束你们的关系。”同时，视线有意的扫了下厨房。
秦默阳握成拳的手握了松、松了握，心里是克制再克制，“你做不了我的主，当不了我的家。我说了，那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只需要摆明你自己的立场。”
秦默雨皱眉，心里的火是突突地往上窜，这算什么？他算是跟她杠上了？
要知道她就是因为了解他的性格，所以才不愿跟他废话更多的一一去理他们两人的关系，才不愿再上纲上线的把他们这种关系一一剖析透明化！怎么？她这算是好好说话说不行了？
“你别跟我来这套！你那性子，我不跟你掰扯这些。我也不想做那挑战的，去改变你任何决定！你不是要我的立场嘛，行，我今儿就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俩，我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我就这样，反正不同意。”
“理、由。”声音有着明显的压抑，秦默阳的眼睛已经沉的没有任何波澜。
“你要什么理由？你们两个男人这种关系，你要我给你什么理由？你要什么理由？你说啊你！”秦默雨再次失控，眼睛立即湿润。
看了眼她的肚子，秦默阳沉沉开口，“就因为我们两个是男人？所以我爱他就不行？我跟他就不能在一起？”
秦默雨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我不管你跟什么其他男人，反正安素不行！你就是不能跟他在一起，其他的爱谁谁，我管不着你！”
秦默阳的眼睛睁大了，心底有种想法几乎不受控制的开始成形，而秦默雨从进门来跟他谈到现在，总是重复的一句没有任何理由的“我不同意”，让他累积起来的愤怒彻底如脱缰的野马释放出来。
“其他男人就行，安素就不行？姐，你管的太宽了吧你？怎么，当年你没追到的人，被我追到就这么令你难堪？你就这么恼羞成怒？”顿了一下，冷笑一声，“嘿，别忘了，你肚子里现在怀的不是他的，是其他人的。这是你管得太宽的最好证明！”
“啪”，很响亮的一声，秦默阳的脸被打偏到一旁，正对上厨房的方向。他角度清晰准确的看见了厨房门口那个一直很安静的人，脸上呈现一片震惊慌乱之色，或许，还有一丝心疼。
伸舌舔舔一边的嘴角，秦默阳能觉出自己嘴里有一丝的腥味儿，他知道，这一巴掌，他姐没有留余力。
抬头，直视着秦默雨，秦默阳面无表情道，“姐，对不起。”
“一巴掌不够，你还可以继续。”
秦默雨打过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不断的颤抖，整个身体已经颤栗的不行，眼眶里浸满了水渍。
这是她从小最疼的弟弟啊，她打了他？还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从小至大，没有被人动过一根手指的弟弟，被她甩了一巴掌？
拿过包包，转身急切要离开的时候与厨房门口的人对视了一眼，她觉得她没有办法再留在这儿，她快要窒息了。
下腹隐约的在疼，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疼的到底是心还是什么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