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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书籍名:《活受罪 长相守》    作者:鱼香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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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敬醒过来时沈凉生还睡着。他端详了他片刻,小声咕哝道:“别装了。”然后便见沈凉生嘴角微挑了下,果然是已经醒了。
昨晚上有扇窗子没关,晨风把窗帘吹得一鼓一鼓。因着是夏天,窗帘也换了瞧着凉快的颜色,是种像被太阳晒褪了色似的浅绿,攀着米金色的暗纹,鼓出来的那块像凸起只硕大圆胖的金鱼。秦敬看了一会儿,突跟沈凉生说:“咱哪儿都不去了,好不好?”
“我无所谓,你再想想吧。”沈凉生上午约了人,没跟秦敬一块儿赖床,边起身穿衣服边随口回了一句,倒不见如何喜出望外,只是副全不干涉,随便他拿主意的态度。
沈凉生让秦敬再想想,秦敬却也没怎么再想,因为知道那头的日子实在艰苦--人大抵都是这样,自己怎么着都好说,但让自己喜欢的人也跟着自己吃苦,便舍不得了。
于是这日晚上等沈凉生回了家,秦敬一五一十地跟他交了底,末了说了句:“所以真不能让你跟我过去,咱就还是在这儿住着吧,行么?”
沈凉生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把他抱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角。
沈凉生不是不晓得秦敬有他的理想和抱负,也觉着喜欢一个人便应该成全他,但其中的风险自己却实在担不起。
如果他死了--有一日他是这么想过的。现下再想来,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是不能继续活下去。
而之后便完全是等待:在生命的囹圄中,于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夜,等一个不知肯不肯回来探监的灵魂。
他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他的理想他成全不起,只想找个折中的法子,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转天一早沈凉生去了公司,头一件事儿就是打了电话给小早川,把要出让工厂的意思同他说了说。
小早川这两年一直被茂川派系的人压着一头,并没做出多少成绩,他父亲对他也不甚满意,已要把他调回北平重新安排。沈凉生先把这事儿知会给他,便是想着最后还他一个人情,从此两清拉倒。
能拿下沈家的工厂大小也算点功劳,小早川自然很乐意,不过借口水灾时工厂受了不少损失,把价格一压再压。沈凉生懒得和他磨蹭,却也顾虑着若同意得太干脆反而令人生疑,最后你来我往地扯了几天皮,终于谈妥了一个合适的价钱,理了文件出来,两边盖章签字,了结了这桩买卖。
这日送走了小早川,周秘书跟着沈凉生回了办公室,反手关死了门,站在沙发边犹犹豫豫地,似是有话想说。沈凉生这公司大半是为了经营工厂才办的,如今工厂一卖,也就没有再办下去的必要,沈凉生以为周秘书是担心他要何去何从,便先一步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和日方谈过了,他们也需要找个对厂子熟悉的中方经理,这是个不错的机会,那个经理的位子,我就推荐你……”
“二少……”周秘书却稀罕地打断他,迟疑着道了句,“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就是想跟您说这个,那个经理我不大想干。”
“老周,你可跟着我不少年了,这会儿就甭跟我客气了。”沈凉生晓得周秘书为人世故圆滑,以为他是抹不开面子,想再跟自己表表忠心,但无论如何他确是尽心尽力跟了自己七八年,沈凉生也很愿意最后提携他一把,便同他开了句玩笑。
“不是……”周秘书突地苦笑了笑,“我没跟您客气……”
“那是为什么?要有困难你尽管说。”沈凉生自认很少看错人,他不但晓得周秘书世故圆滑,也知道这人本质上同样是个唯利是图的主儿。这些年他对自己忠心耿耿,无非是因为跟着自己很有油水可捞,眼下放着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他不信他不动心,只当他是还有什么顾虑,便打算把话摊开来清楚,若有问题就给他解决了算了。
“二少,您怎么看我,其实我也知道,”周秘书倒没再吞吞吐吐,随他把话挑明道,“我说这话您别见怪,您可能不大看得起我,说实话我也不大看得起自个儿……”
“老周,你别这么说。”沈凉生闻言微蹙起眉,从办公桌后头起身走到他面前,边走边点了支烟,又让了周秘书一支。他确是觉得周秘书是个油滑的小人物,有时爱在自己背后搞点儿上不了台面的花活,但想想他也是为了老婆孩子,只要不出大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其说是看不起,不如说是压根没正眼看过。
“总之我以前跟着您,您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您不干了,我也就不想干了。”周秘书先前还是副犹犹豫豫的神情,几句话的功夫,却似已下了决心,“您别见笑,我这都快四十的人了,才想着多少长点志气。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中国人,那个经理我就不做了。”
“……”沈凉生闻言愣了愣,半晌什么都没说,两人默默对面站着,把手里的烟抽完了,沈凉生拍了拍他的肩,这才道了句,“那就不干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商量吧。”
沈凉生以前陪着沈父听过不少次经,知道佛家有顿悟一说,但他不信佛,便也不怎么信那些佛家道理。但这一日,仿佛突然之间,他睁开眼,终于仔细去看--
或者也称不上顿悟,只是从这场水灾之后,终于设身处地感觉到了痛之后,眼前的迷障才一层一层剥了开来。
--于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别人,看到了家与国。
这夜回家后,沈凉生同秦敬说了已经签字把工厂脱手的事,又说安全起见,这笔款子一时半会儿不能动,不过自己之前一直存着要出国的心思,在海外银行里存着几笔钱,要是有稳妥的路子,倒是可以用华侨捐献的名义把这部分钱先转点过去。
“沈凉生……”秦敬刚被来回折腾了半天,正平躺在床上喘气,突听他说起正事,犹疑着这话要怎么说,“你要是因为我……总之你也不用……”
“秦敬,你这老自作多情的毛病快改改吧。”沈凉生打趣了他一句,又把他拽到怀里抱着,随意跟他说了说周秘书的事儿,顺便聊了聊自己的想法。
秦敬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感慨了句:“你以前可从来不跟我这么说话。”
他这话倒是没错--沈凉生这人心思太重,以前即便是两人最好的时候,他跟他说事儿也多半是暗示地,有所保留地,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坦白得让秦敬几乎有点不习惯。
“以前跟现在能一样么?”沈凉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附耳同他说了一句不大正经的调笑话,搞得秦敬一时无言,半晌才欲盖弥彰地回道:“谁说的,我可没答应。”
“答不答应……都这么着了……”沈凉生突地翻身压住他,蛮横地扳开他的腿,借着方才的润滑,将重硬起来的阳物猛地一插到底,照准某处大力顶弄了一会儿,见秦敬前头颤颤巍巍地起了反应,方带着他的手,引他摸去两人粘腻地胶着在一处的地方,俯脸凑到他耳边问,“真不答应?你离得了它么?”
“嗯……”秦敬欲罢不能地呻吟了一声,主动挺了挺腰,让他插得更深,手指包住他的囊袋揉搓了两下,抬起眼认认真真地望着他回道,“是离不了你。”
“……”沈凉生顿了顿,低头吻上他的眼,舌尖划过睫毛,缠绵地舔着他眼角的红痣。
--怎么能一样呢。
他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
九月底的时候,秦敬引荐沈凉生同老吴秘密见了个面。三人坐在一块儿商量完正事儿,沈凉生淡淡扫了秦敬一眼,突又道了句:“吴先生,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
因着天津闹了水,老吴也就没腾出空跟秦敬提秋天动身的话题。可老吴不提,秦敬却不能一直装傻,自己不打算走了,总得跟人家说清楚,但又觉着惭愧,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凉生心知他为难,便趁这个机会抢先帮他解释道:“不瞒您说,我们家跟小秦他们家也算门远亲,论起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姨母过身前曾托我照顾他,只是他遇事儿总想不起来先跟我商量商量。您上回跟他提的事情,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离家太远,恕我在这儿以茶代酒跟您赔个不是。”
秦敬之前跟老吴提起沈凉生时,只说是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哪儿成想这位少爷敢就这么睁着眼说瞎话,一时哭笑不得,只能一个劲儿闷头喝茶。
老吴那头倒没说什么,同沈凉生客气完了,还反过来劝了秦敬一句:“小秦,咱们学校是想要再扩招的,你留下来也好,往后就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干,咱们把学校办大办好,等这拨孩子长起来了,又是一批新的力量。”
“听见了么?”沈凉生闻言又扫了他一眼,淡声跟了句,“我跟你说你不听,你们校长的话你总得听吧?”
秦敬心说老吴平时虽然乐乐呵呵地,总跟他们没大没小,但做了那么多年地下工作,眼光怕是毒得很,也不晓得他能看出多少,当下坐在那儿跟上刑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我妈让你照顾我?你可真敢说,”直到开上回剑桥道的路,秦敬才半真半假地埋怨沈凉生道,“要让我妈知道了有你这么个人,还不得立马跟你拼命。”
“哪儿能呢,”沈凉生好整以暇地回了一句,“不是有句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么?”
“……”
“笑什么呢?”
“表哥,您别跟我这儿贫了,开错路口了啊。”
玩笑归玩笑,沈凉生确是想着得要好好照顾他。工厂卖了,他便不再想涉足轻工业这一块儿--如今这景况,这方面但凡做大一点就免不了要跟日本人扯上关系,沈凉生跟周秘书一块儿合计了下,打算把手上的事情了一了,来年转做些百货民生之类的买卖,不图挣多少钱,也就是找点事情做。
既存了个抽身而退,稳当过日子的心思,剑桥道那幢宅子沈凉生便觉着有些招眼,想跟秦敬一起住到茂根大楼那头去。当初分手时没办过户手续,房契上写的依然是秦敬的名字,空了这两年,盖着家具的白布怕都落了好几层灰。沈凉生找了一天带秦敬过去看了看,推门便闻见一股久未通风的陈腐霉味,呛得两个人都咳嗽了一声。
沈凉生先一步走去开窗,地板上也积满了灰尘,一步一个脚印。秦敬随他走进去,回身掩好大门,耳听沈凉生道:“回头我找人把两套公寓打通了,地方也宽敞点。”
“嗯。”秦敬边答应着边跟他一块儿把公寓四处能敞的窗子全敞了,又有些犹疑地伸出手,揭开一个矮柜上覆的白布,手指摩挲着柜角镂刻的花纹。
“别瞎摸,弄一手土。”沈凉生走过来,跟说小孩儿一样说了他一句,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他手指上沾的浮灰。
“记得当时这套家具还是咱俩一块儿挑的,”秦敬笑了笑,“可摆进来什么样儿我都没看过。”
沈凉生沉默了一下,突也觉得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反手攥牢秦敬的手指,轻声开了句玩笑:“那时我是想着这房子也算咱俩的新房……改天买两幅喜字贴上?”
“你快得了吧。”秦敬小声咕哝了一句,却又主动拉低他的头,凑上去轻轻吻他。
十月末的冷风从大敞的窗子里灌进来,带起满室尘埃。他们在冷的风与无尽的灰尘中闭上眼静静地接吻,再睁开眼时,还是两个人,地板却已拖得锃亮,矮柜上添了只装饰的瓷瓶,秦敬拿着抹布擦瓶子,又把柜子一起抹了,沈凉生端着水杯从写字间里出来倒水,看他认认真真抹柜子的模样觉得好笑,把人带进怀里亲了一口,打趣道了句:“老周两口子又不是外人,来家里吃了多少回饭了,你至于来个人就把屋子收拾一遍么,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勤快。”
“你不干活儿就别跟我这儿添乱,”秦敬正擦柜子擦得不耐烦--那矮柜是巴洛克式的,边边角角特别爱积灰,积了灰还不好擦--闻言没好气地回道,“要去厨房倒水就快去,顺便看看冬菇发没发好,发好了就把水沥出来。”
--已是民国三十年的夏天,窗外的林荫路一片葱茂,蚱蝉此起彼伏地叫着,一声连着一声。
自打沈凉生了结了以前的生意,便跟那些名利场上结下的朋友也大半断了往来。先头还有人记得沈家往昔的风光,背后说起来都道沈老爷子倒霉,养了两个儿子,归其了死的死,败家的败家,没一个顶用的。不过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惦记着津城里还有沈家这一号了。
这两年沈凉生跟周秘书合伙开了两家不大不小的饭庄,本钱自是他拿的,周秘书负责出面打理,不是什么大买卖,只求个稳当,反正不管世道变成什么样,人总归是得穿衣吃饭。另外同个留在中国的美国朋友做些进口日常洋货的生意,多半还是为了解闷儿。
他和秦敬在一起的事儿周秘书早便一清二楚,甚至连周太太都知道了--她做姑娘时家里的条件就还行,后来嫁了周秘书,也没吃过什么苦,是以快四十岁了还留着些小女儿的脾气,跟听故事一样听自个儿先生讲了,因着老周夸大其辞的渲染,分外觉得富有传奇色彩,头一回见秦敬时简直抱着一个瞻仰的心态,用打量故事里的人的眼光去打量他们,回家还嘀咕着看他们就跟看戏一样,不像是真的。
可惜后来两家来往熟了,戏里的人也就走了出来,瞻仰全变成了羡慕,每回去做客回来都要埋怨周秘书:“你也学学人家二少,对秦先生多好,你怎么不说对我那么好呢?”
“我哪儿不好了?”周秘书却总要忿忿不平地顶道,“二少平时在家可半点活儿都不干,我怎么说还洗个碗呢。”
实则周秘书这话也就是信口开河--当初沈凉生觉着公寓地方不大,不愿在家里添个外人,只留了那个嘴严的白俄女人隔两天过来打扫一下房间,住是不跟他们一块儿住的。这么着过了快一年,人家要辞工不做了,沈凉生也就没再找人,平时也肯帮秦敬收拾收拾屋子,择个菜洗个碗,别人家两口子是怎么过的,他们也就怎么过,倒没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感觉。
但到底是两个男人,一段不能声张的关系,社交圈子有限得很,平素只跟小刘他们家和周秘书两口子有些往来--小刘去年初也成家了,前几月刚添了个大胖小子,认了秦敬和沈凉生做干爹,过百岁时收了沈凉生一份大礼,小刘直说受不起,不过被沈凉生淡声道了句“给孩子的,你别跟我瞎客气”也就只好收了,背地里偷着问秦敬:“你们俩要就这么一直下去……你那认死理儿的脾气我知道,可他那头要怎么办?难不成就真看他们家绝了后了?”
秦敬当时没答话,心里却也惦记上了这码事儿,一方面不忍心让沈凉生后继无人,很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一方面又不晓得这话该怎么说。
“你看着点儿刀,别切着手。”这日因为周秘书两口子要过来吃饭,沈凉生便也跟秦敬一块儿进了厨房。
他平时不下厨,但秦敬的手艺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沈凉生倒不是嫌弃他什么,不过有时对着食谱自己鼓捣鼓捣,再向饭庄的厨子请教请教,菜烧得反比秦敬还好。于是每逢家里来客,秦敬就自觉让贤,把菜洗好切好了,留着让沈凉生掌勺。
“唉……”秦敬把泡开的冬菇去了蒂,立在一边儿看沈凉生切火腿,瘦肉上一面十字刀花切得漂漂亮亮,放在瓦钵里加了绍酒清水上笼蒸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沈凉生的火方冬菇做得顶好,就是平时懒得做给他吃罢了。
“干吗?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得,你盯着它看也快不了。”沈凉生见秦敬眼巴巴地望着笼屉,好笑地说了他一句。
“不干吗,就是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好事儿全让我一人赶上了,”秦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上赶着奉承沈凉生道,“我们家阿凉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真是可人疼。”
沈凉生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乐意助长他的气焰,返身去兑红烧鱼的作料。
“白我干吗?我又没说错,”秦敬眼见快三十岁的人了,只因这两年被沈凉生宠惯了,反比当初还爱撒娇,一头腻腻乎乎地凑上去抱住他的腰,一头贴在他耳边问,“你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沈凉生任他贴在身后捣乱,手底下把作料兑好了,拣了个小勺舀了一点塞进秦敬嘴里:“尝尝咸淡。”
“不咸不淡,挺好的。”秦敬叼着勺子含混地应了句,见沈凉生回过身同自己对面站着,便忍不住欠抽地贴近他,用勺把去戳他的脸。
“是,我什么都会,”沈凉生把勺子从他嘴里抽出来,微低下头吻了吻他,不动声色地调戏道,“可就生孩子不会,全指望你学呢。”
“……”沈凉生不说还好,一说便又让秦敬想起小刘问自己的那句话,不由沉默了片刻,想干脆趁这个机会同他商量一下,斟酌着开口问了句,“说到这个,你看小刘家的儿子都会爬了……你就没想过……”
“我想什么?”沈凉生轻拍了下他的屁股,继续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还是你也想生?生的出来么你?”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秦敬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省省吧,”沈凉生虽不知道小刘跟秦敬说过些什么,却也看出他就这事儿恐怕有心结,便端正口气回了一句,“不该想的就别想了,想那么多你也不嫌累。”
“……”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小孩儿,整天闹得人不心静,”沈凉生看秦敬垂着眼不答话,抬手拍了下他的头,“再者说伺候你一个就够了,再添一个小的我可伺候不起。”
“……闻见火腿味儿了,”沈凉生这话说得举重若轻,全是副无所谓的态度,秦敬却突地有些想哭,掩饰地把脸埋在沈凉生颈间,闷闷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吃啊?”
“嗯……什么时候啊……”沈凉生听出他的鼻音,便真似哄小孩儿一样把他圈进怀里,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安慰地同他讲着没什么意义的闲话,“先得蒸一个钟头……然后加上冬菇清汤再蒸一个钟头……再然后……”
秦敬听着沈凉生用一副平淡的口气低声说着一道菜如何做,听着听着就真忍不住哭了,暗骂自己年纪越大越没出息,心里觉得千般好,便管不住眼睛里那点猫尿。
他是真觉得自己这辈子摊上了天底下所有的好事。
而所谓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个字:他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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