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了上次那么刻骨铭心的经历后，安素多少都明白，他是多么需要更加自制了。
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疼地身心俱疲，他怕，他承受不了爷爷奶奶目光中那暗含的自责以及深深的担忧。
他想，无论怎样，对于那个男孩儿，他，只该客观地、理智地去对待。
可想着两人如今的情形，那人的视若无睹、自己的消极以待，后又难言的苦笑，难道说自己还不够客观，还不够理智吗？
秦默阳大三的一个学期，虽说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失常和抑郁，但是他规律的日常生活和学习状态，却不受丝毫影响。
感受最深的莫过于他身边的几个哥们儿，虽然他这个学期沉默的时候较之以往多了起来，但是平时跟他们相处却仍跟从前一样，未有任何差别。顶多在他们看来，秦默阳是更年期提前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沉默的人，竟越发成熟稳重起来。
待人、处事，也越发的耐心、得体，似乎就像是为了把时间一点一点合理的消耗掉似的，决不浪费虚待。
对于秦默阳自己来说，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变化。可说真的，他能坦然地做到去生活、去学习、去与人相处，甚至是调整心态去面对他姐，也让尽量让自己不出现情绪低落的时候。但是，不得不承认，即使能做到这一切，他却唯独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复有以往那颗完整的心。
他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在学校里看到那人的身影时，却刻意避开来，不见他，也不让他看见自己。
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少个晚上听着室友的呼噜声，脑袋里混乱一片，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在手机里看着那人的“素素”二字，手指始终在删除键上徘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他也记不得自己多少次想开口问问姐姐那人的身体如何了，却始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
这半年来、这一个学期，尽管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安排的那么井井有条、那么合理有度，甚至是耐心的去面对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就希望时间能悄悄溜走，可他却依然感觉时间过的慢长。就是在放了寒假，迎来春节，如此喜庆热闹的会让人感觉时间流逝太快的日子里，他也依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再想过那个人啊！
甚至于对那人更是不闻不问了。
就连姐姐春节期间叫他一起去给爷爷奶奶送个礼，这样可以合理见面的理由，他都冷静自持、心无波澜的拒绝了。
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自己已经对那人彻底死心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时间过得依然如此漫长？
无论是春节前、还是春节后，安奶奶见都是秦默雨一个人来看望他们，嘴上不由得就叨念着秦默阳。
想来，她都快半年没见那个特别让他窝心坎的男孩子了。每次都提起，让默雨下次带默阳来玩啊！每当那时，安爷爷、安素就会适时地不多说什么，而秦默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得带着微笑应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家那小子，好像真有事请要忙，要不然不会说真不跟她一起来看爷爷奶奶啊。秦默雨琢磨着，再或者，可能因为安素不带他课了，那小子就不太热乎起劲了。再说了，你能指望一个年轻孩子陪着老人闲聊玩吗？
这么想着，秦默雨倒也释怀。外加，秦默阳近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些正常，起码不跟她呛声，不故意晒她了，秦默雨也就没多勉强他。
所以，对安奶奶嘴里的话，就是口头上先应着。
安素是没想到自己奶奶能这么执着的，每次默雨来，她似乎都要提上默阳一番，默雨也就跟闲聊似的说些默阳的情况。
起初，他还会坐立难安的找理由起身，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听那个男孩儿的任何情况，可次数多了，他总离去，又能有合理的解释吗？
于是，慢慢习惯、慢慢适应，以至于内心中产生的那种一见到秦默雨到来就莫名难安的情绪一直酝酿再酝酿，时间久了，欣喜、期待的心情，就再也难以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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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好多事情发生，它令你混乱难安、它令你措手不及，可日子久了，你也会慢慢适应它发生之后所带来的一切影响，甚至感觉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不再谈得上措手。
正如秦默阳与安素两人现在的关系，不知道他们正确的定位在哪儿，却起码能看得出来，两人中没有谁试图打破这样的关系。倒不如说，他们彼此都习以为常了。
可惜，人为制造出来的习以为常却要在是人为又非人为的情形下得以打破。
寒假开学前，学校例行的全体老师下半年工作统筹会上，安素知道了自己今年要带大三工程管理和工业工程的课，那一刹那，他是彻底傻住了。至于会议之后的内容，他完全不清楚。
心里、脑里，就剩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也办不了！这一点，恢复理智、迫使自己冷静后的安素比谁都清楚。他只能迎头而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有机会带秦默阳的课，真的一点也没有想到。
虽然知道自己以后会不再带工程力学这种理工科中的公共课，可是没有想到想到会这么快。
安素的母校里对于老师的要求比较高，一般不会让新聘的讲师直接就去带与他们所学专业直接相关的课的。至少也要到一年之后，等这些老师完全适应了讲堂上的那种氛围、掌握了上课的节奏后，才让他们术业有专攻，进行专业课教学。前提，自然是带课质量不错、不然，让你多熬两年，学校也做得出来的。
像安素就是，所以他一开始只带了理工科类里的公共课工程力学，这虽也与他学的专业有关系，但只要尽量力学知识扎实些，都是能胜任的。
现在，他再带秦默阳的课，不用怀疑，就该是专业课了。用心，自是比从前更甚。那老师与学生之间的沟通……，安素想到秦默阳还是班长，脑门儿就呼噜直乱，再往下，想都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只需要按照正常情绪认真教课就好。至于，需要与班长沟通交待的事情，那……自然，自然就好。
新学期开学，安素在要去给秦默阳上本学期他所带的工程经济学的第一堂课前，坐在教师休息室里，调整着心态、吐纳着呼吸，深呼吸的次数他数都数不清。好不容易感觉自己心绪稳定了些，可在上课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他竟还是弄散了包里一些课用材料。
这又要他好一番整理，等整理好了，不用想，安素也知道，他，第一堂课，迟到了。
慌忙急乱的走进教室，安素头偏都不偏，他连看台下那满压压学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径直放下手中的东西，开了扩音器。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我迟到了。不好意思。”安素微微点头致歉，两只眼睛看似抬了起来，却又像是没有啥焦点似的。
其实，从他进来的时候，下面同学就开始躁动，好多同学都在纷纷议论。
“咦，这不是安老师嘛！”
“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安老师怎么到我们班了？”
“我们这节是工程经济学课啊……”
……
安素刚表达完歉意，纷纷议论的同学立马就有出风头的直接喊道，“没事儿，安老师！铃声也不过才响而已！倒是您，怎么来我们班了？”
安素上次带过这个专业的课，给学生们留下的印象很好，所以那个出风头者算是说出了大多学生的心声。
对于出风头者，安素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就后悔了，那人不是秦默阳的好哥们儿周涛又是谁？而坐在他旁边的，不正是……秦默阳。
秦默阳脸色绝对不算好看，眉头紧蹙，嘴紧抿着，视线像是胶着于安素身上拔不开似的，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可心里却隐约已经猜到，这人，或许又带着自己了。
对上秦默阳视线的那一刻，安素心一慌，立马就把目光移开了。
对着周涛脸带笑意的点点头，接着解释道，“呃，这学期我带你们的一门专业课，工程经济学。”
后又对整个班的同学解释道，“各位同学，这学期，你们的专业课之一工程经济学由我任课。别的我不多说了，工程管理专业的同学对我应该比较熟悉，毕竟相处过的，呵呵。至于工业工程的同学，呃，我们日后相处中加深了解吧。现在上课。”
安素口中的工业工程专业，因为就一个班，可工程经济学也是他们的专业课，故而，学校把这两专业合在一起上课了。
安素就是再心有顾及着秦默阳，可这第一堂课，又是人家学生们的专业课，说什么他也要用尽心力好好上的。
虽然上课时他的视线会不知觉的扫到秦默阳，可，那个人，除了一开始盯着自己看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抬过头，头一直偏垂着。
心里是庆幸，还是，失望？
一时，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那个男孩儿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了。
第一节课下的时候，安素说了句，“各班班长把店名册递上来吧，放讲桌上就行。”说完，拿着自己一直装红茶的杯子就出去了。
秦默阳把点名册递于讲桌上的时候，嘴角牵起一抹讥笑，有必要逃得这么快吗？
回到位子上，就听周涛继续纠缠道，“默阳，你怎么回事儿啊？安老师又带我们的课，你也不早说一声！也不知道他那老规矩变不变！”
刚才，这几人一见安素进来的时候，周涛就率先惊讶的问过秦默阳是怎么回事儿了。秦默阳白了他一眼儿，没吭声，他自己的吃惊程度与他们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知道。
下了课，周涛还问，秦默阳不好再不答，只翻着书，语气不闲不淡，“我不知道他会再带我们的课。”确实，他这次又没有上网提前查过课表，怎会知道。而家里那位，这次又没交代过什么。
安素回来，看见各班店名册已经放在讲桌上了，拿起来看了一下后，目不斜视地又放下了。
继续上课。
课结束。
内心底深呼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情绪紧绷到什么地步。
可令他情绪紧绷的人，跟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下了课，大大方方的从讲台前经过，出了教室门。即使是他的那些哥们儿都说了声，“安老师，再见。”后，亦没有见他有什么反应。
人离开，安素收拾东西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多媒体柜的钥匙插了几遍才插上。
因为带课的必然性必须进行下去，再难，安素也得撑。
他本以为会是多么难熬的事情，可再经过一个星期后，他竟然也能适应了，或者说是，麻木了。试想，面对那人总是视若无睹的眼神，你不麻木，难道真要自虐似的的去面对吗？
仅有的一次接触，是某次课前，那个男孩儿到讲台来问他要了他们班的点名册，然后在一个女生的名字后面添了一串东西---（学习委员）电话号码XXXXXXXXXXX。
递还的时候说了句，“这是我们班学习委员的联系方式，有学习上的问题，老师尽量找她。”
安素清清楚楚记得，这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晚上，自己群发了一条信息给各班班长，嘱咐他们第二天一早就收齐作业。
接过点名册的安素，几乎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他用尽了自己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只为能平稳的接过那薄薄一张纸的点名册。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疼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以为该极致了。
秦默阳与安素之间的生疏有距、貌也分离神也分离，或许可以瞒过秦默雨，但是却瞒不了秦默阳身边的几个哥们儿。连有些反应迟钝的周涛都觉出问题了，更别提凡事眼力劲儿十足的林宁、不呆不傻的张凯了。
三人派出过代表---周涛，试探性的去问过秦默阳，可那人回答的也简单，“我姐这次又没吩咐我要照顾他，难道要我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周涛被顶的讪讪的，转过头就骂了一句林宁，妈的！你早知道会是这样对不对？怪不得你会让我去问呢！
林宁摸摸鼻头，干笑一声，倒没反驳。
生活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进行下去，安素的课也那么紊紊有序、井井有条的带下去，面对那个男孩儿，既然他的态度表达的那么明确，那…自己不前凑了，就彻底断了希冀着能与之说上两句甚至是一句话的希望吧。
只是，有些事情，总是自己脑海里想的容易，可做起来却是有些难的。
尤其是在某节课上，安素发现秦默阳的身边坐着一个女生时，他承认，他的视线整整一节课总是会不自主地扫到两人。
他看见他们几乎头靠在一起的小声说着什么，整整一节课。
他看见他们每隔一会儿就要相视笑一次，似乎忘记了这是课堂。
他看见男孩儿俊朗帅气、女孩儿青春亮丽，大学里美丽的风景线，该是这样组成。
安素认识那个女孩儿，工业工程那个班的体育委员。一位女生当体育委员呢，想来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朝气蓬勃的女生。很健谈吧？
这样的情况有一便有二。从那次之后，安素几乎是每次上课都能看到那两人坐在一起说着话，要不就是前后坐传纸条。他又不是瞎子，那么大张白纸一会儿前传后递的，能看不见吗？
喝声阻止？
安素想过没有？
想过！
可他能那么做吗？
……不能。
即使他的理由再正当，再冠冕堂皇，可他不能那样做，也做不了。
偶尔下课后，留在教室准备下节课要用的文档时，总能听见或是出去方便的女生嬉笑嘀咕那两人的关系，或是整个教室里吵的人声鼎沸，却独独是那两人引起的轰动。
一幕幕的景象，令安素黯然的憔悴，心里的苦痛道不出、说不出。每天，他最害怕的事情便是上课时间的到来了。
爷爷奶奶不明白为什么过年那会儿身体已经渐好、脸上也丰腴长肉的安素，开了学、带了课后，人却又瘦下去了呢？这学期的课有这么紧张吗？
安爷爷知道自己宝贝孙子有事儿压心，可他以为那事儿已经过去了。毕竟，他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那个男孩子了。
安爷爷理解的不为错，因为安素没有告诉他、甚至是秦默雨，这学期他又带着秦默阳的课了。而秦默阳那面也没对秦默雨提及过这个。所以，目前，除了俩当事人，没人知道他们又成师生关系了。
安奶奶虽不清楚自己宝贝孙子消瘦的来源，可她也知道安素该是有什么心事儿，跟自己老头子抱怨，可老头子只说了，别庸人自扰了，那孩子可能就是课业紧了点儿，累的，想那么多干嘛。老太太心里听了劝，可嘴里天天说老头子没眼力劲儿。
星期六安素跟秦默雨一起出来吃饭，魏明伟这次也在。
他们现在吃饭的时间不像以前那么固定，总是定在星期五了，因为安素……好像很忙。
秦默雨多少也知道，上个暑假安素本该是有个学术论文要写的，可后来爷爷摔伤养病，接着他自己生病，后又春节，基本上他就没腾出时间去写那个东西。所以，现在忙，秦默雨也能理解。
今天她可是奉了安奶奶的意旨一定要带安素出来逛逛、顺便吃喝的！正好她自己车子最近送去保养，这才给了机会让魏明伟一起的。呵呵。
秦默雨电话里是听安奶奶讲说安素瘦了，等见了面后，她没成想，安素能瘦这么狠。光是脸颊凹陷明显的那一块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安素，虽然知道他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有着久违相见的喜悦，可还是感觉，这个人的笑容里多了点什么。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自己心疼。
这人，是越来越安然淡静了。
“安素，你吃啊，怎么光夹进盘子里却不吃呢。”秦默雨往安素盘里夹肉。
今天这三人吃的是巴西烤肉，魏明伟推荐的。秦默雨一听有肉可补，又是能暖胃的东西，立马就带安素过来了。
“默雨……”安素看着自己盘子里叠落慢慢食物，表情很是无奈，把求救的表情转向魏明伟。
“呵呵，别看我，你知道的，她那儿，我说不上话。”
秦默雨一听，立刻得意洋洋，“知道就好！”
“安素，你使劲儿吃啊！奶奶说你瘦了，我还不信！今天我非一顿让你胖回去不成！”
他就知道，自己让爷爷奶奶担心了。可他真的没有办法。饭，他已经正常勉强着自己吃了，当着二老的面，他更是多多进食。可他仍然“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消瘦下来，穿着衣服，那股空荡，他自己感觉的到。
可，真的没有办法。
“安素，我看你今天不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她不会放过你的！你啊，还是照办吧！”魏明伟很是同情道。
“什么吃完盘子里的啊，你以为那就算完了？切~，还有呢，吃完我们再点！”
秦默雨的豪言，让两位男士同时笑出了声。只是一个无奈遵命，一个柔情漫溢。
“小姐……”秦默雨要继续点餐的动作，在她半抬起身，看到门口的人时，立马打住了。
“默阳？”
闻言，两位男士同时站起身，在看到秦默阳身边有个女孩儿时，一个笑言以对，一个僵立怔住。
秦默雨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来，今天我有幸见到那位小“魔星”了……”
安素心里突灼了一下，他清楚记得秦默雨口中提过的那位“魔星”，如果按照时间来对的话，应该是自己。只是……现在看来，要阴差阳错了。
……不过，也好。安素想着能两人在星期六如此休闲的时光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个女孩儿该担得起那个男孩儿现在的“魔星”吧。
苦涩溢满心尖的时候，安素笑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