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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书籍名:《沃雪记》    作者: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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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琛笑道:“我是江宁府过来的,有个亲眷沈万宗在这里,听说被下在牢里,求大哥且通个方便,容我进去探探他。”说着将一块银子递在那差拨手中。那差拨见了银子,眉花眼笑地道:“这事你问旁人,必是不知道的,问到了我可是巧。那沈万宗是咱们大人的私犯,不在这府牢里监押的,和他老婆都在后面小牢房子里关着呢。”郦琛会意,又将两锭大银塞在他手里,道:“他两口子过年不得归家,家里人急得了不得,托我来看个究竟。既然便在后边不远,还相烦大哥带我过去,见上一见。”
  
  那差拨见这两锭银子足有十来两重,满口里应承着道:“不相干,你既然来了,我便担个干系。”将银子揣入怀中。走出了一步,望见郦琛腰间长剑,皱眉道:“这东西可不能带。”郦琛一笑,道:“这是路上防身用的家伙,大哥先替我拿着,回头再还我便是。”说着将剑解了下来,递在那差拨手中。那差拨登时放心,笑道:“好说。你跟我来。”当下先前引路,领着郦琛穿进一条窄街,到了一处宅院前面,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汉子。
  
  那差拨笑道:“好王大哥,有个外地来的,说是沈万宗的亲戚,要咱们行个方便,放他们见上一面。”那汉子皱眉道:“钱老五,你小子必是又拿了人的打酒钱了!你是三两猫尿下去恁事不管的主,有事出来,我这个节级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差拨笑道:“这姓沈的又不是甚么囚犯,原是为了那边的小王爷拿的,这会子审也审过了,有甚么干系!”王节级斥道:“你懂得甚么!虽审过了,指不定那小王爷甚么时候又想起来了,向咱们要人?为怕这个,老爷才扣着人不放,否则你道咱们衙门是开善堂么,养着这两个男女在这里白耗粮食。”
  
  郦琛听到“小王爷”三个字,不觉一怔,心道:“难道扣住了两人要打听我下落的,不是郑晔,却是赵暄?”听两人言语,沈万宗夫妇便关在这宅里,觑着四下无人,伸手抓起那差拨的衣领,扣住他后颈“天柱穴”,提了起来,跟着便抢上一步,挤进了门里。那姓王的节级吃了一惊,刚要呵斥,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已然架住了脖子,硬生生把个话头咽了下去。
  
  郦琛反手关上了院门,笑道:“节级大人,劳烦你带我见见那沈万宗去。”将自己的长剑取过,随手点了那差拨穴道,掷在地下。那王节级见到这个光景,无可奈何,肚里只连珠价骂钱老五贪财误事,战战兢兢地向里走去,到了一间屋子跟前,向郦琛道:“沈万宗夫妻两个,便关在这里。”郦琛见那门上上着铜锁,道:“那你还不开了锁,倒要我动手?”说着将抵着他脊背的短刀轻轻一刺,那节级忙叫道:“我开,我开!”向腰间取了钥匙,将铜锁下了。房门开处,郦琛见地下坐着两个人,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正是当年路上遇到的那一对夫妇,只是看起来又老了许多。
  
  这两人被关了好些日子,这时见那节级来开门,还道是来放他们出去,脸上方露出喜色,便见到郦琛拿着短刀抵住那节级的后背,一点喜色立时变作了惊惧。沈万宗向郦琛脸上看了两眼,“啊”了一声,郦琛知他认出了自己,笑道:“别怕,我来救你们出去。”
  
  沈万宗结结巴巴地道:“恩公,你……这是做什么?”郦琛道:“我先前在外面见到了你们的孩儿,知道你们给关住了,这就救你们去同他们相聚。”沈万宗哭丧着脸,道:“这个万万不可。知州老爷关了我们在这里,倘若逃了,不是越狱的罪名?”郦琛一怔,道:“你不逃走,难道便在这里,给他关一辈子不成?”
  
  沈万宗道:“咱们又没犯法,哪里会没来由地关上一辈子?等知府老爷查明了,过几天自会放咱们出去。这要是逃走了,可就说一个不清。”郦琛不禁气急,道:“他本来便是没来由地拿你,当真要关你一辈子,又要甚么来由?”沈万宗只是摇头不肯,又道:“恩公,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你……还是快走罢,别要让他们又逮了你去。”
  
  那王节级见到两人相执不下,郦琛一时不来顾及自己,便悄悄向门外退去。郦琛说了半天,耐性渐失,一转头看见了那节级一脚已踏在门外,叫道:“站住!”那节级拔步便逃,只跨出一步,后颈上一痛,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那沈万宗夫妇眼见郦琛一刀削在那节级后颈上,鲜血飞溅,只吓得魂飞魄散,抱做一团。郦琛回过头来,道:“你们走是不走?”沈万宗夫妇见他拿着短刀,刃上鲜血兀自滴零滴落,凶神恶煞一般,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
  
  郦琛带了沈万宗夫妇穿街越巷,来到了沈千兄妹落脚的那家客栈,向柜上问了房间,上得楼来,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沈千。郦琛笑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说了这一句话,忽然觉出异样,沈千脸色苍白,眼中惊惧莫名。郦琛向他身后看去,只见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的官丁,一人手持长剑,正抵在沈千的后心。
  
  屋子正中,坐着一个明眸皓齿、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是赵暄。
  
  

作者有话要说:全章~~
顺便说一句,作者家不日将要添丁,所以哪一天忽然写着写着失踪了,请大家不必纳闷。。。这文一定不会坑,会细水长流+强迫症地写下去的~~




灯火阑珊

  郦琛回头看去,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名武官,各出兵刃,架在沈万宗夫妇身上。他深吸了口气,手按长剑,缓缓走进房中。跟着沈万宗夫妇也被推了进来。
  
  赵暄拍手笑道:“幸好我不放心那几个人办事,自己过来了,否则又被你逃了去。——唉,我又不是老虎,怎么见了我就躲!”
  
  郦琛环视屋内众人,见郑晔并不在内,心中略松,又见赵暄言笑晏晏,似无恶意,满腹疑窦却是半分未解。刚要开口,身边的沈万宗夫妇已经扑通跪倒,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赵暄向沈万宗道:“我记得从前问到你时,你还说同那伙盗贼全不相识,怎地这会儿他倒来为你劫狱?”沈万宗趴在地下,连连磕头,道:“小人不敢逃狱,全是这盗……这人拿刀逼着的。”
  
  赵暄轻轻笑了一声,旋即转向郦琛,嘟起了嘴,道:“你骗人,说是常去那片林子打猎的,我叫人去天天看着,也没见你来。”
  
  郦琛道:“你为甚么要见我?”赵暄笑道:“咱们不是朋友么?哪有好朋友不见面的?”郦琛蹙起眉头,心道:“我几时同你成了好朋友?”却不便反驳。赵暄道:“今天好容易被我逮住了你,我要请你喝酒吃菜,你可不许推脱。”郦琛道:“你先放了我朋友再说。”
  
  赵暄偏着头,看看沈千兄妹,又看看地下的沈万宗夫妇,道:“这些人也好算是你朋友?你倒是义气得很,肯去救他们出来,你看他方才忙不迭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全推到你头上。”郦琛道:“本来便是我拿刀逼他出来的,他倒也没胡说。”
  
  赵暄笑道:“好罢。既然你说,就放了他们。”向旁作个手势,那几名武官立即收起了刀剑。那小姑娘阿元扑到母亲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郦琛道:“你们走罢。”那沈万宗欲待要走,又不敢走,只看着赵暄。赵暄笑道:“你聋了么?叫你走不走,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大棍子打出去?”沈万宗慌忙答应了一声。那妇人一直不曾开口,这时忽然便向郦琛道:“我那孩子可还活着?”郦琛点头道:“她很好。”正要再说两句,沈万宗拉起了妻子儿女,匆匆忙忙向外便走。那少年沈千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刚刚向郦琛说了一句:“谢谢你。”便给一把拉了出去。
  
  赵暄见他们去了,道:“好啦,现下咱们一处喝酒罢。”一言未毕,立时有人抬上来一张花梨木圆桌来,又有人在郦琛身后放下一张椅子。跟着几名手捧碗碟的使女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肴一一在桌上摆了,斟上酒来。赵暄笑道:“这湖州小地方,大师傅的手艺也难讲究。将来到了京城,我再请你吃好的罢。”
  
  郦琛满心疑惑,在椅上坐了下来,却不动箸,问道:“你怎知我要到这里来?”
  
  赵暄道:“我怎地不知道?你既说时常在那林子里打猎,多半便住在这附近,说不定会到这城里来看上元节的灯会百戏。是以我叫人在城里的酒店客栈等地四下守候留心。你一进了那茶楼,我手下便有人盯上了你,你可知么?”
  
  郦琛心中震动,手心微微出汗,道:“为甚么?”
  
  赵暄笑道:“咦,你年纪轻轻,怎地忘性恁大?我才说了,我要找你,请你喝酒吃菜啊。”郦琛全然不信,道:“你这般大动干戈地来寻我,便是为了这点小事?” 赵暄撇了撇嘴,道:“你觉得是小事,我却觉得要紧得很。哼,你愈是推搪不肯见我,我偏不如你的意。”
  
  郦琛看着他,道:“你是王爷,要有人陪你喝酒,还不容易?只消你说得一声,赶着来的,少说也可以绕上这湖州城墙一圈。”
  
  赵暄道:“一叫就来的,那有甚么趣儿?我偏要那不肯来的。”拿起了面前酒杯,却不便饮,慢慢转动着杯子,似是在端详酒色,过得好一会儿才道:“你叫甚么名字?现下总可以告诉我了罢?”
  
  郦琛道:“你手下的人这般能干,这一点事情,哪里还有打听不出来的?”
  
  赵暄道:“我自然打听得出来,我就想要你亲口跟我说。”
  
  郦琛不想同他较口,便提起筷子来,蘸了些酒水,在桌上写了自己名字。赵暄道:“你是从前滁州知事郦文道的儿子,是也不是?”郦琛道:“你既然甚么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赵暄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来,正是那个青玉佩,道:“这个原是你家的物事,完璧归赵罢。”郦琛摇头道:“我两年前就给了人,现下也不要了。”赵暄笑道:“你果然不要,少不得我收了起来。”说着当真把那个青玉佩结在自己腰带上。
  
  郦琛微感诧异,心想他堂堂郡王之尊,要甚么玉器没有,怎生单单看中了这一个?问道:“你怎知这玉佩同我有关?”
  
  赵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是小王爷啊。这个位子坐着虽然无趣,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譬如我想要做甚么事情,自己不知道的、想不出的,自然有的是人来告知我,给我出主意。” 低头抿了一口酒,道:“好罢,我跟你说。我那天见了你回来,便跟底下人说了你形貌,要他们去找你。正好那沈万宗送这块玉佩到当铺里去。他可说甚么也不像是个有钱人,送这等贵重的东西去当,自然要给人好生盘问一番来历。我手下听说送他玉佩的那人是个年轻公子,脸上又有个酒涡的,便去捉了他来细问,毕竟也没问出来甚么。隔了这些日子,我还道陈知州早放了他去,谁晓得竟关到现在。”
  
  郦琛想到那姓王的节级同钱老五的对话,道:“你不跟那知州交代,他怕你过后又要问起这两个人来,哪里就敢放了?我若不去救他们,只怕他们被关到老死,也未可知。”
  
  赵暄道:“是么?”神色间全不在意。拿起箸来,在每个盘子里都搛了些菜吃了,又道:“你是滁州人,怎地到了这里?”
  
  郦琛到这时候,渐渐相信赵暄别无他意,心内的戒备松了下来。见赵暄将桌上酒菜抢着先吃了一遍,似乎在意示无他,难却其意,便也吃了些酒菜,道:“原来先时那几个人果然是你派了来请我的,我却多疑将他们杀了,可实在对不住。”赵暄道:“那几个奴才办事不力,请不来你,我本来也要杀他们的。”看着郦琛,微微一笑,道:“我手下统领道,你杀人用的剑法凌厉异常,杀七个人,不过用了两招半,都是一剑毙命,可厉害得紧啊。”
  
  郦琛道:“你手下人的眼光,也是厉害得紧。”他想这人居然能从尸身伤处便推断出自己用的招数,则眼光造诣,非同小可。心中忽然一动,道:“你手下这统领,是不是今天彩楼上救了你性命的那人?”赵暄怔了一怔,道:“你说郑晔?不是。那郑晔是信王的心腹,官封明威将军,哪里却轮得到我使唤。”想了一想,道:“原来你当时便在。你这人当真狠心,见着有人要杀我,也不来救。”虽是埋怨,语气中却无半分愠意,倒更像是撒娇。郦琛道:“你手下有的是能人,哪里用得我救。”赵暄道:“上一次可不是你救了我?”说到这里,一双乌溜溜的眼里满是笑意,又道:“郑晔今天是出了手不错,可算不得是救我命。——算了,跟你也说不清!”
  
  郦琛听他这话说了一半,似乎内中颇有隐情,有心要再问两句,又怕着了痕迹,只道:“你说他是信王的人,为甚么这时候会在湖州?”赵暄道:“我也在湖州,为甚么你不问我,只问他?你之前识得他么?”
  
  这时候门上忽地传来轻轻两下剥啄之声,赵暄皱眉道:“又来催了。”站了起来,道:“今晚知州宴客,我这会儿得去了。你要知道郑晔的事,到开封府来找我罢。”郦琛一怔,道:“开封府?”赵暄道:“我明天一早,便要动身赶回京城去过上元节。否则你道这湖州城里为甚么今天便张灯作戏?哼,他们只管赶着拍马屁,也不看我累不累。”拿手挡着口轻轻打了个呵欠,似乎甚是倦怠,道:“你若来开封府,便到王府来寻我好不好?”说着望向郦琛,目光露出殷殷期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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